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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盛从没说过喜欢他，从没许诺给他一个地久天长，这是事实。
　　但是林盛帮助他爱护他也是事实。
　　一个只是想表示一下对被包养者的宠爱的人，会为了陪他在家办公吗？会在早上先起床买好早点再叫被包养者起床吗？会在下雨的时候特意带把伞去图书馆门口接他吗？会把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他吗？……
　　钱宁磊不知道被包养应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他不知道傍大款被包养的人和有钱买笑的人之间应该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他回忆着王贝贝给他讲过的他和顾怀斌之间的事，那绝对算不上包养，因为顾怀斌还常常让王贝贝付油钱洗车钱饭钱和手机费，而且从来没让王贝贝入住他的房子，只是过夜而已，过夜和入住是不同的。于是钱宁磊也不能以王贝贝为参考来界定自己和林盛的关系。
　　林盛洗完澡出来了，他索性连条浴巾都没围，就在肩膀上搭了条毛巾擦水，他问钱宁磊：“晚上想吃什么？”
　　钱宁磊还没想好该对林盛和严青的对话作怎样的反应，没精打采地说：“不想吃外卖，你做饭吧。”
　　林盛说：“那你也得告诉我想吃什么啊。”
　　钱宁磊说：“不想吃蛋炒饭。”他明知道林盛几乎就只会做这一种饭。
　　林盛至此终于觉出不对劲儿了，坐在钱宁磊身边问：“怎么了？不太高兴啊？”
　　钱宁磊说：“离我远点，穿上衣服去！天这么热，我刚下火车，烦。你去给我做饭，我要吃糖醋排骨，红烧鱼！”
　　林盛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出去买菜了。
　　那天，林盛真的没叫外卖，真的照着网上搜来的菜谱做出了糖醋排骨和红烧鲳鱼，还自己加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和生菜土豆沙拉。
　　钱宁磊听着林盛在厨房叮叮当当做饭，也不打下手也不看，躺在房里开着空调睡觉。最后晚饭时看着一桌菜，心里的气顿时嗖的一下没了踪影。他坐下拿起筷子，淡定地继续找茬：“没有汤啊？”
　　林盛解下围裙擦了擦已经流了满脖子满背的汗，说：“我忘了……你想喝什么汤？我看看能不能做。”
　　钱宁磊最终还是不忍心，把筷子放下去开冰箱门：“算了，我们喝啤酒吧。”
　　晚上林盛睡得很早，钱宁磊靠着床头玩PSP，问道：“你今天不想做？”
　　“明天再做吧，今天累了。”林盛说着又下了床，倒了两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那你急着让我今天回来干什么？”
　　林盛翻个身把手胳膊搭在了钱宁磊大腿上：“想你了呗……你不在家我回来有什么意思？”
　　“你说回来？你从哪回来？”
　　“我就比你早两个小时到D市，我前两天去菲律宾谈生意了。”
　　钱宁磊放下游戏机问：“怎么没听你说你出国了？”
　　“菲律宾正在闹反华游行，我怕你担心……我是不是多余担心你担心我？”
　　钱宁磊忍不住噗一声笑了：“你说绕口令呢吗？快睡吧。明天早饭我去买，你睡到自然醒就好。”
　　关灯之后，林盛那边很快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钱宁磊把空调又调低两度，一挤一拱钻进了林盛的空调被，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说他想我，他担心我，我相信他喜欢我，我相信他只是要面子才在严青面前那样说……
　　去展会那天早上，钱宁磊帮林盛扎领带，随口问道：“你和严青关系很好？”
　　林盛回答：“铁哥们儿，我那些同学里就只有这一个能算是真朋友。”
　　“你什么事都不瞒他？”
　　林盛不是很确定地说：“算是吧……哎哟你系松点！要勒死我啊！”
　　钱宁磊松了手让林盛自己系领带，又问：“咱俩的事他知道吗？”
　　“知道一点。怎么今天想起问这些？”
　　“没什么……”
　　“你也换衣服吧，今天陪我去。”林盛这样要求。
　　“我去干什么？”
　　“去蹭饭。天热，你又懒得做饭，我都做一个星期饭了，今天我在外面吃，你怎么办？”
