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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百衲见到他是个男孩时她就愣住了：“我那是个尼姑庙，哪儿能收男弟子？再说，是个男人，上山都困难。”
　　阿爸”说：“那好办……”
　　“所以，我便成了个男扮女装的假尼姑。”他原原本本对韦娘说。
　　听了小百衲的讲述，韦娘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听到了江湖秘密，喜的是她得到了个美貌男子。她于是心一横对他说：“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只有这样维持下去。不过你要千万小心，绝不能让你大哥有丝毫怀疑，他把你当成个真女人，想得心痒难熬。你可以做得若即若离，但千万不要让他把你按倒在床上……”
　　他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事的厉害。”
　　局面就这样维持着。
　　谁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局面。

第七章　小庙惊魂（3）
李显一心想着那个小百衲，死皮赖脸地求着韦娘网开一面，韦娘抵死不允。只要李显稍有行动，韦娘便带着裹儿去庙里过夜；而当李显感到绝望准备死了这个心思时，韦娘又故意说几句关于小百衲的话把他的希望点燃，激起他的欲望。他情急难耐地追逐那个小尼姑，小尼姑若隐若现，好似鼻尖上的糖，总也舔不到。
　　这种局面的结果是韦娘一年后又生了个女孩，这女孩是谁的无人能说清，因为当时尚未发明亲子鉴定技术。
　　日子，在春夏秋冬中一页页数过去。山上的四个人，各自有着四个季节的心情：李显如冬天般沉闷，心中的春芽总拱不出那冰封的厚土；韦娘则如秋天般美满，她的收获是丰富的，甜润的；而小百衲的心情有如夏日般热烈，一段孽缘搅得他如劈头盖脸浇下一场暴雨，清凉透骨，却又不免拖泥带水；只有小裹儿的心情如春天般美好，阳光灿烂，无忧无虑。如果不是那天夜里她无意间发现一桩事，她会认为这世界永远像春天一样明媚。
　　那天晚上，她随母亲睡在百衲姑姑的房里，她睡得早，半夜时分，被一阵震动惊醒。就着窗外泻进来的月光，她发现眼前像隆起一座山，一座不断摇晃的山。鼻子里，又浓浓地冲进一股脚臭味，她知道那是百衲姑姑的脚发出来的。百衲姑姑样样好，就是脚又大又臭，但往天没有这么臭呀。一看，原来她的那双大脚从床边移到床中间来了，而且倒立在妈妈的脚上。这种景象她似曾见过，在跟爸爸妈妈睡在一个床上时见过，怎么百衲姑姑与妈妈也摆出这种姿态呢？百衲姑姑是个女子呀。她不懂。这时，从床那头传过来妈妈的喘息和“我想有个儿子”的说话声。她懂了。不过她仍然不懂，不是说要男人和女人那样了才会生孩子吗？难道女的与女的也行……总之，她觉得这个百衲姑姑很坏，她不该做爸爸才该做的事。于是她的天空出现了一片乌云，那块乌云刺激着她，使她鼓起勇气，歪过身来扳住妈妈的大脚拇趾，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过这晚上的事她从未对人说过。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不敢，直到最后来，父亲成了皇帝，她凡有所求遭到父亲拒绝时，她便去找母亲，在母亲的大脚趾上使劲掐一把，母亲便心领神会，去找父亲。只要母亲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当然，这都是后话。
　　与房州相邻的楚州，有个大户人家子弟叫杨初成，本是先朝隋帝杨家的后代，其父也曾入朝为官，死后留了个都尉的空头衔给儿子。杨初成自幼不爱读书，喜的是骑马射箭舞枪弄棒，专门结交江湖侠义之士。徐敬业扬州兵变和北方李姓诸王起事失败后，凡漏网逃亡分子来投奔的，他一律收留在自己的庄园里，与他们一起商讨倒武复唐大事。当他得知唐中宗李显被贬为庐陵王秘密关押在房州龙鼻山的准确情报后，便指派来投奔自己的琅邪王李冲幼弟李冶扮成女尼随师上了龙鼻山，暗中保护李显，并计划时机成熟时打出李显旗号*武氏。
　　经过长时间的筹划，杨初成及其同谋认为一切已准备就绪，专等约定的时间李冶到来，问明详细情况后，立即起事。
　　这日，杨初成正在庄园内室与几个重要成员议事，忽有庄客来报说大门外有一猎户，因刚刚打了几样鲜活野禽，特献给都尉大人。杨初成听了，知道是盼之已久的李冶来了，忙传话叫他进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章　小庙惊魂（4）
