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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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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唐《禁武令》本是国朝初年太宗陛下于贞观年间颁布,以为防患未然之意,只是历经百余年时光流逝,此条法令早已是日渐废弛,尤其是长安两经破城之后,便是升斗小民之家亦备有一二利器,以为自保,遑论张侍郎这自一地节度任上返京的高品官吏?

    然则,毕竟此令并不曾真个废除,是以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而已,值此之时,为皇帝逮个正着,这张镒又能如何解释?喏喏半晌,也只能口中迭声道:“臣死罪,臣死罪。”

    “哦!卿家倒是颇有自知之明。”李适调侃的语带讥诮道,随即,他更提高音量,一声喝道:“还不速将那军士给放了出来!”眼见那张镒犹自有迟疑之意,皇帝陛下再也不耐地挥手喝道:“来呀!进府搜!”

    此道饬令即下,当即便有一队禁军士卒在队正地带领下,鱼贯如府而去,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见他们抬着一个昏晕不醒,面色“五彩斑斓”的军士缓步行出,李适一见担架上抬着的正是当日那个在含元殿上大肆哭闹、惹人发噱的晋州信使,那里还不明白其中原委?当下冷冷一笑道:“朕记得当日张卿《谢除门下侍郎表》中有言:‘臣少以恩萌入官,颇不识圣人礼仪恭让之道;然近十载以来,自惭前时劣行,始折节读书,养性修身,以求尽去己恶,俾使有益于国也!’今时,卿家连一个小小的士卒也不能包容,莫非这就是你十年养气所得?来人哪!摘了他的乌纱袍服,着刑部会同大理寺,议其‘私藏军械、图谋不轨’之罪!”

    耳听天子全不以扣押军士治罪,而是以私藏军械名之,张镒已是心下大寒,及至再听到“图谋不轨”四字,那里还能支撑的住,不待应命而来的内宦上前,这个敢在朝会之上捋袖子开打的门下侍郎大人早已经软软瘫倒在地,他这付惫赖样子愈发换来李适一个鄙夷的目光后,皇帝陛下随即在晋州军士齐声颂圣的欢呼声中,由禁军护卫着回宫而去。

    ……………………

    长安城郊晋州军驻地

    “说,谁让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未经通报本官,就敢擅自围堵大臣府邸!”随着崔破的蓬勃怒火,下面站立的一干带兵官们无一人敢于出声开言,中镇将大人见此,嘿嘿一声冷笑道:“尔等倒是挺聪明呀!还知道不带钩、矛等军器,否则今日就是一个造反的罪名,你们这些混帐行子!还嫌汴州城中死的兄弟不够多是吧!非要把兄弟们都往火坑里面推?说,是谁出的这主意?”

    眼见任自己如何发火,这些人就是没有一人开言,愈发暴怒的崔破正欲伸手抓握军令,开行军法,却见自堂外施施然走进一个中年儒士道:“公子不用发作他们了,此事全是某一手为之,与彼辈无干。”

    崔破循声望去,却见正是那李伯元面带一丝浅笑,悠然入帐而来。

第八十九章

    苦笑着摇摇头,当翰林承旨大人走出兵部衙门时,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时分,再看看手中的这一份备案名单,崔破总算觉得自己这一下午的时光没有白费。

    自当日晋州军围攻门下侍郎张镒府,第二日,崔破自劾统军不严的折子到省,也正如李伯元所料一般,他这一本奏章给众人留下了一个攻击的口实。也正是缘于此,使李适名正言顺的消解了他此次的大功,最终除了“赞皇县子”这样一个最低爵位的封赏外,竟是再没有半分实质性的好处,不过此举也使许多个红眼睛的各部官吏们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心理平衡。

    与对崔破的赏赐不同,对于生还的晋州军士兵,朝廷确是展现了少见的大手笔。

    依照军功高低,这一干人等竟是人人皆有封赏,钱粮布帛之外,于军职上,最低的也成了领军五十人的队正。而其中除留有五百人随新任实授晋州参军高崇文重建新军外,其余的数百人竟是被全然打散,分配于江南四道,尤其是仅淮南道神策军一部,安插的一线带兵官就有近四百人,而那些能通达文墨之人更是多有被直接转为吏部管辖,实授分管下县治安缉盗县尉的。

    而崔破这两日纠缠于吏部、兵部之间,便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磨着这手下军士的出路去向。尽管他已被朝廷明诏解了晋州中镇将的武职,彻底重转为文臣,但是对生死袍泽兄弟的关心使他做起这件事来,直有无比的认真,而这两日不厌琐细的“分寸必争”也使崔大人护短的名声遍传长安,那些个即将远行赴任的晋州军士们固然是感激啼零,而许多六部沉沦下撩已久的小吏们,也深以不能为如此上官之属下为愧恨。

    拖着疲倦的双腿,回归家中的崔破刚刚下马。就见到府门处的那一张红色招贴:

    本府主人近日概不见客,奉喻诸远行晋州军士:文官不贪钱,武将不怕死!庶几,国必威远强盛矣!切切勿忘为荷!

