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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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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闻言长吸了一口气,眼神闪烁了一下,稍加犹豫然后再次躬身下去,“夫人,圣上所赐之物,张?绝不敢受。”

    “好了……虽是圣上所赐之物,但到了奴家的手上就是奴家的东西,这是奴家爱才的一点心意,?哥儿就不要再推辞了。”虢国夫人从身旁的侍女递过来的玉盘上取过那柄雕刻着飞天凤纹美轮美奂的青玉如意来,笑着向张?招了招手,“?哥儿,来,到奴家身边来。”

    ……

    ……

    众人的交相赞誉纷至沓来,浑然忘却了眼前张?在不久前还顶着一个纨绔的帽子为人所不齿。张?恭谨地微笑着,表现得非常镇定和平静。

    举止有度,宠辱不惊。这是丘为暗中观察的结果,而正是这样的结果更是让丘为百思不得其解。

    “张?,某与你张家也是世交,颇有往来,你这盖世才情横空出世,让某吃惊不小……”邱为缓缓举杯向张?邀饮,微微一笑。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很多人心头的惊讶和疑惑。毕竟以往张?的声名狼藉与今日张?的才华绝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差太过强烈。

    因此闻言之下,不仅王维等人扭头望向张?,虢国夫人妩媚的眼眸回摄过来,周遭那些士子看客们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张?亦举杯回敬,稍稍犹豫才朗声道,“邱大人过誉了,张?实不敢当。”

    “过去种种不堪回首,而今日种种,张?心亦戚戚焉……”张?轻声一叹,陡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环顾四周慨然道,“先父早逝,张家虽没落但仍能衣食无忧保全家富贵,张?纵做浪荡子逍遥快活苟活人世亦无伤大雅;但如今张家危机在侧,宗族倾覆或许就在旦夕之间,如若张?仍贪图一时之欢行那苟且之事,将又有何面目见先父及张家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才学不过腹中物,荣华终归烟云散……”张?长叹一声,再次举杯一饮而尽,从容的姿态便变得多了几分狂放和哀伤。

    张?这番故作姿态固然有演戏和掩饰的成分在内,其实也出自几分真情实感。

    所谓假作真来真亦假,王维等人旋即被张?的情态所感染,又念及张家如今的遭遇,心下都有几分黯然。

    短短几句话,就将张?的“嬗变”勉强掩饰了过去,而他眼角的余光从众人“颇有同感”的面庞上扫过,直至落在妩媚中带着几分怜惜的虢国夫人脸上,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因而,他再无任何迟疑,立即起身向虢国夫人深施一礼,慨然悲声道,“家兄有冤,还请夫人和诸位大人看在先父一世忠良辅国安邦的份上,援手一二。”

    虢国夫人正在出神间,突闻此言不禁一愣,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案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哥儿――真是扫了奴家的兴致。也罢也罢,你且说说看,汝兄有何冤屈?奴家听听。”

    虢国夫人是何许人,张?这番做派,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心知肚明猜出了几分。张焕的事情,其实她也略知一二,既然说“要听听”,其实就是有应允的意思在里面。

    张?慢慢起身来长身而立,目光清澈神情坚毅地凝望着虢国夫人,朗声又道,“张?长兄张焕,官至太子左赞善大夫,一向秉承家教、谨言慎行、廉洁奉公,对圣上、对大唐、对太子殿下忠诚不二,但不料却被小人诬陷下狱……”

第019章痛斥奸臣胆大如斗

    第019章痛斥奸臣胆大如斗

    “吾家深受大唐皇帝隆恩,吾父为大唐社稷江山披肝沥胆苍天可鉴,而吾兄不过一文弱书生,闲散文官,辅佐东宫无职无权,如何敢对圣上不敬?又如何能行那天诛地灭的谋逆之事?”

    “可那些无耻奸佞小人,为个人私怨,竟罗织罪名构陷忠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好大一顶帽子,多么荒诞的罪名!”

