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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网-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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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森不理会他的插话,继续说:
“请注意,当《奥林匹亚》在巴黎艺术展览会展出时,在庸人市侩的冷嘲热讽声中,在守旧派画家、院士和公众的一片唏嘘声中,左拉当众宣称说,‘我期望有那么一天,马奈的画将会挂在罗浮宫里安格尔的《女奴》对面。相形之下,《女奴》决不会占上风。’《奥林匹亚》肯定会挂在那儿的。每天,我都看到这么一天越来越近了。10年之内,《奥林匹亚》一定会挂在罗浮官的。”
“决不会的,”美国人喊道,突然双手把头发使劲地住后一掠,好像想永远解决这个问题似的。“不出10年,那幅画就会被人遗忘。它只是一时时髦罢了。一幅画如果缺乏某种有价值的东西,就不会有生命力,而马奈的画离这条标准,还差十万八千里。”
“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缺乏道德因素,任何伟大的艺术都不可能存在。”
“哦,天哪!”劳森怒吼道,“我早就明白是这么回事了。他需要的是道德说教。”他双手合拢伸向苍天,做出祈求的样子说:“哦,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当你发现美洲大陆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呢?”
“拉斯金说……”
他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克拉顿突然使劲用刀柄猛敲桌子。
“先生们!”他以严肃的声音说,那只大鼻子激动得皱了起来。“刚才有提到了一个名字,我万万没想到在上流社会还会再听到它。言论自由固然很好,但是我们应该遵守共同的礼节,注意分寸。你假如愿意,尽可以谈谈布格路:在令人发笑的声音中有着轻松的、令人作呕的成份。可是我们千万别让杰·拉斯金·格,弗·华茨①,或者埃·伯·琼斯②这样一些名字来玷污我们纯洁的嘴唇。”
①华茨(1817—1904),英国画家及雕刻家。
②琼斯(1833—1898),英国画家。
“究竟拉斯金是谁?”弗兰纳根问道。
“他是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伟人统统之一,是英国文坛大师。”
“拉斯金文体——不过是由支离破碎、浮华的词藻拼凑起来的大杂烩,”劳森说,“再说,让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伟人统统见鬼去吧!当我打开报纸,看到某个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伟人的讣告时,我就谢天谢地,他们又少一个了。他们唯一的能耐是长寿,而艺术家一过40岁,就该让他们去见上帝;一个人到了这个年龄,最优秀的作品已经完成了,过了四十岁,他所做的只不过是老调重弹罢了。你难道不认为济慈、雷莱、波宁顿①和拜伦的早夭对他们来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吗?要是斯文本恩②在第一卷《诗歌与民歌》出版的那一天谢世,我们该会认为他是多么伟大的天才啊!”
①彼宁顿(1802—1828):英国画家。
②斯文本恩(1837—1909):英国诗人及评论家。
这些话说得大家心花怒放,因为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超过24岁,他们又兴致勃勃地谈开了。只有这一次他们的观点取得了一致。他们挖空心思,有人建议用40岁院士的所有著作拿来燃篝火,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名人凡是满40岁者都要往火堆里扔,这个主意博得一片欢呼声。卡莱尔①和拉斯金、但尼生、②布朗宁、③基·弗·瓦茨、伊·巴·琼斯、狄更斯、萨克雷,将被匆匆地抛进火堆里;格拉德斯通先生、约翰、布赖特④和科布登⑤也将遭到同样的厄运。关于乔治·梅雷迪恩,⑥曾有过短暂的争论,但是马修·阿诺德⑦和埃默森⑧则被大家愉快地赦免了。最后谈到沃尔特·佩特⑨。