    扯动唇角笑了一笑,崔破心下暗赞菁若果然是处事麻利。原来,自兵、吏两部行文陆续到达,这两日来崔府辞行的前晋州军士们可谓是络绎不绝,搅扰府上倒也还罢了。这“阴结朋党”四字却实在是不得不防。不成想自己刚刚于中午时分随意说出这句话,此时却已是张贴了出来。

    随着迎候出来的老郭头缓步入府,崔破随口问道:“李先生在做什么?”

    “回孙姑爷,李先生在帐上支了银钱,说是给各位军爷们送行去了。说起这个事,帐房小六也正急着找您,想回一回这事。”老郭头边前行带路,边微微侧转半个身子赔笑说道。

    “噢!他又有什么想头要说?”打了一个哈欠,身体极是疲乏的崔破跟上问道。

    “这个,说起来孙姑爷早有吩咐。小的们本不该如此多事。只是这李先生支的帐目太大,柜上稍有怠慢,他还要做脸子给人看。这……”

    不待面有委屈之色的老郭头说完,早已正肃了脸色的崔破当即一句话给喝了回去:“公子我前言在耳,于这府中,李先生说话便是与我无异,别说是支领银钱,就是他把这宅子卖了,你们也得尽依着他,倘若有人于此事上怠慢了,可就怪不得公子我不念旧情面!”

    眼见于府内素来对下人极是和气地孙姑爷如此勃然做色,这老郭头那里还敢多话。也只喏喏应是而已。

    进的正堂,一盏茶毕,恢复了许多精神的崔破遂向旁立侍侯的涤诗道:“去,把后园中的郭校尉请来!”

    也不过半柱香功夫,自至长安后便一直居于崔府的郭小四便紧随涤诗之后到达。

    躬身一礼,道了声:“参见大人。”后,郭小四不发一言的于堂下胡凳坐定,只看他这一份镇定功夫,那里还有半日当日捕快头的油滑?

    默默注视这个得力属下良久。崔破方才自袖中掏出一纸文书递过道:“自即日起,你这一部人马脱离晋州军中属籍,转入将作监作坊辖下,郭大人该做什么事还照旧去做,尤其是河北魏博镇那条线,一定要给本官盯紧了!”

    郭小四起身接过,见这却是一纸实授自己为从七品上阶工部主事的文书,那鲜红的吏部司官司纹章,只让郭大人好一阵心旌摇动,只是他此时的镇定功夫已远非昔日可比,是以面上倒也不曾有半分变化,只小心地将之收入怀中后,起身答道:“谨遵大人吩咐。”

    “本官于延福坊购了一栋两进的宅子,地段虽说不上太好,倒也还雅静,这便一并送了给你,也算是贺升迁之喜了,郭大人得便儿便将家人接了过来,一家子嘛!终归是要团聚着才好。”

    闻听此话,郭小四心底感激伴随着丝丝寒意一并升起,又是一个躬身谢礼后,方才开言道:“大人当日曾言,李伯元先生……”

    “此事你毋庸有疑,尽管按我当日吩咐便是。”言至此处,崔破微微沉思片刻后,续言道:“至于这魏博田惜之事,你只需前来报我便是。”

    “是。”郭小四轻声回话后,见崔破再无吩咐,便转身出堂而去,只是刚刚行的堂门处,却听见身后悠悠一声传来道:“京中‘密子房’实力深不可测,尔等宜避其锋芒才是。”

    ……………………

    一月后长安宫城

    换过便服常袍、驱赶开一应从人地天子陛下,在霍仙鸣的陪同下,步履悠闲的向扶余宫中行去,边行步之间,心情大好的李适犹自不忘打趣道:“霍伴伴如今也是日理万机,还这样陪着朕,倒也是委屈你了!”

