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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吴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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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放开国王,我就杀了你同伴。”
  张大夫早吓得瘫软在地,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胯下还湿了一大块。笑笑生则大叫道:“喂,先生我就要人头不保了,你小子还不放开国王?”
  坎亚里见萧扬不应,点了点头。侍卫举起刀来,刀风闪过,笑笑生惊叫一声,滚落的却是张大夫的人头。
  坎亚里道:“再不放开国王,这道士就是下一个!”笑笑生道:“喂,你快放手啊,他们不是开玩笑,真的死人了!”萧扬却依旧不听。
  坎亚里一咬牙,命道:“斩下这道士的头!”侍卫应声举刀。笑笑生大叫道:“游龙!他是游龙!”侍卫一呆,愕然停手。
  坎亚里问道:“你说什么?”笑笑生道:“他就是游龙,不信你可以看那把刀,那是游龙的独门兵刃割玉刀。他是来救你们国王的,张大夫往药中下了毒,若不是他事先揭破,你们国王早中毒死了。”
  恰在此时,力比国王低吼一声,一口浓痰喷出。萧扬便松手起身,退到一旁,侍卫上前擒拿时,也不反抗。
  坎亚里忙上前问道:“陛下,你……”力比满面笑容,呵呵笑道:“舒服!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侍卫长,还不放开贵客。”
  坎亚里这才明白适才萧扬是在用法子强逼出积压在国王喉间的老痰,忙命人松开绑缚,亲自上前赔罪道:“都怪坎亚里鲁莽,适才多有误会,还误杀了张大夫。”
  笑笑生笑道:“没有误杀。侍卫长,你眼力很好,先杀了坏人,要是先砍先生我的脑袋,那可就真是误杀了。”一念及此,不免心中有怨,恨恨道,“先生我危在旦夕,你居然无动于衷?”萧扬道:“抱歉。”一时不及多解释,上前躬身道,“陛下,请恕我适才无礼,我与笑先生冒昧进宫,原是有要紧事禀报。”
  力比道:“你就是名驰大漠的游龙么?”萧扬道:“是。”力比喜道:“游龙君,本王久闻你大名……”
  忽闻见脚步纷踏之声,掌玺大臣多秸赫不顾侍卫阻拦,率几名官吏直闯了进来,气急败坏地禀告道:“陛下,有紧急军情。墨山倾举国之兵宣称与车师开战,昨日凌晨突破我国边防线,目下已深入国境,估计他们的前锋轻骑明晚就能抵达邺城。”
  殿中顿起一片哗然之声,就连力比国王也在露出了忧虑之色。他确实该忧虑了,王都的两千精锐守军已经被大王子带去大漠接应粮队、围剿马贼,其余各地精兵已经被征召赶赴鄢金,抵挡仿若天降的于阗奇兵。交河无兵可守,无将可调,已成为一座空城,王都门户邺城也只有五百守军,如何能抵挡墨山数千军队?现在看来,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是于阗有计划的阴谋,他们有意声东击西,令车师内部空虚,好一举突破王都。既然起因跟二王子昌迈有关,怕是他也落入了于阗人的掌握,凶多吉少了。

第二章 谈兵心壮2
  他素来疼爱二王子,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明知没有答案,还是出于天性问道:“找到昌迈了么?”多秸赫道:“二王子还没有寻到。不过派去大漠的人放回了信鸽,称已经找到了大王子,他应该正在返回途中。”力比叹道:“唉,昌迈……”
  萧扬见老国王流下两行清泪,显是爱子情深,一时犹豫该不该把昌迈手下军师无价指使张大夫下毒一事告知,忽见力比转过头来,严肃地道:“游龙君,本王想请你出任统帅,率领我车师军民抵挡墨山大军。”萧扬愕然而惊,问道:“我?”