①卡莱尔(1795—1881):苏格兰作家、历史学家和哲学家。
②但尼生(1809—1892):英国诗人。
③布朗宁(1812—1889):英国诗人。
④布赖特(1811—1889):英国演说家及政治家。
⑤科布登(1804—1865):英国经济学家、政治家。
⑥梅雷迪恩(1839—1891):英国政治家及诗人。
⑦阿诺德(1822—1888):英国诗人及批评家。
⑧埃默生(1803—1882):美国哲学家、散人家及诗人。
⑨佩特(1839—1894):英国散文家及批评家。
“沃尔特·佩特就算了吧。”菲利普喃喃地说。
劳森那双绿眼睛瞪了菲利普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
“对啦,沃尔特·佩特是《蒙娜丽莎》的唯一辩护人。你认识克朗肖吗?他过去与佩特很熟。”
“克朗肖是谁?”菲利普问道。
“克朗肖是个诗人,他就住在这儿附近,我们现在到丁香园去吧。”
丁香园是一家咖啡馆。晚饭后他们常常到那儿去。在晚上9点和凌晨2点之间总可在那儿找到克朗肖。弗兰纳根一整夜已经听腻了这种高雅之谈,一听到劳森的建议,便转身对菲利普说:
“喂,伙计,我们找个有姑娘的地方去玩吧,”他说,“到蒙帕纳斯娱乐场去,我们去喝个一醉方休。”
“我宁愿去见克朗肖,让脑子清醒清醒,”菲利普笑着说。
ⅩLⅡ 一阵忙乱之后,弗兰纳根和两三个人去杂耍剧场,菲利普则和克拉顿、劳森慢慢地向丁香园走去。
“你该到蒙帕纳斯娱乐场去看看,”劳森对他说,“那是巴黎最美的地方,我打算三两天内把它画下来。”
在海沃德影响下,菲利普也认为杂耍剧场不值得光顾。他到达巴黎时正赶上杂耍剧场的艺术成就刚被发现的时候。灯火设计的特色,大片大片的暗红和失去光泽的金黄色,深沉的暗影和装饰线条,这些都为艺术创作提供了新的主题。拉丁区大半的画室里都陈列着这家或那家剧场的写生画。文人们也步画家的后尘,也突然不谋而合地探索起杂耍演员的艺术价值;红鼻子的喜剧演员,因为他们的性格特征而被捧上了天;那些默默无闻地唱了20年的肥胖的女歌手,人们现在也发现她们有着无以伦比的诙谐。还有一些人在耍狗戏中寻求美的享受;另一些人则使尽了华丽的词藻来赞扬魔术师和飞车演员的精湛技艺。在某方面的影响下,观众也成了人们同情、关注的对象。菲利普和海沃德一样早已整个儿地蔑视人类。他采取隐居者的态度,厌恶地观看平民百姓的滑稽表演。可是克拉顿和劳森却一个劲地谈论民众,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巴黎市集会的闹哄哄的情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在乙炔灯光下人们的脸孔若隐若现;喇叭的喧闹声,汽笛的嘟嘟声和人群的嘈杂声汇成一片。他们所谈论的这些对菲利普来说都是新奇的。他们对他谈起了克朗肖。
“你读过他的作品吗?”
“没有。”菲利普说。
“他的作品发表在黄皮书上。”
他们以画家对待作家固存的眼光看待克朗肖,对他既有几分的轻蔑,因为他在绘画上是个门外汉;又有几分的宽容,因为他搞的是另一种艺术;还有几分的敬畏,因为他运用了一种艺术媒介,画家们对此媒介都感到很不自在。
“他是个非同凡响的人。起初你会对他感到有点失望,他只是在唱醉了的时候,才会露出非凡的才能。”
“伤脑筋的是,”克拉顿补充说,“要喝很长时间他才会醉。”
到达咖啡馆时,劳森告诉菲利普他们还得往里走。秋高气爽,一点寒意也没有,但克朗肖对风寒有一种病态的恐惧心理,即使是最暖和的天气也要坐在最里头。
“凡是值得结识的人他都认识,”劳森解释道,“他认识佩特和奥斯卡·王尔德,他还和马拉梅①这一类人物有来往。”
①马拉梅(1842—1898):法国象征派诗人。
他们所要寻找的人坐在咖啡馆的最遮风的角落。他披着外套,衣领朝上翻起,为了不着凉,他将帽子往下拉,盖住前额。他身材高大、壮实,但并不肥胖,圆圆的脸,蓄着小胡须,一双小眼睛呆板无神。和他的身材相比,他的头显得小了点。看起来像一颗豆子很不稳当地放在一个鸡蛋上。他正同一个法国人玩多米诺骨牌,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向刚进来的人打招呼;他没有说话,但推开桌子上的小茶碟,好像给他们腾出位置似的。桌上有多少小茶碟就说明他已经喝了多少杯酒。别人向他介绍菲利普时,他点点头,继续玩他的骨牌。菲利普的法语懂得不多,但尚能听得出克朗肖的法语讲得很糟,虽然他在巴黎已经住了好几年了。
终于他带着胜利的微笑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你输啦,”他讲的法语口音很重,“伙计!”
