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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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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大嫂。”陈氏和宝柱面带微笑,上前行礼道。
    “哎呀,原来真是三叔和妹妹来了呀。”章氏闻言转过身,略带夸张地笑道:“我还以为是我人老眼花,看错了呢!真是难得!”
    “大嫂真会说笑话,你若是说老,那我这样的,还能出门见人么?”陈氏笑了一笑,再次歉意地一弯腰:“真是对不住,让大嫂久候了。”
    “先头听人嚼舌头,说是妹妹家可是发了财,哪里还会来登咱们院子这破门槛儿。”章氏转身将手炉递给身边的下人,亲亲热热地拉着陈氏的手,也不请他们进去,就站在门口笑道:“我就说,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看,果然是被我说中了吧!那些碎嘴不懂事儿的,擎该打了板子撵出去!”
    “大嫂说的极是。那些下人们,不时常教训着点儿,总会翻天的。”陈氏依然十分好脾气地微笑道。
    她才不相信章氏是专程跑到大门口来等他们的。一辆马车过来了,她看不见?人都下了马车,她还作势装没看见,继续贴门神,不就是贴给他们看的么?还有那话里话外的,哪句不带着讽刺?但陈氏才不想理会这些,只装作听不懂,顺着章氏的话去说为这不相干的人生气,多不值得啊!只熬过了这半日一休的,明早就各走各的了,跟她章氏瞎计较,不是纯粹给自己添堵么!
    章氏见陈氏不理会自己,心中犹自不甘心,四下扫了一眼,见他们只有一家三口,于是细长的眉毛一抬,格外关切地问道:“你家的那个小病猫呢?不是说好了么?怎么没有来?”
    “没有好通透呢。”陈氏也跟着忧心地道:“乔乔现在畏寒的很,一入冬就没敢出房间,大夫说是要静养一冬,我想着,这祭祖什么的,都是男人家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不来也是不打紧的。”
    “这怎么说的,我们满人家的姑奶奶可最尊贵!”章氏闻言十分不满,转而又装作很能理解陈氏的苦衷,叹息道:“就乔乔那个小身板儿,也应该将养着。若是一出门被冷风一吹,有了个万一——”只听她扬声拉长声调,道:“说不得你家喜庆的大红春联,才贴上就要被撕下,改贴黄纸了!”
    诅咒!
    这是赤luo裸的诅咒!
    陈氏三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南英更是忍耐不住,当下血气上涌,就要上前与章氏辩驳,却被面庞僵硬成石头一般的宝柱死死拉住他们此时还在胡同里站着呢,这四邻里的,可没少往这边探头探脑的。他们可不知道谁是谁非,只会当成个笑话去说,而且,这章氏是南英的大伯母,若是南英闹了起来,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是跑不掉的!为了这章氏一句话,背上个坏名声,不值!
    而且,他们若是就这句话较了真,那不就是认同了这诅咒,认为南乔会坏?他们不理会,才是最好的!
    陈氏的脸色僵了僵,也懒得再做那应付的笑容,当下硬邦邦地道:“我代我家乔乔,谢过她大伯母关心了!”说罢顿了顿,像门楼内扫了一眼,问道:“这会儿怕是已经午时了吧?敢问大嫂,这个门,今天我们是进……还是不进了?”
    说这章氏,见自己抛出的一句话,终于引得这一家人神色巨变,南英更是想要冲上来与她拼命的样子,心中当真是得意的很:你们不是装听不懂么?你们不是能忍么?终于挠到你们痛处了吧?看你们还忍不忍!
    至于左邻右舍的闲话,他们知道什么!这三口人来的晚可是事实;那南英若冲上来,以下犯上,不敬长辈也是事实!可惜,他竟然被那木头一样的三叔给拦下了!
