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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几日，戴世雄带林雷参观监狱，半途，林雷说道：“耿直被你的人打死了，我的弟兄们现在情绪很大，再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保不齐他们会闹事。”

　　戴世雄说道：“我今天带你到这儿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给你和你的弟兄们一个说法。”

　　走到一个牢房前，一个牢犯跑来跪下求饶：“军座，你不能啊，我是奉你的命令办的事，没做错什么，你不能杀我，我不想死……”

　　戴世雄恶语打断：“住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叫你们抓人，叫你们杀人了吗？就算要杀人，也是得杀共产党，耿团长是什么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耿团长不明事情真相，你们应该给耿团长讲清楚嘛，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开枪，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这倒霉的替罪羊被拉到刑场当着林雷、耿杰等人的面处决了，临死前还在哭着求饶。

　　戴世雄说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众人不语，耿杰更是不够甘心。

　　戴世雄哈哈一笑：“当然，对于耿直团长的不幸，我也负有不小的责任，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任命耿杰为新1旅旅长，并且加送新1旅一个月的军饷，怎么样，耿旅长？你再不满意，那我就只有去跳海了？”

　　不满意了还能怎样，再不见好就收，小心自己这条小命也搭进去。耿杰一个敬礼，表示满意。

　　林雷对戴世雄说道：“你今天找我还有什么目的？”

　　戴世雄说道：“哦，对了，当然是好事。带上来！”

　　又有五个人被押上刑场。

　　戴世雄又说道：“在我这么多儿子女婿中，你是最能干的，培养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林雷奇怪：“培养我？你又想干什么？”

　　戴世雄：“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这五个人都是*分子，你去杀了他们。”

　　林雷一惊，心中怒火顿时熊熊燃烧：“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是想考验我。”

　　戴世雄：“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共产党，共产党妖言惑众，犯上作乱，野心勃勃，窥视我政权欲取而代之。我已经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我的位置早晚是你的，但坐上位置不是说就万事大吉了，你必须还得服众，靠什么服众，能力和权术，你的能力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的权术，你的心太好，人太老实，这不行，管人用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是一门极其高深的艺术，光凭好心是管不好人用不好人的，做人得老实，做事可不能老实。我让你杀了这五个共产党，不是要考验你，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要考验早就考验过了，我是想锻炼你，锻炼你的心……”

　　一个士兵给林雷递上一把卡宾枪，林雷拿起来就对着五个不幸被捕的共产党员突突扫射，这五个视死如归的共产党员英勇就义，只可惜“中国共产党万岁”没来得喊完，林雷的举动太过突促，连戴世雄也没把思想教育工作做完。

　　林雷从此终日恍惚，神情迷乱，恶梦连连。

　　一日，林雷独自在山坡上望着北方默默地坐了一天，天黑后才回家，远处有许多特务跟着。

　　刚进家门，一支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背，海明月命令：“不许声张，先进屋里。”

　　“明月姑娘，你是来杀我的吧？”进屋后，林雷说道。

　　“不错！”海明月冷冷答道。

　　“你现在不能杀我。”

　　“怎么，怕死了？我和姐姐都真是瞎了眼，把你看成了侠义之人，没想到也是贪生怕死的鼠辈。”

　　林雷有苦说不出。

　　屋里布满了窃听器，屋外守着无数的特务。

　　“你快走吧，不然你也会被抓住的。”林雷说道。

　　“我今天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只要能杀了你，为姐姐报仇，我死也瞑目了。”

　　“明月姑娘，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去死吧—”

　　枪声响了，不过倒下的却不是林雷，而是海明月，窗外飞来的一颗子弹提前击中了她，但没中要害。

　　海明月挣扎着又把枪举动向林雷，袁媛突然冒出来扑在林雷身前挡住，海明月扳机抠动，枪口火光一闪，袁媛中弹倒地，鲜血沽嘟嘟直冒。

　　海明月没有力气再开枪，垂力瘫痪着大口大口喘气。

　　袁媛倦缩在林雷怀中，安详地抚摸着林雷的脸说道：“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幸福，不要为我难过，临死前，我只是想知道秦秀宁是谁？她肯定长得很漂亮，你肯定很喜欢她吧？我真想看看她，值得你喜欢的女人肯定都是好女人……”气息越来越弱，还没等林雷开口，袁媛已经断气。

　　林雷的眼泪滴了下来。

　　小林雷步履满跚而来，口齿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窗外一颗子弹又飞来，小林雷应声毙命，脑袋爆裂，脑浆溅在林雷脸上。

