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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上-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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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下!”秦惊羽见他脚步后撤,头顶上方弓箭再度举起对准自己,不由叫道,“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要杀我,给我一个理由!”
  秦兴澜身形微顿,叹道:“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与大皇兄不顾骨肉之情,协同作乱,欲加谋害,实在让人心寒……我饶你不得!”
  秦惊羽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好意报讯,从无加害之心,却要给我强加罪名!”
  秦兴澜抿紧了唇,似被说中要害,脸色青白,一言不发。
  秦惊羽低头,看着地上的秦湛霆,从自己衣摆处撕下一大块布料,蹲下去给他紧紧裹住右肩。
  整个过程,她尽可能做得缓慢而又仔细,全然不顾周围凝结成冰的肃杀气氛。
  做完这一切,喝令门人尽数退开,这才起身迎上,冷道:“你早已明了大皇兄的心思与计策,当时大可不必答应前往,反正明日便是册封大典,只须候在越秀宫,平安度过这半日,就可以顺利登位……而你却执意而来,是想借此机会,将未来的障碍连根拔起,是不是?”
  面对她的一番质问,秦兴澜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淡淡道:“他往日以皇长子的名义,自以为是,作威作福,我已经忍他许久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致如此对他!”秦惊羽情不自禁拔高了声音。
  秦兴澜反问:“那你说,我该如何对他?”
  秦惊羽咬唇道:“大皇兄已经是寡不敌众,处于下风,你大可率众将他擒下,押至父皇面前,请父皇定夺,此事之后,他再无实力与你争夺为难,你何必如此狠心断他手臂?!”要知道,一大皇兄的心性,断他一臂,今后形同废人,与要他的命又有何区别!”
  “妇人之见!”秦兴澜冷声打断她,“你没见他方才一心想取我的命吗?若是我计划不周,稍有懈怠,此时躺在这里便不是他,而是我了!”
  “那是大皇兄一时糊涂,本来是可以劝说,可以阻止的,他本无意取你性命,只想要拿储君之位,只要你答应让给他,他便会罢手!”
  “让给他?”秦兴澜摇头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意味,“三皇弟啊三皇弟,在你眼中,这皇位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你让我,我让你,随意推辞不受吗?你肯让我,那是你的事,我却断然不会再让给他人!”
  秦惊羽微微张嘴,心中惊异,指着他:“你……”
  天,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秦兴澜朝她凑近一步,轻轻点头,声音压低,几不可闻:“不错,你掩饰得极好,我当时也一心以为是我自己拔出来的神剑,自是未加多想,欣喜若狂,只是,在我转身还剑之际,心念一动,曾试图再次拔剑,结果那神剑如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根本没法拔出……我便知道,真的是你在想让,你才是上天定下之人,你说,我怎能留你在世?”
  秦惊羽瞪着他,内心惊骇,连连后退。
  他什么都知道,却故作无知,懵懂接受,骗过了她,骗过了所有人!
  难怪他明知道自己是无辜前来,也要执意围剿,原来是怕她将来会对他不利,要对她斩草除根!
  对他而言,她不是兄弟手足,而是挡住他前进道路的障碍,只能毫不留情,全力铲除!
  ——我以为,殿下会支持大殿下做储君……
  少年的低叹声犹在耳边回响。
  燕儿早有提醒,自己却念及骨肉之情,没能引起重视和警惕。
  ——老二性子冷,心眼多,疑心重,以后他登基称帝,还不知会怎样……
  就连大皇兄都看出来这一点,她还不以为然,觉得心机深沉是其优点。
  费神费力,良苦用心,尽数付诸流水。
  ——这神剑认主,庇护江山是关系到大夏未来命势的头等大事,慎之又慎,绝非儿戏,怎么可以随意让与他人……、老师早有告诫,早有教诲,她却从来没当回事,让错了剑,更看错了人!
  一步错,步步错!
  “还有,你明知我与宁儿有婚约在身,却串通兆翡颜前来捣乱搅局,又利用她怀有身孕之事,要挟于我,让我不能不怀疑你让位的用心!”秦兴澜声音低沉,继续陈述。
  “不是,我是好心帮你解决问题!”秦惊羽欲哭无泪,真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无须辩解!”