    张?慷慨陈词,语速很快。

    在场众人吃了一惊,都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张?,默然无语。

    张焕案子的来龙去脉,多数人都清楚,反正事情大抵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吉温等人的栽赃陷害而已。

    虽然没提名字,但张?口中的奸佞小人为何,谁还能不明白?一介士子如此当众斥责当朝权臣,这种胆量也着实不小了。

    张焕下狱,原本与虢国夫人无关,最起码在今天之前与她无关。但她实在是心里喜欢和看重张?的文采,既然张?当众相求,她心里也暗暗打谱准备抽个时间进宫一趟,跟皇帝和自己的贵妃妹妹讨个人情。

    什么造反谋逆?张焕一个小小文官哪里有造反的本钱,无非是李林甫指示吉温一伙诬陷罢了,目的还是对准东宫那位。多大一点屁事啊,皇帝给个面子就算了,顶多把张焕罢了官不再录用就是了。虢国夫人觉得皇帝会给自己这个面子,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可她也没有想到,张?竟然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斥骂起奸佞小人来声色俱厉无休无止。

    虢国夫人匆匆瞥了张?一眼,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往下说了,但张?却视若不见。今日便是他铤而走险兵走危棋的绝妙机会,抓住机会他如何肯罢休。

    他今天不仅要当众骂吉温一党,还要斥骂一代奸相李林甫,从而彻底绝了张家和李林甫站在一起的唯一一丝可能。

    唐时民风开放,士林尤其如此。在文人聚会的场所,高谈阔论纵议国是乃非常事。在这种诗酒宴会上,借着才情的笼罩,张?如果打着匡正纲纪的大义旗号,张狂放肆一回、并唾骂李林甫一党,看似风险无比,其实并无大碍。

    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便是,李林甫已经病入膏肓自身难保了。他如今所竭力要考虑和布置的是如何避免李家在他死后完蛋大吉,被杨国忠落井下石,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跟自己一个后辈士子“一般见识”?

    况且,张?自始至终只是影射而已,并未真正提名道姓。

    “放肆!张?,你竟敢当众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早就被妒火充斥于心胸的陈希烈之子陈和,见张?“言多必失”心里窃喜,霍然起身手指张?怒斥道。其实却有煽风点火的味道,恨不能张?更加放浪形骸更加出言不逊好将他自己送上绝路。

    张?淡然一笑,转头望着陈和冷冷道,“陈公子又给张?扣上一顶大帽子了,张?实在是不敢承受。”

    “投机钻营,巧言令色,不学无术……这是当年御史中丞杨慎矜对某些奸佞之徒的评价,大唐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不过是斗胆说出了陈公子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罢了。是忠是奸、是德是劣、是才亦或者是庸,自有公论,堵得住张?一人之口,可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更有甚者,当今朝堂,奸相大权独揽,专横自恣,杜绝言路,蒙蔽圣听。口蜜腹剑之徒,谄媚逢迎之徒,纵横当道……”

    “天宝五载,陇右节度使兼领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与韦坚及太子殿下在景龙道观聚会,奸佞授意小人构陷,罪名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

    “天宝五载年底,柳?状告杜有邻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奸党一徒抓住大做文章,大兴冤狱。此案牵连甚众,杜有邻、柳?均在重杖之下丧命,积尸大理寺,妻儿家小流徙远方。北海郡守李邕亦被杖杀……”

    “时隔不过数年,吾兄张焕今又被奸佞构陷,罪名仍然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何其悲凉又何其荒谬!奸党把持朝政,肆意构陷忠良……长期以往,天理何在?请问天理何在!”

    张?声音激昂,大义凛然,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陈和本想驳斥张?几句,突然听张?骤然将话题引到了李林甫身上,并以“奸相”称之,极尽唾弃嘲讽之能事,甚至将朝野坊间背地里讽刺李林甫的“口蜜腹剑”那茬也公开宣扬了出来,还翻出了当年李林甫构陷东宫的一些陈年旧账,不怒反喜,心道既然你张?自寻死路,那又怨得了谁?

    陈和于是便心情舒畅地自顾入席坐下,再也不跟张?理论,任由张?“自由发挥”。

    王维和丘为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就连一向跟李林甫不对付、暗中作对的杨?等杨家权贵,也都统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子的胆子真是太大了,真可谓胆大如斗。

    李林甫权倾朝野,如今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不要说普通官僚,就连杨家这种深得圣恩的新贵人,都不敢当面冲撞于他。但张?竟敢当众明里暗里地痛骂李林甫,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谁人又不明白,他口口声声斥责的奸相“影射”的乃是李林甫?