　　林雷不知道这枪是谁打的，看着惨死的儿子，嘴角狂乱哆嗦，满脸铁青，怒火中烧，瞪着海明月问道：“是你开的枪吗？他还只是个孩子。”

　　海明月哈哈大笑，只是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你已经被我们列为不可饶恕的敌人，我今天杀不了你，早晚也会有人来杀你。”

　　老半天，窗外的人终于进来，带走了海明月。

　　妻子死了，儿子死了，又被自己同志列为不可饶恕，林雷看着地上的妻子和儿子，耳旁回响着妻子临死前的问话，儿子临死前的叫唤，海明月被带走前的诅咒，只觉得心肌梗塞，恶气堵胸，终于口喷瘀血。

　　静坐不语，内心痛苦至极，头发一夜半白。

　　第二天，戴世雄把林雷找去，得寸进尺，又想让林雷来杀海明月。看见林雷一夜半白的头发，戴世雄一时间竟是心情复杂，得意但似乎也有歉意。

　　林雷举着手枪对着海明月颤抖不止，海明月一脸鄙视。

　　林雷突然掉转枪口毙掉一个押挟的士兵，把枪向戴世雄扔去，歇斯底里疯叫：“混蛋，全都是混蛋！”

　　戴世雄满意了。

　　林雷变了，抛头露面，*倜傥，到处鼓吹国民党万岁，诬蔑共产党混蛋，俨然把自己塑造成国民党的忠诚卫士。他学会了抽烟，烟瘾还极大。共产党人每每听见到林雷的言论无不拍案愤恨而又惋惜不已。

第十七章　一生何求
1946年，国共谈判破裂，内战爆发。　　　　

　　戴世雄为是否派兵参战大伤脑筋。林雷强烈“建议”暂不派兵，冷观局势，静观其变，保存实力，分析说什么就全国而言，国军的兵力、武器和资源远远优与*，但*向来以一当十，以十攻一，而且刚和日本人打完不久，又善于蛊惑民众，战斗力不可小觑，在局部地区孰胜孰负难以预料；还说兵士久疏战事，战场过于遥远；甚至说防止中央趁机夺取兵权。

　　戴世雄听进去了，死抗中央的压力说缺兵少枪准备不足，因为戴世雄是国民党*级人物，蒋介石和国防部一时拿他没办法。

　　时间到了1948年下半年，淮海战役即国民党方面称的徐蚌会战爆发，内战至此，国民党节节败退。

　　戴世雄又在为何去何从大伤脑筋。林雷此次则坚决要求出兵参战，分析说：一，*快打到眼皮跟前，已经没有了不出兵的理由，再不出兵，老头子（蒋介石）肯定发飙，老头子一旦撕破脸，肯定没有我们好下场；二，*危难，正是用人之际，与其被动受命，不如自动请缨，现在打败战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三，借此机会，要钱要粮要枪要兵要官。

　　戴世雄又听进去了，正式任林雷为258师师长，和朱明后的147师一同赴战，留下369师保底，以备不测。幕僚问道：“放虎归山，岂不后患无穷？”戴世雄则自信满满：“他身边到处是我的人，由不得他插翅而飞。”

　　258师已有万余之众，兵强马壮，可林雷知道这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军统、中统和戴世雄的特务，想必共产党方面的人也不少。

　　国民党精锐部队倾巢而出，欲与*一决胜负，但却是一败再败。

　　林雷和朱明后同时接到命令，火速救援一支正被围歼的国民党部队。林雷看着军事地图神秘笑了。

　　林雷坚决执行命令，立即出发，马不停蹄。

　　朱明后则是一步三看。

　　快到达目的地时，漫山遍野的*从天而降，也把258师包围了，部下一片惊恐：“不是说这一带没有*的吗？”林雷暗笑：“当然是二条腿跑来的。”

　　*大打攻心战，极力劝降，258师立即分成两派，一派主张投降，一派主张顽抗，意见集中到最后都说听从林师长的。

　　朱明后见自己对*的判断正确，立即扑了上去，围住了已经包围林雷的*，并电请上锋，派兵速援，与*决战，同时电传林雷，要林雷与他里应外合。

　　林雷却回电：“我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动弹不得，现军心动摇，局面即将失控，望贵部速速打开一条通道，救我一命，不胜感激。”