  秦兴澜手握长剑,步步逼近,以他才能听见的嗓音轻道:“我知道你无意这皇位之争,原本也想就此这般,各得其所,互不为难,但是你为何不知收敛,仍在大肆培养江湖势力?区区一个天京城,我身为未来储君,居然都找不出你窝藏之人,你叫我今后坐在高位如何放心?!”说着,眼眸一利,“万一将来你后悔了,想要取回这想让的一切,与其等你羽翼丰满之时再来争斗,不如我现在就动手……”
  眼见长剑挥出,剑尖划过天际,秦惊羽低呼:“二皇兄,你误会我了,我既然让出,九段不会再与你相争——”
  “人心难测,我没法相信你。”
  秦兴澜长叹一声,长剑距她胸口仅有寸许:“三皇弟,你别怪二哥心狠,怪就怪你生在帝王之家,却胸无大志,还如此心软——”
  “二哥!我们是兄弟!”秦惊羽眼里已有泪光。
  “兄弟……”秦兴澜喃喃出声,略一迟疑,仍是力道不减,一剑刺出!
  只听得哐当一声,长剑落地,秦兴澜捂住右胸,眼睛睁得大大,不敢置信,一丝黑血从他指缝流出,隐隐现出幽蓝色的微光。
  “你……”
  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出手,怎么会有比他长剑还要快的光芒出现,局势瞬间扭转!
  “二哥……二皇兄……”秦惊羽闭上眼,面露痛色,慢慢收回手来,“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知珍惜……”
  身为江湖中最大门派的领导人,就算没有武功,却也绝不是任人宰割之主!
  她只是在赌,赌他的良心,赌他是否还有一丝骨肉亲情,之前但凡他有稍微表露一分善意,能放她一马,而不是挥剑相向,她也不会扳动风影戒的机括,射出毒针,用以自卫!
  只怪他,太过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我还是小看了你……”秦兴澜颓然倒地,面上浮现一丝苦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任你处置!”毒液渗入血脉他的嘴唇已成乌紫,气若游丝。
  眼见大势已去,墙头矗立的青衣人等收回弓箭,面如死灰,被制的黑衣侍卫趁机逃脱包围,奔到昏迷的秦湛霆身边。
  “放下武器,我会禀明父皇,饶尔等不死,九族不予降罪!”
  一听此言,没有半分犹豫,青衣人齐齐跃下跪拜,双手将铁弓举过头顶:“属下愚昧,谢殿下不杀之恩,愿将功折罪,誓死效忠!”
  暗夜门人大喜过望,纷纷上前,将对方的武器缴下,就连个别腰间的短匕也一并卸了。
  秦惊羽抿唇,微一侧头,但见一道灰白人影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她身边,于满地狼藉处长身玉立,笑如春风:“主子。”
  一见来人,众人喜笑颜开,齐唤燕主。
  不错正是燕儿。
  就因为察觉到他的悄然到来,她才能如此放松,放开手脚,扳回劣势。
  “燕儿,去,封住他的血脉经络,防止毒气攻心!”
  燕儿微诧,仍是不动声色,依言执行,啪啪几声,将秦兴澜各处大穴尽数封住,低道:“好了,主子。”
  秦惊羽轻轻吁气:“火速回宫,外公走时留有些许丹药,希望还来得及救命!”
  燕儿眼底闪过一丝理解之色,并无二话,抱起秦兴澜,飞一般朝寺门方向驰去。
  他隐身在侧看得分明,她与秦兴澜只三尺之遥,扳动机括的同时,亦是从左往右调整了位置——
  最后时刻,她仍是心存怜悯,无意取他性命,否则,中针之处,当是他的心脏!
  两位皇兄皆被快马加鞭送回皇宫救治,秦惊羽留在现场,指挥若定,清理善后,直至暮色降临,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姗姗而回。
  此时此刻,退无可退,只能选择面对。
  夕阳下,宫门大开,一群人默然伫立,晚霞的光芒缕缕射下,映出天子秦毅惨淡而沉静的脸庞。
  秦惊羽疾走两步,挥泪拜倒:“父皇,对不起——”
  秦毅黯然摆手:“朕都知道了,不能完全怪你……朕只想问你,现时是如何考虑的?是否还不改初衷?”