　　钱宁磊这才发觉已经不知不觉让林总做了这么久的饭，虽然除了第一天又味道奇怪的红烧鲳鱼和糖醋排骨外，其他时候不是蛋炒饭就是西红柿鸡蛋面，但是真的全是林盛下厨。钱宁磊不好意思而又得意地笑了，说：“明天开始我做饭。”
　　“那今天呢？”林盛已经把钱宁磊的衬衫拿到了他面前。
　　钱宁磊没接衬衫，伸开两臂示意林盛伺候更衣。两人都笑了。
　　这次展会在D市这样的小城来说也算规模很大了，林盛的双木集团很重视，希望能借这次展会多宣传一下自己的家居产品，能有订单就更好。林钱二人到场后，严青显然是吃了一惊，他和钱宁磊握手问好后调侃林盛：“怎么今天肯把金屋里的娇带出来晒啊？”
　　林盛如实说：“家里没饭吃了。”然后对钱宁磊说：“一会儿我有事要忙的话，你就跟着严青，他会照顾你。”
　　严青点头示意有事随时找他。
　　钱宁磊心里想的是我不用人照顾，但没说出来，只是对严青表示了感谢。
　　展会中途果然有段时间林盛不在自己公司摊位，严青递给正拿着本考研英语词汇的钱宁磊一瓶饮料，问：“背单词呢？”
　　钱宁磊抬起头一笑：“是啊，准备考研。”
　　“想好考哪了吗？”
　　“我想考W理工大学。”
　　“林盛对这事什么意见？”
　　“他……好像没什么意见。”
　　严青四周看看，坐在钱宁磊旁边说：“林盛没说你俩以后怎么着？”
　　钱宁磊想起林盛和严青的微信，不自在地低下头翻弄着考研词汇书。他很想装作不在乎和林盛的这段感情，说点什么只在乎当下拥有之类的话，似乎这样无所谓的姿态能让他变得强大，能让他在严青面前不像个痴情的傻子。但是钱宁磊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没和他谈过这个问题。”　
　　会不会林盛在面对严青拷问的时候，是基于不愿意坦露真心才说他不是认真的只是玩玩呢？林盛是真的把自己那一晚以好玩为借口的表白当犯贱式的投怀送抱，他了解自己即使借着寒夜月光的酒劲儿都不敢说我喜欢你的窘迫心情吗？
　　严青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钱宁磊啪一声合上了小砖头一样的考研词汇：“严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严青看着钱宁磊冷下来的脸，先笑了出来：“你别……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吧，我觉得林盛挺怪的，我特别不理解你们这段关系，从他嘴里又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想找你问问。你知道，林盛喜欢男人不是一年两年，我和他这么多年交情，真没见他和哪个男人维持这么久。我觉得他这次认真了，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认真的……”
　　钱宁磊嘴角绷着，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我一直是。”
　　“但是你也别太认真，我也会劝林盛别太认真。”
　　“……为什么？”
　　严青扶了扶自己的大黑框眼睛说：“他爸不好惹，早晚要逼他结婚的。你们都对感情保留一点，真到了那一天也不至于伤到自己。”
　　钱宁磊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顾怀雯。
　　电话一通顾怀雯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来了：“小钱？你知道我弟在哪吗？”
　　“顾老师？我不知道，好久没和他联系……”
　　“那你能找到你同学吗？就是那个贝贝。”
　　“我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你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顾怀雯先很彪悍地骂了一句才说：“我刚知道，小亮被查出艾滋阳性！我得赶快告诉顾怀斌那死孩子让他马上去检查！”
　　听到这个消息钱宁磊大脑空白了好几秒，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念头是，年初时林盛说他做过体检，没病。从那时到现在，林盛应该只和他一个人发生过关系。想到这钱宁磊心里才稍微安定些，马上给王贝贝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王贝贝接起来之后只说了一句“别打扰兄弟好事，忙着呢”，就挂电话关机了。
