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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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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瀍对宰臣们说:“谏官论赵归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宫中无事,屏去声技,但要此人道话耳。”
  
  李德裕知道明着劝谏可能不管用,便对答:“臣不敢言前代得失,只缘归真于敬宗朝出入宫掖,以此人情不愿陛下复亲近之。”
  
  李瀍又说:“我旧时已识此道人,不知名归真,只呼赵链师。在敬宗时亦无甚过。我与之言,可以洗涤去烦恼。至于军国政事,唯有与卿等相论,何须问道士?不但一个归真不能迷惑我,若有一百个归真亦不能相惑。”
  
  李德裕听到这话便不说什么了。看来当今天子还是没有被完全道士迷惑,知道轻重缓急。但如今国库告急,天子又要修望仙台。这该如何办?想来想去,他想到了王才人。
  
  这次王萱是被李德裕请着进入紫宸殿的。王萱进入一间小室,见里面围着四五个大臣。李德裕和郑郎都在。
  
  “妾王氏见过诸位郎君。”她见气氛严肃,便也一本正经起来。
  
  李德裕拱手回礼,开门见山道:“才人,如今只有你可以劝诫陛下了。”众臣纷纷拱手,口中重复说了一遍。那气势震得王萱的心抖了一抖。
  
  国家大事面前,她并不含糊。此刻也放下对李德裕的成见,说:“妾必当竭尽全力。你们等着好消息吧。”
  
  王萱回到咸宁殿,没想到天子早在那里等她了。
  
  李瀍问她:“去哪里了?”
  
  她回答:“去外面散步去了。”说罢,就坐在他旁边,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又说:“我听闻陛下要修筑另一个望乡台。南郊又远又偏僻,我以后怕是不能常与你相见。”
  
  “散步?那一定去过紫宸殿了?”李瀍睨了她一眼,观察着她的脸色。
  
  “去过。难道我不能去哪里吗?”她眉头一皱,“如果不能去那里,以后我就不出寝宫了。”
  
  他说过她不能碰国事,所以不能以谏官的角度去劝诫他,只能以儿女情长的方式了。希望能有用。长生不老,羽化成仙。谁不想,她也想,但古来有几个人成仙?秦皇汉武都不得成仙,何况是她呢。但她知道李瀍是个下定决心就不能改变,一条道走到底的人。一但开始,就非完成不可。这是他的性格。
  
  “朕就听你一言。不修了!”李瀍最见不得她皱眉,一皱眉便是一张冷面孔,还真吓人呢。
  
  王萱终于笑了。这次她又成功地解决了一个难题,她觉得自己是贤惠的。
  
  ……
  
  时下的皇宫内流传着一句谶语:李氏十八子,昌运方尽,便有黑衣天子理国。
  
  李瀍即是大唐第十八位国君,这是道士们在天子面前留下的警告。赵归真的梦想终于要成真了,李德裕也要借此而让天子下定决心对隐藏在佛教隐患之后的奸佞小人一网打尽。
  
  佛本是劝人行善,注重因果轮回的宗教,但他所见的僧人已经面目可憎。佛寺修筑得比皇宫更加金碧辉煌,规模更加宏大;为了逃避赋税和兵役,大量壮年汉子躲进了寺庙,造成田荒民饥。对财政、对战争都影响极大。
  
  李德裕忧国忧民,怀抱着对国家的激情而上奏请求对佛寺进行整肃。赵归真为了独尊道教而在天子旁煽风点火,倒是歪打正着。
  
  天子下令,对大唐佛寺进行了一系列的整改和摧毁。那些破烂不堪的寺庙,一律拆毁。那些违反佛教戒律的僧侣必须还俗,并没收其财产。天下各地拆废寺院和铜像、钟磬,所得金、银、铜一律交付盐铁使铸钱,铁则交付本州铸为农器,还俗僧侣各自放归本籍充作国家的纳税户。如是外国人,送还本处收管。
  
  世人皆知天子打击佛教的决心,一向以清苦示人的道教人士欢呼雀跃。赵归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崇和荣誉。王萱对佛和道都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一向水火不容的朝臣和道士们这次倒是走到了一起。
  
