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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月报 2013年第10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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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里大概刮过一阵风,树下掉了不少果子。“见风倒”见我们一直端量树下,总算慷慨了一回——每人分给一个。 
  离他近一点时,我发现这张憨痴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双弯细的眉毛在轻轻蠕动,下唇使劲往上收拢,好像要极力包住一些隐秘。那根鳞脖微微变红了,上面有几道浅浅的挠痕——这马上让人想到是小妖怪抓弄的。 
  一会儿打鱼的老万来了,他离老远就向我们招手。 
  离开园子一点,老万说今夜女老大就来相亲了。我们几个兴奋无比,但对马上要发生的事儿多少有些担心:这或许需要告诉当事人一声吧?如果他根本不想见那个人怎么办? 
  老万哈哈大笑:“哪有‘见风倒’不愿意的?这样的废人,只等俺们老大娶了去就是!” 
  大家相互看着,将信将疑。小双讲了昨夜发生的事,老万一脸惊愕,不断追问一些细节,脸色一下沉重了。他拍拍腿:“一点不错,那是一个妖怪!” 
  “那怎么办?”我问。 
  老万往园子里望几眼,肚子疼似的蹲下了。他掏出烟抽几口,发狠地点点头:“那妖怪总是先让人迷上,然后再一点一点收拾他……” 
  “怎么‘收拾’?”小双眨着眼。 
  “那就不一定了。妖怪们使用的方法是不一样的,它们和人差不多,脾气不同,那些性急的就把他领到没人的地方,咔嚓咔嚓几口吃了算完;性子缓的会慢慢逗弄他,直到玩腻了,遇到坏天气心上一烦,也就把他嚼巴了。” 
  我们吓得脸都白了,咝咝吸着凉气。 
  “看起来这事再也耽搁不起了,快让女老大把他领走吧,越早越好——幸亏她今晚就来。”
  虎头说:“领回渔铺?这可不行啊,他还要在这里护园哩。” 
  老万点头:“只要老大娶了,住哪儿都一样,这小土屋收拾干净了就是新房。” 
  老万走后,我们一时觉得特别寂寞。时间过得太慢了。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太阳热辣辣的。要到多久月亮才出来啊。 
  实在等不下去,虎头建议到海上去,就近看看那个女老大什么模样!这个主意可真不错,这就好比我们代“见风倒”去相亲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与他有这么长的交情,不放心呢。 
  一路飞跑,穿过一片杂树林,又钻到灌木丛中,踏着一地马兰和拉拉秧……又看到与蓝天相接的大水、一个个棕色的渔铺了。渔铺是打鱼人的老窝,那里面有吃不完的鱼,喝不完的酒,抽不完的烟。 
  太阳刚刚偏西,打鱼的人早把网撒进海里,马上就要往岸上拉网了。太阳照得沙滩很热,拉网的人都穿着很少的衣服,有的干脆光着膀子,下身只有一条小短裤。这些人全都是黑红色的皮肤,牙齿雪白,说起话来嗓门忒大,骂人忒狠,最爱欺负小孩儿——家里人说这些打鱼的万万不能招惹,他们火了抓起小孩就往海里扔。 
  我们到处找那个女老大。咋咋呼呼指挥拉网的都是横眉竖眼的男人。海滩上的光腚客太多了,男人在这里不爱穿裤子。 
  虎头指着不远处一个跑来跑去喊叫的人说:“就是她!就是她!” 
  我们走近一看,马上吓了一跳:这人脸色乌黑,大嘴宽肩,只穿了小背心和大裤衩子。破背心挡不住那对大乳房,她一奔跑它们就扑棱棱乱跳,从背心里一下下跳出来。 
  我们不敢继续跟上去:女老大满脸横肉,不住声地骂人,正对一个小伙子发火,踢了他的胯部,让他疼得哎哟哎哟蹲下来…… 
  我们正在发呆,老万过来了。原来他是海上会计,不干力气活。他朝不远处的女老大甩甩拇指,小声说:“看见了吧?多壮实,真是好样的!” 
  谁也没有吭声。 
  我觉得“见风倒”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不太美妙。 
  “那小子和她在一起过日子,用不了多久也就‘皮实’了。”老万乐呵呵地吸烟。 
  可是我有一句疑问没有说出来:可那个男老大,就是她丈夫,为什么死那么早呢? 
