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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往事-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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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馆大堂有六张桌子,围了三桌人在吃饭。坐在柜台后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低头看着放在柜台里面的小电视。

    王桥介绍道:“以前的老板娘我熟悉,这个年轻女子就没有见过。”

    王桥所熟悉的老板娘如今转移到新馆子,将老馆子交给侄女来管理。她的侄女是刚从一所民办大学毕业,心气挺高,对守一个小餐馆极为不耐烦。只是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很委屈地来到姑姑的店里帮忙。

    食堂们吃得挺热闹,有一桌人在声调极高地划拳。划拳者嫌热,将上衣脱掉,光着上身。

    虽然吕琪对国内就餐环境有一定理解,见到这种场面还是有点蒙圈,对王桥道:“也太吵了,说话都听不清楚了。”

    王桥道:“这就是我们的就餐风俗,久了就习惯了。我订了楼下单间,上面要清静一些。”

    两人就直接上楼。在楼上有一个服务员问清了来者是订了包间的客人,就将两人带进包间,特别强调道包间要收包间费。

    二楼清静得多,一楼传来的划拳声不再刺耳,成为餐馆的背景声。

    餐馆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厨房人力充足,肥肠火锅鱼很快就端了上来,依然是脸盆大小的盆子,金黄色的肥肠雪白的鱼片绿色的葱花鲜红的辣椒,构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腾腾热气中有浓郁的香味,从味觉上让人舌底生津。

    吕琪看了大盆子,笑道:“确实不错,我有食欲了。”

    刚吃了两筷子,负责楼上的那位服务员走过来,道:“这位老板对不起,有一件事情商量一下。这个包间是坐十二个人的,你们只有两位。现在外面有十来人想要一个包间,能不能调换一下位置。”

    王桥道:“调换到哪里?”

    服务员道:“楼下还有位置,我把盆子给你们端下去。”

    为了这顿饭,城关镇办公室在上午就打电话订了房间。此时如果换到小一点的包间,王桥还能接受,可是换到楼下,他知道吕琪不喜欢光着上身划拳喧闹的场面,就不愿意下去。王桥道:“楼上还有没有其他包间,小一点也行,或者不要包间,在二楼找一个环境安静一点的位置也行。”

    服务员见客人不同意,就下楼去报告。

    不一会,年轻女子就走了上来,满脸不高兴地道:“你们两个人就占一个房间,那我们要加收两倍包间费。”

    王桥不想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这样有辱自己身份,道:“加两倍包间费,可以,没有问题。”

    年轻女子没有想到对方一口就答应了,被堵在当地,说不出话,转身下楼去。她是才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应变能力不行,压根不知道应付这种复杂局面。

    王桥很无奈地对吕琪道:“这就是昌东的环境,要朝省城阳州的服务质量和服务理念看齐,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正在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一个牛高马大的人走了过来,将两张钞票拍在桌上,道:“给你们两百块钱,把房间让给我们。”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来者正是牛清德,跟在牛清德身后的是静州矿业董事长涂三旺,还有牛清扬的儿子牛明皓等人。

    今天到这家火锅肥肠店吃饭正是涂三旺临时提议的。经过梁强案以后,涂三旺在静州做事遇到很大压力,他想陆续将手下的矿山转卖出去,今天正是与牛清德谈这事。

    牛清德没有料到坐在屋里的是吕琪,让他眼睛瞪得更圆的是旁边坐着的女子居然是曾经在旧乡工作过的吕琪。

    吕琪曾经见过相片,此时见到如牛魔王一般的汉子,一下就在脑中出现一个人——自己曾经用钢笔扎过的牛清德。

    第四百五十章)。

第四百五十一章 黄瓜和啤酒瓶() 
牛清德下意识道:“吕琪!”

    王桥不知道吕琪是否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是谁,有意提醒吕琪,道:“牛总,办事要讲点规矩,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要将这个包间让给你们。”

    吕琪听到‘牛总’两个字,便明白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在日记中,牛清德曾经侵犯过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从理论她应该表现出来一种轻视和冷淡。因此,吕琪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与牛清德搭腔。

    牛清德开矿山发大财以后,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曾经还找过一位长相与吕琪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作为情人。可是,找到这么多女人,他仍然觉得没有当年旧乡吕琪让人着迷。此时见到容貌依旧、气质高雅的吕琪,顿时就涌起征服感和挫败感相混合的复杂情感。

    “吕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牛清德望了一眼王桥,故意道:“当年你和王书记可是一对佳偶,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们会分手。现在结婚没有?”