  这次灭佛,唐王朝的国库充实得满满当当。有人悲戚,也有人欢呼。
  
  第73章 计中计
  
  摧毁佛寺后,君臣二人又开始着手收回神策军营的兵符。崇信佛教的杨钦义慌神了,他觉得这是天子对自己的暗示。李瀍先是除掉了仇士良,后又限制监军的权力,现在又要将兵符交给宰相。他们分明是计划周详,冲着阉人最后的权力来的。杨钦义觉得自己落入了他们君臣二人设置的圈套。
  
  他吓坏了,收回兵符后,意味着阉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回归到当初做家奴的位置。到时候他们是人人可欺的太监,可以轻贱,可以践踏。
  
  杨钦义没有仇士良那般精明狠辣,他在陷入两难的境地后,只能选择观望。李瀍连下三道诏令,神策军营内的左右中尉还是按兵不动。兵符是阉人们最后一道护身符,他们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护着。
  
  李瀍犯了难,若稍微逼紧,他们若煽动神策军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王萱听闻了这个消息。全桂涛又一字不差地把朝廷动向报告给了她。收回阉人的兵符给宰相监管,这意味着她一向亲厚的阉党将跌入地狱。没有阉人,她哪有今天。兵权一但交给李德裕,他恐怕会更加打压自己。
  
  她原本在改诏时是想过称帝,但经过仇士良的劝说,她才醒悟过来。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李瀍不但忌惮她参与朝政,而且李德裕、太皇天后和韦太妃都是如此。他们在她的四周围埋下许多眼线和细作,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让她没有了生育能力。
  
  他们把她禁锢在一个圆圈内,她动弹不得!从仇士良死的那刻,她就如被折去了翅膀。现在又要削去阉人的军权,那么她以后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杨钦义已成为君臣二人的眼中钉,且性格不够刚强,她考虑到让马元鸷接替他的位置。一来马元鸷对自己好歹有些主仆情谊,二来他一直憧憬着仇士良,更加好利用。
  
  但是她还要试探下他是否真的忠心。
  
  这日,她召来马元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马元鸷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常态。从咸宁殿缓缓走出来,他的脚都在打颤。
  
  才人让他做的事情,可真是为难他了。那人也是宦官,他怎么下得了手。何况他这辈子从来没杀过人,要他去做那杀人的侩子手,他,他怎么敢?
  
  马元鸷垂着头,走着走着天便暗下来,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然身后有人靠近,他机敏地转身,又看见那张戴着恐怖面具的脸。
  
  “哼,你还真是无孔不入。”马元鸷冷冷地哼一声,满脸都是讥讽的意味。
  
  那面具人站得格外挺拔,还是穿着那件墨灰色的长衫,随着晚风衣摆飘起来。
  
  “也许我可以帮你的忙。”面具人说。
  
  马元鸷脸色一变,惊慌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帮忙?”
  
  面具人回答:“才人让你做的事情很为难,是吗?我猜想,她并不信任你。如果真的信任你,又何苦为难你?”
  
  马元鸷也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他不想承认。他觉得才人变了,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而且她毕竟是陛下那边的人,怎么可能与阉人站在同一阵线呢。
  
  “你是一个聪明人,此刻最应该做什么,你心中很清楚。只是,你切勿自欺欺人。在宫里,就得面对残忍的现实。王才人她早已不是你的靠山,你得寻求新的靠山。这个靠山很快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说罢,面具人又突然消失了。马元鸷叹了一口气,神秘莫测的面具人分析得很有道理,自己比他更明白其中的利弊。一咬牙,做!
  
  马元鸷去司膳房提了一壶好酒,走进杨钦义的院内。杨钦义因为最近被步步紧逼,脾气暴躁,正气恼得用鞭子抽打一个小太监呢。马元鸷赶忙上前劝阻,杨钦义这才放下皮鞭。
  
  “还不走?”马元鸷对那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抹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了。
  
  “你来干嘛?没见我正抽得高兴么?”杨钦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马元鸷立马赔上笑脸,说:“见你老烦恼,提来一壶好酒。”
  
  杨钦义一看是西凉国的葡萄美酒,嘿嘿一笑,招呼道:“进屋来。”
  
  二人酒至半酣,马元鸷小声问他:“兵符藏好了吗?小心晚上有人来盗取。”
  
  杨钦义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朦胧,干笑一声:“藏好了,我放在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马元鸷故做惊讶,小心翼翼问:“是在床底下,还是房梁之上?”
  
