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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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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是怎么欺压你的,难道你全忘了?现在竟然还去救他?这让马德全非常怀疑现在的福生,他还是坚定的无产者吗,不会是让陈隆毓的迷魂汤给灌迷糊了吧?想着,马德全不由就走到外面,在福生再一次从棚子里出来时,他拦住了福生。
“他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去救他?”
“可……可不救他,他会死的。”
福生并没有理会马德全,还是忙碌不停,马德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轻视,正想发火,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不是生产队长,而是在接受改造的当权派,还能向谁发火啊!马德全想着就有些郁闷,自己怎么能沦落到这种地步,怎么就和陈隆毓成了一样的人?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一想到这些,他刚刚的好心情立刻就消失无踪,站了一会儿,又闷闷地回了自己的棚子。
苗香菊非常担心公公的安危,可社员们把她拦在外面,不允许他去看望陈隆毓,说这是规定,现在要对有特务嫌疑的陈隆毓进行隔离。苗香菊看到了福生,她大声喊着并拼命地招手,福生也看到了她就走了过来。福生告诉苗香菊她公公没事,就放心回去吧。苗香菊就激动地点点头,然后让福生问问她公公想吃什么,她好给他做。福生也点点头。
陈隆毓什么也不想吃,他什么也吃不进去,现在他只想死,从知道陈旺业的事情后,他就已经觉得再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早死早利索。福生不满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们家这些年已经够不顺的了,你如果再有个意外,你让你儿媳妇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陈隆毓已经老泪纵横,“可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用?他们还得替我担惊受怕的。”
话是这样说,可好死不如赖活着,福生说:“你再坚持坚持,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坏,也没做过多少坏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是我,今天都怨我,我不该那样做,不仅让你受连累,就连一个死了十年的人都不得安生,我真是在作孽啊!”
看到福生也痛苦万分,陈隆毓又反过来劝他,“这和你没有关系,不怨你,不怨你,都是那姓马的不是东西。恶有恶报,那老东西就是遭报应现在才在改造,再坏下去他们都会不得好死。”
“看你,怎么还像孩子一样说话。其实……其实这能怪谁呢?你别怪我多嘴,这些年没事的时候我总在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可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就是觉得你们都没大错,可哪来那么大的仇?旧社会都那样不也平安的处过来,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还有什么疙瘩不能解开?”
“福……福生,我以前那样对你,你真的不怨恨我?”
“要是一点儿不恨那是假的。可恨又怎么样,想一想人活着不就是那么回事,别太和自己较劲儿,那样活着太累,真的,想开了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从解放后开始,已经整整二十年,两个人都不曾有过面对面地交谈,不想命运会安排当年的主仆,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再次聚首,没有任何身份差别没有任何等级隔阂。人生呐,真的像福生说的那样,谁又会看懂?生命不过短短几十年,或许在你明白的时候,已经到了油尽灯枯。
“福生是个好人。我妈不知道在我面前说了多少次,福生是个好人,如果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只是我再也没有找到他,也不知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他,我爷爷或许根本就活不过那年,不让马革命批斗死,也会郁闷而死,甚至是选择自杀都有可能,你知道,那年代忍受不住自杀的人太多了。由于有福生的开导,我爷爷乐观了许多,他不再把批斗当回事儿,就像福生说的那样,不和自己较劲儿,开开心心的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说到福生的时候,陈根清就无法掩饰住自己的感激之情,他甚至夸张地说整个黄羊堡村就福生一个好人。至于其它人有一些虽然不坏,但也不是好人,因为在他们家遭受那样大的屈辱时,他们明明知道那太过分,却没有一个肯站出来替他家说几句公道话更别说帮助他们,只有福生除外。所以这种不作为和那些直接的欺辱相比,在陈根清眼里虽然还算不上是坏,但也绝不能说是好。
