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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塔-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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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和爸爸并不经常见面。对于爸爸,透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爸爸是个建筑工程师,他和朋友一起合开了家建筑设计事务所,现在已经再婚,而且还有了小孩儿。他身材不算高大,性格豁达开朗,还很喜欢钓鱼。
  透小的时候,爸爸曾带着他一起去露营。那时父母已经离婚快两年了。由于是夏天,蚊子和蚂蚁特别多(透最怕小虫子了),腿脚也因为前两天的雨而湿漉漉的。那里的临时厕所又小又脏,进去以后一关门就恶心得直想吐。在水边感到浑身发冷,用扦子穿着烤的鱼也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吃,即便嚼在嘴里也觉得没有味道。透的性格并不适合野外露营的生活。
  透并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跟父亲见面的时候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妈妈更是很少对自己提起父亲。至于父亲新的家庭成员,透也只是在照片上见过。
  尽管如此,单凭父亲当初敢于和母亲结婚,并且在一起生活了九年这一事实,就足以让透刮目相看了。真是一个不容小觑、敢于冒险的家伙。不知是出于对这种冒险的欣佩,还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慰劳,抑或是某种同情,透始终对父亲抱有一种敬意,当然,并不是尊敬。
  “是透呀,你已经回来了?”
  身后有人跟自己说话,回头看时,妈妈正站在那儿。她穿着蓝色的西式睡衣。虽然透早就在那儿了,但他却懒得跟妈妈解释。妈妈早上的脸色很不好,头发也因刚起床而乱蓬蓬的。
  “给我冲杯咖啡吧。”
  妈妈说着进了洗澡间。洗澡间的门关了以后,走廊里便只剩下她经常喷的香水的味道。
  透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冲咖啡的器具。
  今天已经和耕二约好在晚上见面了。在此之前,是不是先去上一堂课呢?透在心里衡量着欲望和学分的轻重,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每次完事之后,由利都会很快穿上衣服。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耕二总是感到一丝不快。
  不过耕二倒也能想得开。毕竟,让两个人一直挤在自己那张巴掌大的单人床上也不是一回事,而且由利的这种态度也可能是女孩儿固有的一种羞涩吧。
  “明天我想去你的店里玩儿。”
  由利一边在洗水池前洗着餐具一边问耕二。两个人刚才上床之前一块吃了蛋糕,还喝了放有柠檬片的红茶。
  “明天?”
  耕二跳下床,一边穿着内衣一边回答,
  “行啊。”
  四点半。该出门了。已经和透约好了六点见面。对耕二来说,在今天预定要做的三件事——打电话给喜美子、和由利做爱、跟透见面。其中,第三件事是最愉快的。自从暑假的时候跟透见过面以来,再没有见过他。
  “太好了!”
  由利高兴地说,
  “你还给我调那个!”
  所谓“店里”,指的是耕二打工的那个台球场,“那个”则是耕二特别为由利调制的鸡尾酒——柠檬茶。
  “不过这次可不要像上次那样一个人来了。我没法送你的。”
  “没事的。”
  洗完了餐具,由利故意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
  “耕二你真是多操心。”
  真是个不谙世故的家伙,耕二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他穿上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夹克,只说了句:
  “我走了。”
  便向门外走去。
  很长时间没到涩谷来了。
  因为学校在中央线附近,所以平时聚会什么的都是在吉祥寺或者新宿进行的。耕二对涩谷这里浮躁喧嚣的环境总感觉不适应。他穿过行人可以随意横穿的交叉路口,匆匆向约定的地方赶去。
  他和由利是在吉祥寺分手的,她说要去买东西。
  “代我向你的老朋友问好。”
  由利在分手的时候说道。
