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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贝父子-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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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说,老弟,〃船长慢吞吞地说道,〃我不了解您。〃
〃可是如果您不让我荣幸地跟您交朋友的话,〃图茨先生坚定地向着目标前进,回答道,〃那么您就永远也不能了解我了。〃
船长似乎被这个新颖而有力的意见所打动,看着图茨先生,仿佛心中想到,他身上具有更多的东西,是他原先没有料想到的。
〃说得好,我的孩子,〃船长沉思地点着头,说道,〃说得不错。现在您听着,您向我讲过一些话,我从您的话中了解到,您爱慕上一位可爱的人儿,是不是?〃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用拿着帽子的那只手有力她打着手势,说道,〃爱慕不是个确切的字眼。我以荣誉发誓,您根本想不出我的感情是怎样的。如果能把我的皮肤染成黑色,让我做董贝小姐的奴隶,那么我将认为这是对我的恩惠。如果我能够以我的全部财产为代价,投生成董贝小姐的一条狗的话,——那么我——我确实认为,我将会永远不停地摇着尾巴。我将会感到无限幸福,吉尔斯船长!〃
图茨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汪汪,同时怀着深情,把帽子紧紧压着胸脯。
〃我的孩子,〃船长被他感动了,产生了怜悯心,因此回答道,〃如果您是真心实意的话——〃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喊道,〃我现在处于这样一种心情,我死心塌地、真心实意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如果我能在一块炽热的铁块上,或者在一块火红的煤块上,或者在熔化的铅上,或者在燃烧的封蜡上,或者在任何这一类东西上发誓的话,那么我将高兴烧伤我自己,这样我的感情就可以得到宽慰了,〃图茨先生急忙往房间四处张望,仿佛想要找到一种足够痛苦的手段,来达到他那可怕的目的似的。
船长把他那顶上了光的帽子推向脑后,用沉重的手敲打着脸孔,使它低垂下去——这使他的鼻子显出更多的颜色来了——,然后在图茨先生面前站住,用钩子钩住他的上衣翻领,对他说了以下的一些话;这时候图茨先生十分注意地,并带着几分惊奇地仰望着他的脸孔。
〃您知道,我的孩子,〃船长说道,〃如果您是真心实意的话,那么我就应当仁慈地对待您,而仁慈是不列颠人头上所戴花冠中最明亮的宝石;请您阅读一下英国的爱国国歌中阐述的宪法,当您找到的时候,那就是守护天使许多次为它歌唱的宪章。做好准备!您向我提出的建议使我大吃一惊。为什么这样?因为您明白,我像一条船一样,独自停留在这里的海面上,没有别的僚艇,也许我也不需要它们。别着急!您第一次是由于一位小姐的缘故来跟我打招呼的,是她准许您来的。现在,如果您真想要跟我交朋友的话,那么我们就决不应该在这里称呼或提到这位小姐的名字。在这之前,由于称呼她的名字太随便了,我不知道曾经招来多少不幸,因此我现在闭口不谈她。老弟,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唔,吉尔斯先生,〃图茨先生回答道,〃如果我有时听不太懂您的话,请您原谅我。不过,说实话,吉尔斯船长,要我不能提到董贝小姐,这是很为难的事。我这里确实有着一份十分可怕的负担!〃图茨先生用两只手摸着衬衫的胸口,〃我日日夜夜都感觉到它,仿佛有什么人坐在我身上似的。〃
〃这就是我所提的条件,〃船长说道,〃老弟,如果这对于您过于苛刻的话——可能是这样的——,那么就请离开得远远地,改换一条航道,我们高高兴兴地分手吧!〃
