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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微微,我的天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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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小混混多少有点儿关系。我要是胡平,肯定对这女孩儿加小心,怎么会让她当什么团支书。直到几个月后我才知道,原来胡平选微微是有政治原因的,她家是个在中国差不多顶了头的高干家族,不选她才奇怪。
所有繁文缛节完成之后,胡平宣布同学们可以自愿留下大扫除。班里的人基本上都留下来了。
我和雨伞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李琳。
我们在走廊里找到了李琳所在的三班,在门口看到李琳,她蹲在窗台上擦玻璃,雨伞喊她。
她从窗台上蹦下来,问我们分在几班了。雨伞问她等一会儿干什么。她想了一会儿,说做班里的大扫除,做完了以后就没事了。粗略估计,这个大扫除至少还要一个小时,于是我们先走了。
那天下午,为了再次庆祝我俩成功进入天堂一中,我们跑到雨伞家搓PS。他那个当官的老爸不在,出差去了,只有他妈妈在。
阿姨见到我,拉住了问东问西:老师如何,什么时候军训,有没有开学考试等等。雨伞不等他妈说完就把我拽进屋去,关了门以后说真烦。
我们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地上,呼天抢地的搓《铁拳》。由于比赛激烈,4个小时之后,我发现左手大拇指磨了个泡出来。
这个该死的泡害苦了我,那天晚上回家咬破,没几天长了个茧,直到军训结束才退。
长头发没有了祁又一
军训的地方叫陆军大院,离学校不远。那是个特正规的军营,我们被运进去之后天天拉到操场上训练,那时候正是烈日难当的时候,每天在太阳底下站八个小时,犹如大捆包装的烤咸鱼。大门口24小时有荷枪实弹的哨兵把守,严禁跨入家属区一步,更严禁外出。饮料自打进去之后就只能喝到白开水和绿豆汤,绿豆汤还是热的。
我猜,那是1997年最热的一天,骄阳像八百瓦的灯泡似的挂在天上,谁也不敢看它一眼,所有人都蔫了,中暑倒地的有好几个。那天下午,我们在操场上站了三个小时,训练结束的时候,赵阵雨在第一时间瘫坐在地上,告诉我说他要死了。
雨伞李琳都在别的连。我和赵阵雨列队站在一起,我们关系已经不错了。我们挪到阴凉的地方去,赵阵雨躺在地上哼哼:“八宝山……向阳坡……松树底下。”
“你放心吧,我会在八宝山的向阳坡给你找一个埋骨灰的地方,旁边肯定会有一棵松树的——我说你的MP3能不能留给我?”
“你别问了,我已经死了,不能说话了。”
这时候胡平走过来,她说:“赵阵雨,别躺在地上。”
赵阵雨打算坐起来,努力了一下没成功。你真该看看当时的情景,赵阵雨的大肚子就像是垫在衣服底下的枕头,肥嘟嘟的,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用手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后背上的汗粘着沙子和小石子。
他爬起来傻笑着说:“没事儿胡老师,呵呵,就是太热了,呵呵,您瞧我这一身脂肪,再热一丁点儿就能榨出油来了。”
——然后他就瞪圆了眼睛傻笑,一会儿瞧瞧胡平,一会儿瞧瞧我,好像谁不和他一起笑他就跟谁急似的。
“你躺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我和胖子站起来。胖子站起来有点费劲,嘿呦嘿呦的,他说:“哪儿可能着凉啊,热都快热死了,哪儿可能着凉啊。”
“等真着凉就晚了,去,自己去盛点绿豆汤喝。”
“我喝过了。”
“再喝一点,多喝点,快去!”