李冶一身猎人打扮，头戴狐皮帽，身着豹皮衣，肩扛一杆三齿猎叉，叉上挂了几只珍奇野禽，大步走进庄园，见了杨初成，躬身便拜。杨初成忙把他扶起，让进内室，召几个重要成员，一起听李冶关于龙鼻山山形地理、山下守卫配置，以及李显夫妇情况的汇报后，又细细计议一番，决定择日起事。
　　小百衲已下山十余日，山上的一家四口都盼望着她日早回山。韦娘，自不必说，那种隐秘的透人肌髓的爱意和身体的满足，使她深深品尝到了一个女性化的年轻男人的滋味。加之他又有几分神秘，使她似乎回到在宫中陪伴太平公主读传奇小说的年代，他就是传奇中那个亦仙亦人的从天而降的美男子，她没有一刻不想到他。他说了下山三五天就回来的，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不见人影，等得好心焦。对于李显，思恋之情则因未曾到手变得更为炽烈，他设想了一千次与她相聚相拥相温存的种种细节，她那双纤纤细手抚摸的感觉，那种柔滑与细腻，她那鼻息中的微微香气，舌尖上的淡淡甜味……他将想尽办法去疏通那个醋坛子，答应她任何条件，只求她给一个机会。面对裹儿和她的妹妹来说，也巴望着百衲姑姑回来，她会带来她们最爱吃的甜饼和芝麻糕。
　　秋天，是龙鼻山最美的季节，阳光随意洒在漫山遍野的泛着桔红色的树叶和衰草上，交映出一派灿烂。刚刚在父亲那里背了书的裹儿，又从母亲手上接过妹妹，任她趴在自己背上，摇晃着她满山跑。妹妹已经两岁多了，早已学会了走路，可是总想要姐姐背，成天胶似的黏在姐姐的背脊上，叫姐姐逮蜻蜒，捉知了。姐姐对这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百衲姑姑能从山下带来好吃好玩的。
　　裹儿背着妹妹走到山前小路边，她要把妹妹放在路边石墩上好歇歇气，可妹妹赖在她背上不下来。她哄道：“你下来。我去摘片树叶给你做个大喇叭。”妹妹下来了，坐在石墩上。裹儿摘来一片树叶，裹成个一头尖尖的小筒，放在嘴里一吹，便哇哩哇啦叫起来。
　　妹妹听了伸手过来要，裹儿便塞到她嘴里，教她吹。但她怎么也吹不响，裹儿失去了耐心，让她自己吹去。
　　裹儿走到上山的路口，望着那条独一无二曲曲弯弯的小路向山下落去，直到看不见。好多年了，她都没有下过山了。她多想看看山下的世界啊。听百衲姑姑说，山下人多极了，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有种田的，有做工的，有当兵的，有经商的……她不懂，为什么不准他们下山去种田去经商呢？爸爸妈妈说是奶奶圣上的旨意。这个奶奶，不是爸爸的妈妈吗？怎么把自己家的人管这么紧，反倒把外人放那么松？真是个怪奶奶。
　　忽然，她听到咿咿呀呀的喇叭声，吹得挺好听的。谁吹的？难道是妹妹？掉过头来一看，妹妹手上那片树叶做的喇叭早已被她扯碎了，可是那好听的喇叭声是从何处来的呢？
　　寻着忽隐忽现的声音，她找到山下。果然，那喇叭声从山下来，从山下那队飘着彩旗蠕动着的队伍里传出来。
　　裹儿感到奇怪，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有这么多的人蚂蚁似地牵着线向山上走，他们打着彩旗，吹着喇叭，敲着锣鼓，队伍里还夹着几顶轿子，一颠一颠的，也不知里面坐的什么人。裹儿有些惊恐了，冲上山，赶快背起妹妹往家中跑，还没进门就气喘吁吁地叫起来：

第七章　小庙惊魂（5）
“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山下好多好多人，打着旗帜敲着锣鼓向山上来了……”
　　一听说有许多人上山，李显心头一惊，满脸惊慌地望着韦娘说：“难道母亲坐稳了江山，要除掉我们了……”
　　韦娘已听见从山下传来的音乐，安慰说：
　　“不会，真的是那样，也只会悄悄地，何必这么张扬？”
　　猜测议论间，喧闹声越发近了。但见十几面彩旗在前面开道，接着是吹着迎宾乐的唢呐声、敲着节奏欢快的鼓锣声紧随其后。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几顶轿子被抬上山，一溜儿停放在山顶百衲庙大门前的平地上。这时，又上来一队手执各种兵器盔甲鲜亮的兵士，散开来站在四周。
　　“肃静！”一个指挥模样的人手一挥，喊声传来，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立即停止，只有风吹彩旗的哗啦啦声撕咬着空气。
　　这时最前面那顶轿子轿门一掀，走出一员身着深绯官服、腰系金带的四品官员，后面两顶轿中走出两名身着绿色官服腰系银带的六品地方官。他们急步向李显的住处走过来。
