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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

　　李芳文说好了一处地方，让李思贵将猪赶到山坡上交给李芳武等人，然后去找他们汇合。李思贵答应着去了，走了几步，突然又跑回来，将死去的大狗和小猪拖到路边几丈远，放在了一个坑里，用一些野草盖好，然后将一些血痕和脚印很快抹掉，这才匆匆赶着猪群离去。许大哥和苏凤一直看着李思贵处理痕迹，等他走后，苏凤赞道：“许大哥，你看这孩子是个天生的侦察员呢！”李芳文一边说：“他跟他爹打过猎。”一边带着许大哥和苏凤走了另一条路，转到了后山坡。

　　他们在一处山凹处停了下来，这里是李芳文和放猪娃们的秘密地点，周围被山坡和树木遮得挺严实，地上还有放猪娃们特别找来的一些较平的条石做凳子。他们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许大哥凝聚了眉毛，显得严肃起来：“芳文，现在你告诉我，你们这周围是什么村？有多少人口？周围有没有军队？有多少民团？有什么大户人家？我要知道！”

　　李芳文说：“这里是来龙乡，方圆有十几里，听说共有两千多户人家，有万把人口。我们这儿是李家村，有一百多户人家，有六百多口人。周围一直到巴中县城才有军队，但最近军队的大队人马都不在，我前些天去县城也只看到几十个留下的散兵。听说都到成都打仗去了。我们乡的民团就驻在吴老太爷家的大院子里，有三十多人，有二十多条枪。全乡最大的财主就是吴老太爷，还有几家就差得多了。”

　　许大哥又问了乡间的道路、人口的分布等问题，李芳文一一做了回答。

　　许大哥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和我们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完全吻合，真是要谢谢你！你是不是读过书？”

　　李芳文黯然地低下头：“我家里穷，只上过半年私塾！”

　　许大哥说：“你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真不简单。看来以后我们少不了要麻烦你！”

　　李芳文瞪大了眼睛：“你们刚才救了我们的命，以后要用得着我们，我们求还求不到，还说什么麻烦！”

　　正在这里，听到外面有动静。许大哥和苏凤都站了起来。李芳文听了一下说：“可能是思贵。”果然，一会儿思贵就来到了面前，却见他肩上还扛着那只死去的大狗，手里拎着那只被咬死的小猪。苏凤笑道：“你怎么还将大狗扛来了？”

　　李思贵不说话，眼睛直直的，将大狗一下子摔在地上。李芳文已经明白了：“你是要请许大哥和苏大姐吃狗肉吗？”李思贵嗯了一声，就将杀猪刀拿了出来。只见他从狗的脖颈下手，用尖刀划开狗皮，很快将狗皮剥开摊在地上然后将四支狗腿卸了下来。李芳文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用粗树棍搭好的烤架，将狗腿用青藤吊起来，下面生起火来。

第三章　　我们是红军（4）
苏凤有些担心地对许大哥看了一眼，说：“在这儿生火，不会被人发现吗？”李芳文说：“我们经常在这里生火，秋天先是烤包谷，后是烤红薯。别人都知道，就是看到冒烟也会以为是放猪娃。”许大哥却微微一笑，悄悄对苏凤讲：“今天反正是要在这下手了，他们来找最好，他们真要不来，我们还得麻烦去找他们呢！翻过大巴山，几百里路没放枪手都要生了，今天恐怕是少不了用枪了。民团没有太大战斗力，只是你也要小心一些，别出岔子！”苏凤有些兴奋地说：“那没问题！”

　　一会儿，狗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李芳文先将一条烤熟的狗前腿递给了许大哥，却被苏凤一把抢去：“我来分！”说完，竟从身上也拔出一把尖刀，是一支军用的匕首，只见她将匕首一挥，就切下了一半边狗腿肉，用刀尖扎着先递给了李芳文，说：“你俩先分吃这块，我和你许大哥这些就吃不了了。”李芳文想推让，但他感到苏凤的语气几乎不能反驳，想了一下，接过狗肉，撕了一半给李思贵。大家一齐吃了起来。

　　许大哥一口狗肉进嘴，立即赞不绝口。他说：“芳文，思贵：今天能吃到你们的狗肉，真是我们有口福。我们好多天都没能吃饱饭了，你要我们怎么谢你们。”李芳文说：“狗肉是吴家的，先吃了再说。你们今天救了我们，可明天他们还是会找麻烦。你们只有两个人，还是躲着点好！”

