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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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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恐失了次第,殓葬时一时难认,逐节用墨记下,装入练囊,总贮一竹笼之内,亲自背负而行。吴天祐道,是他父母的骸骨,理合他驮。来夺那竹笼。仲翔那肯放下,哭曰:“永固为我奔走十年,今我暂时为之负骨,少尽我心而已。”一路且行且哭,每到旅店,必置竹笼于上坐,将酒饭浇奠过了,然后与天祐同食。夜间亦安置竹笼停当,方敢就寝。自嘉州到魏郡,凡数千里,都是步行。他两脚曾经钉板,虽然好了,终是血脉受伤。一连走了几日,脚面都紫肿起来,内中作痛。看看行走不动,又立心不要别人替力,勉强捱去。有诗为证:
酬恩无地只奔丧,负骨徒行日夜忙。遥望平阳数千里,不知何日到家乡?
仲翔思想:“前路正长,如何是好?”天晚就店安宿,乃设酒饭于竹笼之前,含泪再拜,虔诚哀恳:“愿吴永固夫妇显灵,保祐仲翔脚患顿除,步履方便,早到武阳,经营葬事。”吴天祐也从旁再三拜祷。到次日起身,仲翔便觉两脚轻健,直到武阳县中,全不疼痛。此乃神天护佑吉人,不但吴保安之灵也。
再说仲翔到家,就留吴天祐同居。打扫中堂,设立吴保安夫妇神位。买办衣衾棺椁,重新殡敛。自己戴孝,一同吴天祐守幕受吊。顾匠造坟,凡一切葬具,照依先葬父亲一般。又立一道石碑,详纪保安弃家赎友之事,使往来读碑者,尽知其善。又同吴天祐庐墓三年。那三年中,教训天祐经书,得他学问精通,方好出仕。三年后,要到长安补官,念吴天祐无家未娶,择宗族中侄女有贤德者,替他纳聘;割东边宅院子,让他居住成亲;又将一半家财,分给天祐过活。正是:昔年为友抛妻子,今日孤儿转受恩。正是投瓜还得报,善人不负善心人。
仲翔起服,到京补岚州长史,又加朝散大夫。仲翔思念保安不已,乃上疏。其略曰:“臣闻有善必劝者,固国家之典;有恩必酬者,亦匹夫之义。臣向从故姚州都督李蒙进御蛮寇,一战奏捷。臣谓深入非宜,尚当持重;主帅不听,全军覆没。臣以中华世族,为绝域穷困。蛮贼贪利,责绢还俘。谓臣宰相之侄,索至千匹。而臣家绝万里,无信可通。十年之中,备尝艰苦,肌肤毁剔,靡刻不泪。牧羊有志,射雁无期。而遂州方义尉吴保安,适至姚州,与臣虽系同乡,从无一面;徒以意气相慕,遂谋赎臣。经营百端,撇家数载;形容憔悴,妻子饥寒。拔臣于垂死之中,赐臣以再生之路。大恩未报,遽尔淹殁。臣今幸沾朱绂,而保安子天祐,食藿悬鹑,臣窃愧之。且天祐年富学深,足堪任使。愿以臣官,让之天祐。庶几国家劝善之典,与下臣酬恩之义,一举两得。臣甘就退闲,没齿无怨。谨昧死披沥以闻。时天宝十二年也。”疏入,下礼部详议。此一事哄动了举朝官员:“虽然保安施恩在前,也难得郭仲翔义气,真不愧死友者矣。”礼部为此复奏,盛夸郭仲翔之品,“宜破格俯从,以励浇俗。吴天祐可试岚谷县尉,仲翔原官如故。”这岚谷县与岚州相邻,使他两个朝夕相见,以慰其情,这是礼部官的用情处。朝廷依允,仲翔领了吴天祐告身一道,谢恩出京。回到武阳县,将告身付与天祐。备下祭奠,拜告两家坟墓。择了吉日,两家宅眷,同日起程,向西京到任。
