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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工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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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好象也有那么几十个来登记,至于我们给他们配对的结果就不知道了。我们还搞了个舞会,让婚姻介绍所的登记者们一起见见面。婚姻介绍所是我们文学社搞的,所以那天的舞会,文学社的所有成员也必须参加。那是我们婚姻介绍所最大的一次活动。
以后不久,婚姻介绍所就停了。
我的女朋友不是在婚姻介绍所里找的。我的身边经常有些女孩子。最疯狂的莫过于一个技校女生,她是我的徒弟,她的疯狂让我们石灰窑所有的人大跌眼镜。她一天到晚地跟着我,没有看见我的时候,她就疯狂地寻找与我到一起的机会。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一个劲躲她。
她有时候就在石灰窑休息室向同事打听我的去向,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实际上追她的人也挺多的,她虽然个子一般高,但长得不错,她还是厂矿子弟,就是说她家就在我们工厂里,父母是双职工。
还有几个女孩子也喜欢过我,相处过一段时间。最让我心里难过的是一个叫升宝的女孩,我喜欢这样叫她。我们在一起分分合合很多年,分的理由是她家里父母反对,合的原因是我们相互喜欢到一起。她家也是双职工,都是城市户口,不象我家,父母姐姐们都在农村。她不喜欢我的地方是我很多时间是与朋友在一起玩,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够多。
我喜欢我的朋友们,我喜欢我的农村。我经常回去看我父母,现在我的两个姐姐都出嫁了,我每次回家必定到姐姐家呆两天,她们还是那样地对我好。那种不动声色的爱,我看得出来甚至超过她们对老公的爱。一次次,我为这种完全不求回报的爱而深深感动。我身处石灰窑那灰尘弥漫的空间时,总会莫名地想起她们。
3
他又回来了,连续四五天都没说什么话。
我一个人靠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看书。门开了,是李师傅,我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亲切地叫我小唐。他把包还是放在进门的左边。
我与他两个人共一间房。我的床靠右边墙,他的床靠左边。在不自觉的生活中,我的所有东西就放在右边,他的东西就放在左边,房间一人一半的格局就形成了,这是生活的形式。我与他一直相处得很好。在工厂里,老工人是讲究这种格局规矩的。
当天晚上上班才知道他老家的村里发生了鞭炮连环爆炸,三户在家里制作鞭炮的邻居,当场炸死了四个人,其余六个重伤住在医院。死伤的人都是与他们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感情远在一般的亲戚之上。天天挑水,天天下田,天天都可以看到的人,转眼间化为烟尘。而李师傅家里也一直在制作鞭炮。发生这件事情以后,李师傅回去的时间就更有规律了。
这两个星期他每天连续上两个班,16个小时地上班,不象以前,隔那么两三天才上连班。
我与他同在石灰窑丁班,他开始是副班长,我师傅陈芳是正班长,后来师傅当了窑长,李师傅就成了正班长,我是副班长。很多时候,我们一起上完白班后,他一个人留下来继续顶替别人上四点班。
《一个人的工厂》第五节(6)
半个月下来,他就替别人上了九个班,这样在他回家期间,其他工人就要给他上九个班。这种现象在我们石灰窑比较多,我们称之为“兑班”或“还班”,就是互相兑换上班,我给你上了班你就要归还一个班给我的意思。
他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与他同事十年,同在一个房间三四年,我才勉强感觉到他家的模糊样子。
我把刚洗了的衣服晾在窗户外面的一跟铁线上。李师傅回来了。这次他是回家修房子,他说以前的老房子实际上住起来还挺舒适的,只是老了些。什么东西老了,多余的东西就多,显得有些脏。屋子与人一样,老了,他的脚趾和皮肤就在一点点失去生命。
没有生命的风
慢慢地进入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功能在慢慢地丧失
这是我那天写的几行诗。
李师傅家里起的是平房,与毛泽东故居结构差不多,地坪是水泥地,平平整整的,这样好晒稻谷。每间房子里东西不多,卧室里还是以前那张老床。李师傅说,床还是结婚时候打的,睡久了,换了床不舒服。
我与谭泉他们约好了在他寝室里见面,谈谈《启明星》杂志的问题。我走出房间,对着走廊说:“李师傅,我走了。”李师傅在房间里整理东西。我好象听到他低咕了一声。我早已经站在了门外,随手把门重重地关上,手又不自觉地反推一下。整栋宿舍里的门清一色地在门木板外面包了一层白色的铁皮,说可以防盗,好象铁就比木结实一样。只过了几个月,这些铁皮就翘出一个包包来,不翘的部位就凹进去了一块。手一推,凸出的那些地方就会凹进去,凹的地方就会凸出来,声音在十九间相对的房子形成的走廊里变形,一种怪怪的声音连续响五声才会停止。多推敲几次,那会是鬼怪的声音。与李师傅住了很多年,形成了不象另一些几个年轻人住在一起的一些习惯:放肆地捶门推门。
我刚掏出钥匙,宿舍门开了。
“李师傅回来啦!”