　　朱明后看着林雷的电报，气得双手瑟瑟发抖，已经猜出了林雷的意图，长叹一声：“随他去吧。”然后取消原先的打算，赶紧撤离，但在回退路上与*某部遭遇激战。

　　几日几夜，258师粮草已尽，军心大乱，是战是降得马上决定才行，在258师指挥所里主战派和主降派争论不休、面红耳赤。林雷要采取行动了，他宣布：“粮草已绝，兵士疲乏，*威逼，形势所迫，我也无能为力，决定率部投降，不过我也不会为难不愿投降的弟兄，我会与*达成协议，必须放过我不愿投降的弟兄，否则，我玉石俱焚，也要让*付出惨重代价。”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愿意投降的投降，不愿投降的也可以走人，众人安静下来，但杨业却将手枪洞口对准了林雷：“林师长，你不能这么做。”

　　林雷表面平静，内心里却着实吃惊不小：“居然会是你？”

　　“林师长，对不起了，是你逼我的，我们一万多人一枪不发就要举手投降，恐怕不妥吧？”

　　“我林雷一生有两个人背叛过我，其中一个就是你，都是我最信任的部下，究竟是我做得不好还是上天对我不公？”

　　杨业心中闪过悔意：“林师长，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我们又有谁是逼得已的？”

　　“林师长，你不能投降，你会毁了你自己，也会害了我们的。”

　　林雷喝斥：“杨业，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共产党势如破竹，已得半壁江山，国民党腐化无能，迟早完蛋，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林师长，我已经回不了头，我今天制止不了你，我就得死，我全家都得死，所以你不要逼我开枪。”

　　话已至此，林雷闭上眼长叹一气。

　　啪——，一声枪响，杨业中弹毙命，耿杰开的枪：“吃里爬外的东西。”

　　倾刻间，主战派的人同时举枪对准林雷，耿杰韩飞扬等主降派的人也都哗哗举起枪对准主战派的人，空气骤然紧张，内斗一触即发。

　　僵持片刻，郭三娃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控制了主战派的人，并向林雷报告：“全都控制住了。”

　　在258师指挥所外，258师所有不受信任的军官都被捆绑集中在一块空地上，各下属兵士全被悄然缴械。

　　一个戴世雄心腹营长不识实务，叫嚣不停：“妈的，造反了？敢绑老子，活腻是不？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颗子弹呼啸而来，穿过此人的眉心，此人轰然倒下，吓得其他人倒吸凉气。

　　只见远处躺在石板上晒太阳的呷哈吹了吹他冒着烟的枪口，转过脸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晒他的太阳，看见郭三娃带着林雷等人过来，才赶紧爬起来敬礼。

　　林雷问明情况后，对这个已死的营长又补了几枪，冷眼扫过空地上的这群军官和刚从指挥所绑来的主战派，命令郭三娃：“全部杀掉！”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这些人还来不及求饶，转眼间就被处决了。

　　受降仪式上，林雷和*首长一一握手，突然间，林雷发现其中一人竟是马山，两人同时惊愕。

　　戴世雄听到258师全师投敌的噩耗，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长城上，穿着一身灰布中山装的林雷，以前的雷林锋，憔悴、萎靡地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烟总是抽不到一半就扔掉，抽不到一半就扔掉，颤抖不止的双手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和躁乱。

　　马山忍不住开口：“老雷——”

　　“别对我说话。”林雷慌乱打断：“别打扰我。”

　　安静了许久，林雷开口：“知道为了这一天，我花了多大力气？知道我有多累吗？”

　　“老雷——”

　　马山一开口，又被打断：“你别插嘴，听我说完。”林雷扔掉手上的半截烟，哆哆嗦嗦又掏出一根点上：“我是党的罪人，我是人民的罪人，我当了逃兵，我背叛了党，我杀害过自己的同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回来请罪，可是我回不来……为了赎罪，我千辛万苦——真的是千辛万苦，把一支一万人的国民党师完完整整地交给党，这样，我死也冥目了。”林雷开始哽咽：“只是没有想到，迎接我的居然是你，我以前的老部下……”

　　“老雷——”马山又想开口。

　　“我叫你别说话，你聋了吗？！”林雷突然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狂叫，稍微镇定后又说道：“我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你务必答应。”

　　“我都答应你。”

　　“我想亲眼看到毛主席，哪怕是远远的也行。”

　　“没问题。”

　　“能见到毛主席，我这一辈子够了。”

　　“秀宁还在等你，她相信你没死，一直等着你回来娶她。”

　　林雷抽搐一下，却转移话题：“我的党费记得帮我转交上。”

　　马山握着林雷的手无语。

　　突然，林雷哭了，抱着马山的腰嚎啕大哭，那哭声回荡在长城上，回荡在大山间久久不息，令人心碎。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