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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蝶就在他的怀里，眼下和他共乘一匹青马，其名青霄。

　　　　在拼命逃出织田信长的势力范围之后，这一对情侣都是放松了下来，一路上耳鬓厮磨，情意绵绵。

　　　　“小坏蛋，你在织田信长的脸上刻了个字，就不怕他报复？”

　　　　想起昨日佐佐成政的肆意举动，归蝶还是有些担心，低声呢喃着只有情郎听得到的话语：

　　　　“织田信长那个家伙……如果记恨你的话，可不会轻易罢休的。”

　　　　刚一说完，归蝶的小脸便被成政捧住，紧接着，她柔嫩的双唇便再次被成政堵住了。

　　　　“唔……”

　　　　成政贪婪地索取着归蝶的唇舌，不给她任何抗拒的机会。

　　　　要知道，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向归蝶索吻，这一天他已等了十二年之久。

　　　　长吻之后，归蝶软软地倚在成政的怀里，却是一记肘击打在了成政的肋下：

　　　　“小坏蛋，姐姐跟你商量正事呢！”

　　　　成政笑嘻嘻地道：

　　　　“织田信长早就记恨我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拐走了他的妻子、掳走他的妹妹，在他俊俏的脸蛋上刻了一个字……如果我怕被他记恨，当初只要老老实实地在那古野城接受他的褒奖好了。”

　　　　成政的话，说起来轻松，听起来也尽是嬉笑恣意的潇洒，但归蝶知道，成政看似轻松的话语深处，是掩藏起来的刻骨仇恨。

　　　　就像是成政对自己父亲的恨意一样。

　　　　——即便过去整整十一年，即便有她的恳求，佐佐成政还是毫不犹豫地在去年将斋藤道三斩杀了。

　　　　归蝶有理由相信，在十年或者更久之后，佐佐成政亦会手刃织田信长。

　　　　从成政的大哥佐佐政次率军突入今川军本阵之中开始，佐佐成政与织田信长之间，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

　　　　尾张佐佐家一门父子四人，有三个都被织田信长命令去送死……他们也毫不犹豫地去了。

　　　　残留下来的，竟然是幺子佐佐成政一人而已，而成政自己却偏偏不是尾张佐佐氏的血脉……

　　　　所谓满门忠烈、所谓最忠诚勇敢的家臣……

　　　　从清州城离开的这些天来，佐佐成政时常会思考自己的做法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有人告诉他，不能以一人之所谓，坏一门之忠烈。

　　　　是吗？

　　　　以一人之所为，坏一门之忠烈？

　　　　想到这里，成政不禁仰天大笑。

　　　　就是这样了，又能怎样？

　　　　我就是以一人之所为，坏一门之忠烈！贼老天，你奈我何！

　　　　他的生命本该在十二年前就终结在胜幡城外，却因为佐佐盛政、佐佐政次父子的庇护，意外地活了下来，既然天命不绝，就要肆意恩仇，横行无忌！

　　　　养父和大哥的仇，他一定要报！

　　　　离开尾张，他至少还可以去美浓。

　　　　就算美浓不能容他，他大可前往关东，去甲斐、去越后、去相模。

　　　　就算整个日本都不能容他，他还可以带着归蝶去朝鲜、去明国、去关岛、夏威夷。

　　　　天下之大，自有任其翱翔的地方。

　　　　他——佐佐成政，是绝不能够屈居人下的一头孤狼。

　　　　****

　　　　ps1：开篇年份为1554年夏，这个时候主角已经来到战国多年了；

　　　　ps2：之所以选取这个时间节点作为正文的开篇，主要是考虑到主线，也就是“天下人之路”的关系；

　　　　ps3：对主角早期生活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第一卷后面的《前传决裂》；

　　　　ps4：多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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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章　劫蟒】　49宏愿

　　　　斋藤义龙，男，27岁，父亲为斋藤道三，母亲为深芳野，因为身材高大，被称为“六尺五寸丸”，除此之外，美浓的巨人、巨蟒也都是他的外号。

　　　　斋藤义龙在去年以下克上，逼死了自己的父亲斋藤道三，成功谋反，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在美浓国主的位子上坐了一年。