几天后,陈隆毓的病渐渐好转,生理上的疾病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在福生的开导下他把事情想开了。心里面亮堂,吃喝再跟得上,身体康复只是水到渠成,可这时马德全却钻进了牛角尖。随着时间的推移,马革命还是没有做出要把他爹从牛棚放出来的举动,这让马德全有些忍无可忍,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牛棚他一天也不想再呆,一想到陈隆毓也是关在这里,他胸口就憋屈地上不来气。到了冬天的夜里,马德全的咳嗽声终于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陈隆毓在他的棚子里都听的清清楚楚,有时候马德全咳的他都有些难受,那种像鸡抽疯一样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也在添堵。福生也听到了马德全的咳嗽声,他问是不是病了,马德全却绷着脸没有说话,福生就找到了马革命。马革命知道他爹是心病,不过还是找村里的大夫去给马德全把脉,大夫回来后说马德全是有些瘀气积在肚子里,得吃药全部打出来,而且以后不能再心急上火。
马革命让家里人给他爹熬草药,这是治疗瘀气最有效的办法,不过治病得治本,那些带着厚重气味让人恶心的药汤除的只是标,马德全这是心病还得要有心药才能医。可马革命却无法给他爹心药,现在他担心的不是村里社员会不会反对,而是经这段时间的研究他发现,从党中央开始往下一级一级的所有部门,凡是被打成右派反革命当权派的,几乎就没有一个可以平反的,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没有党中央的文件和指示,他一个小村干部敢开这个头儿吗?马德全在官场的资历比起马革命自不用说,这类道理说了开头他就知道下文,无需太多解释。
那个冬天,马德全住的那间牛棚,始终都被一种浓烈的草药味所包围,可这并没有减轻他的病情,每天夜里他的咳嗽声还是会如期传出,就像那个冬夜里飘落的雪花,给人阵阵寒意。年三十那天傍晚,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马家条件好,就给马德全送来了一碗红烧肉、一条煎鲤鱼,还有二两散白酒。陈家的条件差些,苗香菊用平时攒的不多的积蓄买回了半斤猪肉,她是北方人,过年习惯吃饺子,又从地里挖出几个大萝卜,剁着馅儿包起了饺子,乐得陈根红和陈根清也赶紧洗手跟着忙活。看着儿媳妇送来的一大海碗饺子,陈隆毓的泪珠直在眼里打转儿,苗香菊不能久留,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向公公问了好就匆匆返回去。陈隆毓迟迟没有下得去筷子,儿媳妇说家里还有,可家里的条件他比谁都清楚,两个孩子或许能吃上饺子,而儿媳妇就难说了,想着这些陈隆毓还哪里有胃口,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儿女好几个,最后能依靠的竟然是这个他当时并没怎么看上眼的儿媳妇,这是他的幸运,还是儿媳妇的不幸?
陈隆毓还在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棚子的门突然开了,福生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哦,送饺子来了。”陈隆毓尴尬地笑笑,福生接着说:“快起来,端着饺子到我那个屋去。”陈隆毓奇怪地看着福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福生就说:“今天过年啊,到我那儿一块喝两盅,我刚才在置办菜,一直担心来晚了你们都吃上了,还好,正合适。快点,你先过去等着我。”福生说着又匆匆走了出去。陈隆毓犹豫了一下,他担心自己是罪人,和福生一起喝酒会不会影响他?又一想今天是年三十,可能不会有人再来监视,而且这段时间福生经常照顾他,也没人说什么。想着,这才站了起来,紧了紧身上那件好几个地方露着棉花的旧棉袄,端起饺子往外走去。
福生急匆匆又出去是去找马德全,这一年多,他们三个老头子在一起也算相依为命,虽然马德全和陈隆毓两个就像仇人,见面除了斗嘴几乎没有其它话说,可今天怎么着也是年三十,福生一直也想找个机会把他们两个弄一块儿,他不信又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怎么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马德全刚刚喝了一口酒,正在嚼着一块红烧肉,福生就推门闯了进来,马德全吃惊地愣在那里。福生却笑了,“呵,吃上了,不错嘛。”马德全这才放松了一下,“你没吃吧?一起吃。”福生怎么说也管着他们,该恭敬的地方还得恭敬。福生却说:“正好,我正要叫你一起吃,到我那里去吧。”马德全到底是做过多年的官,脑子反应比一般人快,一听福生要他过去一起吃,立刻就警觉地问:“去你那儿,还有别人?”福生怔了一下,“嗯!还能有谁,这个院子不就三个人?”