  杨钦义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咬着马元鸷的耳朵,轻声说:“我就告诉你一人,你可不许告诉他人啊。我……我就藏在恭桶里。哈哈……”
  
  还没笑几声,一把刀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马元鸷把现场伪造成发生过激斗的狼藉模样,怀揣着兵符,悄悄溜出院内。正巧遇到了刚才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正在墙角撒尿,见他浑身是血,眼看就要惊叫,被马元鸷一刀砍了。
  
  他把那兵符埋在了军营旁的一株大槐柳下。回到军营,赶忙换下了血衣,点燃扔进火盆里烧掉了。
  
  第二日,杨钦义被杀和兵符被盗之事传遍了京城。李瀍命令将士搜遍了长安,结果毫无所获。马元鸷还是一如往常,他没想到的是杀了两个人,自己并没有感到一丝愧疚,相反还觉得十分刺激。
  
  第四天,马元鸷领着五十名禁军经过军营时,突然刮起一阵黑风。黑风过后,槐柳下突然闪耀一片金光。他小心翼翼地过去查探,这正是前几天遗失的兵符。他暗中安排的几名心腹高喊起来:“兵符乍现,这是上天要让马监军你做中尉啊。”
  
  “马中尉,马中尉,马中尉……”顿时附和者众多,吼声震天。
  
  这事很快传到了李瀍的耳朵中,他并不相信天下间有这么稀奇的事。更何况,马元鸷是王萱的心腹,一但让马元鸷做上神策军中尉,恐怕又将是第二个仇士良。所以李瀍并没有升马元鸷为中尉。
  
  王萱见马元鸷肯对杨钦义下手,便不再怀疑他。她知道要让李瀍完全相信是不可能的,如果要让马元鸷顺利上位,还需要有朝中宰相的帮助。她派人买通了李德裕手下的一个门生,让其对李德裕献计:“既然左右中尉迟迟不肯缴纳兵符,不如以多人担任中尉,让他们互相掣肘。此乃缓兵之计。”
  
  李德裕认为此计可行,就写成了章表,上奏李瀍。李瀍对李德裕十分信任,当即就批准了此方案。
  
  也许,这次李瀍和李德裕都被后宫的一个小女子给耍了。王萱让马元鸷顺利接替杨钦义成为了神策军左中尉,又同时化解了皇权和阉人间的斗争,进一步削弱宦官的权力。可谓一箭三雕。
  
  她觉得自己有统治天下的头脑,不比李瀍差。她在后宫仍然张扬不羁,任意妄为,要让人产生错觉,认为她是个没有心机且憋不住事情的人。这样也许才能活得久一点。
  
  然而暗处有一双眼睛早就识破了她的伎俩。
  
  李德裕的门生有一天喝醉酒,胡言乱语,说有个宦官买通他,让他故意在恩师面前献计。当然他是不是真的醉了,没人知道。
  
  李德裕知道此事后,那是坐立难安。有人在眼皮底下捣鬼,自己竟然还浑然不觉!这太可恶了,他可不是好惹的!那门生画了一张画像,李德裕便派人去查对。查了三天,终于把那人给揪了出来。一审问,原来是马元鸷授命的。
  
  他突然意识到,马元鸷这个小太监能在短短两年内平步青云,背后肯定有人操纵。这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王才人!这下捉到了王才人的把柄,他兴奋得几晚没合眼。他要把此事禀告给陛下,以彻底铲除陛下身边的隐患。
  
  李瀍接到了李德裕的秘密奏表,顿时心像被一张巨手拉着下沉,难受得几乎昏厥。他早提醒过她的,可她还是步入了雷池。他把后宫都奉送给了她作为玩具,可她还是觉得乐趣不够,还玩弄起他身后的天下来。
  
  李瀍生平第一次遇到了艰难的抉择。怎么办?杀了她吗?他陷入矛盾之中,可是自己说过要爱护她一辈子的。
  
  李德裕看出圣上犹豫不决,奏道:“臣以为,陛下当以国事为重。”他精明得并不指出王才人的过错,让圣上自己去揣摩。
  
  “此事并无直接的证据证明一定与才人有关,朕需要斟酌一番。”李瀍如是回答,纵然答案就清楚得摆在那里。
  
  李瀍继位之初,把仇士良奏请杀二王一妃的奏章带给王萱看。王萱看了说让他自己拿主意,他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那次是个小小的试探。对于策划自己登基继位的女人,他怎能不多一个心眼呢?
  
