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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子弹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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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云翔照例去城西的老铁匠家去，他箭步流星，迈着大步往前赶，视路人如风景，直往后闪去。要不是老爷子罗海山管得紧，看得严，怕是他天天都要往人堆里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以为他只是喜欢凑热闹，知道原委的也不敢怎么样他，毕竟他是平阳县第一大户罗海山家的三少爷啊。要说这罗海山可是军阀出身，因为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退隐平阳县城，就像罗海山自己说的，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咯，其实就他那暴脾气，就是县长县老爷见了也得让他三分。所以，这三少爷罗云翔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谁要是惹毛了他，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罗云翔去老铁匠家，不是打铁，不是磨刀，更不是消遣聊天度日。他是找老铁匠家的儿子许木定，别看这许木定名字怪，却有一手好把式。不但能跟着许老爹打铁磨刀制农具，更能做一手好火铳。有事没事倒腾火铳，许老爹起先怕惹出是非来，见罗云翔也喜欢这玩意儿，知道有这少爷撑着，啥事也出不了，也就任他去了。
罗云翔自从知道许木定能制火铳便总找借口往老铁匠家跑，搞得他跟许木定像亲兄弟似的。许老爹看在眼里，也没少收罗云翔的好处，每次来都是二斤猪肉，九两猪花的，这可是穷人家一年到头少有的好东西。
罗云翔走在街上，大摇大摆的，有熟识的都对他点头哈腰，特别是药店的丁掌柜，看见罗云翔过来了，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这丁掌柜为人厚道，治病救人，医德高尚。罗家谁有大毛小病了都是丁掌柜鞍前马后地过来张罗，所以罗家对丁掌柜也有几分敬意。
罗云翔对丁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不能久留，怕老爷子怪罪，有急事要办，还是快去快回的好。丁掌柜也是明白人，笑呵呵地作揖，便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罗云翔辞了丁掌柜，来到最热闹的县前街。这里正有些过路艺人摆摊练活儿。罗云翔平时对这些都充耳不闻，过而不问。这天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大街上围了一群人，里面正发生争吵。罗云翔一向爱打抱不平，见有人在争执，便挤了进去。只见几个土匪模样的人围着一对父女俩，那老父亲正点头哈腰，百般乞怜。而那年轻女子则怒目圆睁，正与几个土匪理论。
看样子，土匪要洗劫父女俩，而且要霸占那年轻女子。罗云翔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拨拉开人群，顺势拉住两个土匪的肩膀，那两个土匪遂不及防，被他拉得往后一仰，差点仰翻在地。两个土匪见一毛头小子要为这父女俩出头，便撸起胳膊要与他打斗。
罗云翔嘴角上扬，一只手将父女俩往后压了压，一只腿搭在货架上。土匪见他这阵势，知道来头不小，但就此罢休，面子上下不来。只好霸王硬上弓，其中一个对他说道：“不知哪条道上的，竟敢夺老子的好处？”
罗云翔笑了笑，指了指货架上的一只破铜碗，说：“咱们来个赌局，谁要是赢了，这父女俩跟谁走？”
“怎么个比法？”另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土匪接道。
“你，把碗顶在头上，走一百米，让他来打。”罗云翔指了指络腮胡，又指了指开头说话的瘦高个儿土匪。
那两个土匪见他如此狂妄，满口答应下来。
罗云翔将铜碗里的几枚铜钱倒了出来，递给那女孩的老父亲。然后将碗反转过来让那年轻女孩顶上，自己则接过土匪递过来的枪，走出一百米。
全场哗然，人群都往后退了数十米。
女孩将碗举过头顶，慢慢落在绾起的头发上。罗云翔朝她笑笑，那女孩也不慌张，一张脸有了红晕，但那碗却是纹丝不动。