听到是陈隆毓,马德全就有些迟疑,他是不愿和陈隆毓坐一块儿吃饭的。福生就笑着说:“怎么,怕人家吃了你的好菜?”马德全忙说:“这不是菜不菜的事儿,而是……我怎么能和他在一起?”福生还是笑容可掬,“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再说,你们有什么天大的仇?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旧社会时他是地主你是佃户,可他除了剥削你一点儿之外也没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吧?那年代全国各地不都一样?再说,解放后,为了这些事情他也不没少挨批斗,该还的他也都还了,老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还能怎样?这连我都能想通了,你不至于要记一辈子吧?”
看到马德全怔怔发愣,福生就走过去,端起两个碗,“走吧,拿着你的酒,咱这也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大过年的就别再闹别扭,给我一个面子,坐一起喝几盅。”
马德全还是让福生拖了过去,这让陈隆毓也大吃一惊,他想不到福生会把他也叫来。两个“老东西”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福生就示意他们两个坐下。福生的房子就在生产队大院里,离牛棚不远,里面的条件比牛棚要好许多,至少有张桌子,上面已经摆着几个菜,一盘笋干炒鸡肉,一盘辣熏鱼块,一盘炸花生米,还有一盆白菜炖粉条两瓶老白干。这是福生花了自己半年的积蓄,费了半下午时间才做出来的,他一个五保户平时吃饭都是凑合,自己的手艺也不怎么样,这回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福生把马德全的那两个菜也放桌上,“都愣着干什么,坐下呐。”
福生给两个人倒上酒,当然也没忘给自己倒一杯,“过年了,咱也乐快乐快,过去那些事儿就别提了,来,干一杯。”福生端起酒,两个人都在犹豫,福生不断地呶着嘴,这才都不情愿地端起杯。福生是想借着酒化解两个人心里的积怨,可对于这两个同样倔强的人来讲,那是何等的困难,谁都不肯先说软话,脖子都抻得直直的,眼睛望着天一副雄赳赳的模样。福生是想和稀泥,可他忘了一点,稀泥捏出来的任何东西,都是放不了多久就要走形的。
这是福生唯一的一次努力,从当时的情形看,是极不成功的,因为酒只喝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僵持起来,原因是话题说着说着就又扯到了改造上。马德全始终坚持他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虽然受了陷害可早晚有一天党中央会给他平反昭雪,而那些真正思想腐化堕落的人接受改造是完全应该的,甚至就是改造都未必能让他们重新做人。马德全整晚上都在重复这段话,虽然每次的用词不太一样,可意思基本差不多,福生也不知使了多少眼色,马德全愣是没看见。陈隆毓开始的时候还顺着福生的意思,并没有太过计较,也不和马德全去争,可马德全有点儿给鼻子上脸的味道,陈隆毓的脸色就越变越青,当然也有喝上酒的缘故,最终他还是没有忍得住。
“我们怎么就不是人了?旧社会它就是允许有地主,我们不偷不抢,靠我们祖传的地吃饭,又招谁惹谁了?你们不愿意可以不租,我又没有逼你们。新社会不允许有地主,地不也全充公了,我们也和你们一样,靠着双手干活儿挣饭吃,凭什么你们就是人,我们就是牛鬼蛇神?”
