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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皇帝率军在阴山南麓与金军作战，连战连败，不得不向阴山西北方向撤退，但他们被高宝龙的渤海军挡住了退路，陷入了重重包围。

这天，耶律马哥在萧和尚奴的陪同下，赶到了高宝龙的渤海军。高宝龙马上派人把他们送到了董小丑的帅营。

耶律马哥见到董小丑之后，怒气冲天，责骂李虎违背盟约，卑鄙无耻。

“如果我们继续攻击女真人，如果我们不和女真人握手言和，现在辽夏联军应该攻击大同了吧？”董小丑不温不火，慢吞吞地说道，“要说卑鄙无耻，你和李察哥才是最无耻的人。当初你和李良辅如果和我们继续联手攻击鸳鸯泺，金军早就撤离代北了。今天这种局面，都是你和李察哥造成的，咎由自取，怪不得我们。”

马哥当然不会承认，指着董小丑的鼻子破口大骂。

“当务之急不是互相指责，也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要解决问题，商量如何对付金军。”和尚奴急忙居中调停，“总帅已经拿出了策略，而陛下也同意了，两位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嘛。”

耶律马哥强忍怒气，坐了下来，“你先给我让一条路，让我去天德军。”

去天德军？董小丑手捋长须，稍稍想了一下，问道：“你要去夏国？”

“我已经陷入包围，唯一的退路就是去天德军，取道夏国去大漠。”耶律马哥怒声说道，“难道你要我翻越阴山，让女真人跟在我后面穷追不舍？”

董小丑低头看看地图，又看看和尚奴，疑惑不解。契丹人要撤进大漠，当然取道阴山最近了，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取道夏国？难道……董小丑暗自吃惊，急忙问道：“大漠的叛乱还没有平定？”

这句话正中马哥的要害。马哥脸色狞狰，咬牙切齿，完全失去了冷静，“你到底让不让路？”

“大漠已经失控了。”和尚奴叹了口气，“阻卜人的叛乱还没有平定，乌古人又起来了，接着敌烈人也造反了，现在就连室韦人都背叛了。耶律雅里斯的西北军打不过他们，只好向漠西北撤退。”

董小丑略感窒息。形势的发展远远超过了预料，李虎的北方策略还没有开始就遭到了重挫。契丹人兵败如山倒，众叛亲离，现在连最后一块落脚地都保不住了，大辽国祚还怎么保全？大辽彻底败亡了，谁能阻止女真人征服大漠？

“倒塌岭怎么样？”董小丑问道。

“倒塌岭的蕃族虽然没有叛乱，但已经不愿遵从契丹人的命令。”和尚奴神情黯然，语气悲凉，“白达旦部、拨司母部、达里底部、谟葛失部拒绝了皇帝的要求，不再派遣军队南下支援。据说，他们正在和室韦人组成联盟，准备北上大漠和阻卜人、乌古人、敌烈人逐鹿大漠。”

董小丑目视马哥，郑重问道：“你撤到天德军后，接下来怎么办？你还有多少军队？你还能支撑多久？”

“我已经派人北上大漠寻找耶律雅里斯了，只要找到他的西北军，我至少还能集结五万大军。”马哥冷笑道，“李虎说，要帮助我们重建大辽，那我问你，他能借给我军队吗？他能放弃攻打西夏，先帮我平定大漠的叛乱吗？”

“那你能说服西夏人放弃攻打代北吗？”董小丑反问道，“你冷静一点，先全盘考虑局势，然后再想生存之策。”

“我怎么冷静？大辽国已经败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马哥厉声叫道，“李虎把主力都调到了黄河一线，他要打西夏，他已经放弃了幽燕，大辽最后一丝希望已经没有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们正在努力。”董小丑说道，“大宋二十万大军正在北伐，金主完颜阿骨打正在率军攻打辽西，准备和大宋抢夺燕京，这种情况下，我们唯一能作的就是帮助萧太后和辽军尽快撤离。总帅已经亲自赶赴居庸关，所以请你坚持下去，并且告诉你们的皇帝，马上把秦王送过来，以防万一。”

“哼，李虎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哥冷声问道，“他是不是想利用我们在大漠上拖住女真人，以便给他赢得攻占西北的时间？”