    以他的判断,吕琪离开旧乡有十年时间,王桥还曾经和邱老虎女儿谈婚论嫁,所以吕琪应该已经结了婚,他就要用这个事实来刺激王桥。虽然说刺激王桥没有任何意义,还有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但是看到吕琪和王桥在一起这个事,顿时就让牛清德升起了**之火和嫉妒之火,双火燃烧起来,让他的牛脾气发作,变得不顾后果。

    涂三旺一点都不想惹事,见到王桥坐在里面,拱手致意道:“王常委好,等会过来给你敬杯酒。”他说完,就拉了拉牛清德,道:“牛总,王常委在吃饭,我们不要打扰了。”

    牛明皓这些年经常跟在幺爸,见惯了又黑又粗的幺爸在女人群里如鱼得水的潇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幺爸在女人面前显现出失态,就饶有兴致在一旁观战。

    牛清德梗着脖子故意破坏王桥与吕琪见面的气氛道:“吕老师,我们也是同事一场,你难得回昌东,干脆今天大家就在一起吃饭。”

    王桥如今极有自信,有了自信便产生强大定力。他没有理睬牛清德,由着失忆的吕琪与牛清德应答。今天的模式与以前旧乡模式极为接近,都是他和吕琪双打牛清德的模式。明天吕琪要和众多旧乡老师见面,今天算是一场预演。

    吕琪用平和、冷淡的目光瞅着牛清德,道:“道德素质低下者就算有了钱,本质没有变。请你立刻离开这个房间,我没有兴趣和你一起吃饭,免得污了我的眼睛,脏了我的耳朵。”

    经过十年时间,吕琪还是以前的吕琪,几句话就让牛清德愤怒起来,令其脸皮突突直跳。他在即将发作之前,突然露出一丝玩味的恶意笑意,道:“吕老师,你应该有三十了吧,也不要装清纯,当初还不是。”

    话音未落,吕琪闪电般端起桌上的一盘凉拌黄瓜,劈头盖脸地扣在了牛清德脸上。这些年,她几乎天天跑步,身体比起在旧乡时代要敏捷强健得多,这一下突然含怒出手,令变得比以前更加肥胖的牛清德猝不及防,被盖了一脸黄瓜。

    王桥没有料到吕琪会出手,他原本站了起来,见此情景又坐下。

    吕琪打了牛清德一盘子后,为了不吃亏,退到王桥身后,骂道:“臭流氓,不要脸。”

    如果没有那本日记,吕琪已经将牛清德彻底遗忘了。仔细看过日记以后,她知道这人曾经猥亵过自己,还逼得王桥曾经陷入困境。仇人见面原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牛清德现在还出言不逊,挑拨兼挑衅。所以她毫不犹豫就主动出手。之所以她敢于出手,另一个原因是王桥坐在旁边稳如泰山,自己绝对不会吃亏。

    牛清德用手把脸上的黄瓜抹掉,就要上前发作。结果被牛明皓死死抱住,道:“幺爸,不要在这里闹,王桥不是一般人,闹起来没有好处,又要被我爸骂。”

    涂三旺也拉着牛清德朝外面拽,道:“牛总,息怒息怒,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我们换一个包间。”

    在诸人劝说下,牛清德终于被拉了出去。涂三旺一脸苦笑地走了回来,道:“王常委,实在对不起了。牛清德脾气太臭,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王桥道:“涂总,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涂三旺道:“我和牛清德在一起,遇到这事,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是不是屎都说不清楚了。抱歉抱歉!”在梁强案以前,涂三旺是********家里的座上宾,为人处理还是很高调的。梁强案后,涂家牵出来一批党政干部,他们家在静州的生意变得困难起来,大家见到涂三旺都退避三舍,公事公办。也正因为如此,涂三旺才准备金盆洗手,退出静州的江湖。人也就变得低调起来,逢官便是三分笑,生怕生意撤离之前出现意外。

