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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阿兮-晨曦之雾(出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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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柚疑心这是一个陷阱,可她还是在下午三点多时阴差阳错地到了老陈的店外。
  刘全说的那个地方,的确有她很多的回忆,她与家人,还有儿时的同伴,曾在这里消磨过很多时光。
  而且刘全说的那些东西,对她很有诱惑力。她连自己以前的作业本都不曾留下过,更不要提外公与爸爸的字迹,等到想要怀念时,早已无影无踪。她曾经请陈经理替她收集一些留在公司里的外公与爸爸的笔迹,但是只有一份又一份的签名文件,除此外一无所获。
  周五下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事情,主任见她接连几日都精神不佳,之前又加了几天班,便放她半天假。
  她把车子缓缓开出校园,在附近超市买了点东西,等她再上车时,便疑心自己被盯梢了。
  这几天她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而今天感觉更加强烈。
  也许因为她随身带着五十万元。她昨天便将五十万元转到一张银行卡上,现在这张小卡片令她感到不安全。
  她从车的后视镜里没发现任何异常的现象与可疑的人,但她的第六感清晰地告诉她,有人一直在她的附近。
  说她不害怕那是假的。她想过要报警,却不知从何报起,她这样无凭无据只会被称作防碍公务;她也想过再回学校去,但觉得终究躲不了永远。最后她心一横便开着车在闹市里兜大圈子,整整转了半个下午,最后便鬼使神差地到了这里。
  这片老城区,她在高中毕业以后就再没来过。因为是很不起眼的地段,十年来变化并不大,那些建筑、街牌与店面,都似曾相识。路依然很窄,路面状况依然不佳,几个男人在路边支了桌子打麻将,两条狗在打架,路上行人稀少。
  然后她看到那家比她的年纪还要大的炊饼店,就建在这边旧小区的门头房里,墙皮被前些日子的暴雨冲得破损,招牌却还很新,应该是近年才换过的。店里有人影在晃动,有一个小伙计打开外卖窗口往窗台上放一杯杯鲜豆浆,店门口写着大大的“即将搬迁”四个字。
  那些字令她的情绪有了一点点波动,却也有了安全感,她直觉这里对她而言并没有危险。所以她停下车,推开车门走下去。
  她戴着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推开店门,对站在服务台后低着头的似乎老板模样的人说:“请问现在有炊饼卖吗?”
  老板说:“炊饼还没好。”他一抬头,陈子柚后退了一大步。她竟然一眼没看出来,站在这收款台后戴着棒球帽的黑瘦男子,正是当年的刘全。他样子变了很多,走在路上她都未必能认出来。
  “小西柚,你果然来了。你出落得越发美丽了,也更加勇敢了。”刘全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大信封,拍到台案上,“没有炊饼,有这个可以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送你件小礼物而已。”他把那大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翻给她看,抖了抖信封,证明没有问题,又一一放回去,朝她露牙一笑。
  陈子柚感到诡异至极。她暗暗观察四下里,厨房方向有机器在嗡嗡作响,两名店员忙着整理桌椅,并没人关注他们这一角。
  她按住那信封,将那张卡取出来,推到他面前。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垃圾,没价值,所以你不用付钱。至于那件事,小西柚,你身价又何止五十万,何苦这么污辱自己。算了,我说过了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刘全把那张卡也塞进信封里。
  “那就谢谢你了,刘叔叔。”
  陈子柚一头雾水地回到车上,发动车子时,她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一切都无异样,自己的几番疑神疑鬼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她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那家以前来过无数次的店面,也看到了刘全的影子从门口一闪而过,有一点佝偻,儿时的一些情形不期然地涌上心头:幼儿园时他抱着她去看布偶戏,初中时他送她最新版的芭比娃娃,在国内读大学的那一年他出差时专程去看望她,他对她经常比她的父母更细心而耐心。
