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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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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城中,崔破的住所被安排在因丁忧出缺的前明威将军、本州折冲校尉官邸之中,以他一个正八品的录事参军职衔,居然住进了从四品大员的官邸,这其中的玄妙,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晚,韦刺使及州中上得了台面的官吏,于镜花楼设宴为崔破洗尘。一群或绯或绿的四五品大员,围着一身八品深青官服的崔破言笑晏晏,只让自诩见过不少世面的镜花楼老板并伙计们惊诧不已。

    席中,崔破方知此时的晋州城中,不仅是品级最高的折冲校尉丁忧出缺,就连武官第二的中镇将大人,也因为年纪老大,在家休养而无法理事。偌大一个晋州,管辖三千州军及两千团结兵的重任,竟然全部落在了他这个本是负责记录军士功过的参军身上,而韦大人也在席中出人意料的宣布,州中武事一任崔破做主,自他以下的文官们严禁插手,当然,如果有了问题,责任自然也是一分不担的。

    当晚,崔破醉意醺然的回到刚刚布置好的府邸之中,一边喝着菁若亲手熬制的醒酒汤,一边唤过呵欠连连的涤诗,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方才回房安歇不提。

    第二日,崔破并无动作,只是请过满脸冰冷的高崇文,策马前往设于城西的州军驻地观阅了一番,可惜营盘门口那四个睡眼惺忪、甲胄不整的兵士,让他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到他进入满地荒草丛生的校场,见到一群孩童在搭满衣衫的晾衣竿下奔跑玩耍时,他已经是完全的出离了愤怒,及至高崇文示意,让他看向由大唐步兵制式长矛搭建的晾衣架时,崔破反而完全的冷静了下来。只草草的看过一遍,二人便策马回转府中。

    当晚,与高崇文商议许久之后,崔破召来老成持重的车夫老郭头,递过一封书信,又细细的吩咐了一通后,在郭府中做了近三十年下人的老郭头便闪身而出,消失在大道北行的茫茫夜色中。

    “广,得赏辄分其麾下,家无余财,终不言家事,饮食与士共之。暑不张盖,寒不重衣,险必下步。军井成而后饮、军垒成而后舍,劳逸必以身同之,军中自是服其勇,士以此爱乐用之。”三日后的上午,崔破正在宅中书房诵读《史记》,偶尔翻到《李广将军列传》,不禁为一代名将的风采所迷;亦为其不能封侯,并最终因迷路,影响大军会师而羞愧自刎的结局诘叹不已。

    正在他这里心绪难平时,却见涤诗领着一位年过五十、华发渐生的甲胄老者走了进来,等到他们行的近了,崔破发现这老者穿着的竟然是九品仁勇校尉的服饰。

    走上前来,那老者行了军礼参见后,崔破请他坐下端茶叙话。说了一箩筐毫无新意的恭维话后,这名唤王大牛的老兵方才转入正题说道:“如今,大人分管这州中兵士,八日后就是分发军士钱粮的日子,这事还少不得请大人立个章程。”

    “却不知这每个士兵的钱粮又是几何?”崔破满脸和气的微笑问道

    “咱这是州兵,比不得本道节度大人的牙兵及牙外兵,这每个士兵嘛!每月朝廷给米六十升,如果米实在不富裕的话,就给粟九十九升,另有酱菜钱五十文;另外每年还有春、冬衣各一领,折绢布十二匹”王大牛陪着笑脸细细解释道。

    “哦。这也仅仅只能保证士兵基本的生活罢了!”崔破略一盘算后,心下自道。口中却是开言问道:“既然此事朝廷已有章程,那王校尉照样分发便是了,那里还需要来问我”

    看着欲言又止、满脸为难之色的王校尉,崔破心下一动,起身亲自为他续了茶后,含笑说道:“有事就说嘛!本官初来乍到,又是初次接触兵事,不懂的地方多,还请王校尉多多提醒才是。”

    “不敢,不敢!”王大牛起身谢过后,开言道:“崔参军初行兵事,有所不知。这历来分发士兵钱粮那里有全数下发的道理,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标准嘛!崔大人既然管了这事,这章程自然就是您来定了。”

    “王校尉请细说”

