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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锦 匪我思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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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顺着眼角慢慢地滑下来。

现在打电话来是落井下石

  这样又过了几天,她虽然没有搬回家去住,可是家里人也都知道了,圣欹打了电话,似乎是慰问的意思,她受不了那种想法,没说几句就找个借口挂掉了。正在怔怔地望着电话发呆,铃声却又响起来。
  她一拿起来,对方就说:“是我。”
  她呆了一下,他叹了口气,说:“圣歆,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我知道我现在打电话来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不过,如果你愿意,你知道我不会比易志维难相处。”
  她突然火起,难道他认为她无路可走,只能再一次出卖自己?一字一句地说:“简先生,我虽然现在处境艰难,可是我还有骨气,我不会再和杀父仇人走到一块去的。”
  摔上电话,自己又和自己争辩了起来:骨气?骨气多少钱一斤?公司水深火热,再想不出办法就是眼睁睁再往绝境中滑!可是,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更叫她警觉的是,他为什么突然愿意对她伸出援手,他曾经眼睁睁瞧着她四面楚歌,到了今天为什么又肯来恩赐?世上没有利益是不需付出即可得到的,他是为了什么目的,一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
  晚上回酒店,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简子俊的话直在耳中回荡,心下一横,反正自己已经又一次一无所有,不管他算计着什么,凄然想,自己还怕损失什么?软弱无力的游说着自己,到底动摇了,顺手取出枚硬币来,心里默默地想:我只扔一次,花向上就给简子俊打电话,字向上就自己硬着头皮去闯,听天由命。
  终于将硬币向上一掷,硬币“叮”地落在了地板上,“嗡嗡”的转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心里早已是一手的冷汗,最后硬币终于“当”地平躺在了地上,停了下来,是花!
  天意如此,她对自己的良心也有了交待,松下一口气。明天就给简子俊打电话,不过就是再出卖一次自己,叫他开个价。也许他比易志维慷慨呢!
  她恶毒地想着,可是更多的凄凉涌上来:有什么用……自己再怎么自暴自弃,又有什么用……
  她突然的想起来白天他打来的那个电话,现在那只九连环成了重要的道具了,明天她就得重新面对他,旧情复炽的信物她却忘在了易志维的公寓里!
  该死!上次出来匆匆忙忙,她又心神不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记带出来,不过也不对,她那时根本没有打算去和简子俊重修旧好。难不成去拿?这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否定不了,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说服自己去见易志维一面,明天他们真的就是一刀两断了,她跟了简子俊,彻底就是他的敌人了。
  她随便抓了件衣服换上,抢在自己没有改变主意以前就出门。从酒店到易志维的公寓,一路上她思潮起伏,几次想叫司机回去,终于还是没有出口。钥匙她忘了还给他,可万一他在家呢?现在虽然很晚了,万一他在家又有别人在——比如他的新女朋友,那岂不是更糟?
  她老远就下了车,步行走过去,远远看着那幢小楼没有亮灯,心里反而是一宽。也许他还没有回来,也许他不回来了,反正他不在家。
  她原本是洗过澡的,可是在燠热的夏夜里,只站了一会儿,又出了一身的汗。小虫子也往脸上扑。这里是高级住宅,园林一样的环境,楼前楼后都是草坪树木,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塘,里头种了睡莲,所以小虫子多,草丛里也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吟唱。她在花园里走动着,穿着高跟鞋的脚发了酸,她在凉亭里坐了下来,想着这样晚了,他定然是不回来了。
  她终于像心虚的小偷一样刷卡开了院子的镂花铁门,四下里都寂寥无声,只有走廊下的灯泛着冷冷的白光看着她。她做贼一样轻轻打开了门锁。光线太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可也不敢去开灯,站了片刻,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突然之间,她的寒毛一根一根都竖起来!
  有人!沙发上有人!
  黑暗里熟悉的轮廓,是他!她该怎么办?掉头逃走?

