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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看到那女的和她男朋友吵架了，就是中午那会儿在二层啊，俩人在休息大厅那边吵，女的说男的花心，随便摸女孩子，男的也不吭声，最后就说了句有病。你说会不会是那男的……”
　　“可是咱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家都在那儿睡觉啊，悄无声息地把人按里面……唉呦……”
　　她们的“窃窃私语”就让气氛更加紧张，沈玢和同来的那对情侣早就被带走了，也不知目前在哪里，人们都站在京都泉那一圈格外凸起的石台，隐约能看到现场处正噼啪亮的闪光灯。
　　又等了一会儿，温泉部门的人统一送来浴袍，安排大家换好，警方就把人们都集中到休息大厅里等候问话，但是面对电视节目和糕点饮料，想起一会儿都要被警察问话，于是谁都没有了心情。
　　除了湛明婵外，杨安等人都未看到现场，她们倒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死人的事情，又不认识死者，更不是自己做的，本也打算逗留一宿，自然还算镇定——除了童盈脸色不大好看外，“明婵，明婵你有看到吗？尸体，尸体啊？具体是什么时间呢？嗯？你有看表吗？”
　　童盈一个劲地问着傻问题。
　　湛明婵点点头但不愿多说，她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得到警方所能得到的案情资料——尸体，现场，包括更衣室的手机，阴阳镜，她目前都已经接触不了，而只有尽可能多的掌握情况，才好判断这是人为，还是凶死，也才能尽快地合理应对。
　　“吓坏了吧。”杨安就搂住湛明婵，吴双轻声说：“闭眼休息一下吧，反正和咱们无关，千万别太往心里去。”
　　“到底是怎么死的呢？”童盈自言自语着，“她是淹死的吗？是不是她本身有一些疾病啊？心脏病，高血压？听说这样的人泡温泉会出事。”
　　湛明婵看了童盈一眼，“不知道。”
　　“不会是那男人吧……”杨安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也都听见了吧？而且虫子也看到了，他们看着是情侣，但好像闹情绪了，那男的似乎忍不了那女的。”
　　“不可能啊。”童盈镇定地说，“那个人挺好的，他还救了我呢，那个女的说的话，换谁都会生气的啊。”
　　杨安的嘴唇动了动大概想玩笑一下，但考虑到不合时宜又放弃了，“警察要问话啊，是怀疑咱们吗？虫子你刚才去哪里了？”
　　“离开你，二层，转一圈，一层，就看到了。”
　　“双儿和词韵还是在室外吧？”
　　“是。”吴双说，“外面比里面舒服。”
　　“你呢？”湛明婵在杨安要问童盈之前发问，杨安说：“我四处找你来着，以为你在外面，所以也出去了，不过没看到双儿和词韵，童盈呢？”
　　童盈说：“我……我啊……我一直都呆在休息大厅啊，有点累就休息一下啊……”
　　“你就一个人啊？”杨安随口道，“虫子没去找你吗？”
　　童盈就笑着默认，湛明婵看到裹着毯子，躺在沙发床上似乎闭眼休息的许词韵，突然偏头看了童盈一眼，那目光耐人寻味。
　　湛明婵想：词韵不会也看到什么了吧？
　　童盈继续说：“唉，你说万一她是被害，那凶手会不会还在我们这里啊？”
　　“有可能。”杨安说，“柯南式剧情出现了。”
　　“啊。”童盈轻轻叫了一下，她一直握着湛明婵的手腕，“你快看，他出来了。”
　　沈玢从对面的经理办公室走出来，他没有往这边走，而是在一个警察的指引下，又进了另外一个办公室——温泉部的办公室，大概都被警方借用了。
　　然后一个警察走到休息大厅，叫走了陆微暖的两个同伴——就是最先发现尸体的那两个女孩，她们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情绪要比刚才稳定地多，童盈就一直看着那边，“他又去哪里了呢？”
　　湛明婵被握得发痛，“盈盈，没事，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她安慰童盈，但是刚才那个警察又一次出现，这回他在门口叫着：“哪一位是童盈？”
　　童盈反射性地站了起来，毯子从她身上滑落，湛明婵替她系好了浴袍的带子，“别怕，一会儿大家都要过去问话的。”
　　但是湛明婵也清楚：指名道姓，单独叫出童盈，这情况很特别。