　　听王贝贝那粗喘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正在干嘛。王贝贝应该是昨天从家回的学校，现在和小别重逢的顾怀斌做点什么也很合理。事态紧急，钱宁磊打算跟林盛说一声就去学校找他们。既然顾怀雯找不到顾怀斌，证明那俩狗男男至少没在会所和家里，顾怀斌囊中羞涩又不喜欢去宾馆开房，那么多半是在学校。
　　林盛听说这事之后，交代了一下会场的事情，立刻开车送钱宁磊去学校。路上钱宁磊一言不发。林盛问：“怎么了？吓到了？别怕，我上次查体到现在只和你一个人做过。”
　　钱宁磊无力地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和别人做过？”
　　林盛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一下，随即明白钱宁磊在逗自己：“你不会。”
　　“好吧，就算我没滥交，但是也有别的传染途径，比如……”
　　“你不会是要现在给我科普HIV知识吧？”
　　钱宁磊停了话头，摇头笑了。
　　果然钱宁磊在寝室找到了刚爽完的师生两人。那两人听到小亮感染艾滋的消息都傻了。林盛送佛送到西，又开车带两人去疾控中心检查。
　　已经接到钱宁磊通知的顾怀雯早就等在医院里，红色套装和红色高跟鞋依然光彩照人。她见了顾怀斌上去就一巴掌：“我早就跟你说让你离那些人远点！现在好了？他要死了，你是不是也活够了？！”说着又一脚踹在了顾怀斌膝盖上，把顾怀斌踹得单膝跪地。顾怀雯锐利的目光看向傻在原地的王贝贝，吼道：“你看什么！还不进去检查！”接着又把刚爬起来的顾怀斌再次踹倒：“怎么只领了一个来？上周那个和你在车里搞的呢？还有那天在你办公室搞的那个妖精！怎么没一起叫来？他们知道你他妈的最近还和小亮上过床吗！”
　　钱宁磊从没见过顾怀雯发飙，原来这个女人爆发起来如此恐怖。然而他也没闲暇像其他围观群众一样继续看顾怀雯教训弟弟，因为当顾怀雯抖出顾怀斌最近的情史的时候，已经走向检测区的王贝贝停了下来。
　　王贝贝没有回头，肩膀起伏着。钱宁磊赶忙上去，拉着王贝贝往里走：“先别想别的了，查体要紧，我先陪你进去……”王贝贝眼角噙着泪，踉踉跄跄跟着钱宁磊进了化验室。
　　初检结果不到半天就出来了，王贝贝和顾怀斌都没染上HIV。医生要求他们过两周再来复查一次。
　　王贝贝情绪差到了极点，钱宁磊让林盛自己回家，他要在寝室陪王贝贝。
　　晚上王贝贝哭了，哭得很伤心。他伤心的不是顾怀斌滥交和因此带给他的危险，而是伤心顾怀斌一直骗他说只和他一个人在交往。
　　第二天回到家后，钱宁磊忍不住问了林盛：“我们会是怎样的结局？”
　　林盛没有像平时一样揽过钱宁磊，只是靠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说：“我们会好好的，我发誓我不会想顾怀斌那样，至少，我不会背着你和别人乱搞。”
　　钱宁磊心底叹了口气，没追问下去。
　　日子还是这么一天天过着，钱宁磊白天在学校上课自习，晚上回家自习睡觉。钱宁磊做饭越来越熟练，但是林盛不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林盛干什么去了呢？多数时候当然是应酬，出差，回W市，少数时候，却是林盛从来不曾提起，钱宁磊知道也装不知道的事——相亲。
　　顾怀雯提醒过钱宁磊一次，说她看到林盛在一个高级酒店和一个年轻女人吃饭。顾怀斌告诉过钱宁磊两次，说听圈里人提起过林盛最近和女人交往很频繁。小亮的艾滋事件虽然对顾怀斌打击很大，但是他仍然在男同圈子里混，只不过洁身自好一点，少几次419以及419的时候一定带套子也就是了。钱宁磊自己也见到过林盛的日程安排上隐晦地安排着见陌生女人，也听到过林盛给父亲打电话时明明不是公司的事，却要飞回W市的情况。钱宁磊不知道林盛在打算着什么，林盛没有告诉过他关于任何一个工作关系以外的女人的只言片语。林盛是自己承担应付着老爸的逼婚，不想让钱宁磊知道，还是打算找到适合结婚的女人再和他分手，还是打算即使和女人结婚以后还继续和他保持恋人关系只不过转入地下？
　　他不知道答案，他等着林盛亲口告诉他。
　　

　　☆、第二十六章　冷却期

　　王贝贝和顾怀斌自然是分手了，分手后王贝贝异常阴郁消沉，每天玩命复习考研。钱宁磊很担心王贝贝，趁林盛请二人吃饭的时候提出要搬回宿舍住，这样可以白天和王贝贝一起复习，晚上也有个照应，不至于让王贝贝这个阶段太孤独。
　　林盛提出了另一个方案，邀请王贝贝也来自己租的房子住，夏天有空调，炎热的暑假里不至于晚上休息不好。