罗云翔举枪瞄准，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碗落，女孩的一双眸子闭上了，随即睁开，露出欣喜的神色。
那两个土匪见无法回避，只好依法效仿。
当那络腮胡举起枪时，那瘦高个已然身形如筛糠，只听见一声枪响，那瘦高个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父女俩相视一笑，只见那络腮胡冲过去扶住瘦高个，转身用仇视的目光扫了一眼罗云翔，飞奔而去。
第二章 暗香浮动
却说那两个土匪边跑边叫嚣：“有种的，报上名号，他日定当讨教。”
罗云翔袖子一拂，说道：“平阳县城罗云翔，就怕龟孙子敢说不敢做。”
两个土匪倏忽间便不见了人影，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罗云翔向大家作揖告辞，才发现土匪的枪还在自己手里。
罗云翔将枪在袖子上擦拭了一番，顿觉爱不释手。一直以来只能玩玩许木定用土法制作的火铳，这第一次用枪竟然这么过瘾。
巡警闻声而来，推开人群，要问个究竟，罗云翔见大势不好，便将枪迅速插进了腰带。一把扶住那父女俩，装腔作势，一番美意。
巡警听闻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得知是罗云翔救了这父女二人，也不好多说，又见罗云翔在那里对父女二人嘘寒问暖，觉得好笑。想这罗云翔虽是鲁莽之人，却也有情有义，便一一摇着头退了出去。
罗云翔见人群散去，问那父女二人何以受土匪欺凌。
那老父亲细说原委，原来他们是唱小曲儿的，女儿叫暗香，方才两个土匪本是喝了些酒，路过这儿，见女儿长得漂亮，便心生歹意。硬让女儿唱那淫词淫曲，女儿不从，土匪便言语相逼，正要动拳脚时，正遇上罗云翔拔刀相助，才平息了这桩意外。
父女俩对罗云翔感激不尽，罗云翔想着自己要去找许木定，而且身上多了一把真正的手枪，便有意要向许木定炫耀一番。
罗云翔只好告辞父女俩，临走时见那暗香低头不语，便有意多看了几眼，但见她淡眉疏目，清丽之极。罗云翔本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县城里的双凤楼他也是常客，所以对暗香这样清丽的人倒是有几分好感。暗香不同于那些风尘女子，眉眼之间既有羞涩之意，又有坚定之念，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眼看时日不早，罗云翔疾步如飞，还未到老铁匠家门口，便大声呼喊许木定的名字。
许木定闻耳赶来，见他得意之色，便知他又得了什么好处。
罗云翔掏出那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对着许木定晃了晃。
许木定有些吃惊，一把夺过来，说：“三哥，你从哪弄来这好东西？”
罗云翔没有说话，进了院子，一屁股坐在井盖上，哼起了小曲儿。
许木定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猜他一定做了什么好事儿，又得了这把好枪。
忽然，罗云翔翻身下来，问许木定道：“你知道这枪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许木定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才说道：“这枪应出自东洋人之手，日本8毫米十四年式南部手枪，但不知这枪如何到了你的手中。”
罗云翔有些诧异，便问道：“什么？出自东洋人之手？”
“没错，这枪也叫王八盒子。”
“嘿，王八盒子，你别看这枪还真像一个盒子。”
“这下能告诉我这枪从哪来的了吧？”
罗云翔拗不过他，只好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木定。许木定有些吃惊，便问道：“那土匪告诉你从哪来的吗？”
罗云翔说并不知道，只知道那两人的长相，并详细描述了一番。
许木定一下子瞠目结舌，说话也嗑巴起来。
罗云翔见他脸色有变，便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呢？”
许木定才恍然醒悟，只好推搪道：“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看来的。”
罗云翔见他有些不对劲，也不好多问，只好从许木定手上将枪夺了过来，左瞧右瞧，喜欢得不得了。
半晌，许木定说：“三哥，你惹麻烦了。”
罗云翔不相信似地看着许木定，说：“你说什么？惹麻烦？我惹什么麻烦了？我见义勇为，县里头起码得给我个奖励才对，麻烦，我不找人家麻烦就不错了。”