　　“明婵……”童盈不肯离开湛明婵，“明婵……”
　　“又不是咱们做的，非亲非故，有什么就说什么。”　湛明婵平静地说，“去吧，回来告诉我那警官帅不帅。”
　　童盈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但似乎所有人都注意到这指名道姓的叫法，很不一般，湛明婵听不清那堆企业八卦女又再说什么，但陆微暖那疑惑地扫过来的目光却让她很不舒服，她想你这目光是什么意思呢？那警察指名道姓地叫唤，你就以为我们家盈盈有什么问题吗？我看有问题的恐怕是你。
　　心就渐渐沉下去，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陆微暖出现在这里，仅仅只是一个奇妙的巧合。但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她就更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又听到杨安和吴双嘀咕，“警察怎么知道童盈的名字？我们买票也不需要登记啊？”
　　吴双一脸凝重，许词韵翻了个身，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些，湛明婵却看出她心不在焉。
　　“词韵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湛明婵主动出击道，“吓坏了？”
　　许词韵挤出了一丝笑，摇摇头说：“我……我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吧……”
　　大家就振奋了。
　　“什么？”杨安小声问，许词韵裹紧了毯子，轻轻道：“吴双，你还记得我刚才不是有去厕所么——然后我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么，然后……然后我就看到童盈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呢。”
　　“哪个男的？”
　　“就是那个男的喽。”许词韵看着茶色玻璃外的世界，沈玢又被送了出来，这回他走向了休息大厅，“就是他啊。”
　　“沈玢！站住！”
　　另一对情侣中的女方也不知打哪儿就跑了出来，她激烈地跑动让浴袍的带子更加松垮，却不顾走光的危险扑了上来，“是不是你杀了小蔓？！”
　　“小萱别闹了！”
　　湛明婵认得，这是“小萱”的男友，刚才阻止自己过去检查现场，要求等待警察的家伙。
　　“阿玢不会杀小蔓的，没有任何理由。”他这样对小萱说。
　　“小蔓身体健康，怎么可能就……他就是为了摆脱小蔓，你也知道的！”小萱这样道，沈玢一言不发地走入休息大厅，于是有了片刻的安静，大家都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人们用猜测和恐惧的目光迎接这个嫌犯，沈玢只是默默地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躺下，将毯子蒙在脸上。
　　杨安对许词韵道：“你真看见童盈和这个男的……”
　　许词韵低低地嗯了一声，“他们只是聊天了，就在这个地方，我赶快就走了呢，没怎么看清楚。”
　　吴双和杨安都露出了极其震惊的表情，湛明婵说：“童盈大概是为了感谢沈玢的救命之恩吧，现在看来更得感激那个人了呢，谁知道温泉这么浅，竟然也淹死了人呢。”
　　“难道不是生病了吗？”杨安说。
　　“刚才那个小萱不是多说了，那个叫小蔓的死者身体健康，我看的时候也没有血迹，大概就是淹死。”
　　“突发性脑出血，不是没有过，听说那年高速路上的一辆车子……”杨安和吴双说开了，湛明婵起身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楼下好像也封了。”吴双说。
　　“那我让他们通融吧。”湛明婵这么说，然后走出大厅，小女孩甜甜正拉着她那妹妹的小手跑来跑去，湛明婵回头看到甜甜的家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孩子们跑出来了，也许就是大人们默许的，但她还是说道：“小妹妹，你们别在这里玩了，听姐姐的话，到妈妈那边去，别乱跑。”
　　很危险的。
　　甜甜瞪着湛明婵，“大姐姐飞走了。”
