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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笑云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然后很优雅地擦了擦嘴，她说：“你们思考的时候用大脑，而我思考的时候却是用胃，道不同不相为谋，性别决定高度……”

　　范思哲打断了她：“你用胃思考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真知灼见吗？”

　　“你指哪方面？”

　　“无头尸体和无头鬼的照片。”

　　熊笑云说：“无头尸体的尸检报告我已经给你了，无头鬼照片我也帮你鉴定了，是真的。剩下的事就得靠你去调查了。”

　　范思哲苦笑着问：“咱们是不是同事？”

　　“现在咱们还是同事，可是如果你想和我……我也不敢反抗，你有枪，力气也比我大。”熊笑云不说话了，她双手抱住胸，满脸绯红。

　　范思哲嘴里的牛肉粉差一点喷了出来，他干咳了两声，然后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流氓，那一定是你教唆的。”

　　熊笑云也笑了，她说：“和你开玩笑呢。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挺帅的，干嘛老是绷着脸呢？我相信你一定能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可是，你得先把肚子填饱……”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熊笑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也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怎么了？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很靓的，干嘛老是绷着脸呢？”范思哲打趣着问。

　　熊笑云苦笑着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先听好消息。”

　　“我们对无头尸体口袋中的钱做了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

　　“那坏消息呢？”

　　“鉴定结果表明，这些钱上面没有死者的指纹。”

　　范思哲一怔：“没有别人的指纹可以理解，可是这钱上面为什么没有死者自己的指纹呢？”

　　熊笑云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范思哲明显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是的，这件事太诡异了。河边两次出现被神秘野兽咬掉头颅的尸体，两次的目击者里都有里都有这个孩子和这个女人，难道仅仅是巧合？死者口袋里的钱上面为什么没有他自己的指纹？

　　“你说，死者口袋里的钱，是不是在死者死后被人塞进去的？”刚问完范思哲就后悔了，这种推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别人就更不相信了。熊笑云摇摇头，说：“只听说过抢钱杀人的，没听说过送钱杀人的，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老板结账！”范思哲喊了一句。

　　熊笑云一怔：“你干嘛去？”

　　“找目击者谈谈。”

　　范思哲是上午见到那个孩子的。他正在上体育课，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孩子得意洋洋地说，“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

　　范思哲问：“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孩子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叹了口气，说：“我没有表。”

　　范思哲乐了，他又问：“你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天黑了吗？”

　　“天还没黑。”孩子立刻回答。

　　“那么天还亮着？”

　　孩子摇摇头，说：“也不是亮着。”

　　范思哲更乐了，他说：“是不是天快要黑的时候？”

　　孩子想了想，很慎重地点点头。

　　范思哲问：“你是不是经常去河边？”

　　“是的，每天放学后都去。”

　　“为什么？”

　　孩子说：“我第一次在河边看到没有头的人以后老师表扬了我，后来我就天天去河边。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

　　范思哲不禁微笑了。原来这孩子天天去河边就是为了得到老师一句表扬的话。

　　只是，这一句表扬太沉重了，需要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范思哲站了起来，他摸了摸孩子的头，说：“谢谢你，小朋友。”

　　孩子十分认真地说：“你抓到那个坏人以后，让我看看。”

　　吃过午饭以后，范思哲独自一人来到河边。连续两具无头尸体的出现，让河边变得悄无声息，甚至还透着一丝阴森。昨天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河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范思哲站在河边苦思着。现在，河边是如此沉寂，看不到一个人。他知道这两起无头尸体案已经传遍了羊平乡，他也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想来案发现场看看，可是却没有人敢来，那是因为他们怕被当成是嫌疑犯。点上支烟，范思哲在河边坐了下来。他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还闻到了河边野花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这是一条美丽的小河。

　　如果不发生这两起无头尸体案的话。

　　就在这时，范思哲听到了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回过头：一个穿着白连衣裙的女人站在他身后，她长相清秀，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

　　她说：“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我在家等了你一上午。”她的脸色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范思哲愣住，他小心地问：“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她的眼泪已簌簌而下，她哽咽着说：“因为昨天晚上我没有把话说明白。”

　　“昨天晚上？什么话没说明白？”

　　“昨天下午我在河边看到了一个人。”

　　范思哲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连续两起无头尸体案件的目击者。她现在的模样和半个月前比起来，有了很大的变化。头发剪短了，脸上还化了妆。范思哲看着她，苦笑了一下。他知道，从这个女人的嘴里，根本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她是个疯子，羊平乡的居民都知道。

　　“你的男朋友还好吧？”范思哲知道，只要一提起她的男朋友，她就会安静很多。她是当地人，几年前，她爱上了一个外地来拉煤的中年男人。后来，男人拉着煤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而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点点头：“我男朋友说过几天就来看我。”

　　范思哲笑笑，问：“你为什么经常去河边？”

　　她疑惑地看着范思哲，想了很久才喃喃地说：“这个问题你昨天晚上已经问过了。”

　　范思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你昨天晚上没有问吗？”她像是在问范思哲，又像是自言自语，“昨天晚上问我话的那个人好象不是你。”

　　范思哲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昨天晚上问我话的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