  她将这样不合时宜的心软的念头挤出脑海。当那家店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时,她的不安感反而又强烈起来。
  她拐过一个路口时,前面大概发生了车祸,单侧路上的车挤作一堆,步步难行。很多车掉头换道。
  她等得无聊,从副驾座上拿起那只信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地翻看,她已经多年没见过外公与爸爸的字迹,一页页看过来,陌生感甚于熟悉感。翻着翻着,却翻出夹在爸爸的笔记本里的一页薄薄的纸,是刘全早年一张很大额度借款的还款收据,早已泛了黄。
  这东西时隔多年可能已经失效,但陈子柚出于负责还是拨了一个电话给他,问他是否需要送回去。
  刘全说:“哦,那就麻烦你了。”
  陈子柚等了很久才把车掉了头,她沿路慢慢开回去。她开得很慢,看清这整个小区大概都要拆迁,几座楼的门窗已经被掉,沿街的小商铺,大半都锁着。她心中涌上几分萧索。
  初冬的下午,路上没什么车,前方街尽头那几个人还在打麻将,两只打架的狗已经不见了。在她前方大约二百米远,刘全正站在路边等她。
  突然有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呼啸着从她的车边掠过,它们出现得突然,她刚才甚至没在后视镜里观察到,她有不详感,盯着前方。
  其实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但一切在她眼中却犹如慢镜头。第一辆摩托车朝刘全直直地撞过去,将他撞飞几米远后,另一辆车准确地又撞了过去。
  陈子柚猛地踩下刹车,反射性地找出笔想记下摩托车牌号,却看到那两辆车根本没挂牌,飞速拐入小胡同,瞬间便不见了。
  她拨了在离刘全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车,跑到他身边,蹲下身察看他的伤势。店里和远处打麻将的那几个人也匆匆跑了过来。
  刘全竟然还清醒着,四肢抽搐着,他的右手费力地在空中挣扎,似要拿出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但没有人敢动他。
  陈子柚低声问他:“你要拿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刘全继续费劲地用他的右手探向口袋的方向。
  陈子柚轻轻地把他右侧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里只有一个旧钱包,钱包里有他一家三口的照片。
  陈子柚将那张照片凑近他的眼前:“你要看这个吗?”
  刘全的眼睛凝固在那张照片上片刻,又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好像要交待一些事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全身继续抽搐着,痛苦至极。
  陈子柚将那个钱包轻轻塞进他的手里。
  尖锐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刘全的手一抖,钱包掉到地上,里面有些东西掉落出来,被风一吹,散了一地。
  陈子柚帮他将掉落地上的几张钞票与一些票据一一拾起来,放回钱包。
  他的身下已经慢慢涌出一滩血,有张发票单正掉在那血上,她用指尖拈起时,看到单据下面还有一张名片大小的白色卡片纸,她小心地捏着没沾上血的部分将它们拾起,目光从纸面上滑过。
  她把钱包重新放回刘全的口袋。
  警察封锁了现场,救护车也很快地来了。刘全在路上便断了气,一句话也没留下。
  陈子柚作为第一目击证人配合警察的调查,做笔录一直做到接近深夜。期间她接到迟诺的电话,说他明日即可回国,他很想念她。
  她没说自己正在警局,只匆匆说正有一点急事,回头再给他打。
  她曾想过迟诺的归期就是他们的分手之日,却不想结局是这样的,诡谲而离奇。
  陈子柚如实地向警察说明她与死者相识多年,她为何到店中取东西,又为何返回,碰巧见到那一幕,也提到了帮刘全拿出钱包给他看全家福照片,她当然没提之前被勒索的事情。
  她在面对警察的询问时,语气镇定,神色平静,但她的手心与后背都在流汗。倘然此刻警方对她用测谎仪,兴许检测结果会指出她就是凶手也说不定。