  这事真的有点玄。想想看,如果“见风倒”不小心得罪了她,这边一脚踹过去,他怎么受得住?这哪里是娶亲,这简直是找死。 
  天色渐渐晚下来,我们越发替小土屋里的人担心了。 
  大家默默地往回走。月亮升起之前我们先要赶回家,然后再到园子里。这是个不祥的夜晚。 
  可怜的“见风倒”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只有临近了这样的关头,我们才觉得与他有些亲近。好像一下子记起了许多事情: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人疼爱。如果真有个好女人照顾他,给他做饭洗衣,那该多好啊!可惜那个女老大脾气太暴,样子也凶,年纪更不般配——老万说她只比“见风倒”大三岁,再好不过了,这不是胡说吗?看上去女老大比“见风倒”至少要大十几岁。 
  月亮升起来了。鸟儿啾啾飞过,接着又有什么在园里唰唰奔跑。这个夜晚一开始就不安宁,好像连飞禽走兽都得知了消息。 
  “见风倒”显然什么都没察觉,像往常一样趿拉着鞋子走出小土屋,背枪顶猫,身侧是那只羊。 
  他那双纽扣似的圆眼看着我们,照样有些警醒的神气。
  月亮升到树梢那么高,一丝风吹来,“见风倒”不安地扯了扯上衣。只一会儿风就变大了,他二话不说直奔屋里。 
  不知是风吹树梢还是各种野物的嘈杂,反正大家进屋之后,一直听到外面乱嘈嘈的。这在月亮天里是很少见的。“起风了,起风了。”虎头看着窗外,咕咕哝哝像念经。 
  我们等待着。“见风倒”好像预感到今夜要发生一件大事,不时瞥一眼窗子,还几次踮脚往外看。 
  月亮转到了正南,那只猫从主人怀里一跃而下,尾巴高高地竖起,在屋里巡行半圈。羊抬起硬邦邦的长嘴,指向月亮。与此同时,我们都听到了咚咚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声粗长的喊叫——错不了,是那个女老大踏进园子里了。 
  “见风倒”听到声音,竟不慌不忙地点起了蜡烛。他坐在蜡烛下,眨着眼。 
  重重的脚步声代替了“砰砰”的敲门声,门“啪啦”一声给推开了。女老大在前,老万在后,大步流星走进来。“见风倒”身子一挺,右手立刻去抓枪。老万笑着,比比画画对女人说着什么,又转身扯过“见风倒”。他们在说什么谁也听不清。大家都静了几分钟。 
  我发现女老大在烛光下多少像个女人了——她穿了领口很低的紫碎花单衣,露出胸脯上很大一片黑红色;开阔的脑瓜上是几道深深的横纹,眉毛又粗又长往上扬着——这让我想起了过年时贴的门神;厚厚的嘴唇包裹起坚固的牙齿,使人有些害怕。她正用心端量面前这个男人。 
  “见风倒”在烛光下缩着又软又长的身体,整个人变小了一半。他是细长的身个,蜷缩了会显得体积很小。可是他继续蜷缩。 
  女老大可能完全看清了,开口笑起来。这洪亮的笑声把猫吓得往旁猛蹿,羊也转身离开了。女老大凑近些,叉着腰,然后满是老茧的大手举起来,重重地落在“见风倒”肩上——对方的枪“哗啦”一声掉下来。 
  “你有武装啊!”女老大歪头看着,从各个角度看他。 
  老万像立了大功一样,也叉着腰站在一侧,指着“见风倒”对女老大说:“瞧,他这人没多少本事,就是听话!老实孩子,保准不出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伸手托起“见风倒”的下巴,让他仰起脸,又拨开他的嘴,低头去看口腔、看牙齿,凑近了嗅一嗅,点点头。最后她飞快地搓手,往手上哈一口气,扳住了对方的脸,两只大拇指按住了“风风倒”的眉骨,一下下抻理起那双又弯又细的眉毛,像要把它们拉直。 
  “多好看的眼眉啊!哦哟哟女娃一样——属什么的呢?羊、鸡、马、兔?蛇?”她哈哈大笑,拍手,眼圈红起来。 
  老万高兴得跺脚,认为大功告成,“我说过嘛老大,我这人办事有数,从来八九不离十,嗯嗯……” 
  他们说话时,“见风倒”慢慢直起了身子,侧着耳朵倾听起来。 
  外面的风好像更大了。今夜真不安宁。有野物乱跑的声音,还有夜猫子在叫。 