    王桥对涂家现状了如指掌,也不想和其有深入接触,道:“这是牛清德的事情,和涂总无关。”

    涂三旺又给吕琪拱了拱手,道:“吕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等到涂三旺退走以后,服务员这才过来收拾房间。经此一闹,服务员才知道眼前人是城关镇一把手,于是低眉顺眼地道歉。

    所有人退出房间时,王桥笑道:“你比以前泼辣了。”吕琪道:“以前我拿钢笔刺过牛清德,难道还不算泼辣。”王桥摇头道:“那一次是被逼无奈了,这一次不同,你有主动精神,那一盘黄瓜看着解气啊。”

    吕琪道:“牛清德发现我的异常没有?”

    王桥道:“你已经完全投入到情境中去,我都有点恍惚,觉得你没有失忆。”

    吕琪道:“那就说明我表演得很不错。”

    王桥竖起大拇指,道:“相当不错。”

    吕琪道:“牛清德会不会报复?”

    王桥轻轻摇头,道:“现在不比当年,他固然不是原来的他,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他没有办法报复我们,只能吃哑巴亏。这是低档次的意气之争,他都不敢跟大哥说起。他的大哥是牛清德,县委副书记。不管这些了,我们继续聊旧乡时代的话题。”

    吕琪道:“我更想知道从看守所出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的细节。我的日记里记了很多事,包括我后来到了你们家,还到过旧乡学校,日记里都有。你为什么不回传呼?从看守所回来,传呼总能恢复吧,我是一直在给你打传呼。你说过一些,但是不是太细,我想结合我的日记,再听你讲。”

    吕琪记忆一直没有恢复,王桥怕讲得太多让其模糊不清,便从小事到大事,一步一步慢慢讲。关于到看守所到出看守所这一段,在信中并没有写得太细。今天吕琪再次问起,王桥又讲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吕琪一边听一边摇头,感叹“命运捉弄人”。

    聊了一会,王桥道:“今天晚上你还是住在我的家吧,我家在电力家属院,是出租房,有两个卧室。”吕琪道:“我压根就没有想到去开宾馆。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到那个阶段,心里上还有坎。”王桥明白其意思,道:“和十年前相比,你也变了很多,以前说话没有这么直接。”吕琪道:“有变化才是正常的。我不想隐瞒自己的变化,那没有意义。”

    正在吃着肥肠火锅鱼,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牛清德的声音,也有另一位熟悉的声音。王桥道:“这就是老舍的茶馆,各色人等都在这里聚齐,外面有人熟人出现,你可以去认一认。”

    打开包间门,就可以见到一个光头汉子正在和牛清德撕扯,互相抡拳头。

    王桥问道:“你认一认光头汉子是谁?”

    吕琪脑海中就出现了那张集体相片,回想几秒钟后又与眼前人辩认,道:“他是赵海?”

    王桥夸道:“完全正确。”

    牛清德长得又黑又粗,赵海则是一个瘦小个子,再加上牛清德还有人在拉偏架。场上局面对赵海极为不利,赵海接连被打了几拳,嘴角鼻子都在出血。

    吕琪道:“这样不行,要制止一下。”

    王桥点头道:“赵海是我请的客,明天要在一起吃饭,他怎么今天就来了。”

    王桥正要出声制止,形势却急转直下,一直处于下风的赵海不知从什么地方抓起了一个啤酒瓶,迎头砸在了牛清德头上。这一下砸得极狠,牛清德额头上一下就溅出鲜血,啤酒瓶也爆裂开来。

    赵海极为冷静,手握着小半截啤酒瓶,冷冷地道:“这是我和牛清德的私人过节,无关的人走开,免得血溅在身上。”

    小半截啤酒瓶有很有尖锐突起,如果被捅上,绝对是一个血窟窿。

    周围人都不敢往上靠。

    赵海出现在此地确实与王桥的邀请有关系。他提前一天回昌东,到旧乡的村里去看过被自己“强奸”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顶着被强奸的帽子,在乡里臭了名声,没有人敢娶,至今单身。而且,她还拖着一个油瓶,据称是强奸犯的娃儿。