    她心中正在惋惜,还待再说点什么,突然听闻陈氏这硬邦邦的问话,当下脸上就不自在起来——她当然是不能拦着不让这三口人进门的。那样的话,外人议论起来,就会变成她不懂规矩,不亲兄弟;但就这么让他们进去,没能给他们添堵,她又觉得面上无光,十分的不甘心……
    “真是愚昧妇人,不知规矩!”正在章氏思量踌躇之间,门楼内走出一个面带愠色的肥胖锦衣男人,看模样有五十岁上下,下巴上留一把短须,正是宝柱同父异母的大哥,董鄂家族这一小分支的家主宝良。
    只见他走出门楼,狠狠瞪了章氏一眼,越过了她,向宝柱和陈氏歉意地拱手道:“三弟,三弟妹,让你们见笑了。别的就不说了,咱们还是先进家门吧,多少日子没来了,老太太念叨着呢。”
    “见过大哥。”宝柱和陈氏的脸色缓了缓,再次屈身行礼。礼罢,宝柱讷讷地道:“是我们来的晚了些,也怪不得大嫂。”
    “行了,兄弟之间,总说这些多没意思。还是赶紧进屋要紧。”说罢,宝良引着宝柱一家进了门楼,又回头对先前贴门神的仆人们厉声道:“赶紧将门神贴好,没见说话就午时了么!若是引了晦气进门,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是,老爷。”那仆人得了命令,赶忙去张贴了门神,见章氏还咬牙恨恨地站在门口,原不敢上前去触眉头,但时辰不等人,他只得小心上前,躬身低声提醒道:“夫人,午时到了。”
    话说,这章氏今儿本该在不停发号司令,她作为当家主母,院里大小杂物,多的事情要她拿主意,又碰见这年节十分,更难得有半点空闲,怎么会出现在大门口,等着宝柱一家呢?搁在往年,宝柱一家来就来了,随便一个仆人就可以将他们带去安置他们一家的小院子了。
    说起来,她也是临时起意。眼看巳时过了,她无意问了一句,得知宝柱一家竟然还没有到,想起她前次上门去找茬,却在陈氏那里吃了亏,又想起宝柱一家铺子生意红火,不用几个月就发了发财,心中十分不忿,他们那一家破落户,凭什么就能发财!他宝柱就是一截没本事的木头桩子,她陈氏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面团!还有南英,他凭什么就能离了族学,去读国子监!要去也该南俊去!
    这一不忿之下,就忘记了她曾经被陈氏三言两语挤兑的灰溜溜的事实,忘记了南英去了国子监凭的是十三阿哥的举荐,当下头脑一热,就想借着现在他们“迟到”的借口,去讥言嘲讽一番,好平一平心中之气……
    却哪里想到,讥讽不成,又在这大门之前,当着宝柱一家、左邻右舍、特别是一众仆人的面,竟遭了宝良丝毫不给她留体面的一通骂!
    宝良他……自己是他八台大轿抬进门的结发夫妻呀!他怎么能不给自己留一点体面!
    章氏愣愣地站在大门前,看着别人一家家地放了鞭炮关了门,原本狭窄的胡同变得空旷起来,灰蒙蒙的再无一个人影,顿时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来,直觉得全身冰冷冰冷的。
    听到下人说话,她恍恍惚惚地进了大门楼,又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是听见仆人问话也是不觉,只是进了自己房间,一头栽在了床上。
    “额娘,额娘!”
    熟悉的呼唤声,让章氏茫然的目光有了焦距,只见她虚弱地笑了笑,道:“是俊儿啊。”
    南俊见章氏看了过来,惶急的脸色送了些,道:“额娘,我听说您不舒服了,是真的么?额娘,怎么不让人请大夫!”不等章氏言语,南俊又道:“是不是那些女人又惹您生气了?额娘,您说是哪个,看我替您出气!”
    “别说傻话。”章氏心中一暖,慈爱地摸摸南俊的额头,心中感叹,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纵然平时再不成器,也是与自己贴心的!“额娘只是在外面受了风寒,略躺一躺就没是了。如今大过节的,我也不拘你,自己玩去。”
    似乎感觉到章氏真的没事,只是有些乏力,南俊也就放下心不在多想,又记挂着来的时候后门有人在掷骰子赌钱玩儿,就别了章氏,又兴冲冲地走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章氏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被打败。丈夫不念夫妻情义,自己不是还有儿子么!自己若是垮了,没有自己的谋划,南俊哪里争的过南诚?这岂不是趁了西跨院那狐媚子的意,平白便宜了南诚!
    老爷本就对南俊的不知上进十分不满意,自打南诚升作了把总,他已经多次当众夸奖南诚,训斥南俊了!这样下去的话,虽然南俊是嫡子,但谁能保证宝良他不将整个家业暗中转给南诚,只给南俊留个空架子!
    为了儿子,自己本就要多留几个心眼儿,绝不能垮!