  “见风倒”站起来了,谁也不看,趴到了后窗上。 
  我们屏息静气,最后都听到了哀哀的泣哭——像个女孩的声音,细细的——这声音像是近在窗前,又像是从很远处飘来,若有若无,连绵不绝…… 
  “这是它,它来了!”小双在我耳边说。 
  还没等别人开口说什么,“见风倒”一个反身离开了窗子,摇晃着往门外跑去。老万试图拦住他,却被三两下推开了。他一直跑进明晃晃的月亮地里,只一闪就钻进了树丛中。 
  我们几个都跟上去。 
  外面的风好大,这是极反常的。事情一准要糟,因为在这样的大风天里,他会一头栽在沙地上,翻白眼吐吐沫,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这个夜晚真是凶险啊。 
  沙子扬起来眯了眼,我搓弄了一会儿眼睛,费力地看着树隙里蹿动的那个细长个子,不知怎么就丢失了目标。还能听到那个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这声音在园子最深处。 
  老万也跟上来,他的身侧是女老大。 
  这样跑了一会儿,前边什么影子都没有了。老万停下,迎着重重叠叠的树影喊:“‘见风倒’你这个王八羔子,你给我立马回来!到什么时候了,还敢撒丫子跑,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等我给你来个老鹰抓小鸡……” 
  风变小了——是突然变小的。园子里一下安静了,泣哭声也没了。 
  我这时好像有个预感,猜想是小妖怪扯着“见风倒”的手,他们正在树下溜达,踏着一地浅水似的月光;他们走到树影下时,他蹲下了,她的额头偎到他的心窝那儿……这样的时刻别说各种动物不再吵闹,就连风也不愿打扰他们。 
  老万停了一会儿,开始大骂,骂过了又回头安慰女老大。女老大响亮地吐着口水,对老万说着什么,难以听清。 
  这个夜晚不知是怎么结束的。我们很晚才离开园子。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和伙伴们一定会把这样的事情当成胡言乱语。过去大人们讲起这类事情,我们都认为是说谎,是为了炫耀;但这一次我们也有夸口的本钱了。 
  眼下这个小妖怪到底是什么模样,还不能算特别清晰,因为我们只在月色里见过,而且是极短的一刻。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她是雌性,而且是介于动物和人之间的什么,兼有飞禽和走兽的双重本领;体积在大鹅与羊之间,个子仅抵我的下颏;不太大的额头鼓鼓的,额下是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是的,这眼睛是最令人难忘的——谁都会承认这眼睛的美丽。 
  正因为她的美丽,所以那个“见风倒”要犯一个天大的错误了。这真的不幸,太不幸了。 
  “天大的错误”是老万说的。他在事后发了一大通脾气,当然不是对我们。他骂骂咧咧的:“等着看热闹吧,看女老大怎么收拾他!她火了会把他的肠子踩出来,让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他吃不上明年的麦子了。这是他自找的……” 
  我们心里颇为不平,因为谁都清楚,相亲的事完全没有征求过“见风倒”的意见,这有点太霸道了。 
  老万继续骂:“狗东西什么都敢干。这种妖物海边林子里多了去了,连打猎的都不敢招惹!谁知道它是什么闪化的?它迷惑人,耍弄他些日子,再把他的血气一点一点吸净。那时你们再见了他,他一准躺在地上,就像纸人一样,掂一掂没有二两重……”
  小双和虎头大惊失色,看看我。我也害怕了。 
  “那可怎么办啊?”小双急得嗓子变尖了,嘴唇青魆魆的。 
  老万抽烟,皱眉,动脑筋想大主意了。他这样半晌才说:“别的法子没有,只有逮住这个小妖怪再讲。逮住了揍一顿,让它发誓不再祸害人间,咱就放了它;它态度不好——”老万一手做成刀状:“‘咔嚓’一下宰了!” 
