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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太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悄声道：“京城人人皆知，圣上对太子不太满意，颇有动摇之意，嘉王赵楷圣眷甚固，这未来的事啊还真说不好啊！

　　　　天下哪有不费功夫、不冒风险、轻易得来的功名？您想两不得罪，到时候可是两不讨好，与其平庸一辈子，还不如抓住机会搏一把！”

　　　　裴克庄依旧未表态，但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他久居官场，其中的游戏规则自然是清楚的很，官场最忌讳墙头草、两边倒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信任，会被双方打压抛弃。

　　　　局势明朗之后，自然会论功行赏，中间的骑墙派则会逐渐被边缘化，赶出关键位置。

　　　　当然，对于大部分中低层级的官员来说，还没有资格去参与选边站队的游戏，而现在，有张入场券放在自己面前，不搏一把实在太可惜了。

　　　　“来，喝酒！喝完这杯酒，再详细说说你们的想法。”裴克庄颇有风度地举起酒杯。

　　　　梅太常一看有戏，和张邦安相视一笑，高兴地举杯共饮。

　　　　是夜，暖阁里灯光摇曳，阁子里的声音却愈加低沉，细若蚊呐，渐不可闻。

　　　　大名府，大名楼，大名阁。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人是好人？

　　　　在二龙山盘桓三日，程风带着商队继续向梁山进发了，五六百里地，因为路况不佳，走得并不快，五天时间刚刚赶到梁山脚下，便看见大队人马沿道迤逦而来。

　　　　队伍中人员混杂、服饰斑驳，有运粮米布帛的太平车，也有赶着走的牛羊骡马，看衣着有的人与村坊乡民无异，有的人则提枪绰刀，背弓荷箭，作强人打扮。

　　　　商队里的人都干过劫掠的买卖，都是懂行之人，看着样子便知应是梁山好汉吃了一处大户，正凯旋而归呢！

　　　　陈达嘻嘻笑道：“大寨主，咱们来得真巧！看着粮米的数量，他们收获不小，看来咱们一日三顿饭有着落了！”

　　　　朱武笑道：“就你那点出息！还怕上了梁山人家不管饭不成？！”

　　　　众人虽然调笑着，但心中暗凛，人家梁山还真不是小打小闹，比少华山的阵势大多了！

　　　　正在远远张望之际，梁山人马里奔出一骑来，马上一人似乎是个头领，只见他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战袍，外罩一件连环锁甲，脚蹬抹绿战，手里拈条铜钉狼牙棍，气势雄阔，威风凛凛。

　　　　那人也胆大，奔过来冲进了一箭之地方才勒住了马，高声叫道：“兀那商队，今日梁山好汉打下了祝家庄，发了笔大利市，就不寻你们晦气了！赶紧走开，不许张望！”声若雷霆，真如其人。

　　　　程风暗道，梁山好汉自己未见过的不多，当日劫法场，也就吴用、林冲、秦明未来。观其声貌，必是霹雳火秦明无疑。

　　　　他昂声道：“这位头领，可是霹雳火秦明秦兄？请报与晁天王、宋公明哥哥，在下程风，今日率少华山一众投奔梁山。”

第283章　头茶（）　
秦明此前对江州劫法场一事有所耳闻，知道有个叫程风的好汉出力甚多，见他一下子说出自己的姓名，又提及晁盖、宋公明，对梁山情况似乎特别熟悉，便不再踌躇，纵马奔了过来。

　　　　与程风的马头都快碰上了，方才勒住，大声笑道：“还报什么报？既然是自家兄弟，便跟秦明一同去吧！赶紧上山一块吃酒去！”刚说完话，便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程风瞧他性急如火的样子，笑了笑，转身挥挥手，沉重的车轮开始“吱吱呀呀”地转动，少华山一众人便跟着秦明汇入了上梁山的队伍之中。

　　　　晁盖、宋江早就得报，知道程风带了少华山的好汉们投奔梁山，两人带着吴用、林冲、花荣早早地在山门迎着。

　　　　两下会合，又是寒暄热闹一阵。除了吴用，程风与其他人算是老相识，见了分外亲切。

　　　　到了山上，安排好住处，放置好行李，少华山诸雄便被请入酒席，好酒好肉地招待。

　　　　程风心中挂念一人，环顾四周却未见他身影，不由有些疑惑，难道自己改变了历史走向，此人没有上山？

　　　　晁盖见他左顾右盼的样子，笑问道：“程风兄弟，怎的？有甚吩咐吗？可是菜肴不合胃口？”