“你必须要知道，你现在没有和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董小丑语调平和，但口气很严厉，“这个世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契丹人败了，就得承认失败，你们若想重新崛起，就得靠你们自己的力量，靠别人的帮助重建不了大辽。”

马哥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把秦王送来，你把道路让开，先让我撤到安全的地方。”

“谁来保护秦王？”董小丑问道。

马哥气得睚眦欲裂，一拳砸到案几上，“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叫我弑君算了。”

“大辽就是败在那个昏君手上，你还保护他干什么？”董小丑一巴掌拍在案几上，“你把军队给我带过来，否则我就和女真人一起灭了你，把契丹人赶尽杀绝。”

马哥再也忍不住了，一跃而起，猛地拔出了战刀。和尚奴大吃一惊，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马哥，大声叫道：“现在能拯救大辽的是你，是契丹将士，而不是那个皇帝。你还要不要大辽了？”

马哥仰头悲啸，手中战刀颓然落地，泪水滚落而出，踉踉跄跄走出了军帐。和尚奴捡起地上的战刀，眼圈一红，泪水也掉了下来，“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不要去了。”董小丑站了起来，喊住了他。

“董帅……”和尚奴“扑嗵”跪下，“请给大辽留一份元气吧。”

“大辽就剩下那些军队了，如果马哥不把他们带过来，女真人绝不会放过他们。”董小丑心如铁石，“能不能拯救大辽，就看马哥的决定。”

“那皇帝呢？你要杀了他？”

“我的确想杀了他。”董小丑想起死去的李弘，想起那些英勇战死的义军兄弟，恨不得生吃了耶律延禧，“但我会给他一条生路，让他逃到夏国避难。”

“如果？如果马哥不答应……”

“我就杀了他们。”董小丑冷森森地说道，“你马上回大同，把大漠最新的形势禀报总帅。鉴于目前代北的严峻局势，我们必须先击败李察哥，全取代北。请总帅考虑，暂缓抽调虎烈军，先把西夏军赶回贺兰山。”

和尚奴不敢再说什么。他的使命完成了，应该回大同，他已经无力帮助马哥了。

董小丑急书一份，叫人十万火急送到两百里外的虎烈军帅营。

虎烈军屯兵于黄河东岸，位于东胜州的河滨城，处在云内董小丑部和偏头寨的张关羽部之间。

毛军接到这封信后，也是大吃一惊。契丹人败得太快，大漠诸蕃已经乱了，而女真人得此良机，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征服大漠。虎烈府若想实现北方策略，必须迅速全取代北，然后在幽燕战事结束后，马上向西夏展开进攻。

毛军急召副帅高缘和吴雄，梁山军主帅宋江，到帅帐议事。

“董帅要集中兵力击败李察哥？”高缘摇摇头，“总帅会答应吗？我们有把握击败李察哥吗？”

“总帅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董帅的确有六成以上的胜算击败了李察哥。”毛军说道，“在云内有怨军、义胜军、惊雷军、渤海军和虎烈第二军，大约六万步骑，董帅可以留两万步骑确保云内的安全，率四万大军渡河南下。我们这一路有虎烈六个军，加上梁山军，共五万步骑。偏头寨有刀帅的武勇军和驼帅的云朔军，两万步骑。府州有折可求的折家军和河东军，兵力大约在五万人左右。这样算下来董帅可以集结十六万大军和李察哥决战。”

“李察哥会决战？”吴雄嗤之以鼻，“那鸟人如果逃回贺兰山怎么办？我们一直追过去？”

“契丹人已经败亡，如果我们和女真人联手杀进西北，党项人如何支撑？”毛军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西夏人要秘密结盟金国，而金国要北上征服大漠，完颜杲迫切需要西夏人拖住我们，所以金夏两国应该会结盟，这样一来西夏只要对付我们一个，李察哥当然会决战了。他打赢了，代北就是他的。”

宋江对西北的事不了解，只听不说，不过他从马军的语气里听得出来，这位虎烈军主帅打算渡河攻击了。

“但是，总帅如果不同意……”高缘迟疑不决。

“先渡河。”毛军说道，“总帅如果不同意，我们再撤回来。”

“急告偏头寨，我虎烈军正在渡河，请刀帅和驼帅予以配合，急速攻击宁边州以为策应。”