这次回家,是他的大儿子考上了县城的重点中学。李师傅一直希望大儿子能够考上大学,自己找一份工作,那么就可以让小儿子来顶职。他算了一下时间账,儿子读大学与他退休的时间正好差不多。
我老家农村与李师傅的醴陵相差几百公里,而很多习惯是一样的。就说顶职:家里有男孩子女孩子的,不管是谁大,是男孩子顶职。女的来顶职只有两种情况,就像与我一起进厂,后来自杀的小周一样,因为哥哥已经有了工作,那样女儿才会来顶职。像李师傅家里是两个男孩,一般情况是大儿子来。但如果两个儿子都大了,就又算特殊情况。李师傅县里就有这样一个例子。两个儿子都想顶职,那就抓阄。李师傅说,实际上父母还是做了手脚,最后还是大儿子抓到了“顶职,但妈妈归你赡养”的纸团。
李师傅在我们石灰窑属于第二批最老的人物。我到了石灰窑以后,我只能计算出我是石灰窑最后第三批进来的。
二十多年,李师傅只与两个窑长吵过两次架。原因是他兑班太多。尤其到了后面几年,随着半边户工人的减少,李师傅的兑班就更加地明显。其他人不要这么频繁的回家,但李师傅没有办法。他总是经常回家。
今天晚上做零点班。下午,我躺在床上看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都不知道李师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每次开门都很轻,他不属于那种风风火火的人,他沉静、安稳、实在,略带点女性的气质。正因为加了这些气质在里面,他就更加具有了一种可以完全信任的大哥风范。
《一个人的工厂》第五节(7)
李师傅回来了。
这次他晒得很黑。他跟我说了很多半边户不好的地方。一个月甚至几个月,家里远的夫妻半年才能够见一次面,一年才有一次探亲假。虽然说孩子生病可以来工厂治疗,但谁会把生病的孩子带那么远来看病。到这里是工人,一回家就成了农民,有时候人很恍惚。在这里上班,经常想着家里不要发生什么事情,家里很多事情女人是不好做的。在家里做事情,也担心工厂里的领导批评。
工人就这样,说了就说了,我就听着,他说的是事实,我们不会把话隐在话里,更不会只说些鸡皮好话,而把一些真实的想法留在肚子里再来害对方。我在工厂里生活了十年,我相当了解工人,他们决不会这样做的。他们即使有所谓的计谋,也是那种不害人的计。工人们的计谋在很多所谓的知识分子阶层那里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以说已经不叫计谋了,只是一些善意的小聪明罢了。
李师傅说自己半边户怎么不好怎么不好的时候,我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生活不是那样的,他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他把两边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了:儿子考上了大学,再过几年,小儿子就可以来顶职,家里的经济收入一年比一年好。李师傅没有精神的厌倦,只有来回行走于两地时身体有一些疲倦。
他跟我们一样,喜欢工人这一身份。
李师傅的名字叫李运。
4
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我们石灰窑来。
在二分厂有一种说法:老弱病残的人就往石灰窑放。就像我与谭泉、罗成三个人进来的时候,是唯一的年轻人:不足十六岁。我们属于幼和弱的范畴。其他几个进来的十几个人要么身体有点小伤残,要么就是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不过,在我们工厂里,大部分都是提前退休,好让儿女们早点进厂。工厂为了感谢这些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就破了很多规矩来成全他们的心愿,何况上面一次又一次地传闻,以后要取消这种顶职制度。这样像我们这些青少年就大量流进了工厂这个铁炉。