    “大家此言可真个是折杀老奴了,能贴身侍奉陛下,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别的不说,光是宫里的这几千个奴才们,谁不是眼巴巴的瞅着、盼着,能摊上这份好机缘?”如面团一般的霍公公,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尽量压低尖利地嗓音说道。

    这话直引来李适一阵哈哈大笑,随后,他方才漫不经心发问道:“近日密字房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呈报?”

    “近日地方呈报的多是有关春税之事,毕竟这是咱贞元朝改两税法后的第一次征税,难免就乱了一些,至于河北四镇嘛,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处,江南等四道也日渐安定,闹事的人少了很多。

    说起来,老奴真个要恭喜陛下了,自安史乱起,这天下还不曾有象此时这般太平的,这还是大家登基的第一年,再往后,那还了得!”一口气说道这里,霍仙鸣竟真个是应声拜伏于地,口呼圣君不已,只将李适愈发逗的愈发大笑连连。

    原来,约在半月之前,最得陛下宠爱的窦文焰公公,不合在栖凤阁伴驾之时,失手打碎了太宗陛下遗留的明黄镇纸,被大发雷霆之怒的李适当即便要拖出斩首,幸得霍仙鸣求情,方才免了一死,被发配去了守皇陵。

    随即,不出意外的便是霍仙鸣公公随即接掌了密字房,一跃成为大唐内宦第一,这个蓦然发生的人事变动除了使霍公公更上层楼以外,更意外的使整个宫禁之中风气为之一变,倒也算的上是无心插柳了。

    说话之间,李适两人已是距离扶余宫越来越近,早有眼睛尖利的宫女发现后,入内通报,不过片刻功夫,便见那韦贤妃领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出宫迎接圣驾。

    免不了又是一番见礼后,韦妃见李适眉眼之间自有压抑不住的喜意,乃凑趣一句问道:“今日个儿有什么大喜之事?惹的陛下如此欢喜。”

    “这却是贤妃有所不知了,今日江南诸道的税薄已然传抵京中,仅这春税一项,竟是已经抵的上去岁全年收入了,朕如何能得不喜?爱妃念念不忘要为崇唐观中太上玄元皇帝再塑金身,朕看倒也是能办了!想不到,这杨炎不仅精通礼式,于财赋上竟也是个人才,能想到如此妙法,且不说……”被韦妃一言搔到痒处的李适还待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却早被一支纤纤柔荑给轻轻堵住。

    “既来到臣妾这扶余宫中,便不再言朝堂之事。陛下莫非忘了当日约定不成?再说这为老君重塑金身之事,本讲究的臣妾对祖宗的一点孝心,若是陛下自太府库中拨了银钱,那又算甚么一回子事?大家的宠爱臣妾心领了,只是这银钱却是不要了,省下它们,那怕就是黜免了一县的税赋,不也是天子的一片雨露君恩?前日,李真人来宫中为臣妾解梦,还说陛下近日于朝政上能无为清净、与民休息,臣妾听在耳中,可真是高兴的紧!”韦妃这样絮絮叨叨说来,只听得李适心下暖意频生。

    携手徐行之间,两人已是入的殿来,李适目光流转,却是被花几上一份做工精致淡雅的请柬给吸引过去,诧异之间,乃发声问道:“爱妃,这是……”

    嫣然一笑,韦妃掩嘴道:“赞皇县子崔大人领着翰苑的一帮才子们办了个‘轻歌曼舞楼’,这事,陛下竟是不知晓吗?”

第九十章

    嫣然一笑,韦妃掩嘴道:“赞皇县子崔大人领着翰苑的一帮才子们办了个‘轻歌曼舞楼’,这事,陛下竟是不知晓吗?”

    “轻歌曼舞楼!这崔破究竟想要干什么?”听了韦妃解释后,愈发迷惑的李适顾自喃喃低语道。

    “今日个儿一早,这崔破家的菁若随了升平进宫请安,臣妾这请柬也是她给的,说是朝廷财政吃紧,翰林苑的才子们生活清苦,崔县子以为不能再给太府库增加负担,也不能守着一堆‘宝贝’捱穷,因就有了这样一个主意,听说,这轻歌曼舞楼还牵着咱宫内梨园及长安教坊司了呢。”

    韦妃自在这边言说,那李适却早已是将花几上的那一份请柬顺手拿过,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份素底活页的对折柬书,封页之上,一轮清冷皓月孤悬天际,月下却有一个士子打扮的少年正持盏而赏,口中似乎犹自吟咏不绝,如此形象再衬以身侧几株浅浅兰草,只有说不出的淡雅孤绝之意,而扉页左下,寥寥两行蝇头小楷写道: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想必为这扉页做画的必是国手无疑,淡淡数笔之间,已然意蕴尽现,再杂配上这等句子,真个是让人一观此柬,便不能不心下有感。

    细细将这柬页端详良久,心下微微赞叹的李适方才顺手展柬,于这内里却是并无玄虚,只见素白的纸页上书着邀约之辞,这行书之人显然学的是本朝书法大家颜清臣之体,于圆润笔法之下,自有一股刚健雄浑之气力透纸背,可谓是深得《多宝塔碑》真髓了!