　　　　一年来，义龙对领内的豪族安抚、弹压、转封、改易，偶尔也会没收一两族的领地。

　　　　——恩威并施，呼风唤雨。

　　　　在祛除了父亲斋藤道三的阴影之后，义龙展现出一个强大大名的实力和器量来，这让美浓境内的豪族们安了心。

　　　　斋藤义龙现在就坐在稻叶山城天守阁里，反复打量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他很熟悉，也很陌生。

　　　　女的是她妹妹归蝶，在5年前嫁到了尾张，如今回来了。

　　　　男的是成政，5年前来过一次美浓，3年前来过一次美浓，如今又来了。

　　　　归蝶虽然是已婚之妇，5年来却长得更加娇艳美丽，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

　　　　但奇怪的是，归蝶在5年内没有为织田信长诞下任何子嗣，就连怀孕也没有。

　　　　不仅如此，义龙总觉得妹妹和其他的少妇不太一样……至少是看男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压下了心头的疑惑之后，义龙望向归蝶身旁的成政。

　　　　——这个家伙，难道就是归蝶的小情人？

　　　　“这位就是讨取了今川义元的勇士吗，我已在稻叶山城，等候你半个多月了。”

　　　　听到义龙的话，成政微微一笑。

　　　　斋藤义龙已经在稻叶山城等了自己半个月？

　　　　半个月前，他还昏迷在正德寺呢。

　　　　“在下愧不敢当……实不相瞒，这次成政前来，是为了请求殿下的许可，让在下与归蝶公主完婚。”

　　　　成政一开口，就抛出了这个堪比核弹的话题，让斋藤义龙感到很惊讶。

　　　　但曾经有一个牛逼的作者说过，什么是奇迹？奇迹就是先写出不可能的结果，然后再让这个结果变得合情合理。也有一个御姐曾经说过，奇迹是在发生之后才会有价值。

　　　　在义龙看来，成政所提的事情，就是一个奇迹。

　　　　义龙没有立刻拒绝，他回忆起五年前成政初次来美浓时，父亲道三告诉他的一句话。

　　　　道三当时说，如果不能将佐佐成政争取到自己这一方的话，就算是将其击杀，也不能使其向他人效力。

　　　　这几年来，成政的名声虽然仅限于尾张和美浓两国，但义龙也听到了他的很多事情。

　　　　成政一共只经历了两场战事，第一场便是织田家的家督争夺战，成政讨取了信行方的猛将角田新五，挽救了稻生原岌岌可危的局势，在之后的决战中狙击柴田胜家，将陷入胶着的战事一举终结。

　　　　第二场，就是上个月才发生的桶狭间之战。佐佐成政竟然讨取了今川军的总大将，今川义元。

　　　　就因为这两场战争中，成政所展现出来的勇猛善战，义龙才没有马上就拒绝他。

　　　　——善战归善战，勇猛归勇猛，佐佐家以前还是比良城的领主，但现在，领地被没收，成政只是一个浪人，一个野武士。

　　　　一个浪人，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要娶自己的妹妹？

　　　　“归蝶，你怎么看？”

　　　　思忖半晌之后，义龙还是将话语权交给了妹妹。没办法嘛，他是太宠爱这个小妹了，虽然他们不是一个母亲。

　　　　“我都已经和他一起回美浓了，这还用问我吗，兄长大人？”

　　　　归蝶笑吟吟的，回到故乡美浓，让她的心情不错。

　　　　“唔……”

　　　　义龙有些犯难了。

　　　　“佐佐大人，你现在只是一个浪人，但归蝶却是我美浓的公主，我不反对你们的婚事，但你好歹得能有些知行地……我不想让归蝶在婚后过得太寒酸。”

　　　　成政笑了，他显然对这个早有准备。

　　　　“我有一策，欲献于殿下，条件则是，我要土岐郡作为知行地。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足够与归蝶的身份相配了？”

　　　　斋藤义龙听得一愣，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胃口这么大的人了。说说看，如果你拿不出与你的器量相配的才干，我是不会给你机会迎娶归蝶的。”

　　　　“敢问殿下之志？”

　　　　“成为关东大大名！”