他大声喊侍者,然后转过头来对菲利普说:“刚从英国出来吗?看过板球赛没有?”
菲利普对这个出其不意的问话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克朗肖对20年来每个第一流板球选手的得分平均数了如指掌。”劳森笑着说。
那位玩牌的法国人离开了他们,到另一张桌子找他的朋友去了。克朗肖慢条斯理地——这是他的特点之一,开始谈论肯特郡和兰开夏队两队的优劣。他对他们讲了上回观看过的板球比赛,一个球一个球地详细描述那场球赛的过程。
“那是我来巴黎后唯一惦念的事情,”当他喝光侍者端来的黑啤酒时说,“这儿你见不到一场板球赛。”
菲利普感到失望,劳森因急于要炫耀一下拉丁区的这位名人而变得不耐烦了。克朗肖当天晚上迟迟不见醉意,尽管堆在他旁边的小茶碟表明了他至少是诚心地想把自己灌醉。克拉顿饶有兴味地观看这一场面,他认为克朗肖那点微不足道的板球知识,多少有点装腔作势。他喜欢谈一些讨人嫌的话题来逗弄人。克拉顿插进一个问题。“你近来见过马拉梅吗?”
克朗肖慢条斯理地望着他,似乎在思索他的盘问。他先拿一只小茶碟敲打大理石餐桌,然后回答道:
“把我那瓶威士忌拿来,”他大声喊道,再次转过脸对菲利普说,“我自己存了一瓶威士忌,买那么一点点就得花50生丁,我付不起。”
侍者把那瓶酒端来了。克朗肖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一下,说道:
“侍者他们把我的酒喝了,准偷喝了我的威士忌?”
“没有人喝过呀,克朗肖先生。”
“我昨晚特地做了一个记号,你看看这儿。”
“先生是作了记号,可是过后还继续喝,照这样子,先生做记号简直是白浪费时间。”
侍者是个快活的小伙子,同克朗肖混得很熟。克朗肖紧紧地盯着他。
“如果你像贵族和绅士那样用名誉向我担保,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喝过我的威士忌,那么我就接受你的解释。”
这句话经他直译为最生硬的法语,听起来非常滑稽。在柜台旁的女掌柜忍不住哈哈大笑。
“太滑稽了。”她喃喃道。
克朗肖听见了,羞涩地冲着她丢了一个媚眼,她是个粗壮、沉着的中年妇女,克朗肖一本正经地给了她一个飞吻。她耸了耸肩。
“太太,别害怕,”他吃力地说,“我已经老啦,对半老徐娘和感激不感兴趣了。”
他自斟了一点威士忌,掺上些苏打水,慢慢喝起来。他用手背抹了抹嘴。
“他很会讲话。”
劳森和克拉顿明白,克朗肖的这句话是关于马拉梅问题的回答。克朗肖常常在星期二晚上参加聚会,接待文人和画家。人们向他提出的任何话题,他都能对答如流。显然,克朗肖最近去过那里。
“他能说会道,可是废话连篇。他谈论艺术,好像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似的。”
“那是当然的要不我们上这儿干么?”菲利普问道。
“你为何上这儿来我不知道,这不干我的事。但艺术是件奢侈品,人们只看重自我保护和人类的繁衍。只有当他们的这些本能得到满足时,才会顾及作家、画家、诗人为他们提供的消遣。”
克朗肖稍停片刻,喝了一口酒。究竟他的贪杯是因为酒助长他谈话的兴致呢,还是他喜欢言谈,因为谈话使他口渴而借酒解渴呢,这个问题他已推敲了20年了。
接着他说:“昨天我写了一首诗。”
不待人请,他便开始朗诵起来了。他朗诵得很慢,一边伸出食指打着节拍。也许这是一首很好的诗,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嘴唇涂得鲜红。显然,她两腮那鲜艳的颜色并非出于她那粗俗的本色。她把睫毛和眉毛描黑,把上下眼睑涂上醒目的蓝色,而且一直涂到眼角处勾成三角形,显得古怪可笑,一头黑发从耳朵上方住后挽起,这种发式因克莱奥·德梅罗小姐的提倡而流行起来。菲利普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克朗肖朗诵完后,宽容地朝菲利普微笑。
“你没在听啊。”他说。
“哦,不,我听着呢。”
“我不责备你,因为你已经对我刚才说的话作了一个适当的说明。离开了爱情又算得了什么艺术呢?刚才你出神地望着这位妩媚动人的年轻女人,却对我的佳作无动于衷,为此,我对你表示敬意和赞赏。”