第八章　天下黄河富河套

八月下，黄河两岸的宋军开始向夏军发动攻击。

毛军指挥虎烈军和梁山军从河滨城方向率先渡河，其前锋直杀金肃军。

如此同时，王曜、耿守忠率惊雷军和义胜军从榆林方向渡河。榆林城的西夏守军不战而退。惊雷军和义胜军随即沿黄河西岸急速南下，和虎烈军会合。

折可求已经率军赶到与宋辽夏三国交界的丰州正川河，接到张关羽的书信后，他马上指挥大军渡过正川河，迅速向金肃军的东南方向杀进。在黄河岸边驻防的西夏军得知宋军杀来，急速后撤。张关羽和赢秦在折可求的掩护下，指挥武勇军和云朔军在两天内全部渡过了黄河。

八月二十五，毛军和折可求、折可存、张关羽、赢秦在金肃军会合。

十四万大军在草原上结阵扎营，气势如虹。西夏军则在二十里外，依据城池和丘陵摆下了阵势，做好迎战准备。

这天下午，毛军召集各军军帅于帅帐议事。

这次虎烈府有东西两个战场，西北战场由董小丑为都统制，统一指挥西北战事；东南战场则由铁鹰为都统制，统一指挥幽燕战事。毛军的虎烈军和宋江的梁山军要先后赶赴两个战场，所以毛军既是西北战场的副都统制，也是幽燕战场的副都统制。

在西北战场上，还有两个统制，一个是高宝龙，他负责云内战事，一个是张关羽，他负责镇戍朔州。

现在董小丑滞留于云内，他把东胜州战场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毛军，张关羽副之。河东军的统制折可存和府州知州兼兵马钤辖折可求则不受虎烈府的节制，这五万宋军隶属于河东帅司，受张孝纯节制。张孝纯在太原，现在前线统帅是折可存。

毛军坐在大帐里四下看了看，就知道这仗暂时不能打了。指挥不动啊。刀帅张关羽，那是和董仲孙、侯概一个级别的人物，西京大战的时候，董小丑给他下命令，都是亲自写信，一般都是用商量的口气，不敢得罪他。至于折可求和折可存，那就更不要说了，虎烈府除了李虎，估计这兄弟俩谁都不给面子。

果然，虎烈军的行军司马王平刚刚把攻击部署大概讲了一下，折可求就忍不住了，当即站起来说道：“毛帅，请允许我把这里的地形先给诸位仔细说说，如何？”言下之意，你的攻击部署根本就是扯淡，你连地形都搞不清楚，打什么仗？

毛军求之不得了。他对西北地形不了解，对党项人更是一无所知，这个仗他也不敢贸然开打。

折可求走到了地图前，手指地图上的黄河，大声说道：“黄河在这里先沿着贺兰山向北，由于阴山的阻挡，它折而向东，然后又沿着吕梁山向南，形成一个‘几’字形，故有‘河套’之称。贺兰山这一部分，习惯上叫西套；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一般叫东套。”折可求手指地图上的阴山南部云内州，“这里就是敕勒川，我们叫它前套。”

“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天下黄河富河套，富了前套富后套’。秦始皇筑长城，从阴山而过，把河套纳入了大秦版图，从那时起一直到汉唐，河套都是代北最富裕的地方。”

折可求面对帐内众帅，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如果西夏人丢了河套，等于丢了半个西夏国，它就完了，所以，我们和察哥这一仗，非常难打。西夏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河套。”

“诸位请看……”折可求手指地图上的云内州、天德军，“前套黄河的南部是一片沙漠，我们叫它弓弦沙漠。”他的手指接着往下一划，在西套和东套之间还有一片沙漠，“这个沙漠我们叫它坏水沙漠。”

“从金肃军开始，一直向西到河清军，到坏水沙漠，地势越来越高，山峦叠嶂，河流密布，丘陵起伏，谷壑层生，地形非常复杂。”折可求回头看看众人，严肃地说道，“在东西两套之间，南北是沙漠，中间是高原，我们若想从这里打到贺兰山，根本不可能。”

“辽夏两国的边境由此中分，正是因为这个地形的关系。”折可求继续说道，“若想打到贺兰山，只有两个途径，一是从前套攻击，也就是从云内、天德军向西进攻，然后沿着黄河一直杀到贺兰山，另外一条道路就是从陕西的横山、天都山向北进击。”