    换句话说,当今朝堂,除了李林甫之外,还有谁当得起奸相这个称谓!

    此番痛快固然是痛快了,但下场呢?

    场上的崔焕神色极其复杂地望着张?,脸色涨红。

    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剑一般穿透世情和人心,痛斥奸佞误国畅快淋漓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底之言,但崔焕之流平日里最多是心里腹诽两声,哪敢如张?一般形之于口?

    不要说当面骂了,就算是背地里议论两声,都要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不过,年轻士子终归还是有几分书生气和血性的,场外围观的士子中其实有不少人低低为张?喝彩叫好,生生为张?充满公义的演说所感染。

    场外的张府下人张力脸色煞白,差点没吓尿了裤子。他一屁股瘫在地上,暗暗无力地念念自语:三公子啊三公子,你这不是自己找死,而是把整个张府都推向了火坑啊!

    场外的崔颖做梦也想不到,刚刚崭露头角摆脱了纨绔声名的张?居然话锋一转,就将“矛头”对准了李林甫。李林甫当前权势之大,哪怕是崔、王、卢、郑等这些世家门阀也要退避三舍得罪不起,何况是张家这种空有名声的落魄门第!

    这张?――他怎地如此莽撞?

    崔颖俏脸上浮荡着无尽的担忧之色,怔怔地凝望着场上似乎还要继续慷慨激昂陈词一番的张?,两只粉嫩的小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场上一片异样的沉默,隐隐能听见一些宾客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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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一石激起三层浪

    第020章一石激起三层浪

    咳咳!

    杨?得了虢国夫人的眼色,便轻轻干咳了两声,苦笑着望着面色微微有些涨红的张?,叹息道,“张家小哥儿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不过,今日是诗酒宴会,不谈国事,呵呵,小哥儿还是先入席来饮酒作乐吧――来来来,舞乐起!”

    王维和丘为也赶紧附和着打岔,摆摆手示意让张?赶紧下来。

    在两人心里,张?终归还是年轻气盛,一时昏了头、义愤过度说了一些过头的话,如果就此罢了,没有小人恶意夸大传播,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风波――想必李林甫应该不会因此就向一个没有功名出身的张家后辈下手吧?

    虢国夫人府上的乐师奏起华丽的音乐,十余个姿容艳丽身材婀娜的舞女纷纷上场,华丽的霓裳长袖挥舞,舞姿曼妙动人,舞乐间场上的尴尬沉闷气氛很快便一扫而空。

    张?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见好就收,顺势下台。

    他入席归坐,神色平静如常。

    “好了,奴家记在心上了,奴家抽空进宫一趟,向圣上说个情就是了。清者自清,你且宽心。”虢国夫人瞥了张?一眼,突然侧身过来轻轻道。

    “谢夫人。”张?心头暗喜。

    熟知历史的他深知眼前这位美妇人在当今皇帝心中的位置。因为李隆基对杨贵妃宠爱过甚,所以爱屋及乌就关照上了杨家的三姐妹。而在杨家三姐妹当中,虢国夫人又是最受宠的一个。

    如果虢国夫人真的肯进宫为张焕说个人情,李隆基八成会给她这个面子。说不准真会赦免了张焕,虽然张焕不可能再继续为官,但起码性命是保住了。后来的事实证明,张?这一宝是押对了。

    当然,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李隆基肯定知道张焕案是李林甫一手操控出来构陷东宫太子李亨的冤案,张焕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而已。

    李隆基可能动用雷霆手段错杀张焕,不给李林甫一党留出兴风作浪的时间;但同时也有可能放过张焕,而动用威权压下这桩莫须有的案件,让之烟消云散。

    现在是一个敏感的时刻。李林甫病重,别人不知,但李隆基心里定然有数。所以李林甫在皇帝心目中的影响力就差了很多,这个时候,只要虢国夫人进宫说情,李隆基抬抬手张焕也就得了生机。

    虢国夫人幽幽一叹,妩媚脸上的媚笑突然一敛,正色轻柔道,“你这小哥儿,也着实胆大包天,竟敢掠李林甫的锋芒……李相势大,连奴家都要忍让几分,何况是你?”