　　　　程风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这饭菜吃得甚香。兄弟在少华山时就听说，梁山上有位一清道长，江湖人称入云龙公孙胜，今日似乎未见他身影？”

　　　　“哈哈！兄弟来的不巧！一清道长数月前还乡看视老母、省视恩师，尚未归来。”

　　　　晁盖嘴上虽如此答道，心中却暗自腹诽，“这牛鼻子道人，说话不算话！说是暂别三五个月，再回来相见。如今还未归来，想必是跑了。回头还得把他抓回来，不然规矩坏了，头领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当梁山是菜园子啊！”

　　　　程风听了晁盖的话，方才想起书中曾提及此事，后来才闹出戴宗智取公孙胜，李逵斧劈罗真人这一回故事。

　　　　晚上吃罢酒宴，宋江笑眯眯地牵着程风的手将他送到住处，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快把他恶心坏了，但又不好意思将手抽出来。

　　　　宋江拉着程风说半天，主要就两个意思，表达对程风江州勇闯法场救下自己的感谢和自己上梁山后干了哪些大事，比如打下祝家庄等等，有哪些好汉是经过他介绍上梁山的，他们和自己有哪些渊源。

　　　　如花荣为他结义兄弟，秦明又是花荣的妹夫，自己原本被清风山“两虎一君”捉了，正要被剖了心肝下酒，自己一道出名号，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便跪了，紧跟着自己上了梁山等等。

　　　　吧啦吧啦，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哥哥我对梁山功劳最大、手下的小弟最多，以后跟着我混吧，包你有前途。

　　　　好不容易捱到住处门口，宋江笑道：“好生休息！明早到聚义厅与诸位兄弟一同商议山寨大事，就算是正式成为咱们山寨头领一员了！”

　　　　他瞧了瞧走在后面，还有一段距离的史进等人，低声神秘地道：“头领们还未定座次，回头老哥会鼎力给你安排个好位置！”

　　　　程风笑了笑，没有言语。

　　　　宋江拍拍他的肩膀，“歇息吧！我去和晁天王商议商议明日聚议的事！”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

　　　　政和八年的春意正浓，春风化雨、暖阳普照，大地广被润泽，一片生机勃勃。

　　　　渐渐逼近清明，樱花吐蕊、绿叶渐绽，江南的茶山上便能嗅到满山的茶香，千里之外的汴梁城则开始围绕着头捧新茶散发出铜臭味和硝烟味。

　　　　兰记茶庄最大的一家店，位于皇城正南的御街上，今天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大厅里重新布置了一番，摆上了五十张条凳，上面密密匝匝地坐满了人，有的在那唾沫横飞、高声喧哗，有的在那交头接耳、低声密语。

　　　　明前茶，贵如金。每年这个时候，梅兰杨柳四大茶庄都要举办头茶拍卖会，一方面增加茶庄的知名度和收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图个吉利。

　　　　与抢烧头香一样，有些富商子弟也热衷于抢拍头茶，拍来的茶，喝不喝的都两说，主要是为了炫富出风头。

　　　　众目睽睽之下，一掷千金，豪气干天，举目望去，都是嫉妒羡慕恨的眼光，人生有此般巅峰时刻，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这个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兰家上下重要的人物都会到场。虽然兰景祥、兰锦心和兰常泺都在场，但每年具体主持操办这事的还是家多宝。

　　　　见时辰差不多了，家多宝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衫，不紧不慢地走上台去，团团一个罗圈揖，唱个肥喏道：

　　　　“各位官人们请了，我们店里今年头一担新茶昨日刚刚由快马传递送到，现在正在精心炒制着，再过一会儿就出锅啦。今天是个喜日子，不管是哪位官人有福气拍下了我们头一担茶，这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和往年一样，头一担新茶竞拍，各位官人自然是价高者得了。我先介绍一下今天的拍卖规则，咱们的底价是十两金子，这就是起拍价，往上是每叫一次价，加一两金子！愿意参与竞拍的官人们，请在我这登记一下，交纳十两金子的保证金。。。。。。”

　　　　台下的客人们乱哄哄地叫。

　　　　“别说那么多废话，还怕我家官人出不起十两金子？”

　　　　“你们官人真小气！来来来，我家官人交二十两！”