〃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回答道,〃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自从我第一次上您这里,您跟我谈过那些话之后,我——我觉得我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想着董贝小姐,比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谈到她还愉快。所以,吉尔斯船长,如果您肯答应我跟您交朋友的话,那么我将十分乐意遵守您所提出的条件。我愿意做一位正直的人,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把伸出的手又缩回来一会儿,说道,〃因此,我不得不说明,我不能不想到董贝小姐。要我答应不想到她,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孩子,〃船长说道,由于图茨先生这样坦率的发誓,船长对他的看法比先前好多了,〃人的思想像风一样,任何人都不能在任何时候给它们担保。不过在讲话方面,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约定了。〃
〃说到讲话方面,吉尔斯船长,〃图茨先生回答道,〃我想我是能约束自己的。〃
图茨先生当场立刻就向卡特尔船长伸出手去;船长露出愉快和仁慈的神色,赐予他恩惠,正式同意跟他交朋友。图茨先生似乎由于如愿以偿,感到十分安慰和欢喜,在其余的时间里一直吃吃地笑着,直到离开为止。在船长这方面,他对担当庇护人的角色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高兴的,而且他对他自己的谨慎小心和深谋远虑是感到极为满意的。
卡特尔船长的后一种性格虽然十分突出,可是这一天晚上他却从磨工罗布这样憨厚、纯朴的年轻人那里遇到一件意外的事情。这位老实的小伙子跟船长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喝着茶;船长戴上眼镜,极为费劲、但神情却十分尊严地读着报纸;罗布向他带托的茶杯温顺地低下头,并斜眼对他主人观察了一些时候之后,打破沉默,说道:
〃啊!请原谅,船长,不过,也许您需要鸽子吧,是不是,先生?〃
〃不需要,我的孩子,〃船长回答道。
〃因为我想把我的鸽子给处理掉,船长,〃罗布说道。
〃啊,真的吗?〃船长稍稍扬起他那浓密的眉毛,喊道。
〃是的,我要走了,船长,如果您允许的话,〃罗布说道。
〃走了?你要上哪里去?〃船长转过头,越过眼镜,看着他,问道。
〃怎么?难道您不知道我要离开您吗,船长?〃罗布胆怯心虚地微笑了一下,问道。
船长放下报纸,摘掉眼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位要抛弃他的人。
〃啊是的,船长,我正想事先告诉您。我原以为,您也许早已知道了,〃罗布搓着手,站起来,说道,〃如果您肯行个好,很快找到另一位仆人的话,那么,船长,那对我将会是极大的方便。我担心,您明天早上找不到什么人吧,船长,您认为您能找到吗?〃
〃这么说,你是打算变换旗号了,是不是,我的孩子?〃船长长久地细细看着他的脸孔之后,说道。
〃啊,船长,您对待年轻小伙子太严厉了,〃心地温厚的罗布片刻间感到又委屈又愤怒,喊道,〃他规规矩矩地预先告诉您,可是您却那么皱着眉头,看着他,还骂他是个变节的人。船长,您没有任何权利辱骂一个可怜的年轻人。不能因为我是仆人,您是主人,您就来诽谤我。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啦?您说吧,船长,请您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了,好不好?〃
伤心的磨工大哭起来,并用外衣袖口擦着眼睛。
〃喂,船长,〃受了委屈的年轻人喊道,〃请给我定一个罪名吧!我是个什么人,我做了什么啦?我偷东西了吗?我放火烧房子了吗?如果我干过这些事,那么您为什么不去控告我和审判我?可是,一位曾经是您的好仆人的孩子,就因为他不能为了您的利益而妨碍他自己的前程,您就败坏他的名誉,这是什么样的侮辱!对于忠心耿耿的服务又是何等恶劣的报答啊!这就是为什么一些年轻小伙子会离开正道,走入歧途的原因!我真对您感到惊奇,船长。〃
所有这些话,磨工都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着说出来的,同时他又小心翼翼地往门口退去。
〃这么说,你已经找到另一个铺位了,是不是,我的孩子?〃
船长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