    “本州辖下共有三千州兵,另有两千团结兵。这团结兵,由于并不出州作战,也不离农事,只是在秋冬之际集合训练,所以钱粮也就减半,绢布也是没有。如此计算,每年就有咸菜钱二千四百贯及绢布三万六千匹到帐。当然,这些朝廷钱粮是不能都发给兵士的”说道这里,王大牛端起茶盏一阵牛饮后,续又说道:“按惯例,除了大人,这州中刺史、别驾、长史、司马四位大人是不能不分一份的,另外就是折冲校尉及中镇将两位本管武官,自然也不能少,至于其他的还有几位经办的校尉、旅帅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第三章

    “刺史韦大人也有一份?”崔破惊讶问道。

    “韦大人倒是不曾收过,他本是京中大族,家里有钱的很!”王大牛一幅颇是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

    王大人既然是如此熟悉,照这惯例去做也就是了,那里还需要问我这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沉吟半晌后,崔破面色不变的问道,只是在说到“惯例”这两个字时,格外的咬重了几分。

    “今年却是不比往日,昨日,余别驾等三人都找到下官,一再吩咐不再参与今年的分成;还有就是今年折冲校尉大人出缺,自然也省了一份,这四大份一省,再是怎么个分法,给士兵们又分发多少?这就要大人来定了。”满脸憨厚的王大牛扳着指头算过帐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崔破,静侯他的决断。

    “本官新来乍到,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一事不烦二主,还请王大人多多费心,先拟个章程出来,我们再做合议、定夺如何?”思虑一番后,崔破站起身来说道,随后更是亲自将他送到宅第门口,只让王校尉倍感光彩满面。

    崔破回转书房,刚刚重新拿起《史记》,就见涤诗在门外踌躇着晃来晃去,遂开口说道:“涤诗,有事进来说就是,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公子,这钱您可万万不能收,这几日,我依吩咐混入军营探看,那些普通当兵的过的简直是…是惨不忍睹,就那一份钱粮还要拿来养活家人妻小,实在是……公子,总之这黑心钱咱可不能收。”涤诗一进房中,也忘了行礼,通红着脸?*党稣庖淮蟠�?br》

    “放肆!你真是好大的胆,说,谁让你偷听的。”崔破勃然怒道

    他这一发怒,反而让涤诗措手不及,顿时熄了气焰,低声说道:“刚才出去不久,夫人又着我来看看公子会客完了没有,是不是现在就用膳,我也就顺耳听了几句,并不是有意偷听的”

    “故念你是初犯,这次我就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哼!看我不打折你的腿,你也就不要再叫我师傅了,记住了!”崔破依然满带怒意说道。

    “是,只是那钱,师傅……”涤诗犹自不死心的想要劝说,却迎上崔破那冰寒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说,倒退着出了书房。

    三日后,王校尉再次上门,递给崔破一张列满名单的卷纸,内中记载的俱是密密的人命,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录事参军崔大人,随后更有校尉、旅帅等等长长一串名录,只是记载在最后的五个毫无官衔的名字,让崔破一阵纳闷。

    “这几个又是谁?为什么也列名其上?”指着几人的名字,崔破疑惑问道。

    “这五个也是兵士,只不过却于他人大有不同”校尉大人卖了个关子后,才续又说道:“如今的士兵是越来越不好带了,动辄闹事,听说北边,还有几个藩镇的士兵还曾经赶跑了节度使,自己拥立主帅的!我等也不能不防,这几人都是本州土族子弟,族中势力很大,军中同族兄弟也多,有了他们在,其他兵士们少了钱粮也就闹不起来了,所以,这几个人是万万少不得的。”

    “噢!既然如此,便按这卷上拟订的章程来,王大人做老了事的,本官信的过,只是发钱粮那天,需将这些士兵召了来,我也一并见见。”崔破将卷纸递还给王大牛后,如此吩咐道

    “那是,那是,一定按大人说的办”随后,满脸堆笑的校尉大人告辞离去。

    回到书房,崔破将那五个兵士的名字誊在纸上,随后唤过涤诗问道:“你当日所说,可是这几个人吗?”