许木定将他按坐在井盖上，说：“我不是说这个，你刚说的那两个土匪可是一个络腮胡，一个瘦高个儿，那是野猪岭的人，他们土匪头叫老北风，是个厉害角色。”
罗云翔有些不以为然，他成天在县城里转悠，还没去过野猪岭，只知道那里可以打猎，多次求许木定带他前去，都被许木定劝阻。
许木定继续说道：“那老北风岂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杀人不眨眼呐。前两年我跟几个伙伴去野猪岭打猎，正好撞上老北风带人巡山。幸好，我发现得及时，不然，连命都没了。”
罗云翔听他这样一讲，觉得非同小可，但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嘴上更是强硬，连连说道：“管他是老北风还是西北风，三爷我有了枪，谁也不放在眼里。”
许木定唉声叹气，却又无能为力，只好让罗云翔早点回去，跟老爷子商量对策。
罗云翔从井盖上跳下来，说：“跟老爷子商量？那不是自触霉头吗？”
许木定说：“三哥，那你说怎么办？那帮土匪不会善罢甘休的。”
罗云翔忽然想起什么，拍拍屁股就要走。许木定跟了上来，对罗云翔说：“三哥，咱还是把这枪给扔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罗云翔回头瞥了一眼许木定，说：“我说许木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好不容易弄把枪，你却这样那样的，还让不让人快活了？”
说完，罗云翔拔腿就走。
走在街上，天色渐晚，人也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的都是往回赶的。罗云翔一个人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许木定的话里有蹊跷，难道真的出什么问题了，这把枪真的会给他带来横祸吗？
第三章 收留
罗云翔心里有事，走路也有些跌跌撞撞的，夜色渐浓，再不回家，老爷子又该发火了。
一不小心，罗云翔被什么拌了一脚，差点摔了出去。正要破口大骂，低头一看，却是那白天受辱的父女二人。
罗云翔见那老人哆哆嗦嗦，心生怜悯，而暗香却早已不见踪影，于是，便问道：“老爹，暗香她……”
老爹抬头见是白天相助的英雄，便作揖道：“暗香她去买吃的了。”
夜色下，罗云翔看不清老爹的脸，但依稀能看出来他有些不舒服，恐是白天与土匪的纠缠中受了伤，便扶起老爹，要带他去医治。
老爹摆摆手，就要推辞，这时，暗香回来了，手里捧着那个铜碗，里面放着两个馒头。此时，暗香已经换了身青色的衣服，显得非常削瘦，脸庞依然清丽，一缕秀发垂到耳际，更添了些许妩媚。
罗云翔看得入了神，不知道说什么好。暗香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铜碗塞给了父亲。
父亲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叹气。罗云翔待老人家吃完馒头，一把将他背了起来，就往前奔去。
暗香见他突有此举，紧跟了上来，边追边喊：“你，你要把他带哪里去？”
罗云翔也不言语，一阵疾奔便到了丁掌柜家。丁掌柜家已经关灯打佯了，罗云翔举起一只手当当当地敲门，门才吱呀开了一个口子，探出一张脸来。
那人结结巴巴地问：“是，是，是谁呀？这，这，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罗云翔见是丁掌柜的结巴儿子丁汉生，便催促道：“汉生，快开门。”
丁汉生见是罗云翔，便将门打开了，嘴里嚷嚷着丁掌柜，丁掌柜听见动静也迎了出来。
丁掌柜也是好生之德，将三人迎进来后，便让汉生从罗云翔背上将老人家托下来，放到了一张床上。丁掌柜亲自给老人看病，却见他肩上、腹上均有淤痕，想来白天被土匪拳脚所伤。汉生拿来膏药和一些中药，给老人敷了，让其好好休息。
老汉感激涕零，说起与女儿的不幸遭遇，更是不胜唏嘘。几人听了也不好多劝解，只是让他在这里多住几日，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老人说道：“我本年事已高，也无任何牵挂，就是小女暗香，她幼时丧母，跟随老父四处流浪，如我有什么意外，小女还望各位英雄能收留。”
说完召了暗香过来，让她给罗云翔等人跪下。
暗香跪下，给众人磕头，千恩万谢。
罗云翔急忙将其扶起，说：“千万使不得，如果不嫌弃，可以到府上小住几日，等伤好之后再走不迟。”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说自己能不能将他们带回家中，就是家中的老爷子能不能同意也是一件难事。