  我们不愿看到最后一种结局。如果严厉教育一番,这还是可以尝试的。我们再三央求不能杀害她。 
  老万一直木着脸,最后点头:“那就不杀——我这人心软;只是不要告诉女老大啊,她才不会饶它。等抓到了,我和你们一块儿审它。” 
  我们都答应了。一想到哪天能就近看看小妖怪,心跳都加快了。这是多么诱人的一件事。我们想如果小妖怪不害人,“见风倒”待她能像猫和羊那样,该多好啊。 
  老万与我们商定:整个过程绝对保密,要使用最稳妥的办法。老万说有两种方法最为有效:一是猎人常用的兔子扣,二是狐狸夹子。这两样器具都不致死,又能缚住较大的动物。 
  “会不会伤了它?”我最关心的是这个。 
  老万摇头:“放心,到手的准是好生生的活物。” 
  事情在不声不响地进行。我们和老万都兴冲冲的。这要彻底瞒住“见风倒”很难,因为他总要巡行在园子里,盯住所有来去的人。老万找到了铁夹子,也学会了做兔子扣的方法,只是难以找机会下手。后来他忍了忍说:“干脆等些日子吧,等果子下了树,秋风刮起来,那时‘见风倒’就卧在炕上了。” 
  从收获果子到北风呼号的冬天,绿葱葱的园子还会有二十多天。这段时间捉小妖怪是最合适不过的。想到老万说的我们要一起“审”小妖怪,心就扑通扑通跳。那会是怎样的情形啊!我们要像大官一样坐成一排,老万主审,坐在中间,大手一拍桌子,拖着长腔问:“小妖怪,我来问你——”我们每个人都不能笑,木着脸,只等这个小东西如实招来。 
  不过说心里话,一想到这些还多少有点难受,因为它多么可怜啊!还有“见风倒”,他知道了也会难过的,说不定会与我们永远绝交。 
  收过果子之后的园子空空荡荡,“见风倒”果然不像以前那样紧盯我们了。大家可以随便爬树,捉迷藏,呆在园子深处半天不出来。起风了,每逢这时候小土屋里的人就不再出门。他是世界上最怕风的人。 
  我们和老万里应外合,将几个兔子扣拴在园中,并用草叶巧妙地掩护,只等那个小东西束手就擒。铁夹子不仅放在地上,而且还设法架在树梢——小妖怪弹跳上去,正好会逮个正着。 
  每当月亮出来,我们就兴奋不已,又忐忑又激动,长时间趴在园子一角观看,等待那惊人的一幕。老万的烟头一明一暗,后来担心进园的小妖怪发现,就不再抽了。他小声说:“真是怪啊,‘见风倒’遇到不大的风就要藏起,那一夜风多大,他就敢往外跑!连命都不要了!他在大风里呆了那么久……我琢磨呀,他心里有火……” 
  小双眨巴着大眼:“什么‘火’?” 
  “他心里有火!无论男女,一到了这时候就不怕什么了,不怕风也不怕雨——心里有火,那就不一样了。”老万直盯盯地看着一地月光。 
  我们还是不太明白,只是听着。 
  老万说:“小孩牙牙不懂的,再大一些就明白了。当年我娶自己的家口时,也是这样哩。”
  虎头笑了:“什么时候让咱看看她(他)呀?不男不女,这怎么会?” 
  “一人相中一人,这得专门的眼才行——你们小孩牙牙不懂的。”老万说着又摸出了烟,但看了看又放回了口袋。 
  “专门的眼”,这几个字让我暗暗记住了,我会好好琢磨一下。 
  “快些让我们看看你的家口吧!”小双也央求起来。 
  老万点头:“行。不过先做眼前这件大事吧,嗯,好好盯着。” 
  几夜过去了,我们差不多要承认失败了。有几次那个小妖怪真的来了——不是看见,而是听到了“噗噗”的落地声。它在一角发出奇怪的鸣叫,那等于唱歌,只唱给一个人,只向一个人发出召唤!果然,“见风倒”一会儿就在这鸣叫中出现了:掮着枪,一摇一扭从小土屋奔出,不顾一切地往园子深处扎,风把他的头发都吹起来了。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见风倒”和小妖怪在园子里跑动,一阵阵脚步声十分清晰。小妖怪除了跑动,又玩起了拿手好戏:弹跳。它噌一下就弹上了树梢,在最高处炫耀着,洗着月光。 
  这真是一个精灵,它怎么都碰不到我们的机关。结果我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它和护园人戏耍,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万沮丧透了,咕哝着:“这得重新想个法子了,这得跟女老大说了!” 
  我们极不愿那个女人插手。说真的,即便“见风倒”和小妖怪好起来,也比娶了女老大要好。在我们眼里,这个女老大其实也是不男不女的东西,那天在烛光下,我甚至看到了她唇上有一层粉红色的胡子。 
  老万哼着鼻子,说:“女老大恨死了,气得连鱼都不想打了,躺在渔铺里,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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