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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佳人(又名妻子和女儿)-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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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呀?”从菲比小姐的神色看,她显然是闹了误会,以为自己打搅了人家的密谈。她误会的神色太明显,莫莉和奥斯本相视一笑。
   “我相信——唉!一个人有时候必须——我看我家的正餐本该——”后来她镇静下来,话才连贯起来。“我们只听说吉布森太太租了乔治客栈的一辆轻便马车,我姐姐派贝蒂去付汤姆·奥斯特勒捉的两只兔子钱,(我希望不要把我们当偷猎的人,奥斯本先生——我相信,设个陷阱捕捉野兽不需要许可证吧?)结果贝蒂听说,他跟你妈妈乘那辆轻便马车去托尔斯庄园了。那辆马车平常是考克斯赶的,但他扭了脚。我们刚吃过正餐,可是一听贝蒂说汤姆·奥斯特勒晚上才能回来,我便说:‘哎呀,可怜的姑娘一个人在家里,她母亲还是我们的好朋友’——我是说她在世的时候。不过,我很高兴自己猜错了。”
   奥斯本说:“我是来找吉布森先生的,来前不知道他去了伦敦。吉布森小姐很客气,把她的午餐分给了我一些。我现在得走了。”
   “哎呀!实在对不起,”菲比小姐慌忙说道,“我打搅了你们,不过我来可完全是好意。我从小做事总是不合时宜。”可是她的谦词还没有说完,奥斯本已经走掉了。他临走时和莫莉目光相遇,神情很奇怪,看样子极想和莫莉说说告别话,莫莉当时印象很深,后来也记得非常清楚。“这么合适的一桩好事,我中间插了进来,给搅散了。我想,亲爱的,你为人宽厚,会考虑到——”
   “考虑到什么,亲爱的菲比小姐?你要是以为奥斯本·哈姆利先生和我在谈恋爱,那你就错到一辈子没法再错的地步了。我想,我过去对你就这样说过。请务必相信我。”
   “噢,是的,我记得说过。我想起来了,我姐姐不知为什么当成了普雷斯顿先生。”
   “两种猜测一样的错,”莫莉笑着说,想显得满不在乎,但普雷斯顿先生的名字被提到时,她的脸变得通红。她没有心思继续谈话,心里全装着奥斯本——他外表的变化,对前途悲观失望的话语,以及她妻子的秘密——法国人,天主教徒,女佣人。莫莉不由自主地要把这些奇怪的情况按照自己的想象往一起拼凑,所以不能专心地听好心的菲比小姐喋喋不休。不过,当菲比小姐的声音停了后,她思想倒集中起来,机械地回想起菲比小姐的最后一句话以及她的神情,那话音犹绕耳际,这才省悟到那是一句问话。原来菲比小姐是问她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她打算去书商格林斯特德铺子看看,这位霍林福德的书店老板除经营自己的书店外,还是霍林福德书社的代理人,受理他们的订购业务,给他们记帐,从伦敦给他们订书,而且,只须付给他一点薪水,他便允许书社在他的书店里占用书架放书。这个书店时小镇上的新闻中心,实际上也是小镇上的俱乐部。凡是想冒充本地风雅人士的人都参加进来。的确,与其说这是文化程度或者文学爱好的标志,不如说是风雅的标志。店铺老板即使再有学问,再爱读书,也没有一人参加。然而让书店感到自豪的是,这个地区的大部分郡中世家都在这里订书。他们中间有些人订书只是身份所需,订了后并不常看。镇上还有一些像古迪纳夫太太这样的居民,私下里认为读书是对时间的极大浪费,做点针线活,织织毛衣,或者做做糕点,都比看书好得多,但为了表明有身份还是参加进来了。这正如那些慈眉善目的太太们参加完茶会夜里回家时,必须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仆来接,否则就觉得大失身份。别的且不说,格林斯特德书店至少是个闲逛的方便去处,书社里的人无不有此看法。
   莫莉上楼去收拾了一下,准备陪菲比小姐前往。她拉开抽屉,看见了辛西娅留给她的那个信封,里边装的还是普雷斯顿先生的钱,封得好好的,像信一样。这是莫莉极不情愿地答应要转交的东西——也是整个事情中的最后一举。莫莉拿起它来,心生憎恨。有一阵子她已经忘了它,现在又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试试看能否处理掉。她把它装进衣袋,看这次出去有没有机会。她似乎还走运。她们走进格林斯特德书店,看到那儿像平时一样已聚集了两三个人,有的看书消遣,有的把新书书名抄到订书簿上,其中就有普雷斯顿先生。他看见她们进来,便欠身致意,本来是下意识的动作,但一看是莫莉,不由得怒从心起,像个发脾气的人一样拉下脸来。在他心目中,她是与他遭受的失败与耻辱连在一起的。而且,看见她又叫他想起他正要努力忘却的事,即从莫莉单纯认真的话中他已确信辛西娅不喜欢他。