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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晚，农村人大都会躺在自家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的，也有的家庭没有什么院落，他们便会拎着一张小席到生产队的场面中去躺着乘凉的，反正也都是一些邻居们，在这种时侯也都不再顾及什么了，男人们大都只穿一件裤衩，抽着劣质的香烟围在一起坐着闲谈，女人们则会守着自己的孩子们，在夜色的掩护下脱下他们的上衣，只穿一件遮胸的内衣坐在一张席片子上乘凉，有老一些的老婆子们，干脆露出他们那两只干瘪，已让他们的儿女们吸干了乳汁的乳房，手摇着芭蕉扇，从容的坐在自家的门前乘凉。

　　王文广一家因有一个很大的院落，而且，院落里种植着很多的树木，故而，他们一家四口男丁，吃过晚饭后，便由文广的父亲带着他的两个孙子，先是到大街上转悠那么一圈，然后，便让两个孙子躺在用薄铺就的地上，一边让两个小孩子数着蓝天上的星星，一边由文广或爷爷给他们讲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这天，按照习惯，文广一家吃过晚饭后，文广的二儿子小同，便闹着他的爷爷，让爷爷带着他和哥哥进城去玩。爷爷对这件事也是非常乐意的，只见他一边答应着，一边到屋子里怀揣几角钱的零花钱，准备着到大队的北头小卖铺里给他两个宝贝孙子买上几块糖，然后，再带他们到城里十字街去玩上一回，今天自己的任务也就彻底的完成了。

　　他收拾停当后，便对小同说：“走吧！我们的驴娃子！”他是管他的孙子叫驴娃子的，这也是农村的妮称。

　　于是大同、小同兄弟两人便跟随爷爷一同向北面走去，按照爷爷的计划，先到北头小铺子里拿上几块糖，然后，便过了吊桥，继续向北面走去。两个孙子一路走，一路不停的问着他们的爷爷，小同问爷爷：“爷爷，这条路是什么路啊？咋比咱家门前的路光滑啊？”

　　爷爷笑着回答：“这条路叫洋灰路，是以前日本鬼子占领这里时修的，结实的很啊！当年他们只修了这一条路，因为咱家住在吊桥外，所以，他们就没有再往南修。”

　　又往前走了几步，路两旁出现了两家卖东西的商店，爷爷便对大同说：“大同啊！你记住这个地方了吧！这是个卖盐、卖醋的门市部，咱北面住着的你们三爷在这里工作，你认识他吧！就是你们的小朋友王建民的父亲啊！从明天开始，你就带着你弟弟一块来买醋买盐啊！你会吧？”

　　“我会的。建民的爸爸我也认识，上次我和我奶从这里走时，他还给我一包楂片呢！爷爷，我还想吃山楂片”

　　“山楂片现在没有了，他们这里和咱南关不一样，他们这个商店是国营商店，一到下班时就关门，想吃了明天让你奶奶带着你们俩来买。”

　　“不！我明天不想和我奶奶一起上街，我明天还要和爷爷一起到自留地里去扛倭瓜呢！”二同一边蹦跳着走着，一边回答着他爷爷的话。

　　几个人很快的来到这个县城平时最繁华的十字街头了。此时的十字街头，因为县里正把东、西大街修成水泥路，所以，通往南北街的路口，均用一根很长的木棍子挡在那里，以阻拦行人过往，以防压坏了刚刚修好的水泥路面。

　　此时的工程进度还刚刚修到东街的电影院门前，十字街头尚铺着一层的砖石，但在这个城里居住的市民们，大都能自觉的维护他们的城市，虽然没有人在此看守，但人们也都不会故意的上去踩踏的。

　　来到这里后，小同便嚷嚷着他的爷爷说：“爷爷，我先进城吧！这回让我哥哥后进城。”

　　“不！我先进城！”一边的哥哥和弟弟争执着。

　　爷爷笑笑说：“大同让着弟弟啊！这次让弟弟先进城，明天你再先进。”说完，没等大同表示什么，便用双手架着小同的胳肢窝，把他提起，越过那条栏杆，向栏杆里悠那么三下，每一下，爷爷嘴里喊一声“进城啦！”，这便是小同心目中的进城了。