  秦惊羽哑然,有什么东西如风雨雷电,在头脑中一幕幕徐缓掠过。
  远在西烈沙漠,苦苦挣扎不知生死的银翼……
  鲜血染红的库锦,残破不堪的遗体,青绿簪上刺目的暗红……
  墙头上突然窜出的人影,长剑袭来,羽箭激射,耳廓出的血渍已干涸,却还在隐隐作痛……
  痛的岂止是身,还有心!
  成王……败寇……
  要反击,要复仇,要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给幕后之敌迎头痛击,就必须登上更为尊贵显赫的位置,拥有更为强大不可战胜的力量!
  天意,不可违!
  责任,不可避!
  内心深处,有什么信念轰然倒塌,又有新的信念顺势而生!
  秦惊羽垂头,低答:“我想好了……”
  一瞬间,眼如利剑,墨发飞扬,仰首挺胸,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嗓音如魔魅般响起:“我。才是神剑之主,是真正的大夏皇太子!”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一声过后,人群里传出惊呼声,秦惊羽被秦毅扶起,不为所动,迎风而立,目光在身后一一掠过,毫不意外的看见惊诧,看见猜疑,看见迷惑,看见嫉妒,还看见老师韩易欣慰的笑容……更看见少年隐在人后,那一张温润俊秀的脸,如斯苍白。
  一门之隔,数丈之距,却如相隔千山外水。
  燕儿,对不起……


爱恨情仇 第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秦惊羽,为了储君之位,你竟狠心如此,将你的两位兄长赶尽杀绝,你好,你真好,你小心着,残杀手足,违背良心,将来要遭报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越秀宫,二皇子秦兴澜的生母许妃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一双眼却是满含恨意,烈焰冲天。在她身后床榻,帷幔低垂,秦兴澜闭目仰躺,嘴唇乌黑,面如金纸。
    见她凑近过来,许妃大叫一声,向前扑出,一副护犊情切义无反顾的模样:“澜儿都这样了,只剩一口气了,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
    拉扯间,长长的戴着甲套的指甲在手背上狠刮一下,秦惊羽忍住疼,将袖中的瓷瓶朝她抛了过去。
    “这是我母妃续命用的半颗碧灵丹,你给二皇兄服下,可延他十日性命!”
    “你伤我澜儿还不够,如今还要用毒药来继续害他吗?”许妃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嘶叫,叫得嗓子都哑了,“拿走,我们不要你假惺惺的示好!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娘娘!”越秀宫一干宫女内侍生怕她发狂伤了这位新贵,殃及宫中人等,急忙扑过来阻拦。
    秦惊羽趁机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攻击,肃然道:“这药原本是我母妃为元熙留下的,全天下就这么半颗,你自己看着办!若是担心受骗,你大可命人拿去扔掉,然后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说罢,朝榻上之人投去一瞥,拂袖转身离去。
    许妃坐在地板上,痛哭失声,哭到伤心处,起身将房内的桌椅灯饰一齐推倒砸掉,边砸边骂,一片狼藉。“秦惊羽……你这遭天杀的小子……不得好死……”
    咒骂声中,秦惊羽走出殿门,蹙紧了眉头。
    今日册封大典上,天子秦毅当众宣布立第三子秦惊羽为大夏储君,由太傅韩易悉心教授,三公共同辅佐,待时日成熟根基稳固之日,则予以登位,继承大统。对于普度寺之变,已有斥候回宫将详细经过禀复,再加上她对暗夜门人的安抚约束,朝堂上下守口如瓶,天京城里也未听得任何风声,册封的同时,其余两位皇子则是称病留在寝宫,更将长时间闭门不出,虽然罪名按下,并未承担责罚,却是彻底退出大夏的政治舞台。这场过程惨烈的皇嗣之争,表面上以最和平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而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登上了这个位置。
    从越秀宫出来,一路慢行,想到母妃穆云风那张满是愁苦担忧的脸,不禁又是一叹。自己当上皇太子,最不能接受的人便是母妃了,昨夜几乎一宿未眠,暗地垂泪,快到天明时忽然神经质抱住她,要她赶紧出宫去将军府讨要免死金牌,仿佛一牌在手便可高枕无忧,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再有就是燕儿,对于自己贸然改变心意,接受皇位,他也是受打击不小,整个人都沉闷下去,她很想找他说下,问问他的心思,却被接下来的册封大典给绊住手脚,不得自由,等到大典结束,找遍整个明华宫也没见他的踪影。
    边走边想心事,不知不觉走到太医署大门前。
    正立在门口微怔,里边太医令与太医丞已是闻讯而来,带着一干医官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各位大人无需客气。”
    秦惊羽顿了下,即是说明来意:“我来问问我二皇兄的毒伤,可有办法解救?”