　　范思哲摇摇头。

　　“我害怕。”她颤抖着说。

　　“你害怕什么？”

　　她说：“害怕我男朋友回来以后找不到我。你知道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河边。他说了，这几天就回来看我。”

　　范思哲把目光转向了河面。他觉得有点伤感。这本来就是一个很伤感的故事。他看见几只五颜六色的水鸟在河面上掠过，河面上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

　　“你们不会怀疑我吧？”她小心地问。

　　范思哲笑着摇了摇头。

　　她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她开始讲话了，自言自语说得很快。一会儿轻声细语，一会儿大喊大叫。范思哲一句也没听懂，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和疯子说话。

　　那就只能找刘根说话了。

　　三个目击者里只有他是正常的成年人。

11。　小院里的无头鬼（一）
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刘根孤零零的一个人置身于空寂的河边，空荡荡的四周弥漫着说不出的寂寞，那种近乎绝望的寂寞让他几乎要发疯。

　　河边，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刘根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恐惧，一个月之前在北京，他就已经看见过一次无头鬼。

　　两年前，他怀揣着发家致富的梦想来到了北京。第二天他就发现，发家致富原来只是一个梦。让他梦想破灭的是一家职业介绍所，而这家职业介绍所的名字恰恰就是——梦想职业介绍所。刘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他们，却没有得到一份工作。来到北京的第二天晚上，刘根是在火车站广场睡的。来到北京的第二天晚上，刘根遇见了杨哥。

　　杨哥从小到现在都没有偷过东西，但他却是火车站这一带的贼头。几年前杨哥还不是贼头的时候，他就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培训小偷，这是一个无本万利的生意。杨哥找了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到郊区租了个院子，然后几个人割了手指，喝了血酒，这生意就算是开张了。

　　火车站广场上有很多流浪的少年，这些人，就是杨哥要培训的对象。把这些人骗过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几句承诺，一份盒饭，就能让这些流浪少年跟你走。有时候遇见傻一点的，连盒饭都省了。骗回来以后，不管是听话的还是不听话的，都是要先打一顿的。你不打他，他不知道你厉害，杨哥说。打完之后，就要培训了。培训用的教材都是杨哥从网上收集的，他还给这些收集来的教材起了名字，有《天下贼术宝典》还有《开锁秘笈》。这些流浪少年大都是不认字的，杨哥只能一句一句地念给他们听。他还买来了道具，理论加实践，学不会就要挨打。这种教育方式是很有效的，成绩也是喜人的。半个月以后，杨哥和同伙就带着这几个所谓的公司员工上街了。他们自己是不偷的。他们上街是为了监视这几个员工，不能让他们趁机逃跑了。

　　几天过后，杨哥发现这几个经过培训的员工虽然偷起东西来手法干净利索，可是收获却不大。经过认真总结以后，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浮出了水面——他们不知道应该偷谁。

　　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选一些衣着光鲜的人下手，事实证明，这是不对的，这些人的钱包里除了各种各样的卡片之外，基本上是没有现金的。杨哥赶紧调整了工作方向，开始挑一些衣着朴素的人下手，事实证明，这还是不对的，这些人的钱包里连卡片都没有，里面的钱也就刚够买份盒饭的。

　　有钱人长什么样呢？杨哥苦恼极了。

　　还得加强学习。

　　杨哥从网上又收集了一些“如何通过衣着看身份”之类的文章，开始一句一句地念给他们听。事实证明，杨哥的辛苦没有白费，这几个员工的工作效率开始大幅提升，基本上已经能做到出手就不空。

　　知识就是力量。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只可惜好景不长，苦恼又一次降临到了杨哥头上。好不容易培训好的员工渐渐地跑没了。偷钱包就得去人多的地方，越拥挤就越容易得手。可是这样的地方要是想盯住一个人，那是很困难的。没出一个月，杨哥手下一个员工都没有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招人了。

　　于是刘根就变成了杨哥手下的一名员工。程序还是一样的，先挨打，再培训，教材都没换。半个月以后，杨哥带着刘根开始工作了。

　　这一次，杨哥改变了工作重点，他把上街偷钱包改成了入室盗窃。刘根第一次参加工作就让杨哥震惊不已。只用了二十分钟，刘根就从一栋别墅里偷出了人民币五万，美元一万，珠宝首饰一大盒，手表六块，数码相机和笔记本电脑各一部，还没用过的手机两部。粗略地估算一下，这些东西能换一辆中档轿车了。

　　事后，杨哥给了刘根五十块钱的奖金。

　　从那一天开始，刘根就想离开杨哥自己干。可是没有机会。杨哥把他盯得很死。半年后的一天，在一次盗窃过程中，刘根从三楼的后窗跳了下去，避开了守在楼道口的杨哥，这才逃了出来。

　　这时候的刘根已经不是那个被职业介绍所骗得身无分文的傻小子了，半年多的偷盗生涯和杨哥的培训让他成熟了很多。他开始出入各种高档社区，搞起了搬运工作。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让他的心理更加稳定，手艺也日渐娴熟。如果没有发生一个月之前的那件事，刘根或许现在还在北京从事着那份可以带给他丰厚收入的搬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