　　许大哥说：“留两条熟狗腿，我们还有些弟兄呢！他们吃了你的狗肉，我们要一起为你们地方上除去吴守礼这个祸害！”李芳文有些惊喜：“你们真要去打吴家？”许大哥一边吃狗肉一边说：“告诉你小兄弟，我们是从陕南过来的红军侦查探路的先头部队，我们有一小队人在前面的山坡树林里隐蔽待命，我和你们苏大姐化装成老百姓出来探听一下消息。如果敌人力量不大，我们就在晚上搞掉他们，明天再向前走，这里交给后续部队。如果敌人很多，我们就会通知大部队，等他们上来再一起消灭敌人。我看你们对吴守礼吴老太爷都不共戴天，所以我相信你们，天下穷人是一家。你们帮不帮我们？”

　　李芳文高兴地跳了起来：“早就听说红军是穷人的朋友！你们今晚就要去打吴老太爷——呸！——吴守礼这个老王八蛋，真是太好了！可是他们有好几十支枪呢，又有很高的院墙。”

　　许大哥赞许地笑了笑：“不简单！你有军事头脑，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些。我还是要请你帮忙，最好有个能让我们能混进吴家的主意，或是把民团调出来！”

　　李思贵听到许大哥说要打吴家的消息，高兴得说不出话。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李芳文说：“民团今天可能不会出来，我去坡上见到了李芳武，他说邓小牛家今天有麻烦了，吴老太爷传话来，今晚就要将小梅姐抬过去。晚上要大办喜筵，邓小牛已经回家了。”

　　苏凤问：“谁是小梅姐？”李芳文说：“是我们一起放猪的邓小牛的姐姐。吴守礼这个老不死的，非要娶她做小，她这几天寻死觅活的！”

　　苏凤一听，柳眉紧锁，怒目圆睁，咬响银牙恨恨地说：“走出了三千里，天下老鸦一般黑！　今天我要让这个老淫贼知道做恶的下场。”她转过身来，对着许大哥立正站立，竟一脸严肃：“许团长，你下命令吧！我们赶紧行动，今天晚上一定消灭这里的民团，让芳文和思贵他们不再受压迫，让邓小梅不落入火坑！”

　　许团长名叫许为新，是红四方面军十二师二十一团团长。他奉命带领部队进入川北，为部队攻占通（江）、南（江）、巴（中）打前站。根据已经了解到的情况，本地军阀田颂尧的主力部队都去成都打仗了，这正是进军的好时机。为了尽可能晚地暴露红四方面军主力的作战意图，许为新进入川北后一直采用小股部队隐蔽进军的方式，先向前方侦查，了解到敌人武装的据点，然后一个点一个点地全歼敌人。大队跟在后面隐蔽前进，没有大股敌人就不投入作战。这样，进军的行动不会被很快被确认。今天到了来龙乡，也要采用这种方式歼灭民团。而苏凤是四方面军总政治部妇宣队队长，为了便于做侦查，被许为新借调过来配合行动。苏凤虽然是年青女孩子，但在鄂豫皖参与军事斗争时经历丰富，军事技能出色，许为新早就知道，一路走过来的战斗也证明了她的能力。因此，面对她的怒火，许为新也知道她决不是只会发脾气，赶紧说：“我们商量一个行动方案吧！”苏凤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去邓小梅家，就利用今晚的送亲花轿混进吴家，打他个措手不及！”

　　许为新点头说：“这是个好主意！”他转向李芳文：“你看呢？”李芳文有些紧张，但他还是仔细地想了想：“这个主意可以。吴家娶小总是天黑后抬进家，然后就开喜筳。花轿进门的时候挺乱的，很容易混进去。那些团丁都饿着肚子等着大吃一顿，不会太用心。”他又担心地说：“可是他们还是会有人拿着枪站岗的，要是被他们发现进来的人不对，他们就会开枪的！”

　　苏凤冷笑道：“让他们开枪好了！可那也得来得及先从我的枪下躲过去！”她的眼睛突然迸射出一道精光，竟让李芳文感到她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气。李芳文的心开始激动地呯呯跳起来，他隐约地明白，来龙乡的天要变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　　我们是红军（5）
按照商定的计划，许为新和苏凤跟着李芳文一起去邓小牛家。为了不影响别人注意，他们没有走正路，转弯抹角地通过小树林绕到了邓小牛家。李芳文没有出声喊人，就带着许为新和苏凤直接进了门。一进门就看到邓小梅哭的眼睛都红了，邓小梅的母亲李桂兰也在守着邓小梅流泪。邓小牛和他的父亲邓仁发在一旁发呆，显然一家人对这场灾难毫无办法。他们见到李芳文并不奇怪，因为李芳文从小在他们家出出进进很熟悉，但却惊异他带来一男一女两个外人。