他的吻却比水还要密

  太迟了!他打开了灯掣,突然的光明令她半晌睁不开眼。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好待在那里不动,任他打量。他吃力而缓慢地问:“是你?”
  他喝过酒了,离这么远也闻得到那浓烈的酒气,她心一横,说:“易先生,我来拿一样东西,马上就走。”
  他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稍稍放下心来,说:“东西原来就放在衣橱下面的抽屉里,我进去拿,还是你替我拿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要什么?我去拿。”
  他似乎醉得厉害,她想,事到如今实说也无妨,便说:“是个锦盒。”她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这么宽。是紫色丝绒面的。”
  他向楼梯走开,她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他,果然,她的担心并非多余,他刚上了几层楼梯差一点跌到她连忙赶上去替他打开卧室的门,又打开了灯,心里却又是一惊。屋子里什么都没变,连他们的合影都还放在床头的灯柜上——她以为他早就扔进了垃圾桶呢。
  他摇摇摆摆的走到衣橱前,打开橱门,喃喃自语:“紫色……”却伸手将她的一件紫色睡衣取了下来:“是不是这一件?”
  真是醉糊涂了。
  她只得笑了一笑:“呃——不是,我自己找吧。”
  “好。”他又一阵的恶心涌上来,难受地皱着眉扯开领带,往床上倒下,“帮我也拿浴袍——”翻了一个身,口齿不清地说:“放好了水叫我。”
  她见了他醉成这个样子,真怕他会把他自己淹死在浴缸里,连忙说:“放水太慢了,洗淋浴吧。”
  他很听话的起来了,踉踉跄跄就向浴室去了,水声响起来,她却呆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怔了好一阵子才蹲下来,打开了抽屉找那只紫绒面的盒子。
  她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熟悉的白色盒子放在那里,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认得这只盒子。她的手在发颤,她终于还是打开来——果然!
  那个被她打破了的八音盒静静地躺在里头,一堆碎水晶,早该扔了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头晕目眩,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定地蹲在那里,却听到“圣歆!”
  他在浴室里叫她:“把我的浴袍拿过来。”
  她慌乱地应了一声,放下盒子就帮他找到浴袍,拿到浴室门口去:“给你!”
  他把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来接衣服,她交到他手里,正要放手,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下子将她扯了进去。她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扑在了他怀里,头上花洒喷出的水“唰”地打到身上脸上来,顿时浇了个透,他的吻却比水还要密,还要急。
  “圣歆!”他的声音浓得发腻,“我要你陪我,不走开。”
  “好,好,我不走开,我到外面等你。”她敷衍着,他喝醉了就这样,她应该算有经验了。这一次醉得厉害,连他们闹翻了都不记得了。
  他却没有松手:“你骗我!”
  她苦笑:只怕你酒醒了,会赶自己出去都来不及呢!她在心里叹着气,口里哄着他:“我不骗你,我在外头等你。”
  他关上水,穿好浴袍,醉态可掬:“我洗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她只得跟他出来,他眯着眼打量她:“你怎么不换衣服?”
  她从发梢到衣角都在往下滴着水,她确实是该换件衣服,不然这样湿嗒嗒的像什么话,怎么回酒店?好在这里她没带走的衣服不少,她过去开衣橱,他却从后头抱住了她,流连地在她颈中吻着,含糊大得说:“穿那件黑色的,我喜欢看。”
  她伸手去取黑色的长裙,他不耐烦:“真是笨!你穿礼服睡觉?”
  伸手就替她取了那件黑色的睡衣下来,他的口气突然温柔起来,恋恋的:“你记不记得,在纽约……你就是穿的这件睡衣……早上醒过来,背对着我生气,我越怄你,你就越气的厉害。你生气会脸红,左边脸上的小酒窝会不见了……”他笑起来,在她脸上又吻了一下:“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她不是在生气,只是呆呆的,所以脸上表情是僵的,他的话吓住了她,她都不记得自己在纽约是穿的什么衣服了,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一眼发现了地上的那只盒子,突然地发起怒来:“你拿出来做什么?”
  她吃力地吞下一口口水:“我在找东西……”
  “找一个紫绒盒子是不是?”他咬牙切齿的问:“简子俊买给你的九连环,嗯?”他知道也不意外,拍卖会上那么多人,都知道是简子俊买了那只九连环,他随便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是简子俊买了送她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生气?
  他喝醉了一向奇怪,今天醉成这样,大约什么奇怪的举止都会有,她还是早早地走为妙,她吃力地说:“易……志维……我得走了。把九连环给我吧,我真的有用。”