胖子嘀咕着走了。
现在气氛很尴尬,换成我和胡平独处。我冲她点头笑了一下,打算离开,可是胡平叫住我,她问我:“你也是我们班里的学生吧?你叫……”
“齐天。”我赶紧说。
“哦,对对,齐天,”她露出歉意的笑,她说:“瞧我这记性。”
她抓住我迷彩服的袖子,那个部位没有湿乎乎的汗。我知道她这是在表示亲近,像她这样愿意和学生亲近的老师不多,可是我的上半身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她看着我,双目炯炯有神,她说:“你的头发该剪了。”
“来之前我就剪过了。”
“不行,还是太长,还得剪——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
我奇怪她为什么要问我以前的学校,我想了一下告诉她。
她问我:“那个学校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于是我大概给她介绍了一下我们那个千疮百孔的初中,当年王朔那厮就是俺们初中毕业的,历史传统可谓悠久。她听过之后没什么表示,只是平和地重申她的要求:“听我的,去把头发剪了。”
她给我说了时间地点,而后她还补充道,“你不去让人家剪,我明天就带把剪刀来,别人训练的时候我给你剪头发,我的技术可不好,剪成什么样你就别怪我了。”
说完她就乐了,我陪着她笑了两声,然后就目送她离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晚是我们半个月来唯一一次洗澡的机会。胖子听到这个消息时情不自禁的表现出兴奋,包子多吃了两个,脸蛋也是红扑扑的。而我却一反常态的悲伤,我洗不成澡了,可是我身上这些泥啊,我估计用·38口径的手枪给我一枪我也死不了,子弹会陷在泥里面的。
集合号在夜间吹响,人们像扎着红头巾赶集的农村妇女那样,怀抱脸盆跑出去,脸盆里放着早已准备好的香皂、毛巾、洗发水和换洗的内衣。我从没见过胖子这么愉快的集合过,以前他听到集合号就像是听到狼叫,比杀了他还难受,可是现在,他的样子就像是跑去参加婚礼——是谁提议要在别人洗澡的时候给我们剪头发,是谁出的馊主意!出这个主意的人应该被送去枪毙,应该像中世纪欧洲的宗教法庭那样被处以火刑,让他见鬼去。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整队集合,点名报数,然后一队一队的拉到后院去。那时侯天黑得晚,7点半钟左右的操场四周,有湿乎乎的白雾温暖着所有人,还有蚊虫到处飞舞。这是北京夏日的夜晚,整个地球上最美的地方。
我看到一墙之隔的家属区灯火闪烁,那里就像另一个世界,凉爽、舒适、有洗澡水和足够柔软的床。对面阳台上有人影闪动,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是我知道那是个男人。他所处的阳台在三楼,夹在两棵杨树繁茂的枝叶中间。他在向队伍中的某个人招手,我想知道和他关系亲密的那个孩子是谁,在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三楼那个阳台很可能属于微微的父亲。
我在会议室门口遇见了雨伞,我早就猜到要在这里遇到他,他的头发比我长多了。我去的时候有几个人聚在门口,都是来剪头发的。
我走过去,雨伞对我说:“我给你介绍个人。”
他指着方格说:“他,方格,列队的时候站我旁边——他可牛逼呢,收齐了U2的所有专辑。”
我看看这个叫方格的家伙,从相貌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中等个,半长头发,不戴眼睛,最大的特点就是有点儿狐臭。他和雨伞以前介绍给我的那些人没什么差别——学习成绩优异的富家公子哥。再不然就是某一方面特别牛逼的人,比如说:某个学校的总分第一,学通社的学生记者,或者某个乐队未成年的贝司手什么的。雨伞总是不断认识新朋友,然后把他认识的人一个一个介绍给我,他好像特别喜欢这么干。这又是雨伞的一个新俘虏——我想,被雨伞俘虏的孩子成千上万。
倒霉的孩子们在会议室外面排队,出来的人们脑袋变得像栗子皮,so pity boys。我一度希望会议室里的长官来自广州,这样他剪头发的水平没准会高一点。我觉得我们就像新西兰牧场外面圈着的绵羊,前面一个穿着吊带工作裤的壮汉,粗鲁地把我们放倒,然后他会用一把电动理发刀屠宰我们,直到他拿走他想要的羊毛。
我和雨伞,还有方格,我们嘲笑每一个被屠宰后的绵羊。这中间方格给我罗列了一些英国乐队的名字,时至今日,这些残缺不全的打口cd和唏哩哗啦的打口磁带我差不多都听过了,一部分是自己找的,更多是从方格那里借的,而且相当一部分不打算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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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我了,我乖乖地走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举着剪刀等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憨态可鞠的朱班长!可是亲爱的同志们哪,朱班长去年还在河北某山沟里种果树,让他给我剪头发,我妈妈会伤心的。
朱班长好心的问我想要什么发型,我本来想说:你会剪什么发型?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样说太不礼貌,我不应该伤及无辜。
于是我说:“您看着来吧。”
没有多一会儿,我脚下已经堆满了脏兮兮的头发,我和朱班长都闻到了强烈的头油味,我为此羞愧,可事实上我应该更理直气壮一点,是某些混蛋不让我洗澡,责任不在我。
头发剪完之后,朱班长拿了一面镜子放在我面前,他问我:“你看怎么样?行么?”