那时做一件奇事,远近传说,都道吴、郭交情,虽古之管、鲍,羊、左,不能及也。后来郭仲翔在岚州,吴天祐在岚谷县,皆有政绩,各升迁去。岚州人追慕其事,为立“双义祠”,祀吴保安、郭仲翔。里中凡有约誓,都在庙中祷告,香火至今不绝。有诗为证:
频频握手未为亲,临难方知意气真。试看郭、吴真义气,原非平日结交人。 。。
第九卷 裴晋公义还原配
作者:冯梦龙辑
官居极品富千金,享用无多白发侵。惟有存仁并积善,千秋不朽在人心。
当初,汉文帝朝中,有个宠臣,叫做邓通。出则随辇,寝则同榻,恩幸无比。其时有神相许负,相那邓通之面,“有纵理纹入口,必当穷饿而死。”文帝闻之,怒曰:“富贵由我!谁人穷得邓通?”遂将蜀道铜山赐之,使得自铸钱。当时,邓氏之钱,布满天下,其富敌国。一日,文帝偶然生下个痈疽,脓血迸流,疼痛难忍。邓通跪而吮之,文帝觉得爽快,便问道:“天下至爱者,何人?”邓通答道:“莫如父子。”恰好皇太子入宫问疾,文帝也教他吮那痈疽。太子推辞道:“臣方食鲜脍,恐不宜近圣恙。”太子出宫去了。文帝叹道:“至爱莫如父子,尚且不肯为我吮疽;邓通爱我胜如吾子。”由是恩宠俱加。皇太子闻知此语,深恨邓通吮疽之事。后来文帝驾崩,太子即位,是为景帝。遂治邓通之罪,说他吮疽献媚,坏乱钱法。籍其家产,闭于空室之中,绝其饮食,邓通果然饿死。又汉景帝时,丞相周亚夫也有纵理纹在口。景帝忌他威名,寻他罪过,下之于廷尉狱中。亚夫怨恨,不食而死。
这两个极富极贵,犯了饿死之相,果然不得善终。然虽如此,又有一说,道是面相不如心相。假如上等贵相之人,也有做下亏心事,损了阴德,反不得好结果。又有犯着恶相的,却因心地端正,肯积阴功,反祸为福。此是人定胜天,非相法之不灵也。
如今说唐朝有个裴度,少年时,贫落未遇。有人相他纵理入口,法当饿死。后游香山寺中,于井亭栏干上拾得三条宝带。裴度自思:“此乃他人遗失之物,我岂可损人利己,坏了心术?”乃坐而守之。少顷间,只见有个妇人啼哭而来,说道:“老父陷狱,借得三条宝带,要去赎罪。偶到寺中盥手烧香,遗失在此。如有人拾取,可怜见还,全了老父之命。”裴度将三条宝带,即时交付与妇人,妇人拜谢而去。他日,又遇了那相士。相士大惊道:“足下骨法全改,非复向日饿莩之相,得非有阴德乎?”裴度辞以没有。相士云:“足下试自思之,必有拯溺救焚之事。”裴度乃言还带一节。相士云:“此乃大阴功,他日富贵两全,可预贺也。”后来裴度果然进身及第,位至宰相,寿登耄耋。正是:面相不如心相准,为人须是积阴功。假饶方寸难移相,饿莩焉能享万钟?
说话的,你只道裴晋公是阴德上积来的富贵,谁知他富贵以后,阴德更多。则今听我说“义还原配”这节故事,却也十分难得。
话说唐宪宗皇帝元和十三年,裴度领兵削平了淮西反贼吴元济,还朝拜为首相,进爵晋国公。又有两处积久负固的藩镇,都惧怕裴度威名,上表献地赎罪:恒冀节度使王承宗,愿献德、隶二州;淄青节度使李师道,愿献沂、密、海三州。宪宗皇帝看见外寇渐平,天下无事,乃修龙德殿,浚龙首池,起承晖殿,大兴土木。又听山人柳泌,合长生之药。裴度屡次切谏,都不听。佞臣皇甫<;王尃>;判度支,程异掌盐铁,专一刻剥百姓财物,名为羡馀,以供无事之费。由是投了宪宗皇帝之意,两个佞臣并同平章事。裴度羞与同列,上表求退。宪宗皇帝不许,反说裴度好立朋党,渐有疑忌之心。裴度自念功名太盛,惟恐得罪,乃口不谈朝事,终日纵情酒色,以乐余年。四方郡牧,往往访觅歌儿舞女,献于相府,不一而足。论起裴晋公,那里要人来献。只是这班阿谀谄媚的,要博相国欢喜,自然重价购求;也有用强逼取的。鲜衣美饰,或假作家妓,或伪称侍儿,遣人殷殷勤勤的送来。裴晋公来者不拒,也只得纳了。