  老朋友。自己和透是在高二的时候结为挚友的。自己尽管和谁都能说得来,但是在心里却总是瞧不起那些表面上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朋友。然而,透却跟自己不同,他好像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人。只是他这个人很难接近。他经常在午休时一个人看书。看书!一开始,自己还以为他这只不过是为了吸引女孩子们的目光而装模作样。不过,女孩子们是绝对不会对书感兴趣的,这一点耕二自己也比谁都明白。
  透是和他妈妈两个人生活的,第一次去他家的玩的时候,自己竟然被他家里不凡的摆设震住了。怎么说呢?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耕二当时还住在自己家里,父母也都是有钱的人,但尽管如此,在耕二的心目中,家都是塞满了琐碎东西的乱糟糟的空间。因为耕二家里就是这样,到处摆的要么是父亲的高尔夫球棒和各种奖杯,要么是母亲喜欢的绣有法国刺绣的各种垫子。
  透虽然是难以接近的那种人,但并没有拒绝过自己。只是在邀他一起考摩托驾照的时候没有答应,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就连放学以后和女生在一起这种让透感到别扭的场合,只要邀他,他都还是会来的。
  耕二总认为透和自己有许多共同点。比如都小心谨慎,都不随波逐流等。
  再有就是——都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女人。
  我们都比较适合年龄大一些的女人。耕二忽然想起了喜美子的笑声,心里暗想,还是年龄大一些的女人更天真可爱。
  不过,还有一个根本性的区别,就是跟透比起来,我是有计划的。耕二心里想着登上了电梯。
  最初是跟厚子。
  耕二总觉得自己对厚子做了坏事似的。还有,吉田也是。
  “爸爸好可怜。”
  吉田对自己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责怪。然而她的眼里流露出的却不是责怪,而是痛楚。是纯粹的痛苦和悲伤。
  再也不对有孩子的女人下手了。
  耕二当时在心里狠下了决心。
  到了三层,电梯的门开了。迟到了五分钟。酒吧里人不是很多,透一个人坐在那儿喝着啤酒。
  耕二来晚了五分钟。他动静很大地拉过椅子,坐在对面的位子上,然后问道:
  “过得怎么样?”
  说着接过透递过来菜单,
  “啊,肚子还真饿了。午饭就吃了点三明治。”
  耕二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餐巾一边擦手一边点了啤酒、烤鸡翅、嫩豆腐和烤牛肉。
  论身高,透比耕二还要高出四公分。然而,在透看来,耕二更能给人一种魁梧高大的感觉。有种人很难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可耕二恰恰相反。只要他一出现,肯定会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也许是存在感的原因吧。”
  透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端详着耕二,就像端详自己弟弟一样的感觉。
  “什么?”
  耕二美美地喝着端来的啤酒,拿过筷子夹着小菜。
  “你那块头。”
  “块头?”
  “你一出现就有很大的动静……”
  耕二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没说什么。”
  透真是无条件地喜欢耕二,是绝对纯粹的喜欢。这种喜欢跟耕二的优点和缺点毫无关系。
  比如说他的手表。据说那只银色的Cartier腕表是他用当模特时赚的钱买的。要是透的话,是绝对不会买那种手表的。非但没什么情趣,而且价格也很贵。
  高中的时候耕二常用的整发液也是如此。透一直觉得很难闻。
  “人和人大概是因为空气而相互吸引的吧。”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诗史曾这样说过。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并不是因为性格和相貌,而是空气。是一个人向周围散发的空气。我相信有这种动物性的东西存在。”
  透觉得诗史就有一种动物性。在她身上能感到一种自己没有的力度和活力,常常让自己不知该怎么才好。
  耕二说起了那个“桥本”。最近经常听他提到这个名字,据说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这家伙真是疲塌。到我那儿玩的时候就知道看电视,说给他介绍个女孩儿吧,也傻呵呵地没有反应。”
  看样子耕二挺喜欢那个“桥本”。
  “都十九岁了还对女人不感兴趣,你说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两个人已经把点的菜吃得差不多了。
  “不过像你这样对女人感兴趣也正常不到哪儿去呀。”
  最后两个人犹豫着是不是再要两碗面条。
  “哼哼……”
  耕二冷笑道:
  “十七岁就堕入爱河的人还敢来说我!”