我瞟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赶紧看别的地方,点着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行。
雨伞和方格也剪完头发出来,我们互相嘲笑了一阵,攻击对方的样子像白痴,刺猬,劳改犯,马铃薯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宿舍楼空无一人,雨伞傻呼呼地摸我的脑袋,结果摸了一手头发茬子,他大骂着脏话跑去水池冲手,自来水哗哗地流,雨伞说恶心死了,你这猴子是有毒真菌。我和方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回各自寝室拿洗漱用具,然后跑下楼去。
这个军营太大,我们一路跑过去,洗发水在脸盆里晃荡,直跑得气喘吁吁了才赶到澡堂。澡堂门口有一片小广场,那儿有不少手端脸盆,肩披湿毛巾排队的人,这帮刚洗完澡的幸运儿们浑身上下散发着洗发水和肥皂的香气,像一个个刚出笼的白面馒头。
我看见胖子赵阵雨也在队伍里,容光焕发地冲我打招呼。我们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认识我们的人开始怪叫,我们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钻进澡堂,指导员命令大家安静,不许说话。
我第一个脱光了衣服跑进去,差点和一个往外跑的瘦干儿狼撞在一起。我进去的时候心中充满兴奋,因为我从来没有在部队的洗澡堂里洗过澡,而且,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了部队澡堂与一般澡堂的区别:这里的女澡堂是临时搭建的,与男生澡堂只有一墙之隔!我能看见女生那边的水蒸气沿着木板上方的边缘蔓延过来,就像蒸腾的瀑布那样。雨伞和方格一进来,我就把我的发现指给他们看,这时候澡堂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们往身上搓肥皂,大声叫唤,窃听对面少数几个还没走的女生的动静,并且小声讨论这块木板倒下来的可能性。
方格甚至用手推了推那扇木板做的墙,证实它的确很牢固。
雨伞高高的个子,肌肉发达,像一头刚从水池里爬出来的水牛。他对我和方格说:“看着!”然后就像练气功的老头那样摆了一个骑马蹲裆式,假模假式的把手从肋下伸出,气运丹田,一边运劲儿一边从喉咙里挤出点儿声音来:“嘿——咿——!”然后,他那个玩意儿“腾!”的一下就立起来,像个巨型红辣椒似的,还一动一动的。
我们在雨伞那玩意儿上晾湿毛巾。先是我放上一条,而后方格把他的毛巾也放上,按说两条湿毛巾加在一起分量不轻,可是雨伞那个玩意儿坚挺得很,竟然能够独臂擎天。最后雨伞把自己那条毛巾也沁上水加上,这样相持了大约有十几秒钟,三条毛巾才一起掉下来。
我们听到女生那边忽然传来几声尖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方格也大喝一声离开淋浴喷头。雨伞那时正在搓自己的后背,而我在往头上抹洗发水,我们盯着方格看,方格把水龙头关上,骂着娘说:“没有热水了。”
女生那边也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唧唧喳喳响成一片,像一群被人赶着下水的鸭子。如果没有那些女生们在,我也会抱怨的,可是由于某些稀奇的原因作怪,我竟然说:“不就是没热水了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方格看着我,他说:“我也没大惊小怪啊,这水忽然变凉了。”
我赶紧解释说:“没有没有,我没说你,我说那帮女生呢。”
雨伞叫唤着:“牛逼!改洗凉水澡了啊!”
然后他搓着身上的泥跑过去拧开水龙头,凉水冲下来,激得他“哈!”、“啊!”的叫唤。他搓着身子,大叫着:“舒服!……爽!真他妈牛逼!”
