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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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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姑娘怎么就会干下这傻到家的事情?!



    欧阳东清楚,他从来就对秦昭没多少好感,这大半是因为秦昭从来就没给他几分好颜色的缘故,一小半是因为这家伙说话太硌人;要不是因为她是殷老师的女儿,是殷老师一辈子的心血和希望,他才懒得搭理这个心高气傲且不明事理的家伙哩。可这事他还不能不管!在欧阳东这个孤儿心里,心地善良待人热诚的殷老师就象他母亲一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女儿走上歧路。他简直不能想象,要是有朝一日殷老师知道今晚的事,她会伤心成什么样……



    欧阳东就闹不明白,为什么凤凰窝里会飞出一只草鸡来?



    这事该怎么样处理才好?



    自己那一巴掌下去,一定在秦昭脸上留下了痕迹,学校是肯定不能回了,家也不能回,可她又能去哪里?自己那里也不行,更不能上宾馆饭店开房间……可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茶楼里吧,总得找出个地方让她呆上一晚上,好歹也要等脸上那几道手指印消褪才行。可这时节自己到哪里去给她找个清净地?叶强那里也不行!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秦昭以后还要做人……



    一脑门烦恼事的欧阳东牙关咬得喀吧响,俩拳头攥得指关节都泛白,恨不得再把那两个不是人的狗东西抓回来再揍一顿。



    茶楼的两个服务员拿着扫帚手帕,在包房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好几回,就看见欧阳东木着脸陷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两眼呆滞地死盯着某处地方,除了偶尔眨眨眼皮,半天都没挪动一下。这个凶神还在,她们便不敢进来收拾,刘胖子也和她们打过招呼,她们要是敢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一星半点,马上就卷铺盖滚蛋。但是这一片狼籍的包间也得清理呀,要不一会再有客人来,看见这情景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两个服务员左右为难时,刘源走到楼上。



    打个手势让两个不知所措的员工离开,刘源掩上门坐在欧阳东旁边,什么也没说,只是摸出烟盒来,递给欧阳东一支,又帮他点上火,自己也燃起一支烟,长长地吁出一口淡淡的烟气,才说道:“知道北太平小区吧?四号院三栋一单元三楼五号,那是我一朋友的家。我刚才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另寻地方住几晚上,你就带那小姑娘去她那里吧。这是那里的大门钥匙。”他说着便从裤兜里掏出两把钥匙,搁在沙发上,“这是车钥匙。地勘大队院子里有一辆红色奥托车,尾号是七七六,你就开它过去。还有,”他又拿出一个涨鼓鼓的信封,“这里是八千块,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转借。”



    看着手里的物件,又看看刘源那胖乎乎的圆脸,欧阳东突然就觉得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多好的朋友啊!



    “那,我就先过去了。”欧阳东点点头。



    他没再和刘源说什么,什么话都无法表达他对刘源由衷的感激……



    秦昭是被欧阳东拽着从后门离开茶楼的,又被他硬塞进一辆车里,在昏暗的路灯下,在车流如织的街道上,她根本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拉到哪里去,她也不在意他会把自己拉到哪里去,更不想知道这段痛苦经历的终点是什么地方。



    脸颊上一直就是火辣辣的,小车每每颠簸一下,从耳朵到下颌就会象针扎一样酸麻刺痛。可秦昭不在乎这些,她甚至觉得这种痛苦对她而言甚至是一种异样的享受,只有它才能让自己从无边无际的内心煎熬中暂时挣扎着回到现实,可现实比心灵的痛苦更教人难以忍受,她又宁可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麻木的内心混沌中。



    她现在不敢审视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要是允许时光倒流,要是她能够再一次重新选择,她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



    是的,这是件傻事,一件傻得不能再傻的傻事。



    ……她已经不太记得欧阳东突然出现之前的事——在无法承受的痛苦降临时,人们总有办法对付它,忘却就是最好的选择——只记得满脸紫胀的欧阳东就象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把那两个男人揍得满脸开花。她庆幸自己自己并没有真正踏出那一步,可紧接着,她又一次陷入万念俱焚痛不欲生的境地:解救她的人竟然是欧阳东!



    在他面前,她羞愧得恨不能立刻就死去!



    或者,只有死才能洗刷自己吧……



    除了那半截话和一记沉重的耳光,欧阳东再没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就象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任随他指挥摆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上车、下车、上楼梯、进屋子、坐下……在内心的煎熬中,秦昭等待着欧阳东对她的最终裁决。



    在刘源女友家的客厅里,欧阳东就坐在秦昭斜对面,用茶几上的塑料打火机笨拙地给自己点起今天晚上的第二支香烟。深深地吸进去,让呛人的烟草气息在肺里滚走一转,再慢慢地从鼻子里冒出来。