  也许在耕二眼里确实是那么回事。透没有再反驳。
  “什么时候真想见见你的那位诗史。”
  从别人嘴里说出的“诗史”这两个字,对透来说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她和透所熟知的那个诗史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找个时间吧。”
  透说完叫过服务生点了面条。
  “我也要。”
  耕二也点了碗面条。两个人默默地吃着。
  外面气温很低。虽说满街都闪烁着霓虹灯,但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空中的星星。透和耕二两个人没有“二次饭”的习惯。当然,人多的时候也照样没完没了地接着换地方的,但不知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却从没有吃过“二次饭”。
  “今年内一定要再见面喔。”
  耕二说。
  “好啊。”
  透这么说的时候确实是同意耕二的提议的,但耕二听了好像对他的回答有些不太满意,
  “真不够意思。”
  他大声说,
  “要一个月见一次!”
  透只好苦笑,
  “你不是还要打打工什么的,忙得不可开交么?”
  从高中时代起,耕二就是个大忙人。
  “忙是忙……”
  耕二毫不示弱,
  “可见面的时间还是有的。想要做的事情当然会有时间了!”
  看着耕二说话时毫不犹豫的那股劲头,透着实感到幸福。
  “我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透一边夹在人群中走着一边回应,
  “所以什么时候都行。明天也可以。”
  街上人很多。下班回家的人、放学回家的人,挤满了街道。透十分喜欢涩谷的街道。诗史喜欢的是青山那边,可透觉得涩谷更能放松人的心情。
  “你也太极端了点儿吧?明天可不行!真是抽不出时间来。”
  “我就知道。”
  晚上的风有些甘甜,轻柔地沁入肺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妈妈还没有回来。透喝了杯水,然后冲了个澡。
  他忽然想给诗史打个电话。电话是什么时候打都没关系的。诗史告诉过透,她用的是手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不会有别人接听,而且在不便打电话的时候她总是关着机的。
  不便打电话的时候。谈生意的时候,或者是睡着的时候,抑或是跟她的丈夫在一起的时候?
  据说诗史和她丈夫每天晚上都要喝酒。
  “我们两个人都有工作,所以很难有在一起的时间。”
  诗史这样对自己解释过。
  “吃饭也都是各吃各的。况且我也不太喜欢做饭。”
  透想起了诗史的家,自己也曾去过几次。她家的起居室里供着一尊小小的观音像。
  “漂亮吧?”
  观音像有着四只华丽的胳臂,映衬在诗史亲自布置的幽幽的灯光下,略显深茶色。听她说采用间接照明可以把气氛烘托得更为庄重。
  也许诗史和他的丈夫就是在那个房间里喝的酒,还有可能是一边喝着诗史喜欢的伏特加,一边谈论一天里发生的各种事情。或许还放着背景音乐,诗史特别喜欢比利·乔的曲子。
  透干脆躺下睡了。电话就明天再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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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节 字数:7504
  “给篮球比赛加油?”
  诗史夹一块半熟鸡蛋炒芦笋放进嘴里——这是她每到这个店里必点的小菜,兴致勃勃地问,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吗?为什么去呢?”
  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装饰着彩灯的树丛。
  “别人邀我去的。”
  透回答说,
  “闲着也是闲着。”
  诗史微微侧过头,静静地看着透。
  原来,昨天透和大学里的朋友们一起去看篮球部的比赛了。他把这事告诉了诗史。比赛无聊透了。锦标赛一个回合两场比赛,分上、下午举行。透所在的大学上午大获全胜。比赛的时候,透一直在看窗外。尽管窗户位置太高,只能看见树枝和天空。
  “昨天是星期五,你干什么了呢?”
  透喝一口红酒,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
  “我在店里呀。”
  诗史回答说。她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红色戒指。在透眼里,她那纤巧的小手戴上这么大的戒指实在有点孩子气,不过倒是挺漂亮。
  诗史基本上不吃什么。主食总是只取一碟,剩下的自然就都由透收入腹中了。
  “你再说点什么嘛。”
  诗史催道。和透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这句话。
  “你说话的时候特别动人,说出的话还很好听。”
  “很好听?”