    082 大门内的事儿
    有了奋斗的动力,章氏自然就有了精神,但也没有立刻起身,就歪在床上思量起来。
    宝良是个爱色的,这一点不容怀疑。当年她胡姨娘,不就是生的一张好脸,宝良才不顾她的出声,抬了进门,爱的不行?可再好的颜色也要老去,再好的细粉也遮不住脸上的细纹儿,她生下的南诚都有十八了,已经是准备议亲的年纪了,她胡姨娘纵再好的面皮儿,又能剩下几分?
    这些年,宝良一个丫头接一个丫头的祸害,西跨院早就去的少了!
    没有枕头风吹着,自己又把着这院里的大权……旗人最讲究个嫡庶尊卑,南俊纵是不成材,也没有少个胳膊腿的,也不是病秧子撑不起家,这一份家业最终还是要落到南俊头上!他宝良总不能糊涂到不顾规矩的地步!
    算了算现状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章氏又满意起来,当下坐起了身,也不唤丫鬟进来,自己下了床,穿上了鞋,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起自己的妆容来。她是当家主母,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等着她拿主意的!
    重新将发髻梳的一丝不乱,擦上茉莉头油,又簪上一个镶玛瑙的金簪子,再将自己全身上下的衣物捋平,不见半点褶皱细纹了,章氏才拣起丢在桌上的帕子,端起矜持的微笑,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夫人。”
    “夫人。”
    章氏走出自己的院子,对路上问候的仆人们或漠然或带点心切地微微点头,不一会儿便到了宝良的书房前面。
    绕过这个书房,再走一段,便是正堂——此时,这宝良、宝栋、宝柱三人该在那里商议祭祖事宜才是。正堂旁边的偏厅,便是自己日常处理事务之所,这会儿,想必有不少管事婆子焦急地等着自己回话呢。
    噫,这书房里,有响声儿?
    章氏路过书房门前,正要转弯,就听见书房中似乎有人。宝良此刻应该在与他弟兄们说话才对,这儿莫不是有那想趁着忙碌,前来偷东西的小贼?
    家中竟然还有手脚不干净的!
    章氏住了脚,转身上了书房的台阶,将书房的门猛个推开,正待训斥,但一见书房中的状况,顿时面红耳赤,气血上涌书房之中,那宽大的太师椅上,宝良正将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紧紧箍在怀里,一脸色迷迷地在其颈脖面上拱个不住。再看那丫鬟,外面的棉袄已经被脱下半边,露出里面的水红衬衣,面色酡红,小嘴微张,一双胳膊正无助地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一见章氏推门,那宝良有些败兴地松了手,那丫鬟也惶惶地从宝良腿上跳了下来,将棉袄胡乱整了整,也不敢与章氏照面,低头从她身边跑走了。
    “你不在偏厅主事,怎地到这里来了?”宝良斜了一眼章氏,又眼睑一沉,自顾自地站起身,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装,边理边道:“祭祖的器皿贡献都准备妥当了?年夜饭也安排了?”
    听听!听听!章氏心中气煞,合着自己就该脚不沾地地忙碌,万不该来打搅他的风流快活!
    “我的爷。”章氏也没往屋里走,只站在门口道:“我若不来,怎么看得这一场好风光!我若不来,爷您恐怕就要一身yin秽地去祭祖,到时候,祖宗显灵,说不定会气的糊涂了,来责怪我不贤!”
    这话说的,让宝良一阵气短,张了张口,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祭祖之前,本就要沐浴焚香,他刚刚那种行为,放在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但在此刻这年节的关口,却是大大的不妥了。若是张扬出去了,一个“不敬祖宗”的名声,就能让他再无脸见人!
    讷讷半晌,宝良才低声陪着小意道:“不过就是一个来送汤粥的丫头,值得你这么计较么!”
    送汤粥的?大节日的,哪个还有闲情给他送汤粥?
    章氏这才瞧见宝良面前的书桌上,放了一个红莲瓷碗,碗盖被掀在一边,从她这里看过去,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是汤还是粥,不过,她关心的不是这个那个丫头,好像是南诚院子里的丫头?
    南诚总不会使人来送汤粥,这是女人后院争宠才用的小手段,他南诚是个有能耐的,绝不至于使出这女人用的手段。“我的爷,这又是哪个妹妹心疼爷了?”
    “说是胡氏叫送的。”宝良见章氏没有大闹的意思,当下就宽了心,不在意地道:“只是看着面生,没在胡氏院子里见过,说不得是她自个儿想往上爬,托了别人的名罢了!”