    这事的首尾还麻烦着哩。



    让大街上的冷风一吹,欧阳东那颗被怒火灼烧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怎样责骂秦昭都没有益处,自己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安抚她吧。凭他对秦昭的那点了解,这秉性刚烈的女孩未必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隔着大团的烟雾,欧阳东瞟了一眼秦昭,她一边脸高高肿起,面色苍白,嘴唇淤黑,两只大大的眼睛看上去迷惘又绝望……



    此时此刻,面对着秦昭,欧阳东一时也想不出该说点什么,他只咬着烟卷,一面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客厅,一面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打破屋子里的沉寂。



    “小昭,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直到欧阳东说第三遍,秦昭才把目光转向他。她一直沉湎在内心深处的痛楚中,周围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完全都不存在,她在为自己愚蠢的错误决定而深深自责,同时也在为自己的不幸而哀伤,当这些痛楚在她那不够成熟的心灵里纠缠时,她不能不想到她那含辛茹苦的妈妈……这让她的悲伤和羞愧愈加地猛烈,就象几把尖刀同时在她心头刺着挖着剜着……



    透过模模糊糊的双眼,她还能瞥见坐在一旁抽烟的欧阳东。



    不知道这个家伙会怎样对自己!想起过去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尖酸刻薄话,秦昭更加觉得前途渺茫。不过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无奈地坐在这里等着他的发落,只要他能答应不把这事说出去,只要他能帮自己把今天晚上的事情隐瞒过自己苦命的母亲,随便他怎么样都行……



    只要他不告诉妈妈……



    “小昭,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欧阳东低垂着眼帘,拖慢了声音,努力做出一副最真诚的架势。



    秦昭没说话,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她心理充满了警惕。不过原本的悲伤和羞愧在这一时却淡了不少。他该不会是真的想那个什么吧?!想到那即将到来的可怕事情,一股凉气从她头顶转眼就弥漫到她的脚下,脊背上也渗出一层冷汗。原本就僵直的脖子现在就象灌了铅一般沉重,她连挪动下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我马上就要转会去武汉风雅了,大概下周就要去新俱乐部报到,”欧阳东能察觉到她在听,就径直说下去,“如果中途没什么事的话,我大约一年只能回来一两次,而且,每次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你知道,我在这里买了套房子,”他把房子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那几个房客租房子都交了几千的押金,要是他们不续租了,就得有个人帮我退还他们押金;要是他们还愿意租下去,也要有人帮我和他们签租房协议收取房租。我思来想去,我在省城里也没什么熟人,就你和你妈妈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把这事就托给你,或者殷老师——不管有没有人住,都帮我多看顾几眼:每个月还得按时交水电费哩。”



    秦昭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一些,眼神也活泛了一点。她眨着眼睛,思考着欧阳东这一席话的真假。



    客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欧阳东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了。他只能哀叹自己年轻阅历不够,要是他再多一些社会经验,再多懂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或者就能跨过眼前这道坎,也帮着秦昭渡过眼前的难关,可他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好言语来劝慰她,她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他也只好陪着她傻坐着。他现在只期盼着一件事,自己千万别染上烟瘾!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抽掉四支烟了。



    当欧阳东又一次摸起打火机,顺溜地点燃第七支烟时,秦昭终于开口了。



    “……你,真的要去武汉?”



    欧阳东一口烟全呛在喉咙里,弯腰控背咳了好几声,才迷瞪着泪水汪汪的俩眼使劲点点头,“是、是的……就等星期一摘牌会后武汉那边来人和陶然队签合同了,要是一切顺利,下周我就得去武汉报到。”她该不会让自己回去把那份意向性的协议书拿出来吧?自己还能拿这事开玩笑?



    “……一去就得一年?”



    欧阳东悄悄用手背抹去眼角因为剧烈咳嗽而涌出来的泪花,一边埋头眨眼,一边把燃着的大半支香烟使劲摁熄在烟灰缸里,就抬脸笑着说道:“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三年五年,说不定,我就在那边成家了,也省得你妈妈老惦记着这事,一天到晚就跟批发商品似的给我介绍对象。”看秦昭蓦然竖起的眉毛,他也觉得自己这话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低下头去。



    又是一阵难熬的寂静。



    “你,”欧阳东艰难地咽下口唾沫,慢慢组织着言辞,“我走之前,会把房租合同给你,你每个月十号左右去帮我看看那房子,填填煤气水电表什么的,再给你留一张卡——或者你就去办一张信用卡或者储蓄卡,我按月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转给你。”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把它直白地说出来,“你的同学那里,我已经和她谈好了,今天的事情她一定会忘记的。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把大学读完,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你得永远记得一件事情,你是你妈妈最大的希望,是她所有理想的寄托。至于学校里的学杂费,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