倘若这时菲比小姐看到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皱起的眉头,她回去定会告诉姐姐,说她关于他和莫莉的猜测纯系误会。但菲比小姐觉得自己是个未婚女子,不宜走近普雷斯顿先生,也不宜到一个男人身旁的书架上去找书。她走到书店的另一端去买信纸。莫莉摸了摸口袋里装钱的信封,敢不敢走过去把它交给普雷斯顿先生?她总是在自认为勇气已足的情况下打退堂鼓。就在她仍然犹豫不决的时候,菲比小姐已经买好了信纸,转过身来。她颇为同情地望着普雷斯顿先生的背影,悄悄地对莫莉说:“我们现在到约翰逊铺子里去吧,过一会儿再回来买书。”于是她们朝街对面的约翰逊铺子走去。她们刚一走进这家绸布店,莫莉便自愧胆小,失去良机。菲比开始买东西时,莫莉说:“我去去就回来。”她头也不回,向对面的格林斯特德书店跑去。她刚才注意着书店的门,知道普雷斯顿先生还没有出来。她跑了进去。他此时正在柜台那里和格林斯特德本人谈话。莫莉把信封塞到他手里,又回到菲比小姐那里去了。这事情出乎他意外,也几乎是强行塞给他的。刚才古迪纳夫太太正站在书店门口,莫莉进来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那双圆眼睛在眼镜下面变得更圆,更像猫头鹰一样,盯着莫莉,看见她交给普雷斯顿先生一封信;普雷斯顿先生则意识到有人盯着,再加上搞惯了保密活动,便迅速地把信装入衣袋,拆也没拆。如果时间从容,他来得及考虑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莫莉这么迫不及待地强塞给他的信,叫她当众出丑。
   还有一个漫长的夜晚必须和吉布森太太一起度过。不过,这个夜晚不那么无聊,仅吃正餐就占去了至少一个小时。这顿饭又是吉布森太太独出心裁,莫莉十分反感。两个人吃饭好像十二个人似的郑重,一切礼仪如旧。虽然莫莉完全知道,她继母完全知道,玛丽亚也完全知道,吉布森太太和莫莉都不吃甜食,桌上却正正经经地摆上了甜食,好像辛西娅或者吉布森先生在家似的。辛西娅倒是见了杏仁、葡萄干就高兴,吉布森先生则见了枣子就要吃,尽管他一向反对处于他们这种生活水平的人每天正式在餐桌上摆上点心甜食。
   吉布森太太向莫莉解释道:“这不算浪费,因为我们不一定要吃掉它——我就从来不吃。但摆上来看着体面,可以叫玛丽亚知道每个有身份的人家日常生活需要些什么。”这话是她常对吉布森先生说的,今天原封不动地说给莫莉听。
   整个晚上莫莉的思想在漫无边际地游荡,尽管她竭力想表现出在注意听吉布森太太的话。她想起了奥斯本,想起了他那突如其来没说完的秘密话和他的满脸病容。她在想罗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盼他回来(她心里说),既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奥斯本。接着她又不许自己这样想。她与罗杰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盼他回来?盼他回来的是辛西娅。只是不知为何他是莫莉的忠实朋友,所以她在今天晚上,在这心绪纷乱的时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仿佛他离得不远,想得到他的支持。紧接着普雷斯顿先生以及她与他打的那些小小冒险交道压倒一切地出现在她的心头。看他那一脸怒容!辛西娅怎么会喜欢上他,以致陷入这场可憎的纠纷,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她这样胡思乱想着,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在距她坐着做针线活之处不到半英里的地方,有人正在议论纷纷。这情形足以证明“纠纷”(这是她姑娘家单纯幼稚的用语)并没有过去。
   相对而言,闲话容易在夏天睡觉。它天性和睡鼠相反。温暖的天气,四处游玩,整理花园,谈论花卉,腌制果酱,使得闲话这个小淘气夏季里在霍林福德教区心情舒畅,甜蜜地睡觉了。但当白昼变短,人们聚集在炉火旁边,脚围成一个圆圈——可不是放在炉边的栏杆上,那是不允许的——这便是讲秘密传闲话的时候了。或者当茶盘在牌桌之间送茶的间隙——当有人为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墩牌激烈争论,和事佬想息事宁人加以制止时,或者当女士们明火执仗要决个高下,和事佬又出面时——零零星星的每月新闻就议论起来了,如“马丁达尔卖的后腿肉没每磅涨了半便士”;或者“哈利爵士不该给书社又订了一本兽医书,我和菲比看了看,实在没意思”;或者“南希现在要出嫁了,不知道艾什顿先生今后怎么办!你可知道,她在他家干了十七年!像他这样年纪的女人还想结婚,实在太糊涂了。我今天早上在集市上碰到她时,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这话是当天晚上布朗宁小姐说的。她的一手牌放在铺着紫褐色台呢的桌子上靠她的一边,说这话时她抽空吃了一大口一位新搬到霍林福德的道斯太太的重油蛋糕。