  力比仿若忽然焕发了活力的老树,双目炯炯,精亮有神,缓缓道:“不错,游龙的威名,足以抵得过千万大军。本王老了,车师的命运就交给你了。”命侍卫长取出金牌令箭,亲手交到萧扬手中。
  当晚萧扬派出王宫卫队,挨家挨户强行征召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入伍,抗拒不遵即以叛国罪逮捕。交河既是车师王都,住在城中的多是达官贵人,以及富有的商人及工匠,家中多蓄有精壮奴仆。在西域,奴仆的数目多少跟马匹、骆驼一样,都是衡量主人财产的重要标志。如此扰动全城一番,虽然弄得怨声载道,但还是临时召到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
  萧扬又请力比国王打开国库,给这些人每人发了两个金币,又许诺退敌后再补十个金币。如此软硬兼施,紧急动员,将一千余人武装起来,连夜在交河城墙外、护城河内里抢挖了一道壕沟,征用了所有富人家私藏的石脂。那石脂是一种深褐色的粘稠液体,生于水际砂石,与泉水相杂,既能冬季取暖,也可以平日照明用,将其倒入壕沟中,在关键时刻点燃,不但能阻隔敌人进攻,还能截断敌人后路,令其退无可退,有死无生,取得相当的威慑效果。
  笑笑生则被派往邺城,以力比国王身份发布命令,让所有军民立即撤出邺城,尽数退往交河。
  掌玺大臣多秸赫对萧扬弃险不守感到不可理解。萧扬解释道:“墨山的最终目标是交河,他们知道邺城是王都门户,必然早有准备,会倾尽全力来攻。敌众我寡,邺城最终还是会失守。守不住邺城,对车师士气是很大的打击,交河也难以守住。但若主动放弃邺城,不但能令墨山起疑,摸不清我们的路数,还能集中兵力守卫交河,一鼓作气抗敌。”
  多秸赫听了不免半信半疑,然而对方既持有至高无上的金牌令箭,等同于车师国王亲临,也无可奈何,只能遵命行事。
  忙碌了一整夜,萧扬安排妥当,又派出侦伺游骑,这才感到有些累了,不免露出疲倦之色来。干脆倚靠城墙上,想让墙头的风让自己清醒一些。恍恍惚惚中,他竟然又看见了惊鸿。她就在城墙上,凌风而立,眼波来回流转,注视着萧扬。忽然间,几颗大大的泪珠从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滚落下来。萧扬大吃一惊,正要去叫她,她的身影却渐渐淡去,随即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虽然你不是游龙,我还是会帮助你。你将会在清晨看到大雾,这场大雾会拖延墨山骑兵进程,但只能为你赢得一天的时间。最后能否保住车师、消弥这场人类的战争,还是要靠你自己。”
  萧扬蓦然惊醒,使劲眨了眨眼睛,既没有惊鸿,也没有其他的人,他几乎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又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就在这个时候,平地里开始起雾,空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一切开始朦胧起来,似有似无,似明似暗。开始还能看到城外胡杨木林淡灰色的边缘,渐渐地消隐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雾气凝成了一张巨大乳白色的帷幔,铺天盖地而来,四周几步之外便不见人影。人站在这个浑浊的天地中,感到有些惘惘不知所措的闷意。
  墨山国方圆一万多里,因境内有黑色的库鲁克塔格山,所以称墨山。其王都为营盘城,北依山脉,南临孔雀河,方圆二十多里,是西域大城之一。这里因群山绵延,气候炎热,风暴极多,不利于农业,然而却出产金、银、黄铜、紫铜和铁,尤其擅长制作中原人喜爱的黄铜饰品,因而国民家家户户十分富有。
  最为奇特的是,这个国家出产美女,大多数墨山女子都有着靓丽的容貌,她们喜欢穿耀眼的白色衣裳,称其为“朝霞衣”。
  不过当今的“朝霞王后”并非地道的墨山人氏,而是位年轻漂亮的中原女子。这位新王后名叫卫师师,二十岁左右,跟山国王手印的女儿差不多年纪。她非但容貌姣好,能歌善舞,且很有几分政治才干,协助国王处理政事井井有条,以致逐渐倦怠国事的手印国王很乐于将政务都交给王后处理。
  墨山趁车师国内空虚举兵入境确实是早与于阗谋划好的计划中的一步。手印国王跟于阗国王希盾是远亲,但他却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之所以找借口出兵车师,全然是因为希盾以及新娶王后卫师师的敦促。
  正当手印在深宫中拥着卫师师一边风流快活、一边憧憬车师国土人口尽数并入墨山的时候,约藏王子突然闯了进来,一见之下,忙背转身去,道:“父王,儿臣有急事禀告。”
  卫师师扯好衣衫,扶着颇为狼狈的国王在卧榻上坐好,不满地道:“约藏,你虽然是王子身份,可不得召唤即擅自闯入国王寝殿,未免太大胆无礼了些。你眼中可还有你父王和我这个王后?”