“过去大宋打西夏，只有一条路，从南向北攻。这次使相收复了山后，若能全取代北，把云内和天德军牢牢占据，然后从前套杀进西夏，两路夹攻，则西夏腹背受敌，首尾难顾，必定大败。”

毛军恍然大悟，这一仗董小丑和自己都想错了，代北一战的主战场不是在东套，而是在前套，在云内州和天德军。

“察哥的军队从何处而来？”折可求用力拍拍敕勒川，“察哥的军队是从天德军来的，他的目标是朔州，是大同。如今我们蜂拥而至，察哥失去了继续攻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后撤天德军，和我们争夺前套。只要他能占据前套，向北他可以和契丹人互为支援，向东他可以和女真人结盟。辽夏金一旦联手，势必对大同构成严重的威胁，我们将失去全取代北的机会。”

“你怎么不早说？”张关羽也意识到形势不对了，他马上问道，“你在大同的时候，可曾把这番话告诉总帅？”

折可求摇摇头，“使相的目标是幽燕，我们只要在东套把察哥逼回西夏境内就行了，使相并没有说他要在金肃、河清一带和察哥决战。”

“你认为我们没有胜算？”吴雄对折可求的态度十分不满，忍不住问道，“我们有十二万大军，董帅也很快就要来，我们至少可以集结十六万大军攻击夏军，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没有胜算？”

“肯定没有。”折可求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二三十年来，西夏人和我们连番激战，损失严重，现在它又失去了契丹人这个强大的靠山，你想它会和我们决战吗？西夏人的主力军队都部署在横山、天都山一线，它在东线的兵力有限，上个月又被金军吃掉了三万人，它还敢决战吗？如果输了，西夏人拿什么防御东部边境？

“如果我是察哥，我会利用这个机会把你们拖进河南，利用沙漠、山林和谷壑，把你们一口一口地吃掉，同时间，我会从贺兰山调兵，集结大军夺取云内，直杀大同。”

折可求手指帐内众帅，“虎烈府的主力大部都在这里，还有一部分随使相打幽燕去了，大同空虚，假如此刻我们被察哥缠住了，大同也就危在旦夕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帐内鸦雀无声，人人神情凝重。

“折知州有何建议？”毛军主动问道。

“我和使相曾有共识，当前的目标是幽燕，而不是西夏。”折可求说道，“所以我们尽可能不要和西夏人打起来，只要保持对西夏的威胁就行了。我们在东套不打，察哥就无计可施；我们在前套攻击天德军，察哥就要撤军。对他来说，必须确保前套防线的安全，否则贺兰山就危险了。如此代北战局可定。”

折可求的目的至此一览无遗，说白了，他就是不愿意打，就是要让虎烈军赶到幽燕战场，把幽燕拿下来，从而确保太子的地位，确保汴京的皇统之争不会发生突变，确保折家不会因此而突然败亡。

毛军暗自冷笑。他虽然不是虎烈府的中枢成员，但他是军中几位统帅之一，虎烈府的关键决策必须要告之他们，以便形成统一思路，以防执行决策的时候出现重大失误，所以毛军知道虎烈府已经陷入了汴京的皇统之争，而始作俑者就是折家，就是这位折可求。折可求绕了老大一个圈，最后把本意暴露了，他极力反对在东套决战。以目前虎烈府的实力来说，无法两线作战，但董小丑和毛军都想打，折可求为此必须阻止。

毛军的目光从帐内众帅的脸上一一扫过，心里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折可求厉害啊，一番话把大家的士气说没了，这仗没办法打了。其实，就算大家还想打，但做为主力之一的宋军无意决战，这仗还是没法打。

“毛帅、刀帅，你们的意思呢？”折可求问道。

“你们折家熟悉这里的地形，又和西夏人打了几十年，知己知彼，我们当然听你的。”张关羽马上说话了，他不敢打了。

毛军笑笑，“和谈使者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后，我们先听听察哥说了些什么。”

和谈使者马亮已经在金肃军和大同之间跑了三趟了。

察哥对李虎背信弃义之举虽然十分愤怒，但考虑到眼前的形势，他也不能和李虎马上翻脸，所以当马亮来了之后，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请李虎遵守盟约。他现在占有的地方本来就是辽夏汉三方约定好的，他没有背盟，也没有多占地方，如今李虎却以大宋的名义要西夏人把这些地方交出来，没有任何道理。

第九章　急赴平州

李虎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