其实谁都知道,这水肯定非常凉,要不然雨伞也不会这么叫唤。我爸爸夏天爱洗凉水澡,我在家的时候试着洗过,一点也不觉得舒服。可是目前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向后退是不可能了,我大喝一声:“洗凉水澡啊!”就把水龙头拧开了。
我大声叫唤:“凉就凉吧,毛主席年轻的时候就天天用凉水洗澡,人老人家冬天还洗凉水澡呢!——嘿,我就奇了怪了,你说这帮女生罗嗦起来怎么没完没了啊?这么半天还没吵吵完,她们有什么可吵吵的,不就是凉点么!”
然后我还唱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啊~把营归……”
等我们出来,澡堂内外已经没有一个人,连动作最慢的女生也走干净了。走出澡堂子大门,迎面而来的暖风使我连打了两个喷嚏,夜晚如此安静,没有飞行的昆虫,我的喷嚏显得特别嘹亮,几乎可以传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雨伞唱起恐怖海峡乐队的老歌,他唱的是那首感人至深的《romeo and juliet》,雨伞最喜欢那种深邃,悠远,变化多端,同时调型怪异的歌。这种蓝调歌曲由雨伞来唱非常好听,他从初中开始练爵士钢琴,他唱蓝调,深沉得可以麻醉人,就像个真正的黑人歌手那样。
恐怖海峡是招人喜爱的老乐队,到了最后一句,我和雨伞一起唱出来,“……the time is wrong。 。Juliet ,Juliet……”
我们走在星空之下,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香皂味,还有夏日夜晚温暖的空气。雨伞唱完了,问我:我是不是酷毙了?
我说是,小姑娘听到你的歌声犹如服用春药,虽然形式不同,但是却达到了相同的功用。
我们谁也不愿意回去,就在军营里漫无目的地晃着,晃了好长时间,一直晃到夜风变凉。雨伞说有点儿冷了,我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们在宿舍楼门口商量了一下,说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好了。方格的拖鞋带子一进宿舍楼就断了,我们的脚上全粘满了尘土。
雨伞和方格住在一楼,我和他们告别然后走上二楼。我摸进关了灯的宿舍,把脸盆毛巾都放回原处,打算到水池去冲冲我的脚。忽然有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在我脸上,我用手挡住,想看清楚是谁往我脸上打光。手电筒灯光是从赵阵雨的床上射过来的,我听见他说:“这小子剪头发了,快让我们仔细看看!”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大家刚刚躺下,都还醒着。胖子说:“快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让我们看见是早晚的事,别遮遮掩掩的了。”
有人添油加醋地说:“我看见过了,他被剪了一特短特短的寸头,呵呵,跟秃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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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操,你们嘬死哪!”
我打算过去夺下胖子的手电筒,再好好规置规置他。
这时候朱班长说:“都别闹了,睡觉!”
于是屋里就没人说话了。朱班长问我:“你干什么去?”
我说我要去洗洗脚上的泥,顺便再刷刷牙,完事马上就睡。朱班长说快去快回,说完了钻回被窝,床板晃悠了两下,他又睡过去了。
我端着牙刷缸来到水池。刷牙,冲脚上的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有点像劳改犯。
我看着我的新发型,为我的长发默哀了一阵子——众所周知,思春期少男对自己的相貌十分在意。回寝室的路上经过楼梯口,听到有人正和门卫说话,好像还是个姑娘。当时整个走廊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听不清楚。
这时候,那姑娘从楼下跑上来,我认出她是微微——那个由胡平选定的临时团支书,曾经鼓励我等后进同学靠近团组织的姑娘。
她穿着统一分发的迷彩服,皮肤和所有人一样变黑了,显得有点萎靡不振。
我们互相看了一会儿,她认出我来,她说:“怎么还不睡?”
我说我的头发被“猪SIR”剃秃了,刚才摸黑起来,想照照镜子。
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问我“猪SIR”是谁?
于是,我绘声绘色地把我们为人憨厚的朱教官挖苦了一番。
后来,我问她:这么晚出去干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她告诉我说,她回家拿换洗衣服去了。她举举手里的袋子,然后吐了吐舌头说:“我懒得洗,带来的都脏了。”
后来她又告诉我说,她爸爸住这个大院,让我有机会上那儿去玩。
我们闲聊了两句,她对我说:“帮我保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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