罗云翔见暗香眼中噙泪，越发楚楚动人。心想，带他们回去，小住几日，老爷子也不会怎么样，如果想办法能把他们留下来就更好了，当然，他心里想的是暗香。
老汉还想推辞，罗云翔已经一把背起他，就要往外走，丁掌柜笑呵呵地说：“罗少爷何时对人这么爽快过，老人家就跟着去吧。”
老汉没再言语，暗香也是悄悄地跟在后面，随罗云翔去了。
还没进院子，就见吴管家急匆匆地赶了出来，见罗云翔背着个老人，后面跟着个妙龄女子，便问道：“三少爷，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云翔平素对吴管家还算尊重，便对吴管家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吴管家，快去把东边那间空屋收拾一下。”
吴管家见少爷心急，知道事情一时半回也说不清楚，便引着几人往院子东边去，那里有几间厢房，其中一间被吴管家打开了，里面倒也清爽利落，除了几件红木家具，两个房间里头两张空床，其他也没什么，看来这是罗家招待客人的厢房，只是罗家搬到平阳县后，亲戚朋友也不多，就算有也都在县城里头，所以这几间厢房也都空着。
吴管家将几人安顿好，朝罗云翔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老爷又不高兴了。罗云翔嘻皮笑脸，拉了拉吴管家的衣袖，说：“吴管家，老爷那里我有办法，你去找几床被褥来，这两位客人还要住上几日呢。”
吴管家见老汉受了伤，那年轻女子也非轻浮之人，觉得少爷一定是做了善事，心里的石头便也落下了，起身去找被褥去了。
罗云翔还没走到厅堂，就听见罗老爷子罗海山在破口大骂，“你，你去帮我把少爷给找来，他怎以就这么不长劲呢，我让他念书，以后可以接管米市的生意，现在倒好，成天往外边儿跑，快，快去。”
罗云翔未等他说完，便自个儿到了厅堂中央。
罗海山一见他，反而倒没了脾气，虽然还有些吹胡子瞪眼，但显然气已消了大半。他对这个小儿子一向疼爱有加，从小到大都是忍着自己的暴燥脾气，好说歹说，尽量不动家法权杖。现在见少爷安然无恙回来，便也只好作罢。
罗海山故作生气地问道：“又去哪儿了？”他知道罗云翔生性叛逆，跟他来硬的，不但收拾不好他，反而会惹出更多麻烦。想来想去，这三个儿子，也就他最像自己年轻时候，真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大儿子罗云涛身患重病，成年躺在床上，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就是不见好转；二儿子罗云飞生性乖僻，从不与人多交流，书也没少读，到了十八年岁，便去了武汉读了武校，随后又读军校，自是很少回家。平日里，只有这三儿子罗云翔陪着他，能一起吃吃饭，说说话。三个儿子都自幼丧母，罗海山自己心里也有愧，特别是三儿子，虽然性情顽劣，但聪明机灵，说什么一点就通。
罗云翔见父亲语气稍有缓和，便知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便吞吞吐吐地应道：“父亲，我去丁掌柜那里了。”
“去丁掌柜那里？去那里干什么？是不是又惹祸了。”
“父亲，孩儿哪能天天惹祸呢？”
“那你说，你没惹祸，去那里做什么？你过来，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跌打损伤。”
“父亲，孩儿真的没有，不信你瞧。”罗云翔说完撸起胳膊，露出健壮的腱子肉。
罗海山不看也明白，这三儿子虽说让自己逼着读了些诗书，但还是喜欢舞枪弄棒的，所以身体却也不像大儿子那样，却生得健壮有力，眉目之间英气凛然。
罗海山拿他没办法，便叫下人准备饭菜。
罗云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有话要说。罗海山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支支吾吾，便笑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杵在那里丢人现眼。”嘴上虽还是骂骂咧咧，却知道他肯定未出什么大娄子，心里却欢喜得紧。
罗云翔见有戏，便说道：“今日在街上救了一对父女，那老人家受伤了，我将他送到丁掌柜那里……”
“那现在老人在哪里，情况如何？”罗海山倒也仗义，对此事有了几分关心。
“已经被我带回家了，就住在东厢房。”
“那为何不叫过来一起用膳。”
“我以为……”罗云翔面露欣喜之色。
“还不快去。”罗海山见他飞奔而去，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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