　　“她飞到哪里去了？”湛明婵俯下身子问。
　　甜甜就歪脑袋，“呼——反正就没了！我不理你啦！朵朵，咱们去那边玩！”
　　她就带着妹妹朵朵跑进了动态温泉区——二楼的温泉倒是没有封闭，她甚至还能看到那个沉稳的企业领导——中年西服男正和一个年轻女同事在树影间聊天——真奇怪怎么不去休息大厅聊，这么微妙而紧张的时刻。
　　湛明婵只对甜甜和朵朵喊了声“小妹妹你们别跑远”，随后就收起疑惑到了一层——她想那一嗓子，足够让这两个小孩的父母找出来了，几个警察还围着池子拍照，闪光灯下噼啪着青绿色的泳衣在抽干了水的池子里更加鲜艳，警察们看到湛明婵就示意她立刻回去，“我可以去更衣室拿我的包吗？”
　　得到了坚决否定的答案。
　　湛明婵想了一下，决定冒一次险，“我有紧急线索要提供，可以让我见到你们负责问话的警官吗？”
　　她被引到经理办公室，刚好童盈从里面出来，她叫了声“明婵”，楚楚可怜。
　　“怎么样了？”
　　童盈闭口不答，走向休息大厅，湛明婵看到甜甜和朵朵已经被各自的母亲抱到怀里，扫一下，看不到中年西服男和那年轻女同事——这实在容易让人往歪处想啊。
　　一位萧姓警官接待了她，湛明婵并不知道家里和警方都是如何联系的——父亲和兄长们从不让她接触这些关系，她只是尝试一下，即便失败了，引来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那不用自己开口，父亲也会出面解决的，目前对自己而言，尽快确认那情侣女的死因，尽快把放到存包柜里的法器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温泉的水流有点不对劲，我以前常来的，但这次发生了坐不稳的情况。”湛明婵先这样说，“我的同学也是没坐稳当，滚到水里，因为发懵而呛了水，幸亏被救了，我自己也差点摔进去，我不知道这个情况是不是属于异常的。”
　　萧警官记了一下，“还有吗？”
　　湛明婵说：“我们同学很害怕，能让我们知道更多的情况吗，只是希望踏实一点。”
　　“这个不行，这是要保密的。”
　　“那能让我们换一下衣服吗？这浴袍穿在身上有点不舒服，我们不离开度假村，就是去更衣室一下，换好衣服我们就觉得踏实一点了，要不然真的好害怕啊，都是女孩子……”
　　“不做亏心事，就没什么害怕的，你和你同学就安心等吧，差不多五点前就能让你们走了。”萧警官头也不抬地说，“写一下你的姓名。”
　　湛明婵平静地在那份记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萧警官瞥了一眼，他怔了一下，终于再次抬头认真打量了湛明婵一番，然后说：“你等一下。”
　　萧警官掏出手机走出门，湛明婵安静地等待，她看到对面的桌子上就放着一叠文件，伸了下头，好像能看到“童盈”这样的签名，湛明婵只犹豫了刹那，心一横就取了过来，最上面的一页，简单记录着童盈的证词：
　　午饭前，不慎落水，为沈玢搭救，有大量证人。
　　午饭后（不确定具体时间），经过牛奶浴，看到沈玢站在岸边，死者在浴池内，二人似乎发生争执，邻近没有其他游客。
　　上楼后大约二十分钟（不确定是否估计准确），见到沈玢独自一人上楼，遂上前表达感谢，发现对方也是大学生，且专业相同，故聊得投机，便去了休息大厅聊天，一直到死者尸体被发现才下楼，其间沈玢去过一趟一层卫生间，时间不清。
　　下一份是那两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女孩的证词，没什么出奇之处，再下一份是那对情侣的，男的叫做纪雍，女的是邹萱，来自同一大学同一专业，恋爱三年，关系稳定。
　　邹萱和死者尹蔓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同班好友，上了不同大学后友谊依然，各自恋爱后，便常携男友一起聚会游玩。案发时，纪雍和邹萱在瑶池聊天，背对牛奶浴，没发现任何异样。童盈所提到过的沈玢和尹蔓在牛奶浴有过争执的事情，纪雍和邹萱都表示当他们来到瑶池的时候，牛奶浴那里就只剩下尹蔓一人了，邹萱只和尹蔓聊了几句关于晚饭哪里解决的事情，就和男友纪雍进了瑶池，一直忙于情侣间的小甜蜜而忽略了背后，直到尖叫声起，才发现尹蔓已死。他们都表示尹蔓身体健康，绝对没有不适合泡温泉的疾病，也没有什么家族病史。
　　然后就是个人问题，湛明婵看得飞快：