〃是的,船长,就用您的话来说吧,我已经找到另一个铺位了,〃罗布哭道,一边继续向后退去;〃一个比这里更好的铺位;我不需要您替我在那里说一句好话,船长,这对我来说是幸运的,因为由于我穷,由于我不能为了您的利益而妨碍我自己的前程,您已臭骂了我一顿。是的,我已经找到了另一个铺位;如果我不是担心没有找到另外的仆人,就把您留下来的话,那么我真愿意现在就到那里去,而不来听您因为我穷,因为我不能为了您的利益而妨碍我自己的前程而谩骂我。您为什么因为我穷,因为我不能为了您的利益而妨碍我自己的前程就责怪我呢,船长,您为什么能这样行事呢?〃〃你听我说,我的孩子,〃船长心平气和地回答道,〃你最好别再说这些话。〃
〃唔,那么您最好也别再对我说那些话,船长,〃被惹得生气了的无辜的人说道,并继续后退到店铺里去;他的哭声愈来愈响了;〃我宁肯您抽掉我的血,也不要败坏我的名誉!〃
〃因为,〃船长平平静静地继续说道,〃你也许听说过打人用的短绳这种东西吧!〃
〃您听说过吗,船长?〃骂骂咧咧的磨工喊道,〃没有,我没听说过。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一种东西!〃
〃唔,〃船长说道,〃我相信,如果你不是时刻防备着的话,那么你将会很快熟悉它的。我明白你的信号,我的孩子。你可以走了。〃
〃这么说,我立刻就可以走了,是不是,船长?〃罗布由于取得成功而欢天喜地,喊道,〃可是记住!我从没有请求您让我立刻就走,船长。您不能再一次败坏我的名誉,因为您是出于自愿叫我走的。您也没有权利扣发我的工资,船长!〃
他的主人取出锡制的茶叶罐,把应该付给磨工的钱在桌子上全部点清,因此把他所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给解决了。罗布装着可怜相,抽抽嗒嗒地哭泣着;他在感情上虽然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却把硬币一个个地捡起来,每捡起一个就装着可怜相,抽抽嗒嗒地哭泣一次,并把它们一个个分别塞进用手绢结成的小圆包里;然后,他登上屋顶,在帽子和口袋里装满了鸽子;然后,他走下来,到柜台下面的床铺边,把他的物品捆成一个包袱;这时他装着可怜相,抽抽嗒嗒地哭泣得更响,仿佛他的心已被往事的回忆撕得粉碎了;接着,他哀哭着,说道,〃再见吧,船长,我离开您是没有恶意的!〃然后,他走出到门口的台阶上,把小海军军官候补生的鼻子揪了一下,作为离别时给他的一点侮辱,最后他得意扬扬地露着牙齿笑着,走进了街道。
当只剩下船长一个人的时候,他又重新拿起报纸,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寻常或意外的事情似的,继续孜孜不倦地念下去。可是卡特尔船长虽然念了好多,但却一个字也不明白,因为磨工罗布一直在报纸各栏之间蹦来跳去。
船长过去是否曾像现在这样感到被人遗弃过,这很难说;可是现在,老所尔·吉尔斯,沃尔特,心的喜悦,对他来说,是真正失去了,卡克先生又残酷地欺骗和戏弄了他。虚伪的罗布代表了他们所有的人;船长曾经很多次把心中最美好的回忆讲给他听;他曾经相信这个虚伪的罗布,而且是高高兴兴地相信他的;他曾经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位伴侣,就像是一艘船中唯一还活着的朋友一样;他曾经把他当作得力助手,执行着小海军军官候补生的命令;他曾经打算尽他对他的责任;他对这孩子也曾抱有十分亲切的感情,仿佛他们曾经在同一艘船中遇难,一道被风浪吹刮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似的。可是现在,当虚伪的罗布已把不信任、叛变和卑鄙带进客厅这个神圣的地方时,卡特尔船长感到客厅仿佛可能就要沉陷下去似的;如果它真正沉陷下去的话,那么他并不会感到十分惊奇,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很大忧虑的。
因此,卡特尔船长十分专心地念着报纸,但却丝毫也不理解;因此,卡特尔船长没有自言自语地说到任何有关罗布的话;他不承认他在想他;虽然他感到自己现在像鲁滨逊·克鲁索一样孤独,但他不承认罗布跟他的这种感受有丝毫关系。
在同样一种镇静自若,不慌不忙的情况下,船长在薄暮时步行到伦敦肉类市场,跟那里一位值班的看守人讲好,让他每天夜间和早上前来关上和打开木制海军军官候补生的百叶窗。然后他走进小餐馆,把每天从那里供应给海军军官候补生的食物减少一半,又走进酒吧,通知停止向那位叛逆者供应啤酒。〃我那位年轻人,〃船长向站柜台的姑娘解释说,〃我那位年轻人已经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了,小姐。〃最后,船长作为产业的唯一看管人,决定把柜台下面的床铺接收下来,他在夜间就在这里而不上楼去安息。
