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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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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转身大步走了。

    迟衡停在原地,惊喜地抚摩着唇上留着的余温,心悸不已。他那么喜欢的朗将,在自己唇上印下一个吻。吻是爱意,吻是纵容,吻是无声的表白。

    红衣的背影渐渐消失。

    迟衡立在门口,久久的,他欢喜地凝望着。

    美好而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到令人难过。正月初九,是颜鸾的哥哥颜王离开京城边界的日子。

    这一天,迟衡看见一匹快马奔向将军府而去,快比闪电,他忽然一悸,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连忙快步走向将军府。还没有到书房,就听见一声咆哮传过来:“混蛋!颜王军重心全在南边,现在让我去攻安州,怎么可能!不是说攻西南王吗?颜王军是他手里的棋子吗!攻就攻,皇帝现在诏我回去干什么!”

    迟衡跑进去,见颜鸾的脸涨红了,书卷撒了一地,还有一张正黄的诏书摔在地上,地上还有摔碎的白瓷瓶,纪策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

    地上的使者单脚跪地,从衣袋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太师给朗将的亲笔信。”

    颜鸾看着那封信,眼睛像看到最厌恶的东西一样,忍了很大的气夺过信,谁知才看了两行,忽然脸色一白,急忙看下去。

    纪策见状不妙,手一挥:“没别的事就先出去吧!”

    使者告辞。

    迟衡急忙上前,颜鸾忽然退后一步,猛然咳嗽了两声,满脸不可思议,书信狠狠地摔在地上,声音近乎凄厉的嘶吼,拳头捶在案子上:“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明明就快好了,为什么!”

    迟衡上前将颜鸾的手握住。

    纪策拾起了信,长目一一扫过,眉间闪过无边的愤怒,手指一点一点将信揉皱。

    当夜,下了一整晚的雨。

    凄风苦雨将早春抢先开的桃花都打落了。颜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宛如死去一样,在看完那封信后,他彻底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迟衡坐在床前。

    他已知道了这个噩耗。在颜王领着最后一拨的颜氏老小离开京城时,终于被太师郑奕发现了,当即扣留下来。如果说还有什么庆幸的话,也许颜王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将最后一拨人分成三支,其他两支人均已逃脱。唯独颜王领的这一支全是颜鸾父亲的妻妾——包括颜鸾的母亲等十数个女眷统统被截下了。

    郑奕盯得太紧,他终于还是捉住了颜王。

    在眼看就要成功时。

    迟衡半夜醒来,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他急急忙忙跑出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砸得瓦哗哗的响,寒风刺骨的冷,而颜鸾站在雨中,任凭冷雨打在身上,就那么直直地站着,身上仅一件薄薄的红衣。

    迟衡抱住了颜鸾:“朗将,总会有办法的。”

    颜鸾仰望夜空,任迟衡抱得紧紧,他的浑身已经冰冷,额头发烫,大雨浇在身上他却无动于衷,整个人都像木头人一样。迟衡的心疼了,亲了亲那已经冻僵的嘴唇,将他抱回房间,弄了一大桶热水,让他泡着。

    而颜鸾仰头靠在木桶边缘,嘴唇发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迟衡将手浸在水桶里。

    水冷了,添热水。

    至始至终,颜鸾没有说一句话。

    就这样熬到了天亮,迟衡浸在木桶的手指都起皱了,整整煎熬了一个晚上,他太累了,头靠在木桶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挨了一记轻拍:“臭小子,起床了!”

    迟衡迷迷糊糊睁开眼,以为自己在梦中。

    眼前,颜鸾衣着红衣光芒如初升红日,整个人极为齐整,极为精神,长眉一挑,凤眼上翘,勾起嘴唇笑了——竟然寻不见昨日的沮丧与备份,只有斗志昂扬。无论怎么看,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泛白的嘴唇,昭示着昨天的一切不是梦。

    迟衡抓住颜鸾的手指:“朗将……”

    “到床上睡去。”颜鸾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回京城。别扁嘴巴,没事的。郑奕他要的是整个颜王军,不能把我和大哥怎么样——放长线钓大鱼,他现在还不会动手的,除非泞州元州夷州都被他收在了手里。”

    迟衡紧张地说:“我陪你去京城!”