　　“庐陵王殿下接旨。”为首的绯衣官员过走边大声喊着。
　　韦娘把李显从屋里推出来跪下，她带着两个女儿紧跪其后。
　　但见那绯衣官员手捧圣旨拖声念道：
　　“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诏日：皇儿显，自废为庐陵王。居房州修养心性十余年，含辛茹苦，历经磨难，心志得以磨砺，才干得以锤炼，可当治国大任。特诏即日回京，助朕监理国政。钦此。”
　　宣罢诏旨，绯衣官员命左右搬来椅子，置于庙前土坝上，请李显上坐。然后率身后官员及随从兵士，齐齐跪下，高呼：
　　“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又过来两个随从，手捧红木盘上前，跪于李显与韦娘面前。但听那绯衣官员说：
　　“这是圣上赐给殿下及夫人的朝服衣冠，请即刻换上好起轿下山。”
　　李显夫妇心中好不欢喜，十多年的苦日月终于熬到头了。二人接过衣冠朝服，转身进庙里穿戴。这时乐声复又奏起，加之燃放鞭炮，寂静的山谷顿时喧闹起来。
　　不—会儿，焕然一新的李显从庙里走出来了。但见他头戴高高的玉冠，身着鲜红的龙袍，脚踏高腰白底朝靴，活脱脱一个真龙天子，当朝帝王。庙前众官员及兵士见了。又一阵高呼千岁。喊得李显心花怒放，兴奋无比。
　　可是韦娘怎么还不出来，女人家就是啰嗦。李显坐在庙门边的椅子上耐心等着。
　　然而来迎接的官员们都等不住了，他们不停地伸长脖子往庙门里看，看了几遍不见出来就向李显求道：“殿下，您看时候不早了，快请夫人换好衣服上轿。”
　　李显也急了，叫身边的裹儿进庙中去催。
　　又过了好一会儿，裹儿跑着出来大声喊道：“妈妈出来了，妈妈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全都集中在庙门上。果然一个影子从里面走出来，但刚刚跨出庙门在阳光下，人们都不觉“啊”了—声，惊得呆了。
　　原来，殿下夫人韦娘穿着一身老尼姑的百衲衣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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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韦娘智设相思局（1）
为了那小尼姑，李显的相思病害得死去活来，他只得放下庐陵王的架子求韦娘相救。万般无奈的韦娘心生一计，对他说：“可以，只是一切要听从我的安排……”
　　当韦娘从檀木盘中接过那叠大红缎子做的朝服时，心头顿时滚过一股激情，很快，她就能回到长安，见到她思念已久的父母和她日夜牵挂的儿子重润了……她感谢这些人为她带来如此大的喜讯，不觉把目光向眼前的官员和官员身后的随从武士们扫视了一眼。忽然，一双熟悉的又黑又大的眼睛也朝她闪了一眼，那一闪好像是从一个戴着头盔的武士眼中发出来的，一闪间他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她的心头不由一阵惊恐。她极力稳了稳情绪，若无其事地捧着朝服转身走进庙里。当她走到房里，抖开衣服时，一块白手绢掉了出来。她认得，那是她送给小百衲的。打开一看，上面写有四个字：切勿下山。马上，她就联想到刚才他那目光一闪的含意。她明白是什么事了，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该怎么办呢？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翻腾，她迅速地分析着，过滤着，选取着。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他所在的那个反对周武重振李唐的组织干的，他们假传诏旨，把李显骗下山，然后打出他的旗号，招兵买马，攻城占地以对抗朝廷。看来，不过是一伙成不了大事的乌合之众，不然，他也不会叫我们切勿下山。
　　她惟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庙外，催促之声不断，她心急火燎地在庙里小百衲的禅房中走来走去，把那堆衣服提起来又丢下，不知该怎么好。
　　“妈妈，他们等你换了衣服上轿呢。”裹儿跳进屋催来了。
　　韦娘一把拉过裹儿。对着她的耳朵说：“外面那些都是坏人，他们要把我们骗下山去跟他们一起做坏事。你要小心，我们不能随他去……”
　　“那，我们就躲起来。”说着，裹儿把母亲拉到一个大衣柜前，打开门，又说：“妈妈你就先躲进去。”