再说晋州万泉县,有一人姓唐,名璧,字国宝,曾举孝廉科,初任括州龙宗县尉,再任越州会稽丞。先在乡时,聘定同乡黄太学之女小娥为妻。因小娥尚在稚龄,待年未嫁。此及长成,唐璧两任游宦,都在南方,以此两下蹉跎,不曾婚配。那小娥年方二九,生得脸似堆花,体如琢玉;又且通于音律,凡箫管、琵琶之类,无所不工。晋州刺史奉承裴晋公,要在所属地方先取美貌歌姬一队进奉。已有了五人,还少一个出色掌班的。闻得黄小娥之名,又道太学之女,不可轻得,乃捐钱三十万,嘱托万泉县令求之。那县令又奉承刺史,遣人到黄太学家致意。黄太学回道:“已经受聘,不敢从命。”县令再三强求,黄太学只是不允。时值清明,黄太学举家扫墓,独留小娥在家。县令打听的实,乃亲到黄家,搜出小娥,用肩舆抬去。着两个稳婆相伴,立刻送到晋州刺史处交割。硬将三十万钱,撇在他家,以为身价。比及黄太学回来,晓得女儿被县令劫去,急往县中,已知送去州里,再到晋州,将情哀求刺史。刺史道:“你女儿才色过人,一入相府,必然擅宠。岂不胜作他人箕帚乎?况已受我聘财六十万钱,何不赠与汝婿,别图配偶?”黄太学道:“县主乘某扫墓,将钱委置,某未尝面受。况止三十万,今悉持在此。某只愿领女,不愿领钱也。”刺史拍案大怒道:“你得财卖女,却又瞒过三十万,强来絮聒,是何道理?汝女已送至晋国公府中矣,汝自往相府取索,在此无益。”黄太学看见刺史发怒,出言图赖,再不敢开口,两眼含泪而出。在晋州守了数日,欲得女儿一见,寂然无信。叹了口气,只得回县去了。
却说刺史将千金置买异样服饰、宝珠璎珞,妆扮那六个人如天仙相似。全副乐器,整日在衙中操演。直待晋国公生日将近,遣人送去,以作贺礼。那刺史费了许多心机,破了许多钱钞,要博相国一个大欢喜。谁知相国府中,歌舞成行;各镇所献美女,也不计其数。这六个人,只凑得闹热,相国那里便看在眼里,留在心里?从来奉承,尽有折本的,都似此类。有诗为证:
割肉剜肤买上欢,千金不吝备吹弹。相公见惯浑闲事,羞杀州官与县官!
话分两头。再说唐璧在会稽任满,该得升迁。想黄小娥今已长成,且回家毕姻,然后赴京未迟。当下收拾宦囊,望万泉县进发。到家次日,就去谒见岳丈黄太学。黄太学已知为着姻事,不等开口,便将女儿被夺情节,一五一十,备细的告诉了。唐璧听罢,呆了半响,咬牙切齿恨道:“大丈夫浮沉薄宦,至一妻之不能保,何以生为?”黄太学劝道:“贤婿英年才望,自有好姻缘相凑,吾女儿自没福相从,遭此强暴,休得过伤怀抱,有误前程。”唐璧怒气不息,要到州官、县官处,与他争论。黄太学又劝道:“人已去矣,争论何益?况干碍裴相国。方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失其欢心,恐于贤婿前程不便。”乃将县令所留三十万钱抬出,交付唐璧道:“以此为图婚之费。当初宅上有碧玉玲珑为聘,在小女身边,不得奉还矣。贤婿须念前程为重,休为小挫以误大事。”唐璧两泪交流,答道:“某年近三旬,又失此良偶,琴瑟之事,终身已矣。蜗名微利,误人之本,从此亦不复思进取也!”言讫,不觉大恸。黄太学也还痛起来。大家哭了一场方罢。唐璧那里肯收这钱去,径自空身回了。
次日,黄太学亲到唐璧家,再三解劝,撺掇他早往京师听调。“得了官职,然后徐议良姻。”唐璧初时不肯,被丈人一连数日强逼不过,思量:“在家气闷,且到长安走遭,也好排遣。”勉强择吉,买舟起程。丈人将三十万钱暗地放在舟中,私下嘱付从人道:“开船两日后,方可禀知主人,拿去京中,好做使用,讨个美缺。”唐璧见了这钱,又感伤了一场,分付苍头:“此是黄家卖女之物,一文不可动用!”