    “不行,你要去安州——这可由不得你挑了,我决定了的。我不能让别的人知道这件事,不然颜王军就人心惶惶了。”颜鸾捏着迟衡的脸皮扯了一扯,笑了,“别担心,你去安州听从我的吩咐。尽量不攻击,如果形势很无奈的话,那就攻下来,没有关系,没有听说一州定江山的。”

    颜鸾的笑,那样的飞扬自信,好像任何事情都不在话下一样。

    “朗将,你真是……”无论遇上多么艰难的事情,悲痛就延续一个晚上,第二天立刻恢复坚强和信心,真是让迟衡又敬佩又喜欢。

    像知晓他要说什么一样,颜鸾抚摩着迟衡的脸笑了:“因为,别的人在看着我等着我,总有一天你也要这样。”

    迟衡按住脸侧的手:“朗将,我听你的。”

    颜鸾回了一封信给郑奕,答允立刻派兵协助他进攻安州,并即日启程回京城。

    使者得了信,骑着快马离开了。

    早晨,召集众将领,颜鸾宣布:由迟衡从元州城领精兵两万进攻安州。这消息一出,一片哗然。骤然间要进攻安州,却只迟衡一支军,领兵才两万,难免让人猜疑。所幸纪策四两拨千斤,巧妙地说攻打安州只是观望形势而已,意在矽州,迟衡若从安州转向矽州,届时联合泞州的兵力,正好。

    众将领才平息下来。

    而后,颜鸾宣布他将回京城一趟,明日与迟衡一同启程,军中诸事由纪策代管。别人犹可,段敌和梁千烈皱起眉头,默不作声,前后一联系,心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迟衡挑了两万精兵,将人员安排分布下去。

    。

 146一四六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迟衡按住脸侧的手:“朗将;我听你的。”

    颜鸾回了一封信给郑奕,答允立刻派兵协助他进攻安州;并即日启程回京城。

    使者得了信;骑着快马离开了。

    早晨;召集众将领,颜鸾宣布:由迟衡从元州城领精兵两万进攻安州。这消息一出;一片哗然。骤然间要进攻安州,却只迟衡一支军;领兵才两万;难免让人猜疑。所幸纪策四两拨千斤,巧妙地说攻打安州只是观望形势而已;意在矽州;迟衡若从安州转向矽州,届时联合泞州的兵力,正好。

    众将领才平息下来。

    而后,颜鸾宣布他将回京城一趟,明日与迟衡一同启程,军中诸事由纪策代管。别人犹可,段敌和梁千烈皱起眉头,默不作声,前后一联系,心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迟衡挑了两万精兵,将人员安排分布下去。

    回到县丞府,岑破荆追问他缘由,迟衡只说朗将早已决定,只不过初九之前都还算过年,不宜遣兵,所以拖到今日。听得岑破荆直抽脸皮:“没听过初九前不能遣兵的啊,也罢,我不多问,上头的命令总是有道理的!祝你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你一个人吗?把温云白带上吧!”

    说罢,拍了一拍迟衡的肩膀。

    “温云白是你的,我不抢。”迟衡笑了,看了一眼庄期,思量了一下,“庄期,我明日出征仓促,这一次,你先在元州城呆着,跟着纪副使也好,跟着岑破荆也可以。回来,我再带你去垒州……”

    “平安回来就好,明天是出征的好天气。”

    这一次出征虽然仓促,但颜王军始终是颜王军,军旗簌簌,军威凛凛,长戈短刀,军仪齐整。

    迟衡领军一路向北。

    从元州到泞州,这一段迟衡与颜鸾是同行的。到泞州边界长流县,二人分开,迟衡向西北去安州,颜鸾向东北过曙州,再至京城。

    行军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长流县。

    长流,有河名长流。

    长流不息。

    眼看分离在即,颜鸾将要过河而去,迟衡恋恋不舍,愣是将他拖了一晚,二人在长流河边一个酒家缠绵了一晚。整个晚上,迟衡都在不停索取,一而再,再而三。而颜鸾纵容着,一遍一遍抚摩迟衡的短发。

    眼看天色又将亮了。

    迟衡亲着颜鸾的锁骨,一寸一寸抚摩颜鸾的肌肤,覆在他身上喃喃地说:“朗将,你从没说过喜欢我。”

    颜鸾哑然失笑。

    迟衡纠缠着非让他说。

    颜鸾笑够了,拍拍他的额头:“你傻啊,要是别人敢在河边那么对我,早被我踩死了——别以为是你擅肉搏、劲大才把我压下的,哼,你呀,有时候真让人生气。”

    迟衡笑了。

    半天又皱眉:“可你还是没说,我想听你说。”

    颜鸾顿时起腻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起床,等我回来慢慢说!”说罢要起身。

    迟衡压住他的双手双脚,从衣裳里掏出那支红珊瑚:“这是我在矽州为你买的,随身带着,要记得我。看见红珊瑚就要想我一遍,早晨一遍,晚上一遍!”