　　　　“不知殿下可知武田晴信之志？”

　　　　“不知。”

　　　　“今川义元之志呢？”

　　　　“自然是上洛。”

　　　　“那织田信长之志呢？”

　　　　听到织田信长，义龙冷哼了一声。

　　　　“那个家伙妄想一统天下，我也有所耳闻。”

　　　　“既然殿下志在大大名，那么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不知殿下要先听哪一个？”

　　　　“先听下策。”

　　　　“下策是，整顿领内，联合织田信清，侵占尾张上四郡。”

　　　　义龙听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下策也不赖，自己的父亲穷究一生，也不过拿到了美浓一国而已。

　　　　“中策如何？”

　　　　“中策是，东盟武田、西结浅井，并吞尾张，压服三河，然后起兵上洛！”

　　　　斋藤义龙眉毛一跳——上洛，是他日思夜想的事。关东大大名什么的，不过是骗成政的罢了。

　　　　他要超越父亲斋藤道三，就不能满足于一城一国的争夺，可若不是进行一城一国的争夺，又怎样超越道三？

　　　　自然便是上洛。

　　　　只有成功上洛，才是真正的大大名。

　　　　但就算他能消灭织田信长，成功上洛，关东的武田家、北条家和长尾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上洛自然能执掌大义名分，但也有可能被强大的敌人所包围，他有能力同时对抗武田、北条和长尾三家吗？

　　　　斋藤义龙扪心自问，答案是没有。

　　　　没有能力，他也没有信心。

　　　　然而，成政很快就解答了他的问题。

　　　　“不知上策如何？”

　　　　待到义龙从遐想中反应过来，发现成政停了下来，这让他忍不住去想成政的“上策”究竟会是怎样的宏图霸业——也是怎样地不切实际。

　　　　“上策的话，你关西，我关东，你上洛执掌幕府，我攻取关八州，进位关东管领，你我，共分天下！”

　　　　斋藤义龙愣（雷）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身材高大，笑声也特别宏亮，一时间，义龙的笑声从稻叶山城高高的天守阁传了出去，传遍了整座山城。

50求贤令

　　　　历史上的斋藤义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义龙被人称作为巨蟒，是一个足以与他的父亲斋藤道三相提并论的人物，父子两人有三个地方很像，第一就是打仗的时候很勇猛，第二就是治理领国的手腕灵活、恩威并施，第三就是玩起阴谋诡计来也很在行。

　　　　这些固有的结论，佐佐成政当然不知道，但佐佐成政通过这些天在稻叶山城与斋藤义龙的接触，觉察到义龙也非池中之物。

　　　　先前，义龙告诉成政说他的志向是成为大大名。

　　　　但在成政看来，这恐怕有刻意遮掩野心的动机在里面，也就是说，斋藤义龙的志向，绝不会满足于统治一国、两国的领地。

　　　　也许斋藤义龙的宏愿没有织田信长的那么夸张和狂妄，但义龙统治着天下腹心的美浓，上洛这件事，是他蓄谋已久的。

　　　　在上次的秘密会晤之后，斋藤义龙连续宴请着成政，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扯皮吹牛，但成政也在无意中向义龙解释了一些道理。

　　　　比如道路是修得更宽一些好，还是修得更窄一些好？

　　　　比如士兵是较少而精干的常备士兵好，还是更多更弱的农兵更好？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就要降临……呸呸……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成政的伤势也基本上痊愈了。

　　　　今天是一个月一次的大型评定会议，全美浓够分量的领主和奉行都赶到了稻叶山城。

　　　　稻叶山城的天守阁内，黑压压地坐满了两百多号人，身材高大的斋藤义龙和佐佐成政，在人群中显得愈加显眼。

　　　　斋藤义龙那是显眼惯了，更何况他已经是美浓国主。

　　　　但佐佐成政却坐在了义龙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也就是一门众家臣的首席位置！

　　　　美浓境内，认识佐佐成政的人不算多，骤然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武士坐在一门众首席的位置，他们都很疑惑。

　　　　但坐在成政身侧的长井道胜，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在别人都盯着佐佐成政的时候，他只是垂着头，默默地数榻榻米格子。