肖彪良为什么要流进石灰窑,一直是个谜。原因大多只是猜测,而我天生对猜测和看热闹的事情提不起半点兴趣。肖彪良是我们工厂职工大学的大学生,是学校学生部或者是团委的一把手?是部长或书记的职务?他的成绩一直好,并且有一段在铁合金工厂里工作的经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毕业后会分配到总厂(至少也是分厂)厂办任个干部职。
我是上白班,刚做完上午的第一次事情。四月的天气凉凉爽爽的。我师傅陈芳这个时候还是我们班长,他从工段里回来,像往常分配什么人来一样,说等会儿有个叫肖彪良的人分配到我们石灰窑来,正好丁班缺个人。
师傅那种随意的姿态和腔调是装出来的,他在想尽可能地自然,但他天生是个单纯的人,他装不出另一种样子。他每次玩牌,他的表情都会告诉牌友他的牌好坏如何。他后来就故意装出抓到了臭牌或者是一手好得不得了的牌。大家还是知道他的牌到底怎样。师傅就是这样的人。
大家从我师傅的口中感觉到了某种与其他人不同的预感。我们没有反应就坐进了休息室,几个人分别坐在三条凳子上。几分钟时间,我们都听到了工段长和老窑长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好象是在交代窑长一定要把石灰窑附近的卫生打扫得彻底点干净点。领导一般到了我们这,他们总要指指点点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让工人感受到他的权利。
《一个人的工厂》第五节(8)
还有另外的脚步声,应该有三四个人。门推开了,工段长、书记和另外一个陌生人进来了,窑长走在最后面,像个主人。工段长叫那陌生人坐,他介绍说,这是我们石灰窑新来的同志肖彪良。实际上我们早知道了,只是需要领导的证实。大家还莫名其妙地拍鼓掌,这在我们石灰窑是从没有过的,哪有这一套,大家拍到最后可能感觉到了不自然。书记又说了几句话,他们都坐在休息室最里面的椅子里,老窑长靠在门口的工具柜边,他没有坐。
我突然感觉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我站起来,把放开水桶那边的窗户推开。在我走回椅子的那几步距离之间,突然清晰地回忆起我第一次进石灰窑的场景。
大家也是这样坐着。坐着迎接新来的同志,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姿态。进了石灰窑的门,坐下来大家就是同事。我们进来的那天,不是生产期间,石灰窑的所有职工都在,我当时听到的是很多个人的议论声,有几个声音以长辈的形式与我们说话,问我们是谁的儿子,父亲以前在哪里工作,那是长辈式的亲切。
现在只有文妹子和师傅两个人与他简短地说了几句。
我们这里好多的灰。
我们以后是同事,好好做事情。
前面那句话是文妹子说的,后面是我师傅的风格,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严肃。文妹子和我师傅这两个人经常用调侃的方式唱对头戏,但他们关系很好。我们石灰窑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只是好的外在形式不一样而已。
我很清晰地感觉到了我们进来与肖彪良进来是两种不同的气氛。
肖彪良只是开始上的三四个班没有说什么话。刚来的时候我们是上的第二个白班,接着是两个四点班,后面就休息两天。到我们上第一个零点班的时候,肖彪良开始说话。
前面一个月他很有分寸地讲笑话,不急不慢地说,说完了,我们笑了一会,他才突然发笑,并且会很简单的再重复一次我们已经听清楚了的重点部分。他又会让我们笑一次。他是个讲笑话段子的高手,除了后面我认识的写《国画》的王跃文比他厉害外,就无人可比了。但那个时候还是一个没有流行讲段子的时候。