    颜鸾笑着将红珊瑚放进衣袋里。

    磨磨蹭蹭到了长流河边,扁舟悠悠,河畔有一株桃花开得极艳,映在水里,如云如霞十分好看。眼看颜鸾要上船,迟衡伸手折了一支桃花,当着其他将领的面递给他。

    颜鸾笑了一笑,接下来。

    迟衡望着扁舟慢悠悠地远去,到了河中央,一股激流涌下,旋得扁舟转了一圈。而立于船头的颜鸾站立不稳,只见那支桃花脱手而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入了水中。

    迟衡一紧。

    而颜鸾也立刻蹲下,似要用手去捞那流转的桃花,但那小舟颠簸得极厉害,大约无果,未几颜鸾站起来,冲着迟衡挥了一挥手,红衣映水如桃花。

    迟衡凝目看小舟摇到了河对面,看他策马而去。

    渐行渐远,渐至渺无踪迹。

    迟衡知道自己此行,不在于真正把安州攻下,而在于应付郑奕的命令而已,所以他行军不快,即使骑兵也与其他兵种一起前行。迟衡没有带温云白,而是另有一名知事随行。

    知事名叫景朔,原与温云白是一起的,皆为段敌的属下。

    初见面迟衡便想:原来是他。

    景朔生得出众,个子高挑,面容俊逸。眼睛细长,又喜笑,干净别致,往那里一站,不管是文职还是武将都爱与他说话。

    景朔与温云白不同。

    景朔性情极好,但处事坚定一点儿不含糊,对军中诸事极为熟稔,手下的将领早对他服服帖帖。

    有他在,迟衡根本无需操心军中诸事,只需行军就可,甚至行军都不带动脑子,听随景朔的安排就是。再者,迟衡心思根本不在行军上,他终日恍惚心神不宁,每每想到颜鸾离开的身影,心就很难受。诸位亲,情须放纵,文需谨慎,前面三章删减之处,或点作者有话说,或复制文案之址,此略去浮艳千余字。以前分别过很多次,没有这一次这般难受,成天都像有把锥子在锥着心一样。

    明明才分开一两天,就受不了了。

    一天醒来,睁眼还是半夜,迟衡披着长裳出了营地。

    泞州山峦连绵低矮,山峦之上,一月二十的月亮出奇的亮。迟衡仰望天空,看岁星与长庚星双星伴月,本都是极亮的,但今日看来,总觉得有颗星辰在闪烁,忽明忽暗,一片云过来,将一颗星星遮了。

    迟衡看得烦躁,回了营帐。

    一股烦躁涌了上来,不可名状的忧惧与惶惑的心情充斥心头,令他根本就没办法平复,想练刀,狠狠一刀劈下去,咔嚓一声,竟然是将一面军旗斩断了。迟衡收了刀,越发急躁,他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头的郁结,越是无措心中的火越烧得难受。

    静夜里,他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迎合着他焦虑的心情,那马长啸一声停下来,应是巡夜兵士将马拦下来了。很快,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声音随即响起:“我找迟中侯,元州急信。”

    “明日不行吗?中侯睡下了!”

    “这是急信,十万火急岑将军说立刻交到迟中侯手里。”

    听护卫还在阻拦,迟衡大吼一声:“废什么话,赶紧给我拿过来!”这一声在静夜里异常响亮,据说有半数的兵士被惊醒了。

    迟衡几乎是抖着手,狂躁地撕开了信,信中是庄期飘逸的字,但内容却叫迟衡心惊:岁星近日,将星有危,天有不测,勿向东行。

    而旁边,还有岑破荆朴拙的注解的字:迟衡,你千万别去东边不然有危险。

    一页,却重到双手发抖,只是愣愣地站着。

    不知何时,一只手过来将信拿走,安静了一会儿,景朔道:“迟中侯,星相多为谬误,岂可当真。”

    东行,惟有一人而已。东行的将星,惟有颜鸾。

    迟衡已不能说话。

    好半天才说:“令兵回转,去曙州,我宁愿是谬误,宁愿是谬误……”他重复着,每说一个字,肺部就像气竭一样稀薄难受,到最后心瞬间如撕扯裂开一样,那痛突如其来,撕心裂肺,迟衡承受不住一下子扑到在地。

    景朔急忙去搀扶,喝令使者:“站着干什么,叫郎中!”