    “也罢,奴家跟你这小哥儿一见投缘,就替你担待一二。今日宴会之后,你且归家,如若……奴家自会出面……”

    虢国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里的关切光芒非常真诚。作为一个心智成熟阅历丰富的穿越灵魂,张?自然能感觉到她不掺带任何功利企图的关切,这让张?多少有些意外。

    一面之缘便如此,想必便是所谓的缘分使然了。当然,他之所以能引起虢国夫人的关注,他的诗才和风仪起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张?真心诚意地起身躬身施礼,“谢夫人,张?感激不尽。”

    “免礼。也不知怎么地,奴家看你这?哥儿格外欢喜。哎……奴家的儿子裴徽如若也如你一般,有才、亦有几分胆色,奴家也就心满意足了。”虢国夫人挥挥手,示意张?不必多礼,嘴里却提起了自己的儿子裴徽,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哀伤。

    在杨家还未发迹之前,她居住在蜀中,嫁了一个姓裴的丈夫。

    后来裴氏早亡,正好杨玉环进宫受宠,她便与其他两个姐姐一起来到长安,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令人遗憾的是,生平唯有的这一个儿子裴徽,性子胆怯懦弱,不愿意与人交往,十四五岁的人了,整日里只知闷在府上看书,让她郁闷之极。

    传闻虢国夫人私生活极其**,其实多是传言。纸醉金迷喜好奢侈是有的,按照盛唐的民风,要说她为裴氏长期守活寡那也不可能;但要说面首无数人尽可夫,就纯属扯淡了。

    在杨家三姐妹当中,她算是一个相对洁身自好的人,很少乱来,这缘于她对男人的不信任。她更愿意守着这一世的富贵和儿子裴徽,否则,她早就改嫁他人了。

    只是这个儿子如此怯懦,如何能作为后半生的倚靠?这到手的富贵传给了裴徽,他也未必能守得住。这是虢国夫人心里挥之不去无法对外人言的隐痛。

    听虢国夫人提起了与自己年纪略小的裴徽,且神情幽怨,张?不好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好了,不说了,且观歌舞。来,?哥儿,饮酒!”虢国夫人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脸上马上又恢复了荡漾的媚态,挥挥手又向众人朗声道,“奴家今日与诸位畅饮,不醉不归!”

    “夫人请!”

    ……

    ……

    一石激起三层浪。

    张?在曲江池上诗酒宴上的表现,很快在长安城里传播开去,几乎震动了整个天子脚下。

    昔日出名的纨绔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让长安三杰相形见绌的绝世才子,三诗和三杰、两诗羞萧复的名头,令人瞠目结舌。

    诗酒宴上旁观士子和权贵众多,这么多人堪为作证,自然做不得假。况且,张?在宴会上力压群士的五首诗已经广为传颂,成为士林间津津乐道的佳作绝唱。

    纨绔的鱼跃龙门倒也罢了,虽然难以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张?竟然当众“辱骂”李林甫,什么奸相、什么“口蜜腹剑”、什么“弄璋宰相”,诸如此类极尽嘲讽之能事,胆子之大,怕是他的父亲张九龄当年也有所不及。

    可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在张焕入狱获罪的背景下,张?又公开谩骂李林甫,张家焉能还有什么好果子吃?李林甫是何许人?眦睚必报,面对一个后生晚辈的公开挑衅,他又焉能没有一点动作?

    如此一来,看热闹的固然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热闹,而一些跟张家交好的士子官僚,则不住地暗暗叹息:可叹张九龄数十年积累下的偌大家业,一代大唐名门,张家由此就毁在一个孺子手上。

    才子刚露头就要被摧残。这便很多人对张?的评价。

    ……

    ……

    张九鸣和张九皋的李家一行并不顺利。没有见到李林甫,李岫虽然代表李林甫收下了财物并表示会给予张家一定的关照,但终归是没有得到李林甫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承诺,心里还是没有底。

    在从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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