　　做完了小同的，爷爷又抱起大同，也是悠那么三下，口中也是喊了那么三声，这一天的进城任务爷爷算是彻底的做完了。之后，便是带着两个孙子返回家去。

　　当他们回到家中时，他们的奶奶、妈妈、爸爸正坐在用薄铺好的一张简易的床边在闲聊着什么。大同、小同两个小孩一进门，便迅速的躺在这个刚打好的地铺上，下面的功课便是二人数天上的星星了。

　　大同刚一躺在在铺上，便对弟弟说：“我看见一颗很明亮的星星，你能找到吗？”

　　“能！你说在那一个方向吧！”

　　“就是咱这棵椿树的上面。”

　　于是小同便仰面朝天认真的查找哥哥所说的那颗闪亮的星星了，一会儿的功夫，小同便发现了哥哥所说的秘密了，他自豪的对哥哥说：“就是椿树上面这一颗，这一颗是最亮的。”

　　哥哥本想不承认，但左右看看，的确是这颗星最亮，便不得不给弟弟做出了让步，他不服气的说：“好，这回算你说得对，不过，还有呢！你从这棵椿树上面的这两个树枝间看去，你能数出这两个树枝之间的星星到底有多少吗？”

　　“能！我现在就开始数，一、二……。”

　　数数，对于这个刚刚开始学习数数的小孩来说，则是一个非常感兴趣的事，也是他认为最能体现自己的价值的一件事。小同认真的数出了三百多颗星星，但有时天上的星星总是一闪一闪的，刚刚数过的星星，不知为什么却又灭了，有的刚刚数完，它却又跑到其它地方去了，这让小同着实犯难。怎么越数越多呢！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又不服气他哥哥，于是，他便又认真的继续数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爸爸对小同说：“别数了，星星是数不完的，快睡觉吧！”

　　文广的这个口令一发出，无疑是要结束两个孩子的游戏了，处于五六岁的小孩，面对着清风明月，满天的繁星，那能恁容易闭上那双好奇的眼睛呢！于是小同便闹着自己的父亲给他们讲故事。

　　父亲想了想说：“好！我今天给你们讲一个杨子荣上山的故事，不过，讲完后，你们俩可得睡觉啊！”

　　大同说：“好！”小同也随声附和。

　　于是父亲便开始讲起了他所看到的《智取威虎山》的片断了，他是读过《林海雪原》这本书的，但为了简化过程，早点哄两个儿子睡觉，他便捡一些小孩们爱听的，又听得懂的地方做简要的讲解，他讲到：“……，杨子荣和长腿孙大德，接受任务后，两个人便向威虎山出发了，一路上杨子荣走在前面，孙大德走在后面，他们每走不远，便在一棵大树上用刀子刻一个记号，以防迷路，另外还后面的解放军传递信号。

　　“为了侦察方便，杨子荣决定单身进入座山雕的匪巢，他和孙大德约定，有什么情报了，他就放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让孙大德取回交给参谋长。然后，他便一个人独自向威虎山进发了。当他刚走下到座山雕的防区时，只见几只老虎迎面向他扑来，怎么办，杨子荣抬手几枪，打死了几只老虎，但还留下了那只最凶猛，最肥大的，杨子荣决定和它单独较量较量，那只老虎一看杨支荣拉开了架式，便瞪着双眼，向他扑来。”

　　“什么架式啊爸爸，是不是向俺大山叔天天练的那个架式啊？”小同自作聪明的问。

　　“对，就是那个打虎架。”文广为了让两个儿子感兴趣，便编着杨子荣打虎上山的故事，给两个儿子发挥开了，他接着讲到：“那老虎猛扑过来，只见杨子荣向一边一闪，就把那老虎闪了个嘴啃泥！之后，杨子荣迅速的跨在老虎的背上，一手抓老虎的顶花皮，一手握拳便向老虎的头部打去。一连打了一百八十拳，终天把这只大虎打死了，之后，便便扛着老虎上山了。”王文广把杨子荣和武松混在一起讲给两个儿子，也就是想让他们感兴趣，让他们早点睡觉，可谁知他刚一讲到之里时，便听到他的大儿子叫唤起来了：“你干什么啊？”

　　文广回头一看，便禁不住一边笑，一边问小同：“你干什么的啊？怎么骑到哥哥的身上去了呢？”