　　　　长井道胜当然也有好奇心，他当然也对成政坐在这里很好奇，但他不敢看。

　　　　对，不敢看！

　　　　长井道胜，也就是斋藤道三的侄子，斋藤义龙的堂弟，长井一族的少主。

　　　　在一年前的长良川之战，与竹腰道尘、小牧源太一起围攻道三，最后带回了道三的人头。

　　　　长井道胜不敢说成政和前田庆次的事，一口咬定斋藤道三是他讨取的。

　　　　因此，长井道胜成为了大功臣，在一门众里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座次。

　　　　可是现在，长井道胜却希望他还是坐在之前角落的位置。没有别的原因，他只是觉得成政太可怕了。

　　　　长井道胜不去看成政，但成政似乎注意到了他。

　　　　“这位便是长井一族的少主，道胜公子吗？”

　　　　在正式的评定开始之前，成政扭过头笑着问道。

　　　　长井道胜仍是低头数榻榻米格子，只是装作没听到，等到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叔咳了一声，长井道胜这才发觉众人的目光都对准他。

　　　　“正是在下。”

　　　　“我记得，一年前在长良川，正是道胜公子讨取了美浓之蝮，请公子千万别忘了这件事啊。”

　　　　成政起身拍了拍长井道胜的肩膀，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又坐回了原处。

　　　　“一定，一定！”

　　　　虽然不明白成政的意思，但长井道胜还是不住地点头附和，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坐在上首的斋藤义龙拍了拍折扇，乱糟糟的大厅里顿时寂静下来，看得出来，美浓境内的豪族们对斋藤义龙这个新主君也是怕得很。

　　　　“那么，评定就此开始吧。”

　　　　斋藤义龙威严地扫视一周，目光所及之处，家臣们纷纷低下头，唯有成政还是那样端坐着，迎上了他的目光。

　　　　这让成政在人群中更加显得鹤立鸡群。

　　　　义龙皱了皱眉，心头泛过一丝隐忧。

　　　　“首先，宣布一条政令，这条政令在美浓境内，自我以下，全部都不得违反！”

　　　　义龙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家臣们更加惴惴不安，早有小姓上前，捧着一张纸高声宣读起来：

　　　　“求贤令：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落款：天文二十三年，美浓守护，斋藤义龙。”

　　　　小姓读毕，便将“求贤令”面对众人翻开。

　　　　豪族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猛！的确够猛！

　　　　斋藤义龙这一手，的确够猛！

　　　　谱代家臣首席坐的是美浓三人众中的稻叶良通，他虽然也读书，但却不精通汉学，有些不明白这个求贤令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稻叶良通扯了扯氏家卜全的袖子。

　　　　“这求贤令，乃是一千多年前，曹操发布的求贤令，一个字都不差。“

　　　　氏家卜全一边回味着求贤令中的典故，一边思索斋藤义龙的意思。

　　　　“什么意思？”

　　　　稻叶良通还是有些不明白。

　　　　“意思就是，只要有才能，都可以成为国主大人的家臣。他将不计出身，量才拔擢。”

　　　　稻叶良通身后的明智光秀低声为他解了惑。

　　　　明智光秀实际上是一个来自欧洲的穿越者，他前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东西，但来到日本之后，却读了很多书，对汉学也很精通。他当然知道曹操的这份求贤令的影响力，也知道斋藤义龙模仿曹操的用意，但他疑惑的是——斋藤义龙难道真的要做曹操吗？

　　　　也许，自己一直都未能看透他？

　　　　本以为斋藤义龙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兽，可是现在来看的话……

　　　　明智光秀有些担心了。

　　　　“禀报主公，在下以为，这求贤令有些不妥……”

　　　　美浓三人众里的安藤守就带头表了态。

　　　　“禀报主公，在下以为，这求贤令有些不妥。”

　　　　家臣们呼啦啦一大片跪倒，他们似乎都是和安藤守就一个意见。

　　　　斋藤义龙笑了笑，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说了，这不是一个提案，这是命令！”

　　　　义龙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如果有谁不想遵从，也可以，现在就出去，回去守好自己的城池，我很快就会带兵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