  约藏对这个女人怀恨已久,见她公然摆出王后的样子,大怒道:“全是你这个贱女人坏事,出什么攻打车师的鬼主意。”上前将卫师师拉起来,粗暴地推到一边。
  手印骇然道:“约藏,你怎敢对继母如此无礼?来人……”约藏急道:“父王,楼兰人已经攻进来了,我带你走!”
  手印一呆,道:“什么?”卫师师抢过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楼兰人远在天边,怎么可能说到就到?况且希盾国王早料到楼兰会派兵援救车师,已经亲自率兵屯住在我国南部边境,哪来的楼兰人?”
  约藏一脚飞出,正中卫师师小腹,登时将她踢翻在地,骂道:“你这个死女人,你就留在这里,等楼兰人来收拾你。”上前扶了手印便走。
  手印犹自回头叫道:“师师……师师……”卫师师哭叫道:“陛下救我……救我……”却怎么也爬不起身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约藏挟持着手印离去。
  约藏所言并非骇人听闻,确实有一支五百人的楼兰轻骑奇迹般地攻进了营盘王宫,领头的就是楼兰王子傲文。
  傲文生父是已故楼兰大将军泉苏,母亲桑紫则是当今楼兰王后阿曼达之妹,他自小被接进王宫,在国王、王后身边长大,成人后高大英俊,聪明勇敢,狂野不羁。问天国王没有子嗣,国人均认为他比问地亲王的独生爱子刀夫王子更有能力,更有资格成为未来的王储。
  这一次傲文奉问天国王之命率军护送粮队经白龙堆沙漠到车师,半途遇到车师大王子昌意带军队来迎,遂将运粮之事交接给昌意,自己则率部回国。走不多远,便遇到一小伙马贼,这才从俘获的马贼口中得知他们是受人指使,有意袭击车师边境,好激怒执掌车师兵权的大王子昌意。不久后车师即有使者追来,告知于阗派奇军穿越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兵临车师重镇鄢金,昌意王子要率军赶回国援救,想请傲文继续领兵护送粮队。
  傲文当即道:“马贼、鄢金都是调虎离山之计,致命一击一定在墨山一方。要救车师,唯有抢先攻下墨山腹心之地。”
  傲文外公阿胡是地地道道的车师人,论起来他也有一半车师血统,当即决意出尽全力帮助车师应付危机,既不答应昌意之请,也不派人回楼兰国向问天国王请示对策,而是果断地率五百骑兵赶赴墨山王都营盘城。
  当时于阗不断有后部骑兵绕开楼兰防线后经沙漠进入墨山境内,布防在南部边境,原本是要阻止楼兰出师营救车师。傲文一行虽然全副武装,却均是便服装扮,当他们从东部白龙堆沙漠进入墨山边境时,竟被墨山边将误当成是于阗的骑兵。傲文干脆将错就错,长驱直入,奔袭王都营盘城。居然一路畅行无阻,只有在强闯墨山王宫时才暴露了身份。谁也料不到会有一支楼兰骑兵出现在墨山王宫前,傲文轻而易举地抢占了宫门要害之处,随即命人闭门清宫,王宫侍卫大多在莫名其妙中当了俘虏,少数仓促抵抗者则被当场杀死。
  过了大半个时辰,王宫被彻底搜过一边,侍卫、仆役、侍女等被俘虏者被集中关押在一处。在后花园被捕获的国王手印则被押来大殿中。
  手印只穿了贴身内衣短裤,脸上犹残留有女子的红色唇印。傲文一见就冷笑道:“原来手印国王是春梦刚醒。”
  力比被推到桌案前,犹自带着不能相信眼前一切的表情紧盯着眼前这位年青傲慢的王子——他年纪很轻,黝黑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气,又带着几分野气,眼睛黑得发蓝,薄薄的嘴唇显得坚强而冷酷,看似像一头精力充沛的豹子,又似一块令人寒战的冰。
  傲文道:“陛下,这就请你写道手令,召回你派去车师国的军队吧。”力比问道:“你就是楼兰王子傲文?”傲文道:“不错。”力比道:“你……你……”
  却见两名兵士扭着一名年轻靓丽的女子进来,禀告道:“傲文王子,这就是新任墨山王后卫师师。”
  傲文上下打量着衣衫不整的卫师师,道:“新王后姿色不错呀,手印国王当真艳福不浅,难怪会大白天地躲在深宫中发春梦。”楼兰兵士一齐哄笑起来。
  傲文道:“王后,听说手印国王的爱女也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不知道你跟你的继女相比,谁要更美些?”