一个月以后,肖彪良除了偶尔说笑话以外,他有了自己的立场,立场就是他永远站在我们话语的反方。刚开始是与我,因为我喜欢争论。我说的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把中国文化彻底地以不同的方式焚烧的皇帝。肖彪良马上站出来反对,他插进来的话很快,直接打击我还没来得及加固的甚至还有漏洞的观点阵地。他步步紧逼,最后我只能够顽固地守着我剩下的一个光秃秃的观点,支持的理由被他打败,他把我的观点剥了皮去了肉。与肖彪良的辩论,我几乎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告终。
他可以站在任何人的反面,只是表现出来的态度不一样。因为我不同于其他人的是,读的文学文化书其他任何人没办法来比。这样,他与我论的时候,就以他惯有的平缓的方式,并且站在普通人的情感立场来与我唱反调,以争取周围同事的认同。
他第二个开始争论的对象是我师傅陈芳。我师傅是个急性子,肖彪良就使出对付我的方式,等师傅急了,师傅霸蛮的脾气就会出来。这时候,肖彪良就使出在我面前不使用的招数:知识招。并且每句话里都带着复杂的笑。这一点让师傅更气,更加语无伦次。最后肖彪良在笑声中大获全胜,因为是笑的结尾,师傅多少有些面子,输了也就输了。肖彪良与我师傅争论胜败的比例是:肖彪良百分百胜。师傅偶有取胜,最终在师傅的脾气中,肖彪良在心理上也还是胜利了。
《一个人的工厂》第五节(9)
肖彪良与文妹子的争论倒是输过几次,因为文妹子不仅读书多,综合素质还可以,什么问题都可以应付一些,又是女孩子,并且脾气有很硬的一面,看得出肖彪良很难对付得了她。文妹子有些时候能够一一化解肖彪良的招,但也不是经常,肖彪良胜的机会还是大部分。
他不仅与我们丁班几个露风头的人争辩,肖彪良还经常与其他班上的人一一过招,甚至是找招来过。
乙班罗成性格本质是内向的,他又喜欢故意装出外向的样子,他是输得最惨的,几乎从没有辩论完就已经输了,他是输在肖彪良那种气质上。后来肖彪良调到乙班当班长,他们两个人的私交倒是很好。
肖彪良与石灰窑所有有出风头迹象的人都有过或多或少的辩论。很多人后来不想与他争,但因为肖彪良是以反方的立场出现,所以争辩根本没有办法避免,除非不说话。一说话,他就可以站在你的对面进攻。
5
在年轻一代人中,叶军兑是我们厂里最早的文学社团发展者和文学青年,他发起成立了一个炉火文学社,并任第一届社长。
他在铁合金厂工作的那几年我一般是隔四天就去他家一次。他没有住在工厂里,他在湘乡县城毫塘口村上有一栋房子。这里早就不是村的概念,与县城中心点只隔一条马路。我每次骑着自行车去他那。
他家是栋两层楼的房子,紧靠319国道,一楼外面一间租出去作为汽车小修理厂,为往来的汽车提供一些修理服务。从公路往下,是一个三十米的小坡。把自行车靠在他家的墙上,上五级台阶,就是他家的走廊。正对着的是大厅,我一般是不进去的,而是直接往左拐进楼梯间,三楼左边的一套房间就是叶军兑住的地方。其他房间是他爸爸妈妈和妹妹在住。
楼上客厅不是很大,他的书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多的。我把上次拿的书重新插回到书架上,又从里面抽出两本。
我与他以七字型的方式坐在两条沙发里。他没有具体看过我写的东西,他属于一种力量型气质的男人,他在无形中感染着我。他说,他不是很想在分厂电炉里当个小负责人,他可能会去考职工大学。
后来,总厂在职工大学的教室里开会,我在学校里看见他时,他已经在准备大学毕业论文了。
我从车子前面的物件篓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本《古诗三百首》。楼梯间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左下脚与地面太近,发出一种断断续续的声音。左手习惯性地在黑夜里举过头顶,从前面往身体后面移动,手就碰上了一根垂在半空中的线,抓住往下一拉,灯光马上照亮了整个楼梯间。
叶军兑在小客厅里等里,我告诉他,我早几天在中山书店里买到了这本《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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