　　韦娘只好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过当她发现柜子里挂着的那件老尼姑穿的百衲衣时，便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来。她于是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上那件百衲衣，然后又把头发弄得乱乱的，跟在裹儿身后慢慢走出庙门。
　　“你，你……你怎么这身打扮？”李显睁大了眼睛望着韦娘。
　　韦娘不理他，只顾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站在庙门上。
　　绯衣官员见了，忙走上前对韦娘躬身作揖说：“殿下夫人，你这干啥？快换了朝服上轿，天色已不早了……”
　　“阿弥陀佛，”韦娘双目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贫尼看破红尘，决意在此出家，你们走吧……”
　　“韦娘，”李显急了，忙走过来说：“你，你什么时候出的家？”
　　“五百年前就出家了。妾身已修成正果，不再沾染凡尘了……”
　　绯衣官员听了，转脸向李显：“怎么，殿下夫人难道是个疯子？”
　　李显也糊涂了，回道：　　“先前还好好的，想必是遇了邪。”
　　说她疯，她真的就疯了。只听她一阵哈哈大笑后，信口胡诌起来：
　　“我乃观音大士座前供奉，修得五百年金身，今日下凡人间，救苦救难，普渡众生……”
　　急得绯衣、绿衣官员等不知所措。闹腾下来，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几个官员聚在一起耳语一阵后，准备将韦娘强行拉进轿中。正准备动手时，只听山下人声鼎沸，杀声震天。绯衣官员说一声“坏了！”急忙指挥兵士去堵住上山的路，不让官兵攻上来。又派人把李显一家集中在庙里，小心看管。直到这时，李显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忙脱下龙袍丢了，与韦娘和裹儿姐妹紧紧拥在一起。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韦娘智设相思局（2）
原来，杨初成一伙招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化装成从京城来的御林军，杀了山下的守卫官兵，冲上山来，要把李显挟持了去，先攻下房州，然后再攻其他州县。但山下守卫官兵中有一人侥幸逃脱，去房州刺史衙报了。刺史立即点了兵马，杀上龙鼻山来。
　　但听杀声渐渐冲上山顶，很快到了庙门口，看守兵丁慌了手脚，丢下李显一家夺命而逃。
　　一场厮杀后，除了冒充朝廷命官的杨初成被活捉外，其余同伙一个不留地被杀绝，尸首一个个都撺到后山的深涧中去了。
　　战场打扫干净后，亲临指挥的房州刺史从庙里神龛后请出李显，一拜再拜，请罪问安。然后带了随从下山而去。
　　山上，又孤零零留下这一家人。
　　韦娘想想刚才的一幕，再看看自己还穿着的百衲衣，便想起那有情有义的小百衲，要不是他，我也穿了朝服，一家人随他们下了山，那就完了。可是小百衲呢？他化装成士兵，想必已被官兵杀死葬身深涧了。想想，心里好不难受。不觉间，信步走向他的禅房。那里，有她永远难忘的故事，她要去寻找那些甜蜜的令人一想起就心悸心醉的细节。她慢慢推门走进去，直直走向那帏帐遮掩下的禅床。可当她轻轻撩开那层帏布时，看见的是小百衲端坐在禅床上，一手数着念珠，一手立在鼻尖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些永远也听不清的经文。
　　“小百衲，我还以为你……”
　　“阿弥陀佛。”小百衲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平平淡淡念了句平平常常的佛经。
　　房州刺史活捉了杨初成，上表圣神皇帝武则天，将他勾结党徒招募市井无赖聚众攻打龙鼻山意图挟持庐陵王等情节一一奏报，武则天看了，下诏命将杨初成问斩，对庐陵王所居住之龙鼻山加强防备，以免再发生意外。至于表奏另觅安全隐蔽处所安置庐陵王，再增派御林军五百以保万无一失等节，诏书上一字未提。
　　“难道是皇上疏忽了？”房州刺史接到诏书后心想。
　　其实，这么大的事，武则天哪里会疏忽，她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他呢。几套方案，翻过来覆过去比较，到底采用哪一套，她举棋不定。故而诏书上只写加强防备，余皆不提。
　　这时的武则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