陈隆毓在愤怒地说完这段话后,就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福生忙喊:“上哪儿啊?你饭还没吃呐!”一句话提醒了陈隆毓,他又折身回来,端起他端来的那碗饺子,“这是我的,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不能留给那些不把我们当人看的人吃。”陈隆毓抱着碗就出了屋子,屋里的人愣了半天,马德全才大声地喊:“这……这什么人呐!刚才还吃了我两块肉呐!”福生忙说:“有,我这里有鸡还有鱼,我还给你。”
从年三十那夜之后,福生就没有机会再去给他们调解,不过从那次之后,两个人再见面吵嘴的次数也不多了,马德全不再像过去那样指桑骂槐的故意唠叨给陈隆毓听,陈隆毓自然也不会去招惹马德全,两个人都是按着秩序默默地干着自己应该干的活儿。从陈旺业逃走以后,就没有人能再和马革命争权,黄羊堡基本又恢复了平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社员们的生活也渐渐又趋于稳定。这时候,国家似乎也平静了许多,党中央发布了许多条命令,取缔禁止了一些东西,运动也不再闹得那么凶。可就在这种形势看起来要好转的时候,马德全却不行了。
要了马德全命的还是他心里的那些瘀气。得不到平反,不能重新和正常人一样,马德全就始终无法让自己心里平衡,时间越长火气就积的越多,最后不仅是肚子里有瘀气,肝胃肺等地方也都产生了病变,在他捂着肚子疼得直冒冷汗,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时,大夫把马革命叫到了一边,说他爹的病已经非常厉害,还是赶紧送城里医院看看吧。这让马革命非常为难,他爹还是在改造中,不能随便离地方的,怎么把他送城里医院?村里的人如果怀疑或者反对怎么办?马革命还在犹豫,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更合适,马德全却已经不再给他机会。
半夜里福生跑来把马家的门敲的咚咚响,马革命睡眼朦松的走出来,福生着急地说,“快点,快去看看吧,你爹可能不行了。”马革命一路狂奔把福生远远落在后面,等他跑到牛棚时,躺在柴草堆上的马德全已经气息微弱,马革命一头扑倒在地,痛哭失声。马德全没有活到天亮,他只是和儿子交待了几句就撒手西去,关于家长里短的话就不再啰嗦,让人吃惊的是,马德全最后告诉儿子,“如果没有形势逼迫,就不要再去批谁斗谁了,你爹在这个村里活了六十多年,其实心里很明白,没有哪个人就是坏得不是东西,也没有哪个人在做反党反革命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福生就站在门口,听的清清楚楚,眼里不觉就流出了泪,心里默默地念叨,你啊你啊,心里这不比谁都清楚,可为啥摊到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和自己较这个劲干嘛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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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进程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改变,如果这个人是马德全。世界的进程或许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改变,只是在那时还没有发生。马德全死在七十年代的第一年,那前后几年其实还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像之前一年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话音落下就是一轮新的革命浪潮。还有之后那年一些人试图造反颠覆政府,结果被党中央及时发现并粉碎,也在中国大地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只是这些,对黄羊堡这块偏僻的土地显得是那么遥远,这里的社员也只是从广播里才听到,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事实上这些事情对他们的生活的影响,还不如一个马德全。
在黄羊堡风云了几十年的马德全,死的时候确实有些狼狈,如果在几年前,马德全的身份还是干了几十年革命工作的老党员老干部,那他死了之后肯定是要开追悼会的,村里的人怎么也得跟着忙上几天,这至少能让马家的人感到一些荣耀,冲淡一些哀伤的气氛。可就晚了这么几年,一切就全变了,别说追悼会,就是丧事也只能悄悄地办,死一个走资派你兴师动众什么?这让许多人都在心里不由地感叹,马德全死的真不是时候啊!
马革命是亲自赶着马车去的火化场,本来当上村干部后他已经不再赶马车,可这一次他还是决定亲自出马,这也是他最后能为他爹做的事情。一路上,马革命就像有些神志失常,想起一阵就放声痛哭,七尺的汉子哭成那样确实不易,可往往还没等风把泪吹干,他脸上就又露出了笑容,谁也不知道他一阵一阵都在想什么。就这样疯疯癫癫的,等马革命返回村里时,马车上的尸体已经换成了他怀里抱着的骨灰坛,把骨灰坛下地堆起坟头后,马革命跪下又是放声大哭,他难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转眼又觉得胸口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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