    想起这个可能,宝良有些自得地摸了摸自己的短须,那个小丫头长的可够水灵,她不想着去讨好南诚南俊两个小子,反选了自己,说明自己风采不减嘛……
    而章氏一听说真是胡姨娘,长长的手指甲就将这个儿手心扎的生疼。这个胡姨娘,自己老了,就给爷送新人讨他欢心!不愧是娼门里出来的,使得这等腌臜手段!她不用自己院里的人,却用儿子身边的,她以为她瞒的过我去!
    “我的爷,这大年下的,您怎么也得注意着点儿。”章氏向前走了两步,笑道:“过了这个年,您想要哪个丫头,我还能拦着您不成?”
    不过,与胡氏有关的怎么说也要拦着,不,得想个什么法子不着痕迹地将那丫头撵走才最保险……章氏在心中加了一句,又向宝良行礼道:“外面还有事情等着我张罗,我就不耽误爷休息了。”
    “得了,爷跟你一起去。”宝良对陈氏今儿的态度非常满意,识大体,顾大局的,又一想自己在书房待着也是无趣,桌上那什么粥的也冷掉了,于是就站起身来,表示要与章氏一起走。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宝良走在前面,章氏落后半步跟着,一道去了正堂,各自理事不提。
    只说这章氏回到偏厅,一面坐镇在那里,听几个管事的回事,心中却琢磨着怎么将那个丫头打发走。
    她倒也不怕出岔子,祭祖年年都举办一回,又是年年一个样,连供桌上的干果都不曾换过一样儿,早就形成了规矩套路,下人们也是做熟了的,想要出个错,也不容易。
    “夫人,二夫人使人前来说话,说是陆姨娘因为怀着身子,有些畏寒,年夜饭就不准备出来上桌了,特意来告知夫人一声。”传话的丫鬟站在章氏面前低声道。
    “唔,知道了。”章氏应了一声,心道,这么点事儿,也来回……“等等,你说的是陆姨娘?”章氏突然身体前倾,急急问道。而她的声音,甚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了。
    “是的,夫人。正是陆姨娘。”丫鬟住了脚,再次回道。
    章氏笑道:“大过年的,正是团圆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因为畏寒就错过露面的机会呢?”
    平日吃饭,姨娘可是不能上桌的,只能在一旁伺候着,只有过年过节的,才会在主桌边上另置一桌,以示她们也是半个主子,是与奴婢们不同的,这也是给姨娘们过节的体面。
    “你去告诉二夫人,说到时候炭火足着呢,绝不会冻着陆姨娘的,让她放心。”章氏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含笑吩咐道。
    陆姨娘,那不是老太太给宝栋送的丫头?
    老太太既然能给宝良送丫头,给宝栋送丫头,那宝柱论理也是她儿子,她怎么能厚此薄彼呢?总要也给宝柱送个丫头才是,不然,别人岂不是说她嫡母苛刻?正好也将那个丫头顺便打发了!
    待传话的丫头走后,章氏真是越想越痛快,越想越是觉得得意:那陈氏不是讽刺“服侍”自己的人多么?那自己也送一个“服侍”她的,让她也尝尝被人“服侍”的滋味!
    那胡氏不是想送个丫头固宠么?我将她事先打发了,看你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能用的!宝良虽然好色,但一般的丫头他可看不上!你胡氏想再培养一个有姿色又忠心的,没个三两年总不成吧!
    想到这儿,章氏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疾步去找老太太去了。
    后堂,暖厅。
    章氏一边给半躺在炕上的银发老太太捶腿,一边低声道:“姑母,这一回,您可一定要帮我。不然,侄女在这个家中就再无指望了!”
    自打老太太做主应了宝良,将胡氏抬进了门,那时候章氏尚是新婚,心中气不过,只当这老太太偏着外人不向着她,多少年都没称过老太太一句“姑母”了……
    那老太太瞥了章氏一眼,道:“当年,我让胡氏进了门,想必你这些年都是怨我的吧?”
    “哪能呢?”章氏尴尬一笑,低眉道:“姑母那么做,肯定是有不得不做的因由,侄女儿可不敢张狂。”
    “那胡氏怀了董鄂家的骨肉,我老婆子若是不让她进门,生了下来,那就是咱家的丑闻笑话!你也许会想,不是没生下来么?直接做了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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