　　　　。。。。。。。

　　　　年年岁岁茶不同，岁岁年年人相似。

　　　　由于每年的气候雨水不同，茶师制茶的工艺手法不同，每年的头茶在品质、口感上也略有差异。

　　　　但每年抢拍头茶的主角却始终是那几个浪荡子弟。现在不比以前大宋开国初期，那时百业待兴、机会繁多，万类霜天竞自由，大宋已经平稳运行了一百多年，各个行业的竞争格局大体稳固，白手起家、屌丝逆袭的传奇已经不多见。

　　　　除了王安石变法激起的激烈党争那二三十年，围绕新旧党争带来的权力消长，依附于其上的富商们在排行榜上也是起起伏伏。

第284章　抓人（）　
到了赵佶这朝，有意平息党争对政局稳定的影响，新党旧党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情况逐渐消弭，取而代之是蔡京、童贯、高俅等人的圣眷常驻，权力稳固。

　　　　相应的，整个社会也像一杯停止搅动掺着沙子的水，水流渐渐平稳，大小沙子落定，一切重新归于秩序。富人依旧富裕甚至更加富裕，穷人依旧贫穷甚至更加贫穷。

　　　　今年提早放出话来，志在必得的依旧是周清云和杨平章两位小官人，周家是汴梁城有名的包租公。

　　　　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地皮本来就不少，一代一代的不开酒店、不办实业，埋头建房子出租。

　　　　没想到这汴梁城的房价越来越高，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京师豪宅的价格更是狂涨至数十万贯，非熏世家戚，居无隙地，连朝中高官都得租房住，周家自然赚的盆满钵满，赚来的钱继续买地皮盖房子，这财富啊就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杨家是跑码头的，汴河上来回穿梭的一半船只都是他们家的，汴梁城的人口大概在一百四十万上下，吃喝拉撒、人吃马喂，粮食、肉类、蔬果消耗量巨大，这绝大部分的运输量全靠水运，对杨家来说，这汴河就是黄金水道。

　　　　两人恃强使气，已经争了四年头茶了，各有两胜两负，今年是第五年。

　　　　还没开始开拍，两边的帮闲已经开始斗上嘴了。

　　　　“我家官人一会出价了，你们家官人要是个爷们的话，得跟我们拼到底啊！”

　　　　“我呸！他奶奶的，你家官人才当缩头乌龟呢，要是输了以后把脑袋藏裤裆里再上街吧！”

　　　　“你们家杨员外不算个戴头巾的汉子，忘了去年是怎么认怂的？”

　　　　“周员外，杨员外他们这是虚张声势、诈唬人呢！一会儿别叫他唬住了啊！人生能有几回拼？此时不拼何时拼？跟他们拼了！”

　　　　帮闲们相互挖苦、嘲笑、打压……各自逞出浑身手段，用各种机灵、有力和接地气的语言相互攻击，将每年的头茶拍卖会演绎得生动有趣，充满了烟火气和硝烟味。

　　　　男人这种雄性动物始终是好斗的，除了原始的斗殴打架秀肌肉，便是一掷千金的斗富炫富秀荷包，再高级一点的就是比官阶比职位秀权力。总而言之，就是要胜人一筹、压人一头，这样自己才会感觉爽！

　　　　拍卖头茶的地方聚了不少有钱人，各种小商小贩也抓住机会，抱箱提壶、穿梭其中，推销着各色果干、饮料和小吃。茶庄的人对此是不禁止的，有了这些小商贩，气氛也才会更祥和热闹。

　　　　卖渴水的李老头今天生意不错，笑容满脸地卖出去最后五碗渴水，他将壶中最后几滴水倒尽，笑眯眯地看了会那些人打嘴仗，相互问候爹娘的闹剧，待买水人将水喝尽，便将空碗收了，打算回家一趟再做些带些过来，争取卖个二茬。

　　　　他家的渴水选材严苛，十分地道，用荔枝、苹果、梨子、橘子、葡萄等肥嫩多汁的水果按比例混合，洗净后去掉皮和核，将果汁和果肉倒进锅里，加水烧开，随后用小火慢熬一天，一边熬一边搅，中间还过滤两遍，到最后水全部被熬干，锅里只剩下一大团黏稠半透明的果胶。