　　邹萱承认死者尹蔓疑心病重，和沈玢恋爱三年，只有头一年关系还很稳定，从第二年开始，死者就经常向她抱怨，怀疑沈玢劈腿，起初她也偷偷调查并旁敲侧击过沈玢，但最后只是证明，沈玢很忠实，是尹蔓太敏感了。近来沈玢和尹蔓关系恶化，起因是尹蔓怀疑沈玢和一位学妹有染，大闹了那位学妹的寝室，导致沈玢忍无可忍，与其争吵并提出分手，后在邹萱的劝说与尹蔓的以死相胁下，暂时作罢，但彼此关系格外紧张。而此次出游，是在邹萱男友纪雍的提议下成行的，纪雍希望能过通过温泉的疗效，让大家放轻松，缓和沈玢与尹蔓的关系，争取劝和。
　　比起邹萱委婉的态度，纪雍就要不客气一些，明确指出尹蔓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给我的感觉就是，她完全受不了沈玢与除了她和小萱外，所有同代，同龄的异□往，哪怕是沈玢的亲戚都不行，这很不正常，谁没几个异性朋友啊。”纪雍是这样说的，“我承认沈玢被尹蔓逼迫地有点精神衰弱，大闹学妹寝室的事件后，尹蔓以死相胁，并且分批次到药店买过安眠药，小萱知道后提醒了沈玢和尹蔓的家人，尹蔓的父亲和舅舅，都找沈玢算过账，沈玢很怕出事，所以暂缓分手，但这件事情对他的声誉很有影响，辅导员找他谈过话，同学间议论也不少，加重了沈玢的心理负担，他家里条件普通，母亲身体不好，前段日子刚出院的，上面还有终年卧床的爷爷要照顾，尹蔓家也只是一般中产而已。沈玢学习非常勤奋，虽然我和他不同校，但有时候也会在图书馆一起自习，看得出他对学习的认真态度。我觉得沈玢是个不错的人，尹蔓不好评价，她和小萱相处还行，但对沈玢管得太严，只是恋爱，有必要这样约束男友吗？我知道你们会怀疑沈玢，但我同情沈玢，当然，我是坚决反对用极端手段和人道毁灭，来摆脱麻烦，结束恋情的，我仅仅只是对尹蔓压迫沈玢而抱以同情，其它的还是你们警察来解决吧。”
　　对此邹萱也有相仿看法，但比纪雍要客气地多，不免要维护一下朋友，“小蔓心思细腻，脾气有点坏，但本质还是不差的，她是真的很爱沈玢，但沈玢很受女生欢迎，还经常有校外的女生倒追呢，而沈玢一向温和，这样的人在恋爱的时候就会有点不热烈，很容易让女生心里不踏实的，小蔓虽然做法过激，但心情还是值得理解。我怀疑沈玢，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有动机，也许是一怒之下，因为我问过小蔓，就是她泡牛奶浴的时候，我过去和她确定一下晚饭的事情，也问了她和沈玢如何了，小蔓说沈玢很坏，肆无忌惮地摸女孩子大腿和胸　脯，我倒是听说沈玢救了一个不慎溺水的女孩，所以不是很在意，又问她，沈玢现在去哪里了，小蔓说大概找了个僻静角落，正琢磨着怎么杀了自己，好自由自在地抱美女呢，我当时还笑她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呢，谁知道……”
　　门响，湛明婵迅速将资料放回去，萧警官面色平静地关好门，然后将那份她刚刚签完名的证词丢进了经理办公室桌子上的碎纸机里。
　　“我刚和上面通过话，确认了一下，现在呢……用我们的默契来说，您在这件案子里的一切资料都被删除了。”萧警官对湛明婵道，“就当这件案子里没有您的出现，您现在可以离开度假村了，但需要我们的人员护送出去，而且希望能保持低调，不要引起其他游客的注意，否则会有误会。”
　　“我的同学还在这里，她们不可以离开对吗？”
　　“是的。”
　　“那我不打算离开，但我想去更衣室取一些东西。”湛明婵急于拿到阴阳镜，至少可以更清晰地确认鬼怪是否存在。
　　萧警官说：“我们可以当您不在这里，但是您的随意走动和言语，有可能破坏我们的探案……”
　　一声尖叫。
　　萧警官愣了一下，湛明婵起身。
　　又一声尖叫，很清晰。
　　萧警官跑了出去，湛明婵跟在后面，迎面跑过来的是惊慌失措的陆微暖，“警察，警察！”她紧张道，“那边，那边的温泉里有……”
　　“老板和席秘书死啦！！！”
　　几个女人在动态温泉区那边嚷嚷开来，于是休息大厅的人纷纷涌出，湛明婵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看到那个小名是朵朵的女孩子——她是甜甜的堂妹，正一面从温泉区跑出来，扑向母亲的怀里，一面哭喊着“姐姐不见了”。
　　于是奔出来的甜甜父母就变了脸色，一家子顿时乱成一团，而旁边那一群集体出游的企业职工早就陷入混乱，萧警官伙同其他几位警察跑步过去，陆微暖被留在原地，她看湛明婵，“婵婵，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