她从他们坐的餐桌旁走过时,克朗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过来坐在我身边,宝贝,让我们演一出神圣爱情的喜剧吧。”
“让我安静些!”说着,她用力将他推开又继续闲荡了。
“艺术,”他挥了一下手,继续说道,“只不过是聪明人在酒足饭饱、玩够了女人之后,为了避免生活的单调而发明出来的玩意儿。”
克朗肖又酌满了一杯酒,继续高谈阔论了。他讲起话来,声音圆润,措词谨慎。他把精辟的妙语和荒延的昏话揉合在一起,令人听了惊叹不已。他一会儿严肃地取笑他的听众,一会儿又开玩笑似地给他们合理的忠告。他谈起了艺术、文学和人生。他时而虔诚恳切,时而淫词秽话,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声泪俱下。他已喝得酩酊大醉,接着,又朗诵起诗来了,朗诵他自己的和密尔顿的,他自己的和雪莱的,以及他自己的和基特·马洛①的诗。
①马洛(1564—1593):英国剧作家,诗人。
劳森困乏了,终于站起来要回家。
“我也要走了。”菲利普说。
他们之中最沉默的克拉顿,嘴上挂着一丝讥诮的笑容,继续留下来听克朗肖唠叨,劳森陪菲利普回旅馆,然后同他道了晚安。可是上床后菲利普却睡意全无,面前的这些新的思想在他脑海里翻腾着,他兴奋极了。他感到自己身上凝聚着无穷的力量,他从未这么自信过。
“我知道我将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觉得自己能行。”
当另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时,他不由得浑身一阵激动。可是,即使对自己,他也不愿意把这个念头说出来:“的确!我相信我有天才。”
他其实非常醉了,然而,他最多才喝了一杯啤酒,这只能归咎于一种比酒精更危险的麻醉剂。
ⅩLⅢ 每逢星期二、五的上午,画师到艾米特拉诺画室来,对学生的习作进行评讲。在法国,画家除非画肖像画能得到有钱的美国人的赞助,否则,他们的收入甚微。甚至知名的面家也乐于每周抽两三个小时到一个教画画的画室去兼课,以增加收入。这类画室在巴黎很多。星期二是米歇尔·罗林到艾米特拉诺画室授课的日子。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胡子苍白、面色红润。他给政府画过许多装饰画,如今这些画却成了他学生的笑柄。他是安格尔的弟子,对艺术的发展无动于衷,一听到马奈、狄加、莫奈和西斯利①等丑类的名字,他就火冒三丈。但他是个出色的教师,诲人不倦、彬彬有礼、善于勉励引导学生。相比之下,每星期五上画室巡视的福内特却很难相处。他个子瘦小、干瘪,满口龋牙,易动肝火,蓄着蓬乱的灰胡子,眼露凶光。嗓门高且语气刻薄。过去,卢森堡美术馆曾购买了他的几幅画。在他25岁的时候本指望他立足画坛,有个远大的前程。可惜他的艺术才华只是由于年轻,而不是出自个性。因此,20年来除了重复早年使他成名的风景画外,他一事无成。当人们责备他的作品千篇一律时,他回驳道:“葛鲁②只画一样东西,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①西斯利(1840—1899),法国印象派画家。
②葛鲁(1796—1875):法国画家。
无论对哪个人的成功他都忌妒,尤其厌恶印象派画家,因为他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疯狂的时兴。公众——该死的畜生——全被印象派的作品吸引过去了。米歇尔·罗林对印象派虽也蔑视,但只是温和地称他们是骗子,而福内特却以辱骂附和,“流氓”、“恶棍”算是最客气的字眼了。他以攻击他们的私生活自娱,以讽刺性的幽默,以侮慢的和海淫的细节来攻击他们出生的合法性和夫妻关系的纯洁性。他使用东方人的比喻手法和东方人的强调语势来强调他对他们的不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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