在路不一日,来到长安。雇人挑了行李,就裴相国府中左近处,下个店房,早晚府前行走,好打探小娥信息。过了一夜,次早到吏部报名,送历任文簿,查验过了。回寓吃了饭,就到相府门前守候。一日最少也蹔过十来遍。住了月余,那里通得半个字!这些官吏们一出一入,如马蚁相似,谁敢上前把这没头脑的事问他一声!正是: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一日,吏部挂榜,唐璧授湖州录事参军。这湖州,又在南方,是熟游之地,唐璧也到欢喜。等有了告敕,收拾行李,雇唤船只出京。行到潼津地方,遇了一伙强人。自古道慢藏诲盗,只为这三十万钱,带来带去,露了小人眼目,惹起贪心,就结伙做出这事来。这伙强人从京城外,直跟至潼津,背地通同了船家,等待夜静,一齐下手。也是唐璧命不该绝,正在船头上登东,看见声势不好,急忙跳水,上岸逃命。只听得这伙强人乱了一回,连船都撑去。苍头的性命也不知死活。舟中一应行李,尽被劫去,光光剩个身子。正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被打头风!那三十万钱和行囊,还是小事。却是历任文簿和那告敕,是赴任的执照,也失去了,连官也做不成。
唐璧那一时真个是控天无路,诉地无门。思量:“我直恁时乖运蹇,一事无成!欲待回乡,有何面目?欲待再往京师,向吏部衙门投诉,奈身畔并无分文盘费,怎生是好?这里又无相识借贷,难道求乞不成?”欲待投河而死,又想:“堂堂一躯,终不然如此结果?”坐在路傍,想了又哭,哭了又想,左算右算,无计可施,从半夜直哭到天明。喜得绝处逢生,遇着一个老者,携杖而来,问道:“官人为何哀泣?”唐璧将赴任被劫之事,告诉了一遍。老者道:“原来是一位大人,失敬了。舍下不远,请那步则个。”老者引唐璧约行一里,到于家中,重复叙礼。老者道:“老汉姓苏,儿子唤做苏凤华,见做湖州武源县尉,正是大人属下。大人往京,老汉愿少助资斧。”即忙备酒饭管待,取出新衣一套,与唐璧换了;捧出白金二十两,权充路费。
唐璧再三称谢,别了苏老,独自一个上路,再往京师旧店中安下。店主人听说路上吃亏,好生凄惨。唐璧到吏部门下,将情由哀禀。那吏部官道是告敕、文簿尽空,毫无巴鼻,难辨真伪。一连求了五日,并不作准。身边银两,都在衙门使费去了。回到店中,只叫得苦,两泪汪汪的坐着纳闷。只见外面一人,约莫半老年纪,头带软翅纱帽,身穿紫裤衫,挺带皂靴,好似押牙官模样,踱进店来。见了唐璧,作了辑,对面而坐,问道:“足下何方人氏?到此贵干?”唐璧道:“官人不问犹可,问我时,教我一时诉不尽心中苦情!”说未绝声,扑簌簌掉下泪来。紫衫人道:“尊意有何不美?可细话之,或者可共商量也。”唐璧道:“某姓唐,名璧,晋州万泉县人氏。近除湖州录事参军,不期行至潼津,忽遇盗劫,资斧一空。历任文簿和告敕都失了,难以之任。”紫衫人道:“中途被劫,非关足下之事,何不以此情诉知吏部,重给告身,有何妨碍?”唐璧道:“几次哀求,不蒙怜准,教我去住两难,无门恳告。”紫衫人道:“当朝裴晋公,每怀恻隐,极肯周旋落难之人。足下何不去求见他?”唐璧听说,愈加悲泣道:“官人休题起‘裴晋公’三字,使某心肠如割。”紫衫人大惊道:“足下何故而出此言?”唐璧道:“某幼年定下一房亲事,因屡任南方,未成婚配。却被知州和县尹用强夺去,凑成一班女乐,献与晋公,使某壮年无室。此事虽不由晋公,然晋公受人谄媚,以致府、县争先献纳,分明是他拆散我夫妻一般。我今日何忍复往见之?”紫衫人问道:“足下所定之室,何姓何名?当初有何为聘?”唐璧道:“姓黄,名小娥,聘物碧玉玲珑,见在彼处。”紫衫人道:“某即晋公亲校,得出入内室,当为足下访之。”唐璧道:“侯门一入,无复相见之期。但愿官人为我传一信息,使他知我心事,死亦瞑目。”紫衫人道:“明日此时,定有好音奉报。”说罢,拱一拱手,踱出门去了。
唐璧转展思想,懊悔起来:“那紫衫押牙,必是晋公亲信之人,遣他出外探事的。我方才不合议论了他几句,颇有怨望之词,倘或述与晋公知道,激怒了他,降祸不小!”心下好生不安,一夜不曾合眼。巴到天明,梳洗罢,便到裴府窥望。只听说令公给假在府,不出外堂;虽然如此,仍有许多文书来往,内外奔走不绝。只不见昨日这紫衫人。等了许久,回店去吃了些午饭,又来守候,绝无动静。看看天晚,眼见得紫衫人已是谬言失信了。嗟叹了数声,凄凄凉凉的回到店中。
方欲点灯,忽见外面两个人,似令史妆扮,慌慌忙忙的走入店来,问道:“那一位是唐璧参军?”諕得唐璧躲在一边,不敢答应。店主人走来问道:“二位何人?”那两个人答曰:“我等乃裴府中堂吏,奉令公之命,来请唐参军到府讲话。”店主人指道:“这位就是。”唐璧只得出来相见了,说道:“某与令公素未通谒,何缘见召?且身穿亵服,岂敢唐突!”堂吏道:“令公立等,参军休得推阻。”两个左右腋扶着,飞也似跑进府来。到了堂上,教“参军少坐,容某等禀过令公,却来相请”。两个堂吏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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