    赵海从监狱里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旧乡。他今天上午在静州批发市场偶遇到开商店的魏官妈妈。他听说此事以后,立刻就回到了旧乡,找到了那个女孩子,还见到了那个“油瓶”。从见到那个“油瓶”起,赵海便明白这是自己的儿子。他对那个女孩子道:“我要娶你。”

    女孩子倒没有说什么,其“岳父”拿着锄头将赵海追了三公里。

    从旧乡回到城里,赵海一直在街道上独自乱走,沉浸在家破人亡的深深痛苦之中,难以自拔。晚上,他独自来到肥肠火锅馆老店,在底楼喝酒,消解苦闷。正在喝酒时,他听到了二楼牛清德打电话的声音。

    赵海坚持认为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牛清德那次捉黄行动。那次捉黄行动以后,自己和王桥被踢到了村小,这是便是自己所有苦难的开始。因此,他听到牛清德的声音以后,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

    从监狱出来,赵海混迹于社会。其性格本身就偏激,特殊经历让其变得心狠手辣。他用啤酒瓶将牛清德砸倒后,震摄住众人,又弯腰将啤酒瓶狠狠地戳在牛清德大腿上,然后大摇大摆走了。下了楼后,他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跟随牛清德的人全部被瘦小个子的凶残所吓住,没有一个人敢于阻拦。

    第四百五十一章)。

第四百五十二章 惊雷() 
牛清德当初在旧乡学校实施过一次“抓黄行动”,将躲在办公室看******片的几个老师抓获。赵良勇、邱大发承认了错误,写了检讨书,算是过了关。有两个看******片的老师不肯低头,结果都被踢到了村小。这两人今天都奇异地在肥肠火锅馆出现,一人便是站在门口观战的王桥,另一人便是用啤酒瓶打伤牛清德的赵海。

    低头认错者的人生命运没有彻底反转,还是依着原来的轨道运行,其中赵良勇发展得很不错,目前都成为县六中的校长。邱大发仍然在旧乡,管着后勤。

    而梗着脖子不认错的两个人被发配到村小以后,人生命运便发生了巨大反转。

    十年以后,王桥成为昌东县委常委。

    十年以后,赵海成为两劳人员,混迹于黑社会,变得心狠手辣。

    世间所有事看似偶然,其实都是一种必然。比如,赵海与牛清德的冲突看似十分偶然,实则在今天不发生,明天、后天或者其他日子都有可能发生,偶然中带着必然。

    “事情结束了,继续喝酒。”王桥对吕琪说了一声,关上房门。

    吕琪对于刚才的激斗还心有余悸,道:“难道以前我是分到了狼窝或者是虎穴,怎么从旧乡出来的同事都这样犀利。”

    王桥笑道:“你这个旧乡老师也很犀利,刚才扔那个果盘就让人痛快。我如今的身份限制了行为,很难做出如此痛快的事情了。从这一点来说,羡慕你。”

    吕琪道:“刚才那事,下一步怎么办?应该报警了吧。”

    王桥道:“赵海本来就在混黑社会,打架是寻常事,最多就是外出躲几天,事情消了以后照样出来混社会。牛清德也不是当年的牛清德,家大业大,由光脚的变成穿鞋的,对付一般老百姓没有问题,要和亡命徒这种光脚汉子撕扯,未尝就能占到便宜。”

    城关派出所接到报案,很快就来出了现场。

    此事非常简单,就是企业家牛清德被一位劳改释放人员打伤,接下来就是伤情鉴定和抓到赵海。在寻找证人作笔录时,一位警察推门进入了包间,见到王桥,招呼一声便退了出去。

    牛清扬在医院看到了包着头、缠着脚的三弟,怒道:“你这人活该,有几个臭钱就认为是天下第一,有一句古话,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不惹穷得乱碰的。”

    这是一间单独的病房,没有外人,牛清德苦着脸道:“王桥是我命中的霉星,每次见到他就要倒霉。”

    牛清扬道:“不要乱说啊,王桥现在是县委常委,不是普通人。”

    牛清德道:“今天我被人砸了啤酒瓶,确实是冤枉,不是我惹事,而是事惹我。打我的人是旧乡学校的一个强奸犯赵海,劳改回来后就混黑社会。我正在肥肠火锅鱼二楼打电话,那个强奸犯冲上来就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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