  她幸庆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所以那张沾满了血又被她揉成一团的卡片纸即使在匆忙间被她塞进口袋,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屋里有点冷,她把手抄进上衣口袋里,因为紧张,她紧紧地捏着那团纸。纸上的血迹早就该干了,可她仍然觉得那张纸还带着血液滚烫的温度,一点点浸透她的手心。
  当她扫过那张白色卡片纸,见到上面用钢笔写着几组字母与数字。她凭经验在瞬间判断那是一家国外银行的名字、一组帐号和密码。
  在事发现场,她趁无人注意时将这张卡片捏在手心揉作一团,藏在袖口中,并最终放入口袋里。她能在一群人之中将藏匿物证的整套动作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得益于前些天她一时无聊跟某位同事学了几招魔术。
  那种名片大小的特质卡片纸在国内很难买到,那种颜色有点奇特的墨水她也不曾见别人用过,而且她也很见到少有人连英文都写得苍劲清瘦如嶙峋山石。
  当这些元素集合到一起,她在那一瞬间只想到了一个人:江离城。
  19…巧合(1)
  19…巧合(1)
  那一夜陈子柚真正的失了眠。
  作笔录时,她偶尔听到警员们的讨论。譬如,刘全的家人此时都不在国内,她们刚刚出发去了一个东南亚小国;譬如,刘全的女儿似乎与当地黑社会有联系,并且最近闯了大祸,所以才逃离,这次事件若不是纯粹的交通意外,则多半与此有关;诸如此类。
  她在接近凌晨时拨电话给迟诺。尽管她尽量地镇定,但迟诺立即便听出了她的慌乱。
  她告诉迟诺,自己近距离目击了一场交通意外死亡,看起来好像肇事逃逸,但她觉得是谋杀,而且,死者她认识多年。
  迟诺说:“别多想了,喝杯热牛奶,如果睡不着就吃片安眠药。明天周末睡个懒觉,等你醒来时,我也许已经回来了。”
  “迟诺,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
  “你现在必须去睡觉。有什么话都等我回去后再说吧。”
  “请你早些回来。”
  “我希望下一秒钟就出现在你身边。我很想念你,早点睡。”
  陈子柚无法在电话里对他讲,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刘全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不多事地回来给他送那张陈年的收据,或者,如果她不要神经发作地听刘全的话去取那些东西,也许刘全就不会死。
  或者,刘全怎样都会死的,只因为他知道了某些事情,并且试图勒索。但这也是因为她的存在。
  总之,刘全的死,应该是与她有关的。
  她更不能说,她查了那张染血的卡片上的信息,那笔限时的国际汇票记录,帐上竟有四百万元,条件是只能由刘全本人在某个东南亚小国去领取,正是他的妻女目前所在的那个国家。
  按她的理解,此刻这笔款已经作废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头痛欲裂,不得不去吃了两片药。可是安眠药并没发挥多少作用,她艰难地进入浅眠状态,却恶梦连连。
  她梦见各种凶杀现场,都发生在她最熟悉的地方。那些画画太清晰太真实,她想逃却逃不掉,想帮谁也帮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想尖叫但叫不出来。
  她在一个接一个的恶梦中蹒跚,也许是到了恶梦的尾声,她终于梦到一处陌生的安详地,绿草如荫,溪水潺潺,景色幽静。但这一处静土却没有天光,奇异的光线不知从何处幽幽地弥散着,就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虚幻的舞台。
  舞台上有一名白衣飘飘的男人在杀人,动作轻灵优雅,宛若舞蹈。银色剑光一次次闪过,那些人便如一株株麦子般倒下,溅起的鲜血在剑客的白衣上晕染出一朵朵瑰丽的红花。
  他连杀几人后,微微侧脸,那不知来处的光映到他棱角分明的惨白的脸上,正是江离城。
  他微微动唇说了一句话,但这梦是无声的,她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见一个纤细女子走上前,递给他一卷轴。
  他抬手轻扬,将轴展成长长的白绢,绢上写满了名字。于是他冷然一笑,飘然落到另一人面前,只一抬手,那人便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轰然倒下,然后,再一人……地面上很快形成一座人身堆砌的雕塑,如奢华的行为艺术表演。
  有人不堪等死,愤起反抗,却在那人即将扑向江离城的后背时,一支箭将他钉穿在地上,暗箭正是刚才那女子射出的。