    ……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欧阳东没说话。



    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很简单,因为你是殷老师的女儿,这一点就足够了。



    一直到星期天晚上,秦昭脸上的淤肿也没有完全消褪,两人只好在刘源女友的家中呆着,不过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秦昭还在为自己那傻事而羞愧自责,除了吃饭和必要的活动,便整天躲在程姐女儿的房间里不出来;欧阳东也懒得做饭,好在转过两条街便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鸡腿鸡翅面包面条什么都有,他自己每每出去大吃一顿,回来时便顺道给秦昭带一份快餐,剩下的时间便看看电视翻翻报纸,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这期间屋子里的电话响了好多次,两人都没理会,管他找谁哩,反正不会是找他们的。殷老师也给秦昭打了一次传呼,秦昭便拿了欧阳东的手机回的电话,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叶强也给欧阳东来过两次电话,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他坐在铺子里无聊,找人胡乱聊几句天罢了。到后来欧阳东的手机也没了电,他便把秦昭的传呼号码告诉叶强,只说这两天要是有什么要紧事,打这个传呼就可以找到自己。



    试探着和叶强聊过几句,欧阳东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对不起刘源,他还在心里怀疑过刘胖子会不会把事情告诉给叶强,现在看来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几天刘胖子压根就没和叶强联系过。其实,欧阳东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刘源再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即便是找他女友借房子时,他也没说自己借房子的理由;他那位通情达理的女友也从来没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相信刘源,刘源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现在欧阳东总算知道刘源那位神秘的女友是谁了。在秦昭暂住的那间房间里,他看见了她女儿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是粟琴。刘源新近来往的女友就是粟琴的妈妈。



    看着粟琴的照片,欧阳东心里突然想起很久前他读过的一首诗,诗的题目叫做《生活》,内容却只有一个字:



    ——网!



    是啊,很多时候,生活真的就象是一张网,纵横交错,纷繁复杂……



    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一。



    今天是足协规定的甲A各俱乐部转会摘牌交易日,上午九点半,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将对今年摘牌大会的全部过程进行现场直播,所以欧阳东早早地就坐在电视机前,焦急地等待着那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刻。



    武汉风雅的严总昨天下午还从北京托叶强给他带过话,让欧阳东尽管放心,风雅已经和前面三家俱乐部挨个谈妥,他们都表示,绝不会在武汉风雅和欧阳东之间横插一杠子。当然,他们对一个标价就近百万的甲B球员也没多少兴趣,即便这个球员曾经在国家队呆过十来天;他们都有自己私下里搞定的人选哩,前两三轮宝贵的摘牌机会要抓紧时间把这些人划拉到自己的俱乐部。



    “……我们在第一轮就会把你摘下来。对风雅来说,你是我们明年联赛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我们俱乐部的希望所在。”



    欧阳东不知道这是不是严总经理的原话。听到这番话他很感动,也很感激风雅俱乐部的信任,他暗自下了决心,等他去了武汉,他一定会用最好的状态来报答俱乐部。你们不会失望的!虽然甲A甲B水平有很大区别,但是欧阳东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适应甲A的氛围,而且,他还会改掉以前训练懒散的老毛病,争取在场上场下都不辜负俱乐部的信任与培养……



    摘牌大会不但吸引了全国几十家甲级足球俱乐部,也吸引来大批记者,并不算宽敞的会议室里满满腾腾的全是人,连座椅两边的过道里也挤满手拿相机和摄象机的球记们,在主持人几次大声要求大家安静后,乱哄哄的会场才渐渐平静下来。



    足协仿效美国NBA摘牌制的转会大会总算在一片别有用心的夸奖与骂娘声中开始了。



    正如严总经理承诺的那样,第一顺位和第二顺位的两家俱乐部立刻就摘下他们追求多日的球员,那两人的名字欧阳东在报纸电视上经常看见,也是准国脚级的人物。当排第三位的北京长城准备报出他们的目标时,一个足协官员匆匆地挤过人群,把一张纸条递给那位主持人。



    出了什么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因为没有花絮可报道而显得无聊的文字记者们更是瞪大了俩眼望着一脸难堪的主持人。哟嗬!看来这一趟没白跑,瞧那主持人的脸色,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可挖掘的好题材!



    在和那个官员低声商量好几句后,主持人清清嗓子,无奈地说道:“对不起,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今年的转会球员并不是大家所知道的二百七十六名,而是,”他顿了顿,“是二百八十三人,有七名球员的转会申请被俱乐部批准,也在足协备了案,但是他们的名字被疏忽的工作人员漏下了。”他挥挥手里的纸条,面无表情地念出那七个球员的名字。



    会场里蓦然一片肃静,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急忙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足协是干什么吃的?!”排在第一位的那家俱乐部的总经理第一个跳出来,他在座位上挺直了腰板,指着台上的两个人怒吼,“这陈超是怎么一回事?!这周广至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七个人怎么可能被漏掉!”当着众多媒体的面,怒火中烧的总经理再也顾不得体面,拨开人群直奔到主持人面前,就象泼妇骂街一般,跳着脚骂道,“这七个人里有两个国脚,四个国青,怎么可能会被漏掉?!是不是你们足协在捣鬼?!”



    电视镜头迅急转向那位主持人,坐在电视机前的欧阳东能清楚地看见他脑门上那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面对质问和摄象机,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嚅嗫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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