从此以后,卡特尔船长每天早上六点钟就从这张床上起来,把上了光的帽子扣到额上;那份孤独的神态就跟克鲁索带上山羊皮帽子,结束梳洗时一样;虽然他对野蛮部族麦克·斯廷杰的侵袭的恐惧已减少一些,就像那位孤独的航海家在很长时间内没有见到吃人肉者的形迹,逐渐减少忧虑相似,可是他仍按照常规,遵守那些防御措施,每当看到女帽的时候,总要退避到他的堡垒里,事先侦察一番。在这段时间中(图茨先生来信说,他到城外去了,所以没有前来拜访),他自己的他听起来都开始觉得奇怪了;同时由于经常不断地拭擦和安放存货,并由于长久地坐在柜台后面阅读和向窗外看望,他养成了沉思的习惯,因此他前额上被上了光的坚硬的帽子扣成的红圈有时因为过度的思考而发痛。
现在一年的期限满了,卡特尔船长认为该把包裹打开了;可是由于他过去一直打算当着把包裹带给他的罗布的面做这件事,而且他还认为当着别人的面打开它是合适和正当的,因此现在缺少一位见证人,他感到很烦恼。正在感到为难的时候,有一天他在报纸〃航运消息〃栏中看到一则通告:〃谨慎的克拉拉〃号和它的船长约翰·邦斯贝从一次沿海岸的航行中回来了,他看完之后以异乎寻常的高兴发出了欢呼,并立即向这位智慧超群的人邮寄了一封信,叮嘱他为他住所的地址保守秘密,并请他尽早在晚间来看他。
邦斯贝是那些按照信念行事的聪明人当中的一位,他花了几天工夫才在心中完全树立了这个信念:他已收到了一封大意如此的信。可是当他掌握了这个事实,并彻底弄清楚它之后,他立即就派他的见习船员送去口信:〃他今天晚上就来。〃这位见习船员被指示去传达这些任务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他像一个担负着神秘嘱托、身上涂着柏油的精灵似的,完成了他的使命。
船长接到口信十分高兴,准备好朗姆酒和水,在后客厅里等候着他的客人。八点钟,店门外像是海牛发出的一声深沉的叫声,接着是手杖在门上嵌板上的敲打声,向卡特尔船长注意听着的耳朵通报:邦斯贝已向他靠拢了;船长立即让他进来;他头发蓬松,红木色的脸孔显得迟钝发呆;像往常一样,他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任何东西,而是在注意观察世界另一部分发生的什么事。
〃邦斯贝,〃船长抓住他的手,说道,〃您好吧,好朋友,您好吧!〃
〃老船友,〃邦斯贝身体内发出的回答道,但是这位商船指挥者本人的神态却没有任何相应的变化,〃我身体还不错,还不错。〃
〃邦斯贝,〃船长向他的天才表示了难以抑制的敬意,说道,〃您来啦!您的见解比钻石还明亮呵!您给我派来的那位穿柏油裤子的年轻小伙子就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请您查一下《斯坦菲尔选集》,可以找到这句话,找到的时候,请记下来。现在您到这里来了,有一次您曾经就在这里发表过您的意见;现在已经证实,您的意见每个字都是正确的。〃船长真诚地相信这一点。
〃唔,真的吗?〃邦斯贝粗声说道。
〃每个字都是正确的,〃船长说道。
〃为什么?〃邦斯贝第一次看着他的朋友,粗声说道,〃哪个方向?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呢?所以嘛。〃这位智慧超群的人说了这些神谕一般的话——这些话几乎使船长头脑发晕;它们把他驶进了一个推测和猜想的海洋——之后,让船长帮助他脱掉领港人的短上衣,跟随他的朋友进了后客厅;他一到那里,手就立即抓住朗姆酒瓶,调制了一杯掺水的烈性酒,然后拿起烟斗,装上烟草,开始抽起烟来。
卡特尔船长摹仿他的客人的这些动作,可是那位伟大的商船指挥者的神态却决不是他所能摹仿的。他坐在壁炉的另一边,尊敬地看着邦斯贝,仿佛他在等待从邦斯贝那里得到鼓励或者好奇的表示,这样就可以把他引导到他自己的事情上。可是这位红木色脸孔的聪明人看来除了温暖和烟草之外,没有感觉到任何别的东西,只有一次当他从嘴中取出烟斗,以便为酒杯腾出地方的时候,他偶然地粗声说到他的名字叫杰克·邦斯贝;——这个声明很不容易成为谈话的开头,因此船长就先用简短的恭维话唤起他的注意,然后叙述了所尔舅舅失踪的全部经过,以及它对他本人的生活与命运所引起的变化,最后他拿出包裹,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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