　　只见小同伸左手在哥哥的头上面乱抓，同时回答着爸爸的问话：“我就是要抓着这只老虎的顶花皮的，我哥哥的顶花皮在哪里啊？”

　　小同的动作，引起了文广一家的大笑，文广一边嗔到：“你哥哥哪有顶花皮啊！”

　　“他有！他不就是老虎吗！”

　　原来大同是属虎的，小同的是属龙的。二人的大名分别为王金虎和王文龙。在小同的头脑里，他哥哥属虎，理应就是老虎，要么是老虎变的，他自己则是龙，或者说是龙变的。

　　此时，哥哥大同也被小同的揪打给惹恼了，他猛的一翻身，便把正骑在自己身上的小同摔到了铺着薄的席子上。

　　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文广急忙喝斥两个儿子：“别闹了，赶快睡觉吧！谁再闹，明天就不让爷爷带你们到地里去玩了！”

　　他的这句话是很有份量的，很快的便镇着了这两个颇通事故的儿子了，之后，他们便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不吭声了，紧接着，二位爱惹事的闫王便各自进入了他们的梦乡去学着杨子荣打老虎去了！

　　

那年那月　（13）
第十三章

　　初夏来临时，住在王文广家后院的张留一家的风暴愈来愈猛烈，张留照例是每天愁眉苦脸的下班回家，进家便是看着什么地方都不顺眼，王娟稍有不对的地方，便会赢来一顿拳打脚踢，但即使是这样，王娟还是不愿意和他离婚，更不愿意离开她已经生活习惯了的这个地方，也不愿离开他热爱着的教学事业。但这些也只是王娟的一厢情愿，随着食堂里的刘叶的肚子一天天的增大，王娟在张留家中的境遇越来也就越困难了。

　　也是凑巧，一天下午，正当王娟和两个女儿坐在家中的槐树下乘凉之时，张留家的大门猛然被几个邻居们敲开了，没等王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中年人慌慌张张的问王娟：“你娘呢？快让她出来！”

　　“我娘在屋子里啊！有什么事吗？”

　　“有事！快让你娘出来，赶快到北院里来喜家去看看吧！”

　　“发生什么事了？”

　　“快把你娘叫出来吧！”

　　王娟看来人一脸的急促，便急忙跑到东屋里对正在织布机上坐着织布的老张婆子说：“娘！咱队里几个人让你出去，说是来喜家出什么事了，非让你过去看看。”

　　“啥啊！来喜家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老张婆子一边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不解的问。

　　没等王娟回等，几个前来报信的人便直接闯了进来，他们没等老张婆子说什么，便大呼小叫的说：“大娘，你快去吧！”

　　“我去什么啊！我正在织布呢！平时我们也没什么来往啊！”

　　“不是的，是这么回事，小喜的妻子正在院子里坐着，突然瞎胡闹起来了，先是打他丈夫，后是打他的小孩，接着就要拿刀动棍的，嘴里还不停的叨叨着什么，很多人劝都劝不下，几个上年纪的人站在一边说是可能是鬼魂附体了，听着话音象是俺老张大爷的，你赶快去吧！”

　　老张婆子一听来人的解释，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急速的挪着那双小脚，一扭一扭的向着来喜家走去。

　　来喜家离张留的家不甚太远，出门向北走约十米便到，也就是和老张家隔了一个墙头，但因一墙相隔，又加之老张活着时和老李不太对劲，所以，两家几乎不太来往，今天遇着这件事，老张婆子不得不挪着她的小脚向老李家中走来。

　　闹事的是老李家的二儿媳妇，她三十多岁，已经是三个孩子了的妈妈了，平时很是孝敬公公、婆婆，由于身材高大，在农活上也是队里的一把好手，从她嫁来后，不论是和她的丈夫还是和他们生产队里的人，也都没有怎么生过气，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爬高上梯的大闹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老张婆子一露脸，便便开始叫起了她的小名来了，她六十多岁的人了，她的小名也只有自己和老张知道，甚至连她自己也都忘记了，她这么多年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老张婆子，她的那个妮旦的小名，早已给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她一听来喜的媳妇瞪着一双吓人的眼睛，口口声声的叫着妮旦，她便一下子把久已忘记的名字想了起来，再看来喜媳妇那种说话态度和表情，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是自己的丈夫的，她于是深信不疑了。