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那边去,从抽屉里拿出那只盒子打开,他抓起那只玲珑剔透的九连环,就使劲往地下一摔,只听清脆的一声响,九连环就粉身碎骨了。他这才解了气似的,冷笑:“我就是不让你拿走!”
  这算什么?她怔了一下,掉头就走,他从后头赶上来抓住她:“你去哪里?”
  她冷冷地答:“易先生,你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得了健忘症?我们早在一个月前就一刀两断了,是你赶我走的。今天我不过是回来拿东西,你不肯让我拿走,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你有什么权力问我要去哪里?”
  他呆了一下,慢慢地问:“我们……一刀两断?”
  她扬起脸:“你叫我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以后我会尽量地避开你,不会有意地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我叫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想起来了吗?”她一字一句地问,“忘了?忘了更好,像我这样的玩物,是不值得你记得的!”
  他使劲地摇了一下头,喃喃自语:“我叫你走?我说你是玩物?”他显然是想起一点模糊的影子来,他忽然地抓紧她:“不!圣歆!你不要走!”
  又来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挣扎,他会抓得更紧的,所以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想到她的目光竟然让他瑟抖了一下,他痛苦的转开脸去:“圣歆!”
  无可否认,他的表情影响到了她,她的语气不那么尖锐了,只是难以言喻的苦涩:“放手吧,我该走了。”
  他顺从的放开手,她没想到这么容易脱身,他安然地说:“我知道,天天总是这个样子。”他的表情是欣慰的:“总是这个样子结束的——明天早上醒过来,我就忘了。”
  她又怔住了,他却是如释重负的,安然地摇摇欲坠:“好了,我今天又见过你了,明天晚上,你准是又在这里等着我。今天还好,我没有醒——前几天晚上我总是叫着你的名字惊醒,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我真是怕,可是我不舍得不梦见你——明天见,晚安。”
  他睡到床上去了,疑惑地看着她:“你还没有走?真奇怪,平常梦到这里,你会掉头就走,我怎么也寻不回来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以为他在做梦,他竟然以为他是在做梦!
  这是她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甜言蜜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成串地落下来,他却问:“你哭了?”
  她说不出话来,他走过来,细心地用手替她擦着眼泪:“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活该——我把你赶走了。”他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直击入她心底最柔软处,她的眼泪益发地涌出来,他低低地昵喃着:“都是我不好——可是我总得要面子……你那样对我……我还能怎么做?我和传东吵架,我竟然在心里妒忌他,我很害怕,圣歆!我真的怕,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居然妒忌传东!我只能赶你走……我爱你,圣歆,我有多爱你,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终于哭出声来,他本能地箍紧了她,离别是可怕的刀,会一寸一寸割裂人的肝肠,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九点钟了,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傅圣歆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他的手臂还横在她的胸口,重量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是应该在他醒过来之前走掉的,电视电影里都这么演,而且走到天涯海角,永远都不回来。十年后,二十年后,有机会再见了面,就在旧日初次相遇的地方,那应该是苍凉而美丽的,荡气回肠。
  她终于下了决心,再过一会儿的话他的秘书说不定会打电话来催他上班了,他忙得很,向来没福气睡懒觉,迟一点不去上班,秘书室就会想办法找他。
  可是,他竟然不肯放手。
  把他的手拿开了,立即又横上来,她怕弄醒他,不敢再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睡态,以前他虽然“睡中无人”,老是霸占她的位置,可是也还绝对不会这样,醒过来永远是背对着她。
  他的电话终于响起来,她吓得连忙抓到手里,按下接听键,再回过头来看他,还好他只惊动了一下,并没有醒。她看了一下手里的电话,不该替他听——号码显示是秘书室的,可是也许是十万火急的公事,比如期指,那是一分钟都不可以耽误的。她叹了口气,低低地电话:“喂。”
  对方大大地迟疑了一下:“傅小姐?”
  他的秘书永远有这个本事,当时她第二次打电话到秘书室去,他们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听出她的声音了。不等她自报家门就会说:“傅小姐,我替你把电话转进去。”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和几百个电话打交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声音都会记住。
  今天大约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是她会接电话。她说:“是的,是我,叫易先生起床是吧?”
  “呃……是的。”秘书相当的识趣,“不过也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我过半个钟头再打来好了。”

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电话挂掉了,正合她意,她将电话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托起他的手,立即抽身下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冻得她哆嗦了一下,她赤着脚走到衣橱前去,随手拿了件衣服穿上,再拾起自己的鞋,蹑手蹑脚走出去。
  好了,她脱身了。上了计程车后,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是沉重的难受。他醒了会不会记得?记得又怎么样?反正他们已经是今天这种局面了,还不如不记得,只当他又做了一场梦罢了。
  女主角在这种情形下会立刻买机票飞到异国他乡去,她却不能照着做,乖乖地回公司上班去。
  股价在跌,电话在响,会还要开。她早上随手拿的衣服,也没有注意一下,一件并不合适办公的银灰绉纱长裙,一尺来阔的堆纱袖子,总是磕磕碰碰地挂住东西,她的鼻尖冒着汗,又有一笔利息到期了,得轧进银行户头里去。把正在升值的房产抵押出去,没法子,她只有拆东墙补西墙。
  蔡经理打电话来,说给她听一个好消息。卷款私逃的原华宇银行总经理郝叔来在马来西亚被抓住了。她高兴了几分钟,这是逼死父亲的最大帮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后头的事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他侵吞的公司大笔基金去向不明。其实就算追得回来,手续也复杂的很,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到了下午,她不舒服起来,昏昏沉沉的没精神,有点中暑的样子,昨天晚上简直可以说没睡,公事又样样不顺心。她奢侈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回酒店补眠去。
  补了一觉果然好多了,看着天黑下来,华灯初上,她在酒店餐厅里吃了晚饭,回房间看电视。正是新闻时间,不经意间,屏幕 上出现熟悉的身影:“今天下午,在东瞿企业执行总裁易志维先生的陪同下,司长视察了位于新竹的东瞿高科园区……”
  镜头里,易志维照样的光彩照人‘意气风发,由大批的随从人员和下属簇拥着,和司长谈笑风声,完全依旧是一派商界贵胄的架子,从今往后,她和他就再不相干了。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仍是,他的世界里充满了权力和金钱带来的耀眼光环,就像一座灯火通明的舞台,水银灯照着,金碧辉煌,完美无瑕,一举一动都是万人景仰,旁人眼睁睁看着的荣华富贵。
  现在她下了台了,远离那灯火簇拥了,卸了妆了,于是她就得回过头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还是头闷闷的,中暑一样的感觉,或者是水喝少了?她饮了一大杯水上班去,李太太说:“富升的简子俊先生打过电话来了,说请您回来了就给他回一个电话。”她偷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连忙又补充:“傅小姐,我听他的口气,像是真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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