  舞台缓慢地旋转,于是她看清了那女子的脸,那是她自己同样苍白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白衣的江离城回身朝她微微一笑,口型分明说的是“很好”。她也回他一笑。
  这个梦出奇的宁静,甚至梦中的那种静谧抚平了她之前恶梦的恐惧。
  然后她醒了过来,刚才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每个画面都清晰无比。她挣扎着爬下床,开始感到反胃,她在洗手间里搜肠刮肚地吐,只吐出一些水,因为她晚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到最后,她甚至看见了一绺绺血丝,疑心那是自己内脏的一部分。
  然后她开了台灯,从书柜深处取出一本《圣经》,那是她的老保姆的遗物。她抱着它跪在床前,后来她终于在天明前保持着那种跪姿,半趴在床上睡着了。
  陈子柚白天补了一点眠,然后去了那幢新建的四十九层大厦的旋转餐厅。她与迟诺约好在这里一起吃午饭。
  她提前一个多小时便到了这里,因为在家中她无法避免胡思乱想。这里位置够高,可以俯瞰整个市区。当一个人站在至高处俯瞰芸芸众生时,一切的尘世俗事就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了。
  她趴在窗边随着缓缓旋转的餐厅看着半城的风景。因为是周末的上午,路上的车比平时更多,阡陌纵横的街道如一面巨大的棋盘,各型各色的车辆如一颗颗棋子或缓或急移动着。从她站立的方向,正北方第五街正塞车,餐厅已经旋转了两周,那条街上的车辆还没有半分的移动;四点钟方向的广场则似乎有大型活动,人山人海聚拢成一团,像一个巨大的蚂蚁洞穴的入口。
  迟诺又打来电话。他已经回国,但还没抵达本城。他满怀歉意地告诉她,因为首都机场临时取消了一班航班,他只好等下一班,一小时后飞机才能起飞,午餐时间应该赶不到了。他建议她自己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或者去逛逛街。
  陈子柚说:“不要紧,我没别的事情。我就在这儿等你。”
  挂掉电话后,她觉得比刚才好多了。自昨天从警局出来一直到刚才,她都胸闷气短,仿佛身处桑拿房,偏偏还觉得冷。如果动作幅度大一些,甚至会出现玩太空梭时的失重超重感。
  她的心脏一直很健康,出现这种情况只因她良心不安,并且事后恐慌。
  落地窗边有几架望远镜,供游人观赏远方的风景,放大倍数不算高。当她觉得好受一些后,她便走过去占了一架,将观察角度转向天空,在那狭小的视角中望着天空中流云变幻。
  今日天空蓝得不同寻常,又特别高,仿佛一眼望不到底,她不一会儿就看得头晕,又将目光投向了地面。刚才那些如爬虫一样蠕动的棋子们渐渐清晰起来。
  她在到达旋转餐厅五分钟后就发现,这座大厦竟与盛世大厦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因为对面是一处展馆,没有高层建筑阻挡,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座楼的背面的巨大楼标以及即使在初冬时节仍绿荫葱茏的后墙。从望远镜里看,那巨大的标志牌与她几乎近在咫尺。这一点她之前实在没想到。
  她刻意地忽视这个事实,每次转向那个方向时,她都尽量将目光投向别处,但是那个仍然时时跳入她眼帘的标牌,令她想借助站在高空忘却一些事情的目的大打折扣。
  后来,当陈子柚不幸从望远镜里无意中清晰地看清那座大厦的主人的座驾正缓缓地开入那座高层建筑的后院绿化隔离区内,她死撑了一上午的精神开始出现裂隙,先是一条条细小的缝,越来越宽,渐渐四分五裂。
  其实站在她的位置上,既看不清车型也看不清车牌。当时她只是被一辆在拥堵的车阵里行走得游刃有余的车所吸引,她在望远镜里一路看着它开进一处城市里少见的常青树木掩映的围墙之后,又在楼前停车,车上下来两人,尽管小得如沙盘中的人物模型,但她仍觉得那身形与姿态隐隐熟悉。她惯性地向上看去,惊然发现那座建筑竟是她一直在极力回避的盛世大厦!
  他们停车的地方并非停车位,保安站在一边,却并不阻止,可想必是这座大厦的高层人员。这座大厦里她会有熟悉感的只有两人,江离城与江流!
  她记得自己自十几岁后已经少做这么不经大脑的事了。在她判断出江离城居然在周末到了公司这个事实之后,她在大脑还未做出反应时,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她顾不上仪态,也忘了自己今天一活动剧烈就晕眩并且呼吸艰难,她迅速地冲进电梯直达一楼,小跑着穿过大堂,挥手招来出租车。
  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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