    “月圆之夜,曼舞轻歌,此间有翰林辞、善才曲、公孙舞,君素雅达,岂忍负吾等盛盛邀客之诚乎!”低语将这邀客之辞念完,微一沉吟后,李适淡淡一笑道:“翰林辞、善才曲、公孙舞,如此搭配可谓是人间绝品了,看到这请柬,便是连朕竟也是动了前往一观的念头,崔破此子可谓是出手不凡了!”

    “噢!陛下既然有了这等兴致。那妾身自当陪侍左右,也免得负了翰林承旨大人的一片拳拳邀客之诚才是!”说话之间,韦妃狡黠一笑,那另类的风情只让李适看得大大一呆。

    平康坊,京中烟花聚集之所在也,比邻东西两市的此坊是万年县为长安教坊及私伎划定的专营地界,是以终日里走马章台地王孙公子、腰缠万贯的大商巨贾、酷爱风雅的士子文人们于其间可谓是络绎不绝,又因有唐一代并不限定官员往来这等青楼妓馆所在,是以更有许多京中官吏亦是悠游其间,总之。若论长安繁华。此坊实为第一。

    而翰苑领衔建造的“轻歌曼舞楼”便是位于平康坊南侧的宣阳坊中,此地住宅原为京中作坊工匠所有,后悉数为崔破迁至和平坊中。遂将这偌大的地段尽皆空出,成为了建造此楼的上佳地段。

    今夜,缘着轻歌曼舞楼的开业,素来喧闹不堪地平康坊也难得的寂静了许多。当微服而行的李适并韦妃到达这个怪异建筑之前时,天色已是月出西山时候,冷冷的寒辉洒照着轻歌曼舞楼前那络绎不绝的高马轩车,真个是别有一番特异滋味。

    于僻静暗影处停驻马车,自有坐在车前辕上、一身平民服饰打扮的霍仙鸣公公率先跳下,往十六盏艳红宫灯照耀的正门而去。

    在门口迎客的除了翰林承旨大人之外,更有年纪老迈。却是诗名满天下的十才子之首钱起,其人成名即早,又是历经四朝,若论人头之熟,翰苑之中实不做第二人之想。由他来做此事,端的是人尽其才了。二人身后,是一排八人地礼部专任摈相,特奉了本部尚书大人之命,前来此间帮手地,也正是有了这些“专业”人士在,虽然来客之中显贵众多,却也个个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省却了崔破无数麻烦。

    “哎呀!霍公公,您老居然也大驾光临了,尊驾一至,可谓是使此楼增辉良多呀!快请,快内里请!”正与兵部黄郎中等人寒暄的崔破,听到旁侧钱起地这声惊呼,扭头看去时,入目所见便是霍仙鸣那一张团团胖脸,再细一瞅他身上那套服饰,那里还不明白其中缘故,当下与黄郎中等人匆匆拱手为礼后,便疾步走过。

    “钱翁,圣驾到了,切勿声张!”崔破先自低声对钱起耳语,止住了他的叨叨寒暄后,当即靠近霍仙鸣微声道:“霍公公,陛下现在何处?”

    且不言钱起自在一侧愣神,与崔破并肩向车驾行去的霍仙鸣边走,口中犹自道:“还是崔大人有眼力价儿,钱起这老货,人都活的糊涂了,见咱家这般服色,还在那里唠叨个不休,真真是老的昏聩了,还什么大历十才子之首,我呸!”

    恨恨说完这句话,两人已是渐行至马车之前,霍公公先自上前通报并搀扶下两人后,远在十步之外的崔破方才上前致礼,只是还不待他拜伏于地,早见李适将手虚扶道:“免了,免了,这是什么地方,那讲究得这许多礼仪。”

    崔破闻说,遂将拜倒的身子改为躬身一礼,眼角瞥动之间,见到一个全身紧裹的华服丽人,心头一震之后,再无二话,当先领路,几人在十余个身形沉凝禁卫的护持下,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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