　　只见来喜的媳妇向众人摆摆手，众人明白，在一些老年人的示意下，都纷纷的离开了来喜家的堂屋，三三两两的散到来喜家的院子里的几棵大树下站着以待结果，有胆大的偷偷的，蹑手蹑脚步的重新返回到来喜家的窗户下偷听，他们“两口子”究竟要谈些什么。

　　外面的人隐隐约约的听到来喜媳妇用那已变了腔的声音对老张婆子说：“妮旦啊！我给你留的棺材钱你可要仔细啊！可别让人家知道了啊！小留可也不能给他说啊！”

　　“我知道，还在那个老地方放着呢！”

　　“咱那个柴火房子里可是有一个地方有点漏了，你可得注意了啊！”

　　“好！我停两天叫小留找人修修。你就别操心啦！”

　　“我还是不放心咱家的小留啊！你可别让他知道了啊！”

　　“好！我不让他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吧？”

　　“我过得也好！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住在西南第一山上，奉命看守那里的果园的。”

　　“好！你好都中！还有啥不放心的事没有啦？”

　　“咱家过到我这一辈，不知怎么弄的，竟没生出个儿子来，好容易抱来了一个男孩，让他续老张家的香火呢！可小留又是没有男孩子，这叫我日夜为这件事操心啊！可小留还是没给我们老张家留个根子啊！小留还不知道他亲爹是谁的吧？”

　　老张婆子听到这里，顿时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说：“你可是好啊！老早的一蹬腿走了，留下了我一个老婆子在世上活受罪，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也活够了！”

　　爬在来喜家窗户下偷听的几个人情不自禁的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由得都奇怪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家谁也不知道张留竟不是老张婆子的亲生儿子，他们家不是南关的老户，是解放后从乡下搬来住的，来是张留就已经几岁了。他们老两口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比张留大了十几岁，来时便是由她天天带着张留玩耍，任谁也不知道这件天大的秘密，即使是关系一向笃厚的老王婆子也不知道他们的这档子事。

　　不知是已故的老张究竟出于什么想法，他竟把这一重要的秘密通过这种方式传给了世人，这不是要老婆子的命吗？老张婆子此时也不顾不得这些了，只是一边哭，一边数落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当王娟赶到这里时，人们便自动的给她让出了一块地方，她也是附在窗户上偷听，不巧的是，当她刚刚听清二位说的话音时，一句至命的话音直传入她的儿中，只见老张婆子一边哭，一边数落着说：“咱就该是绝户头的命啊！咱的女儿嫁到人家的家中，一连串生了几个儿子，个个是虎背熊腰的，轮到咱就该倒霉，上个媳妇吧！生了一个女儿带走了，这个媳妇吧！又生了两个女儿，听小留说，她下一个如果生了，可能还是女儿，他都让算卦的给算好了。”

　　王娟听到这里，浑身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神情也立时恍忽不定起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王老师，看你脸色不大对劲，你还是回家去吧！”

　　王娟听到这里，便迷迷糊糊的向家中走去！她一步一摇的回到家中，刚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位中年男人站在她家的堂屋里，她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似乎听到那人说：“你这一辈子已经生不出男孩子了，下一个还是女孩子，你还活着干啥啊！他早晚还是把你蹬了，不如一死痛快啊！”

　　“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怎么去死呢？”

　　“这好办！这们家界墙的横梁上不是挂着一个蓝子吗！把蓝子去掉，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去，一切事都一了百了啦！”

　　“我还挂念我们家的小丽和小娜啊！”

　　“唉！人各有命，她们哪里还让你牵挂啊！你的命已至此，趁着大好时机还不赶快上路，晚了怕走不了啊！来吧！我帮你上去！”

　　王娟按照他的指示，从里面搬来了一把椅子，然后把那个盛着食物的蓝子取了下来，又拿了一把小凳子放在那把椅子上，慢慢的把自己的脖子伸进绳套里，然后双脚用力一蹬，便神魂飘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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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　（14）
第十四章

　　就在王娟上吊自杀的那个时间段里，在来喜家的老张婆子在来喜的妻子刘洞的的一边哭泣数落下，一边也哭泣着应答着她（他）的问题，但正当老张婆子把话说到紧要之处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