    “正是,这几个人在营中纠集了一伙人无恶不作,更加胆大妄为的是,他们竟然敢将军中配置的皮甲、轻弩等制式武器拿出与那姑射山上的盗匪交易,还有……”涤诗口若悬河的说道。

    “好了,不用说了,备马,我要去拜见辞史韦大人”崔破打断涤诗的话吩咐道。

    “与韦大人的面谈整整持续了个多时辰方才结束”走出刺史府,崔破的心中松爽了许多,而当晚老郭头返回后带给他的那封书信更是让他彻底的没了后顾之忧。

    “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再一次细细读过这封关键的书信后,崔破口中喃喃自语道,不觉之间,握着茶盏的手已是青筋暴起。

    ………………

    五日后

    崔破早早起身,来到书房之中,点燃了一枝安息香,任那袅袅清烟直直而上,又四散开去,他自摊开身前书册,似看非看的默然而坐,

    “观两军之战,当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有胜负矣!”

    不经意间,眼光掠过身前案上的《孙子兵法》,崔破的眼光顿时被定在这一段文字之上。再细看了一遍,方才喃喃自语道:“法令孰行?士卒孰练?赏罚孰明?一代兵家,果然不凡。”

    正在他这般大发感慨之时,涤诗自屋外轻轻走进道:“公子,他们已经聚的差不多了,而小李将军的前锋斥候也已到府来报,午时必到。

    “好!”崔破拍案而起,吩咐道:“换装,备马”不等涤诗动作,早有菁若自室外走进,身后跟随着两位手捧漆盒的健壮家丁。柔柔的看了崔破一眼,菁若打开漆盒,取出正散发着闪闪毫光的细鳞山文甲,为他细心换过,随后,更取过簪着红缨的头盔为他戴上。

    换装过后的崔破,一扫往日的飘逸气息,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战阵气息,两人深深凝视一眼后,再无他话,崔破转身而出。

    来到府前,更见早有八条身穿甲胄的大汉当门而立,细一打量,却是陪嫁菁若而来的郭府仆役,正在他愕然之间,那排头的郭二上前行礼后道:“原在郭府,我等八人俱为巡院,都经高爷训练过战阵厮杀之法,奉夫人令,陪同公子前往。”

    崔破闻言,心中一暖,却不多话,点点头,翻身上马,身后八名大汉跟随,一行九骑,伴随着隆隆声响,向城西校场驰去。

    很想多写一些,多更一点,但是我毕竟不是一个快枪手,如此速度已是极限,还请诸位书友原谅。

第四章

    崔破七人呼啸着弛进城西校场时,满眼所见都是乱哄哄的人群,又衣衫不整的军士,也有手提锅碗瓢盆的士兵亲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有许多小商贩也推着车、挑着担的在营中开了张,做起生意来。

    兵士的喧哗声、孩童的嬉闹声、商贩的叫卖声搀杂一起,这堂堂军营只比菜市场还要热闹,饶是崔破早有心理准备,这种种情形,还是让他啼笑皆非,而那随行的八名家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几人面面相觑,只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崔破驻马片刻,强自压抑了心头怒火,重新换做一个和气模样,方才策马缓缓弛进营中,自有一旁腿快的士兵先行入内通报,不一时,就见王大牛并数十名身着各色服饰的带兵武官迎上前来。

    相互见礼完毕,崔破便在众人陪同下来到阅校台上坐定,此地地势颇高,下面乱嚷嚷的情形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王大牛等人正要击鼓集合正领军粮的军士,接受检阅,却为崔破伸手拦住道:“还是等他们领过后再说,你我在上面等等无妨”,这一句话出口,立即换来一片“崔大人爱兵如子”的啧啧赞叹,更有一名旅帅将崔破夸的是白起

    重生,李广复出,犹不如也!。

    这种种夸赞只让崔破感觉全身恶寒,纵然是他自诩沉稳,也实在是抵受不住,见见天色,离午时尚有一段距离,也就顺势插话道:“各位过誉了,现在有请那位将军为我介绍一下军制?”