　　按照安排，李芳文简单地说：“邓大叔，这位先生和这位大姐有事要找你。”

　　邓仁发苦着脸说：“家里正有坎过不去，又有什么事吗？”他转向许为新问道：“这位先生，让你笑话了。有事你就说！”

　　许为新直接了当：“听说吴老太爷要你家女儿去给他做小，你愿意吗？”

　　邓仁发摸不清来人身份，小心翼翼地苦着脸说：“这……这是好事啊！可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女娃她不愿意呀，我们正在劝着！”

　　苏凤抢上一步：“你说是好事？让你女儿自己说是不是好事！”她的口音与许为新不同。许为新其实就是川东南部县人，说起家乡话口音与本地几乎没太大不同，而苏凤是湖北大别山区人，口音与本地人差别很大，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她是外地人。邓仁发很吃惊，竟不知该怎样回答。

　　邓小梅却不管不顾地哭叫：“我死也不去！我现在就去死！”说完伸手去抓桌上的一把剪刀。她母亲李桂兰使劲抱住了她。

　　苏凤说：“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今天晚上，我替你上花轿！”

　　一言出口，惊得邓家四口人目瞪口呆。半天，邓小梅开口问道：“这位大姐，你愿意替我嫁给那个老东西？”

　　苏凤微微一笑：“我愿意！我是愿意去给他们全家送终！”

　　一句话吓得邓家人不敢说话。半晌，邓小梅怯怯地问：“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凤走过去看着邓小梅，也看着摊放在桌子上的一套绣花的红裯衣服和其它饰品，显然，那是吴家送来的聘礼。苏凤笑道：“这些聘礼也归我了吧？”邓小梅急急地回答：“大姐要就全拿去，我什么都不要！”

　　苏凤道：“好，我们说定了！告诉你们，我们是红军，是工农民众的武装力量。这次来川北就是要打倒吴守礼这样的反动恶霸，让他们再不能欺负老百姓！”

　　邓仁发和李桂兰以前也听说过红军游击队的传闻，却没有想到今天红军就站在了面前。他们又惊喜又害怕，邓仁发说：“这……两位红军大人，我……我们是平民百姓，从……从不招惹是非的，我们……”

　　苏凤打断他说：“我们不会让你们受伤害，你们可以就说是被红军抓起来了，冒充你们进的吴家。至于吴老太爷要想再来问你们什么，也要看他们能不能从我们手中活着出来。告诉你们，红军遇到残害老百姓的恶霸，是决不会放过的。“

　　邓仁发急忙说：“这……，你们能救下小梅当然好，可是吴家有人有枪，你们怎么斗得过呢？”苏凤有些着急：“吴家才几十人枪，我们的人有……”许为新急忙接口说：“有成百上千。”其实，红四方面军全军有将近一万四千人一齐要进入川北，但这样的消息目前还是要保密的，以赢得行动的时间。因此，他们一直对外说自己是游击队，人数也不多说。许为新走上前一步对邓仁发和蔼地说：“老乡，你要相信红军不会害你们的。今天晚上，我们就把吴家端了，你们也不用再让女儿进火坑了。”邓仁发有些放心地说：“那敢情好了！”

　　许为新见邓仁发也同意了，就说：“那你们就按照我们的安排来做吧！”他转过身：“苏凤，我让芳文带我去吴家的周围看一下地形，你去安排队伍行动，带一个班直接到这里，让其余两个班天黑后在吴家周围隐蔽待命。”他转身对李芳文说：“芳文，你再找个人给你苏大姐带路，她的口音与别人不一样，尽量别让她说话暴露。”李芳文刚要应答，却见邓小梅一步窜上来说：“这位大姐要去哪？我给她带路！”李桂兰有些担心地上前抓住邓小梅：“你不要出去乱跑啊，当心吴家的人抓你！”邓小梅一跺脚：“等在家里才会被抓呢！我和这位大姐在一起，她不会让我吃亏的。”