   “结婚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不好,布朗宁小姐,”古迪纳夫太太说。她在维护这种神圣的人生状态,她自己就结过两次婚。“我要是见着南希的话,我会叫她知道我的想法完全不同。一日三餐当家作主,不去听命于人,比什么都好。”
   “如果就为了这个,”布朗宁小姐挺直身板说,“我就能当家作主。我这样大概比有丈夫要侍奉的女人更能当家作主。”
   “谁也不能说我对丈夫侍奉得不好——包括前夫在内,只不过杰里米比可怜的哈利· 比弗尔口味更挑剔一些。但我常对他们说:‘吃什么饭什么菜由我来安排。这比你事先知道吃什么好。胃这东西喜欢吃出乎意料的饭菜。’这事就全交给我了,他二人谁也不曾后悔过。请相信我,豆子烧猪肉(艾什顿家的南希在她自己家里吃的那种)会比十七年来她一直给他做的牛杂碎和童子鸡的味道要好。不过,依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比南希嫁一个有九个孩子的孤老汉有趣得多——完全是两个年轻人私下里的秘密约会。也许我讲人家的秘密不合适。”
   “我不想听年轻男女幽会之类的事情,”布朗宁小姐把头一扬说道,“我认为,不经父母允许,年轻人自己谈恋爱是件丢人的事情。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看法已经有了变化。但可怜的格雷霞和柏利先生的婚事就还是老规矩。柏利先生给我父亲些了封信,提出向格雷霞求婚,信里边并没有怎么奉承她,也没有说什么亲热话。我父亲和母亲把她叫到我父亲的书房里——说这门婚事很好,柏利先生是个好人,他们希望他晚上来吃饭时她待他要有礼貌。那天以后,允许他每星期来两次,知道结婚。我母亲和我坐在教区长住宅的客厅里,靠着弓形窗做针线,格雷霞和柏利先生坐在客厅的另一端。每当时钟敲九点的时候,我母亲总是叫我看窗外花园里的这棵树或那株花,因为这时他该和格雷霞告别了。我无意得罪在座的各位,但我倒觉得结婚成家是个弱点,连一些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也抗拒不了。不过,他们定要结婚的话,那就好好地结,事情从头至尾办得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如果是瞎胡来,干偷偷摸摸的约会这一类事情,那就至少别往我耳朵里传。我想该你出牌啦,道斯太太。原谅我在婚姻问题上这样有话直说。古迪纳夫太太可以告诉你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布朗宁小姐,我有意见的不是你有话直说,而是你说出的那些话,”古迪纳夫太太不高兴地说,但她该出牌时依然顺顺当当地出牌。至于道斯太太,无论布朗宁小姐提倡什么,独身也好,结婚也好,重婚也好,多妻多夫也好,她都不会反对,因为她急于挤到霍林福德社交界最有身份的圈子中去;而布朗宁小姐论身份是已故教区长的女儿,可以说是这个小镇上最优秀的小圈子的代表。
   因此这天晚上要不是布朗宁小姐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余下的时间也就那么过去了,不会重新提起古迪纳夫太太极欲宣布的秘密。布朗宁小姐是在发牌的当儿大家都不言语时突如其来地开口,说的话可以算和前边的谈话有联系。
   “我想,哪一个男人都休想叫我做他的奴隶。”如果她的意思是说她出于幻想,怕出现嫁人的危险,那她倒可以放心。不过,大家正在专心打牌,谁也没有注意这句话。只是在布朗宁小姐提前离去(因为菲比小姐得了感冒,卧床在家)之后,古迪纳夫太太这才憋不住地说道:
   “好!现在我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可以说,古迪纳夫在世的时候,如果说我们两人中间有一个是奴隶的话,那奴隶不是我。布朗宁小姐当着四个寡妇的面为她没嫁过人趾高气扬,我想她没嫁过人决不是因为她长得美。这四个寡妇嫁过的六个男人都是正正派派的人。不要生气,艾里小姐!”这后一句话是对一个不幸的小个子老处女说的,布朗宁小姐走了之后,她发现自己在这里是唯一的独身女子。“我可以告诉她,她非常喜欢的一位姑娘很快就要结婚,而且搞得非常狡猾,我闻所未闻。天黑以后跑去出会她的情郎,就像我们家的贝蒂和你们家的珍妮一样。她的名字也叫个莫莉。我总觉得做父母的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说明他们水平低。你乍听起来会以为是个洗碟刷碗的丫头。她挑了个人还很不一般,是个漂亮而且能干的小伙子!”