  透这么一问,诗史补充说,
  “对呀。你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一点虚伪和造作。”
  两年前第一次和诗史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你再说点什么嘛”。那时候,他被约出来,替妈妈陪她在一家灯光微暗、别有情调的酒吧里一起喝了酒。
  “你送我回家吧,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叫辆的士。”
  就这样,他陪着诗史一起走回了她的公寓。
  “拉着我的手好吗?我不喜欢走路不拉我手的男人。”
  诗史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机叫了辆的士。他们走到公寓的时候,那辆的士已经等在那里了。诗史塞给透一万日元,让他坐车回去。半年以后,透才第一次走进诗史那间供有观音像的起居室,并踏入那间放有红木桌子、由深蓝色和茶色烘托出和谐气氛的卧室。
  两年前的那一天,透让诗史走进了自己的生活。尽管他本没有想要这样。
  吃完蘸了甜酱的烤鸭,透说起了耕二。他讲了和耕二在涩谷见面的事。透经常在诗史面前提起耕二,诗史也记得清楚,听透讲的时候就像在听他们共同的朋友的事情一样。
  很是兴致勃勃地,而且常常是倍感亲切地听着,
  “耕二君是不是长得像个大猩猩?”
  诗史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大猩猩?没有没有,他不是长成那样的。”
  透有些困惑地回答。耕二的脸是属于很有骨感的那种。
  “怎么?不是呀!”
  诗史说着点燃了一支烟,轻轻一笑,侧过脸去吐出一口烟雾。
  “每次听你讲到他的时候,我都觉得他长得像大猩猩似的。”
  “有意思,下次我把这事儿告诉他。”
  透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耕二肯定会生气的。
  一个服务生过来问要些什么甜点,被诗史轻轻摇摇头拒绝了。
  “咖啡去我家喝吧。”
  这不是提议,而分明是决定。诗史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很有主见。
  店里规定即使一个客人也没有,工作人员也不准打球。耕二认为这个规定是合乎情理的。白天的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店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台球场真是一个好地方。台球打得很臭的家伙一般不会来。凡是到这里来的,无论是一伙一伙的学生,还是一对一对的情侣,球都打得相当不错。
  中午是和喜美子一起睡的。他们是在情人旅馆度过两个多小时的美好时光的。
  自从十六岁和当时的女友经历过第一次以后,耕二一共和八个女人——包括付钱的——一起睡过。其中和喜美子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让人难忘的。绝对与众不同。耕二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性格相投还是因为丰富的做爱技巧,反正跟喜美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有激情。很有激情!对,这个说法再恰当不过了。
  喜美子是个热衷于参加各种学习班的人,因此每周都要外出四次。开着她那辆红色的菲亚特。
  菲亚特。耕二颇为得意地回忆着。这辆红色的车子还是自己跟喜美子的“红娘”呢。那还是七个月前自己在某比赛会场的停车场打工时的事。耕二当时的工作是停车引导员,他手里拿着步话机,按照坐在控制塔那里的工作人员的指示把一辆辆车子引导到相应的位置。
  喜美子被安排的车位恰好在角上,她开始犯愁了。更让她头疼的是她的车前还停着一辆大家伙。喜美子打了好几次方向盘都没能进到自己的车位上,真是出尽了洋相。这一切耕二在外面都看得清清楚楚。终于,喜美子旋下了车窗,没好气地叫道:
  “能帮我倒一下车吗?”
  “我的工作不是帮人倒车的。”
  耕二拒绝了。因为事先已经有人交待过他不能代替车主开车。
  “求你了。”
  喜美子伸出一只手做作揖状央求道,
  “我最怕停车了。”
  耕二在心里说,老太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是我撞上了旁边的车子,你也同样有责任的。”
  “没那回事儿!”
  耕二断然拒绝。喜美子一副可怜的样子。
  耕二无奈用步话机跟控制塔联系了一下,对方说要她替客人把车停好。真没办法,耕二心里嘟囔道。
  “帮忙费可是很高的喔!”
  耕二一边把车子停进去一边说,
  “我可是不白给人干活的!”
  引诱这些已婚的妇女再简单不过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耕二始终这么认为。那些妇人们大都有着某种近乎饥渴的期待,渴望能够在机械的日常生活中有一些浪花出现。
  耕二对喜美子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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