    众人相互望望,皆是低叹。
    秦惊羽眼眸微眯,沉声道:“怎么?”
    “殿下!”太医令上前一步禀道,“二殿下所中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幸而被及时封住大穴,延缓毒素进犯,我等医术有限,只能将体内毒素暂时压制一时,却不能彻底逼出。下官经联众会诊商议,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先汤药治疗,再另请高明,比如穆老先生……”
    “废话,我外公人在千里之外,如何来救?!”
    一声怒喝,众人抖抖索索,脸色十分难看。
    秦惊羽心头暗骂一句,也知道怪不得他们。对署中太医而言,平时给后宫皇子公主看诊,小病小痛倒是无所谓,一旦遇到严重伤患,医得好那是应当的,医不好却有可能要杀头,所以往往慎之又慎,采取保守治疗,如此一来,也极易延误最佳时机。
    燕儿的争分夺秒,母妃的续命灵丹,不过救回他十日残喘。眉头愈发拢紧,一言不发往外走,这毒针之毒,天底下想必只有外公才能救治,可是外公所在的草庐远在千里之外,莽莽群山之中,踪迹难寻,别说十日,就是一个月时间,也难赶到!
    一路上所遇宫女太监皆是恭敬行礼,口中尊称太子殿下,神色殷勤。大夏皇太子。
    一日多来,她总算是勉强适应了这个身份。
    走了一会,前方黑影笼罩下来,抬眸一看,却是李一舟。“见过太子殿下!”
    见他神情怪异作势行礼,秦惊羽伸手,一把扶住:“你怎么在这里?”
    李一舟笑嘻嘻道:“我陪着雷进宫来的,他去昭阳宫看望大殿下,我闲来无事,过来换药,顺便跟太医署老头子们唠磕几句。”
    秦惊羽瞟他一眼,倒是喜欢他这不拘礼仪的性子:“你手臂上的伤都好了?”
    李一舟点头:“已经大好了,再养几日我就要跟雷回西北军营了。”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他道,“你上回说在陛下面前帮雷说说的,说话不算数。”
    秦惊羽歉意一笑:“最近太忙,我忘了。”这倒是真话,不过就算她记得,也不会去做的,毕竟有雷牧歌守在西北,她带人出入西烈也乐得方便。
    “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我们也不指望你……你来太医署做什么?”
    听得他问,秦惊羽沉了脸色,叹道:“我二皇兄的毒太医署无人能解,我正为这事发愁呢!你有什么办法没?”
    “我解一般的毒还行,这旷世剧毒,没把握,对了——”李一舟想了想道,“你不是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江湖朋友吗,找他们想想办法啊!”
    “江湖朋友?”山庄里厨子花匠裁缝泥工什么都有,就差一个好医生!
    秦惊羽耸肩苦笑,刹那间一个名字浮上心头,不由得一拍脑门,啊,怎么就忘了她……“我知道了,真是多谢你!”朝他随意拱下手,转头就往宫门方向奔去。“等等!”李一舟目光扫过,低声道,“雷过来了!”
    雷牧歌?
    遇见他准没好事,铁定刨根问底一番盘问,她现在可没有那个空闲时间!
    秦惊羽假意没有听见,继续朝前走,李一舟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你别急着走,雷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他的手腕好细,手也好小!
    “哎,轻点!”秦惊羽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受伤了?”李一舟低头查看,那白瓷般的小手上一道明显的抓痕,已经破皮了。
    “没事,不小心弄的。”秦惊羽叹气,因为二皇兄的事情,许妃对自己恨之入骨,不过还好是抓在手上,要是弄上脸,那可就破相了!
    “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李一舟忙从袖中掏出药膏来,给她涂抹。看着那润洁细致的手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词来,柔若无骨,只不过这形容女子的词语,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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