　　　　把果胶装到瓷坛里，密封严实，便可以长期保存。需要调制渴水了，便打开瓷坛，舀一些出来，与热水或冰水混合均匀，便是一大份酸酸甜甜的果味饮料。

　　　　现在天气还不太热，他卖的是热乎乎的渴水，一碗下去，通体舒泰，热力十足。

　　　　为做到持续保温，他将陶瓷的长颈瓶套在一个藤编的篮子里，藤篮有隔热保温的作用。瓷瓶的底部装着一个小小的炭炉。这样，即使在冬天，也可以让瓷瓶内的渴水保持热度。

　　　　他一边拎着瓷瓶急匆匆地赶着路，一边拿出块炊饼咬着，忽然抬头看见御街上远远来了一行人，领头的一个骑在马上，官服醒目、神情肃然，他认得此人是开封府推官堵丹阳。

　　　　心中有些疑惑，“这拍卖头茶，堵推官来作甚？来给人添堵？别看这些官儿人模人样威风，他们不比那些巨富子弟，可没闲钱这般挥霍。瞧他这副黑脸，难道刚被府尹骂了？”

　　　　他知趣地侧身躲在街旁药铺门口，偷眼瞧着越来越近的队伍，嘴巴慢慢惊愕地张大，那嚼了几口的炊饼块儿差点从嘴里掉了出来。

　　　　只见堵推官身后不远处，一大队如狼似虎的官差蜂拥而来，一个个手执铁链、哨棒、枷锁、腰刀，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瞎子也看得出，这绝对不是去拍茶的，还真是给人添堵的。

　　　　兰记茶庄门前车水马龙，客人云集，忽地一队官差簇拥着推官堵丹阳冲到府前，气势汹汹便轰赶客人，围堵院门，在场的上下里外各色人等都惊讶莫名。

　　　　家多宝见此情形，赶紧步出帐房，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后满脸堆笑道：“堵推官，不知您来了，草民有失远迎！今天是我们兰记茶庄拍卖头茶的大日子，敢问您带着兄弟们来这有何指教？”

　　　　他虽然知道这堵丹阳来者不善，也只能好言好语地与之周旋。

　　　　堵丹阳撩腿下马，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下奉命来抓捕嫌犯，有冲撞之处，家掌柜还请多多担待。”

　　　　“抓捕嫌犯？您也用不着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惊扰了客人不说，大家伙还以为我兰家犯什么事了。这样吧，您让弟兄们在外面候着，我们茶庄伙计们帮您抓人，行吗？尽量减少点动静。”

　　　　家多宝赔笑着，以接近哀求的口气与他商量。

　　　　“好啊！那就麻烦家掌柜的了。”堵丹阳笑嘻嘻地拍拍家多宝的肩膀。

　　　　“不知您要抓何人？”家多宝见堵丹阳给面子，心中也是一缓，盘算着事后得给他送十斤好茶表示表示。

　　　　堵丹阳清清嗓子，有意无意地冲着人群高声道：“本官奉命抓捕嫌犯五名，兰景祥、兰锦心、兰大亨，婢女珍眉、车夫王老吉一块带走。”

　　　　“啊？！”家多宝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人都傻掉了，站在那里呆若泥塑。

第285章　入监（）　
堵丹阳把手一挥，扭头吼道：“都听好了！将茶铺子团团围住了，按照名单拿人，走脱一个，我扒你们的皮！”

　　　　巡捕差役们轰然应喏，操起家伙事便冲进了茶铺，但并不直接将名单上的五人抓住带走，而是盘问、呵斥、推攘，一时间搞得鸡飞狗跳，哭喊震天。

　　　　兰景祥看着心焦，明白来者不善，为的就是尽力扩大影响，把兰记茶庄搞垮，他分开人群，走上前去，大喝一声，“住手！我是兰景祥，我跟你们走！与旁人无关，不得骚扰！”

　　　　紧接着，兰锦心、兰大亨等四人也都站拢过来。

　　　　“敢问堵推官，我兰景祥一向良善为民、遵规守法，不知道今日为何抓老夫？还牵连到小女和下人？”兰景祥自问心中无愧，面对凶神恶煞的堵丹阳毫无惧色。

　　　　“我哪知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话跟府尹相公说去吧！走！”

　　　　兰景祥神情自若，向四周人群拱手行礼，“各位，今日我兰景祥对不住了！让大家跟着受了惊吓，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待老夫向官府说清楚，回头再向大家赔罪！”说完，整整衣衫，迈步向外走去。

　　　　兰锦心等人见兰景祥如此有底气，原本忐忑的一颗心也放下大半，一行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行。

　　　　突遭如此大的变故，家多宝和兰常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兰常泺醒悟过来，扯着家多宝的袖子瘪着嘴哀嚎一声，“天啦！家叔，怎么办？快想想法子啊！救救爹爹和妹子啊！”

　　　　他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的事情从未操过心，第一次碰上这等事，他除了拉着家多宝哭，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小员外，别急！别急！现在急也没用，咱们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