　　苏凤有些感动。邓小梅一见面就这样相信她。她有些亲热地搂住邓小梅的肩膀：“好吧！你白天不在家，他们也抓不到你。等到晚上花轿给我接走了，在家也不会有事了！”邓小梅对苏凤已经有了信任，她拉着苏凤一起跑出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章　　通南巴的春天（1）
到了门口，邓小梅才问苏凤：“大姐要去哪呀？”苏凤说去一个叫做赵家沟的村庄旁边的小山。邓小梅眼睛一眨：“那不远，有五、六里路，我认识。”说完带着苏凤绕到村外的小路向赵家沟走去。苏凤一边走一边在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下邓小梅，只见她身材苗条、容貌俊秀、皮肤细腻，只是衣衫褴褛。十二月的天，即使在川北也已经很冷了，她却赤着一双脚，不停地向前走。苏凤有些心疼地上前挽住邓小梅说：“你看你，怎么也不穿双鞋呢！”邓小梅却笑着说：“我们乡下人，习惯了！”苏凤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了一双草鞋递给邓小梅：“穿上再走吧！”邓小梅却倔强地说：“我不要。我在家自己会打草鞋，舍不得自己穿，都让我爹拿到集上卖了。家里太穷，要是养不了我，早就把我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了！”

　　苏凤听到她这样讲，激起了自己的一些回忆，心里有些难过。走了一段路，她估计快到了，就招呼邓小梅坐在路边树林里歇息。她象大姐姐一样地靠近邓小梅，低声说：“我小时候也给别人家做过童养媳！”邓小梅吃惊地说：“那……，那你男……男人家，他……他让你出来吗？”苏凤沉默了一会说：“其实那个人家根本就没有男孩子，我们那儿把这种童养媳叫‘等子媳’，就是等儿子生下来的童养媳。在我们那儿，大家都说这是命最苦的媳妇。住到婆家去只是为了让你干活，家里的苦活脏活什么你都要干，吃的是家里别人吃剩的。就是真等来了丈夫，还要象老妈子一样整天带着他，哄着他，等他长大，到了能圆房时，你早就老了，会被人家从家里赶出来。就算是不赶你，守着一个小你那么多的男人，这日子怎么过呢？”邓小梅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她听苏凤讲的身世就心酸，反过来抚摸着苏凤的肩膀，似乎要安慰她。苏凤轻轻地用凄婉哀怨的曲调唱了起来：

　　十八娇妻三岁郞，

　　夜夜睡觉捧上床。

　　辛辛苦苦捧到大，

　　男大女老怎同房？

　　邓小梅难过得流下了眼泪，她又问道：“那后来呢？”苏凤表情放松，流露出突破压抑的欢快：“后来红军来了，我就跑出来参加了工作，先是在政府，后来又当了红军！”邓小梅问：“那他……他们家没有找你？”苏凤笑了，她的手向衣襟下一伸，眨眼间手上出现了一支乌黑的小手枪。苏凤的手不知怎么一动，小手枪竟然在她的食指上飞快地转起来，突然手枪把被握在她手中，只听一声不太响的枪声，一支小小的斑鸠从树上掉了下来！

　　邓小梅吃惊得眼睛瞪得象满月：“哎呀大姐，我说他……他们家为啥不……不敢将你咋样！”苏凤牙关紧咬，表情却很平和：“你说，我们要怕吴老太爷吗？”邓小梅一连串的说：“不怕！不怕！他们要来，你们就啪、啪！”邓小梅用手比划出打枪的手势，也象苏凤一样地咬起牙关，做出凶狠的样子。

　　苏凤收起手枪，凝神对邓小梅说：“我们妇女命最苦，不但象男人一样受地主恶霸的欺负，还要受封建家庭的欺负。你还好，长在父母家，免去了受好多罪，可是按你们乡里的习惯，你能躲过多久呢？”

　　邓小梅如梦方醒：“是啊！就算是吴老太爷不纠缠，我还是要嫁给这里一个人家，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干活受气！我们村的媳妇儿，每年都有几个投河上吊的，我们女人的命就是一辈子受气，不只受外面坏人的气，还要受家里男人和男人一家的气。”她急急地说：“大姐，我跟你走吧！我什么活都能干，跟着你，没有男人敢欺负我，再也不会受气了！”

　　苏凤微笑地拍了拍邓小梅的肩：“你就叫我苏凤吧！我的年龄跟你差不多，不要太抬举我。我和你说的这么多，也不是让你恨男人。在我们红军里，也有很多真正的男人，他们从不欺负女人。在红军里男女平等，大家象兄弟姐妹一样互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