　　钱宁磊觉得不妥，问林盛：“你不怕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俩干点什么？”
　　林盛不屑地看了饭桌对面的钱宁磊和王贝贝一下，低头继续给钱宁磊剥虾，说：“两个受在一起能干什么？”
　　钱宁磊气结语塞，王贝贝却笑了，说：“我们能干很多事，不信你可以观摩一晚。不过我还是不去住了，不是客气也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真的。你说我要是过去了整天看着你俩夫夫恩爱，我不是找刺激吗？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
　　钱宁磊到底还是不放心王贝贝，晚上只要林盛不在家就会回寝室陪王贝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贝贝发现钱宁磊回寝室的时候越来越多。
　　大四课程陡然减少，只有两门无关痛痒的专业选修课，考研的人在这学期进入了艰苦而孤独的复习阶段，不考研的人忙着提前准备毕业论文的实验，实习找工作保送出国，或者过着猪一样吃饱了就睡的生活。
　　王贝贝问钱宁磊：“你实习报告怎么应付？找好实习单位了吗？听说学校给安排的实习很不好。”
　　钱宁磊说：“我没时间实习，专业课差的太多，我要抓紧复习。我让林盛找了关系帮我盖个章，随便编编实习报告就算过了。”
　　王贝贝一脸羡慕：“真好！能帮我也盖个章吗？我不想去实习……”
　　“我今晚回家，帮你问问他。”
　　王贝贝笑了一声说：“你老说回家回家，你还真把林盛那儿当家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贝贝的话触动了钱宁磊，不知不觉，他早就把林盛临时租住的那个小房当成家了。但是这个家最近越来越没人气儿，思及此不免失落。
　　晚上，半个月没回D市的林盛回到了钱宁磊半年以来一直认真当一个家经营的地方。
　　“这是你的实习报告，我已经找人盖好章了，你看看行不行。”
　　空白的纸页上几个大红章，林盛办事钱宁磊很放心，随手翻了一下便合上了。他问林盛：“能帮王贝贝也弄一份吗？”
　　林盛坐在沙发上，没有脱外套的意思，他答：“行是行，不过要晚一段时间，我下个月出国。”
　　“哦……”钱宁磊背对林盛，把几个茶叶罐挨个开了一遍，没决定泡哪种茶。
　　“今晚……”短暂沉默后林盛又开口。
　　“今晚给你按摩一下吧？好久不按摩了。”
　　“不了，我刚应酬完一个客户，他请客桑拿按摩，我今晚刚按过。”林盛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见钱宁磊背对他，对刚才的话没有回应，最后说：“你别忙沏茶了，我今天很累，想早点睡了。”
　　钱宁磊沉默地盖上龙井茶盖子，去给林盛找睡衣。两人晚上什么也没做，泾渭分明躺下了，不过钱宁磊半夜热醒去开空调，吵醒林盛后，林盛却不由分说压住钱宁磊干了两次。
　　九月。大学最后一个九月。
　　钱宁磊很久没机会给林盛按摩或者上英语课了，自然也不肯要林盛按时付给他的工资。林盛说不能上课不是钱宁磊的责任，硬把钱打进了钱宁磊的卡上。钱宁磊无力地看着建行通知钱款变动的短信，无力地笑了。不过他当然不会动用这笔钱，等哪天他和林盛走到头了，就还给他。
　　他再一次计算了自己的积蓄，助学贷款毕业前就能还清，但是这学期如果不像以前那样努力打工赚钱的话，生活费就不够了。他关掉计算器，给顾怀雯打了一个电话，提出想回润悠会所做兼职按摩师。
　　顾怀雯爽快地答应了，告诉钱宁磊这周末就可以来上班，上班后不用去找顾怀斌，直接到顾怀雯那里报到。
　　就这样，钱宁磊又回润悠做起了按摩男生。而这件事他没和林盛商量，也没通知林盛。
　　整个九月份林盛都不在国内，回国后他第一时间告诉了钱宁磊他回来了，但是有很多事情要回W市处理，依然不能回D市。钱宁磊冷淡地说知道了，随后挂断了电话。然而冷暴力对林盛似乎没用，林盛没有因为钱宁磊冷淡的态度多问一句。钱宁磊很想问问林盛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但是他没问，因为他觉得问了也白问。
　　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我了？——林盛说过喜欢他吗？
　　为什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