  兵士见卫师师不应,喝道:“还当自己是王后么,你可是俘虏身份。傲文王子问你话,还不快答?”卫师师满脸通红,嗫嚅道:“公主……更美些……”
  力比大叫一声,陡然发难,抢过了身旁楼兰兵士小伦的佩刀。小伦惊叫一声,一旁兵士立即各自拔出兵刃,围了上来。不料力比并不是要反抗,而是回刀往颈中一抹,登时鲜血迸射。他扔了刀,双手扶住脖子,“嗬嗬”两声,便倒了下去。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兵士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兵士首领大伦道:“他……他到底是墨山国王,这该如何是好?”
  傲文不屑地道:“先把尸首拉到一边去。”走到面色惨白的卫师师面前,问道,“王后,你可想要横刀自杀、追随你脓包夫君而去?我大可以成全你,刀就在这里。”
  他的眼神冰冷异常,就像一把留在郊外过夜的刀刃,上面盖满了冬霜。卫师师不敢多看,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傲文哼了一声,道:“怪不得能当上王后,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就请王后写道手令,召回军队吧。”
  卫师师不敢有丝毫违抗,顺从地写好手令,双手奉过去,等傲文过目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盖上大印封好。
  傲文命人押过一名被俘的王宫侍卫,道:“你带信赶去车师,召你们军队回国。记住了,你们国王、王后尽在我掌握中,若敢妄动,玉石俱焚。”那侍卫不知国王已死,投鼠忌器,只得应道:“是。”
  傲文命人带他出宫,又招手叫过心腹大伦,低声问道,“可有搜到墨山王子和公主?”大伦摇头道:“没有,宫中都搜遍了,也没有见到,可能兄妹二人本来就不在王宫中。殿下,外面墨山军队已经包围了王宫,他们一时不敢进攻,是因为怕伤害到他们国王,可眼下手印国王自杀,咱们没有了人质,该如何脱险?”
  傲文微一沉吟,低声交代几句,再命带卫师师过来,道:“王后,少不得要请你护送我们离开墨山了。”卫师师颤声道:“我……我对你们没用的,我只是个女流之辈,虽然有王后的名份,可墨山子民并不真心服我。你们没有搜到约藏王子么?他一定还在宫中,我适才还见过他。”
  傲文道:“原来王后尚且有自知自明。说实话,约藏王子确实比你价值更大,可是这末山王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重新搜索一遍不容易,说不定还有密室什么的,咱们可赶不及要回去楼兰了。这就有劳王后跟我们走一趟吧。况且你的国王丈夫新死,按照墨山国习俗,寡妇必须划伤自己的脸来表示哀思。你肯自毁你这副花容月貌么?”
  卫师师紧咬嘴唇,沉默不语,傲文便命兵士拥着她出来。来到殿外,却见宫门处正站着一人披着金色斗篷的男子。卫师师一见之下,登时若见到鬼怪一般,惊叫道:“陛下,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男子回过头来,却是楼兰兵士大伦,穿戴了手印国王的衣冠。他身形高矮跟手印差不多,再批上斗篷,遮住大半边脸,望上去确实有几分手印的模样。
  傲文道:“王后明白我的意思了么?咱们眼下可是坐同一条船,要么同生,要么同死。”卫师师道:“是,明白。”傲文道:“那就好。走吧。”
  众人一起登上宫墙。宫外是一片空阔的广场,围有一大群墨山军士,手执兵器,神色紧张,然而静声肃气,似在等待时机或是命令。忽见国王和王后被押上城头,颈后各架着两柄明晃晃的刀,顿时大起哗然。
  傲文毫不客气地推了卫师师一下,她不得已,只得大声叫道:“国王陛下有令,立即开城放楼兰人离去,任何人不得阻拦。只要到了边境,他们自然会放了我和国王陛下。”墨山军士一齐呆望墙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应声。
  傲文道:“王后,你果然不顶用。”卫师师见识过这位楼兰王子的冷酷无情,生怕他就此杀了自己,忙道:“殿下可以让这位假国王下令,国王已经久不上殿,这些人离得又远,应该分辨不出来的。”
  傲文便朝大伦点点头,大伦压低嗓音,学着手印音调道:“你们敢不听本王号令么?”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抖,不过听起来倒更像是被抓作人质的国王害怕而起的反应。
  城下一名铠甲将军听到国王发话,微微迟疑,即应道:“遵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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