   桌子周围的人都又好奇又专心地倾听她讲这桩奇闻,只有女主人道斯太太例外。她微微一笑,眼里闪出知情的神色,嗫着嘴一直等古迪纳夫太太把故事讲完。然后她正正经经地问道:
   “你说的是普雷斯顿先生和吉布森小姐吧?”
   “喂,谁告诉你的?”古迪纳夫太太惊奇地转过头来问道,“我可没有告诉你。除她以外,霍林福德还有很多叫莫莉的——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有身份。我敢说,我可没有指明是她。”
   “你没有指明。但我知道。我也可以讲个故事出来,”道斯太太接着说。
   “真的吗?我不信!”古迪纳夫太太既想知道,又有点嫉妒。
   “真的。我叔叔希普尚克斯在托尔斯庄园的林荫道上碰到了他们。他说,他把他们吓坏了。而且,他问普雷斯顿先生是否和情人幽会,普雷斯顿先生并没有否认。”
   “好吧,既然这么多情况都说出来了,我也把我知道的说一说。不过,太太小姐们,我可不想影响这位姑娘的名声,我的话你们一定要保密。”大家当然是答应了,答应保密并不困难。
   “我家的女仆汉纳,嫁给了汤姆·欧克斯,住在皮尔逊路,就在一星期前的一天去摘李子,她看见莫莉·吉布森快步顺那条路走下来,急急忙忙的像是去会见什么人。汉纳的小女孩安娜玛丽亚摔倒了,莫莉——这姑娘心肠倒是满好的——把她抱了起来。因此,即使汉纳刚才起了疑心的话,这时刻疑心也就全没了。”
   “可是,就她一个人吗?”有一位女士迫不及待地问,因为古迪纳夫太太话说到关键之处,吃起蛋糕起来。
   “是的。我刚才说了,她好像是去会见什么人——过了一段时间,普雷斯顿先生从汉纳家那边的树林里跑了过来,说:‘帮帮忙,请给我一杯水,一位姑娘昏过去了,要么还在歇斯底里发作。’他虽然不认识汉纳,可汉纳认识他。俗话说:‘认识傻瓜汤姆的人比傻瓜汤姆认识的人多。’这话可有点对不住普雷斯顿先生,说他什么都可以,但他决不是傻瓜。我还可以再说一点情况——是我亲眼所见。我看见她在格林斯特德书店交给他一封信,就在昨天。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因为她虽然没看见我,他可看见了我。”
   “这本是件正常的事情,”艾里小姐说,“为什么他们要偷偷摸摸的?”
   “有些人喜欢偷偷摸摸地谈恋爱,”道斯太太说,“这样可以增加热乎劲儿。”
   “对,这就像吃饭要加佐料一样,”古迪纳夫太太插话说,“不过,我可没有想到莫莉·吉布森是这号人,我可没想到。”
   “吉布森一家自命清高吗?”道斯太太叫道,像是断言,更像是询问,“吉布森太太拜访过我。”
   “不错,你可能是医生的病人之一,”古迪纳夫太太又插话说。
   “她和托尔斯庄园的伯爵夫人一家关系很亲密,她本人也是贵妇人气派;我听说,她家正餐吃得晚,样样都很讲究。但她对我似乎还很和气。”
   “讲究!她男人鲍勃·吉布森初到此地时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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