    心口生生被撕成片一样,迟衡按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竟剧烈咳嗽开来,咳着咳着忽然一口血咯出,而后如掏心挖肺一样干呕开来。

    景朔急忙递软巾,郎中也仓促赶来。

    但迟衡根本就痛得翻滚开来,几个人也无法将他止住,最后护卫一狠心,往他颈弯处狠狠一个手刀下去,迟衡又吐出一口鲜血,终于晕厥过去。

    景朔焦急:“郎中,为什么忽然就这样?”

    郎中把完脉,疑惑道:“脉象,无任何异常。常人的话若是呕血,不说损肺伤气,轻的也必然气血逆脉息乱,再不济郁结胸胃,但终归是不至于……”

    饶是景朔性情好也耐不住了:“直说,该怎么办!”

    “先喝一碗热水。”

    都吐血了,你就一碗热水打发,景朔摁住心口那团气,缓缓道:“下去,熬一桶热水。郎中,你好好的诊一下,中侯一向身健体魄,无缘无故怎么会这样?”

    郎中忙活了一晚,末了也就是熬些顺心意气的草药。

    次日正午,迟衡才醒来,眼睛布满红血丝,按住心口,半天沙哑着嗓子道:“景朔,收军,去曙州,刻不容缓!”

    景朔一怔:“你担心朗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鸣鼓,全军听令!”迟衡起身,虽远不如昨日那般山崩地裂,心口还在绞着痛,跳得很快,跳出胸腔一样的剧烈。他想见到颜鸾,立刻见到,立刻,马上,一刻也不能等待。

    “可是,咱们再快也追不上的!朗将骑的是千里马,就算你一个人,也是追不上的。”

    “我不是要追上他。”迟衡只是摇头,“我要去救他。”

    景朔一愣,怒了:“我知道你担心你恐惧,但行军能是儿戏吗?没有一个信报说朗将半路有难,就凭一张信口开河的星相吗?有事罢了,若是没事咱们这么仓仓促促回兵,进的是曙州,挑起的可是曙州封振苍和颜王军的战事!咱们在这里停上两日,有什么事再说!”

    “那就晚了。”迟衡深吸一口气,“回军,回长流!”

    景朔据理力争:“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一耽误安州的进攻,误了朗将的命令;二颜王军迟迟不到,将惹怒态势郑奕;三插足曙州,封振苍必然反扑。”

    “回军!”

 147一四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春的风极冷极寒;迟衡领着骑兵一马当先驱往长流,心急如焚;行军慢;回程快;很快他就赶到了长流。长流的水是那样急促,翻滚着浊浪。

    景朔站在迟衡身后:“别急;你昏厥的那天,我就已派出快马使者去追随朗将之行;有任何变故;他自然就回来汇报。中侯,既然咱们已兵临边界;想攻打也该好好想想;那是曙州封振苍的地盘。咱们是两万大军,不是两万熟了的稻草,能随便胡来。”

    迟衡抬起马鞭,凝望长流之水。

    他沉默了。

    因为心忽然不疼了,难道是化险为夷了吗?景朔的话,迟衡心中早就思考过,在一切未知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无论是预感还是星相,都是不可靠的。望着长流,那天翻滚的桃花在瞬间被淹没,情形历历在目,他缓缓地说:“将所有的校尉召来,有事商讨。”

    迟衡咯血的事早一夜传遍,对为何回来这里众人都心知肚明。听见召集令,众校尉很快围上来。

    迟衡站在恶水边,凭风而立,冷峻地说:“倘若我现在下令进攻曙州,你们当如何?”

    他没有回头。

    没有看众将领的脸色和交流的眼神,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轻微动作后,一个校尉开口:“中侯,攻城乃是大事……”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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