    他这一声将军,只让这些低级武官听得全身舒爽无比,不待离他最近的王校尉发话,早有一名性急的大胡子武官接话说道:“我来为大人解说一番”说完,高昂着头得意洋洋的向周围巡望了一圈,少不得换回无数道鄙视的目光。

    “大人且看!这领钱粮的士兵大都是五十人一聚,这五十人即为队,由一名队正统管;两队成旅,有旅帅一;两旅为一团,主官为陪戎校尉;四团为一军府,由仁勇校尉统领;本州州军置四军府,其中校尉王大人统领的这一军府辖有三个团,负责大军行动时的粮草保障诸事。至于团结兵,他们都是一些种地的泥腿子,体制虽然与我们相同,但是真要打起仗来,却是济不得事的”这大胡子虽然看来十分粗豪,但口齿倒是颇为伶俐,解说的倒也是清清楚楚,只是言语之间,对民兵组织的团结兵,处处显露出不屑之态,让崔破心底冷笑不已:“就你等这种‘正规军’,与泥腿子的团结兵又有什么区别?”

    “好这位将军大人言事果然大有武人之风,言精意简,好,好!”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好字后,崔破蓦然指向校场中一位满头华发的士卒问道:“为何这军中有如此之多的年老军士,如此,一旦突发战事,这战力当如何保证?”

    “这是国朝惯例,一旦身属军籍,不到六十岁,是不能还家的,否则便以逃兵论处,这可是要砍头的,好在平日里也不指望他们作战,也就是做做埋锅造饭、打扫营盘的杂事而已。”此次接话的却是身侧的王大牛。

    “这几年,年年遭灾,杂税也高,他们在家里过活不下去,也只好来投奔从军的亲人,好歹也算个团聚,有口饭吃,除了南方几个富庶藩镇以外,这北方各地都是如此”见崔破又看向那些营中走动的女人、孩子。不待他发问,王大牛已是提前答道。

    “打仗还要拖家带口,这仗也真就是没法子打了!”崔破心下叹道,这也是为何唐初那一支屡粘屡胜的雄兵如今胜少败多的原因所在,但他自知此事牵扯太广,实在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操心的,也只能长叹作罢。

    他们这边闲聊之间,已经是日行经天,离午时已经越来越近了,此时,扰攘了一上午的军营,方才渐渐安静下来,本次的钱粮分发,已是接近尾声。

    正在崔破准备击鼓聚军之时,却见台上跑上几个满脸横肉、作士兵装束的汉子,最前面的那一个一边撩起身上的衫子擦着汗,一边乍乍呼呼说道:“累惨了,今天真是累惨了,这***叶小满,让他领了四十升米粮,居然还敢聒噪,吃了大爷们几记老拳才算老实,对了,老王头,你找兄弟们前来究竟什么事?”

    “放肆!见不到新任的录事参军大人在此吗?还不赶紧行礼拜见!就是崔大人要见你们。”王大牛满脸尴尬的看了崔破一眼,叱喝道。

    那五人浑似滚刀肉一般,那里会怕他,闻言嗤笑了一声,打量了一番崔破后,也就上前懒洋洋的行礼参拜了,崔大人咬着牙温言抚慰了众“好汉”一番,见他们下了校阅台后,猛然暴喝一声“击鼓!”

    这一声大喝伴随着应声而起的隆隆战鼓声,刚刚安静下来的军营顿时鸡飞狗跳起来,久已不再操练的军士愣愣的听过片刻后,方才如梦初醒的奔回营帐,手忙脚乱的拖出长枪,披挂上粘满灰尘的盔甲,一边系着绳儿,一边连滚带爬的向校场跑去。

    只等到三柱香后,几千饥民一般的士卒,方才先后不一的到齐,又化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列对整齐,茫然看着校阅台上一身玄甲的崔破,要看这位新来的参军大人又要耍什么名堂。

    但是,等待他们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场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惊动天地的隆隆战鼓声,这战鼓声遮蔽了一切其他的声响,一众士兵又都是抬眼凝视着高高的校阅台,几乎无人察觉有一队千人的黑色铁骑,已在战鼓的掩护声中驰入校场。

    直到这些黑甲骑兵摆出三山天地阵形,四散分开将整个校场紧紧围住,校场中许多士兵方才猛然惊觉,看着眼前刀出鞘、弩上弦,满脸冷峻的骑士。疑虑、不安的气氛在场中迅速蔓延,更有识货的老兵看出了门道,惊呼出口道:“这……这是李疯子统领的旋风骑兵”

    “旋风骑,那不是节帅大人的牙兵吗?他们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围住我们,他们……他们想干什么?”老兵身侧的新兵张二狗急急问道,十六岁的他初次经历如此阵仗,问话声中已是隐隐含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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