  这次他用了同样的手段,把李德裕的奏表带回咸宁殿,只不过把落款用毛笔涂抹掉了。王萱一看,那闪耀着灿烂光辉的眼睛逐渐暗淡下来。她意识到这同样是个试探。
  
  杨钦义曾屡次把朝臣的奏章送到自己手中,这当真是无意的吗?李瀍既然如此在乎他的权威,又岂能让杨钦义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种事情。杨钦义又与李德裕交好,恐怕这也同时是李德裕对自己的试探。
  
  所以她每次都当着杨钦义的面用一个箱子把所有奏章锁起来,然后让杨钦义把钥匙交给李瀍。等李瀍驾临,再让他自己打开。
  
  杨钦义纵然与仇士良关系好,但已经不是她能信任的了。何况上次是她给他指出一条活路,如果此事被杨钦义说漏了嘴,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萱理所当然地对他下了杀心,扶持自己的势力上位。
  
  她对仇士良临走时的那番话铭记在心——“在这个靠身份才能立足的长安,你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才能站住脚。否则……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第74章 失宠一
  
  王萱盘腿坐于狐皮茵褥,左手手肘搁在案几上,手掌摊开,撑着下巴,右手拿着那大红的奏章,脸色越来越难看。此事只有她与马元鸷二人知晓,其余帮手皆知其一不知其二。难道是马元鸷出卖了她?这说不通,若如此,马元鸷也将受累。
  
  “对此你做出何种解释?”李瀍微微抬眸,眼神复杂莫测。他坐在王萱的身侧,半歪着身子,靠在一把凭几上,伸手则可把她擒住。
  
  “我能怎么解释?你不信我,我百口莫辩。”她佯怒,把脸撇向一边。心中怕极,此刻只能含糊其词了。
  
  李瀍似笑非笑道:“你是在威胁朕?”
  
  王萱偷望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李瀍,见他袍衫下的青龙简直像要扑过来似的,讪讪道:“贱妾不敢。请陛下明鉴。”
  
  “杨钦义被杀的当晚,有人见到马元鸷出入。朕这就下旨,将他拿下。严刑逼供之后……呵,萱娘,你说他会不会供出幕后主使?”他徐徐而谈,笑声中含着淡淡的讽意。说罢伸出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又轻笑起来:“朕最痛恨的就是枕边人在暗中做一些我不知道的勾当。朕是很爱你,否则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处。”
  
  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犹如身处于千年寒冰中,全身都快冻僵。这次李瀍和李德裕都被她给耍了,君臣二人都为此气恼至极。马元鸷是她的人,他们当然会怀疑到她的身上了。李瀍想让王萱主动招供,王萱的脑海却一片空白。
  
  “怎么不说话呀?”他故作关切,轻轻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手抖得这么厉害,觉得冷么?”
  
  室内一片寂静,王萱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砰,越来越急。这时他的手顺着她半/裸的手臂滑向胸前那一片软绵的雪山,食指撩拨着雪山上的峰尖。
  
  “连这里都这么冷,现在还未入冬,以后没有我,你怎么办呢?”他像是自问自答,语气惆怅悠远。
  
  空气中有暧昧的气息在浮动,有情/欲的火在燃烧,也有冷涩的杀气在蔓延。
  
  王萱的身体禁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恐惧,道:“圣上,请恕我冒昧,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曾经,有个男人可以为我而死。他说他爱我。”
  
  她把手掌覆在他的大手上,让它缓缓移动到自己的脸颊上,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现在你也说爱我,那你可以为我而死吗?”
  
  身后男人的呼吸渐渐粗重,隔了半晌,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他从她的手中抽离出自己的手,替她整理好衣裳。身上那股淡淡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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