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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火(1-9完结+番外)-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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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英治在睡前猛地想起这件事,把它告诉了夏寰。
「谁都有心情不好、想发泄的时候,让他释放完压力就没事了。」
夏寰意外冷摸的回答,听得英治蹙起眉头。「你早就晓得陆律师日日笙歌的行径了?」
「我的人在干些什么,如果我不清楚的话,还配做人家的大哥吗?」
好吧,算他有道理。
「我也觉得夜游不必大惊小怪,不过眼镜仔似乎很在意陆律师最近的反常行为,他还说了什么『他玩得不开心』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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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仔说的?」夏寰脸色一沉。「阿琛那家伙,我明明再三警告他的。」
「啊?警告什么?」
「不许对帮内的人出手。玩乐的对象多得是,找帮内的人就是不行,紊乱的关系是毁灭组织基石的主因之一。他答应过我,如果再犯,这次不是单纯离开『全宇盟』而已,而是再也不许回到台湾。他明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还对眼镜仔出手,我绝饶不了他。」
想起来了,小汪曾经说过,夏寰之前答应与陆禾琛上床,条件是要他离开「全宇盟」。看样子这次夏寰让陆禾琛重回「全宇盟」,亦曾约法三章过,而英治完全不知道。
隔天英治出门上班前,听到了书房中传来夏寰怒斥陆禾琛的声音。
「……我没有,不信你可以去问眼镜仔,问他我有没有和他睡。」靠近门旁,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说道。
后面夏寰不知说了什么,门就突然被拉开了,英治尴尬地与陆禾琛相视,对方给了他一记冷眸,冲下楼,夺门而出。
陆禾琛这一消失,就是好几天。
之后,英治听说夏寰问了眼镜仔,眼镜仔只承认两人接吻,说那天陆律师像是喝醉了,神情奇怪地吻了他,但很快就清醒地把他推开,飞快离开家中。
「我真的很担心……我觉得……陆律师会不会不开心……想不开地……夏哥好像无所谓。」眼镜仔找英治诉苦时,这么说。
「只有不知道阿琛经历过什么事的小笨蛋,才会担心这种无聊的问题。阿琛不会寻短的,他比你们所知的,更要爱惜生命。」
英治则从夏寰那边得到这样的回答。
究竟他是有过怎样的遭遇,夏寰没告诉英治,结果还是无法让眼镜仔放下一颗忐忑的心,差点就要冲去报警。
可是到头来,如夏寰所说的,陆禾琛平安无事,再度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夏家。
但他也变得比以往更不爱说话、更不理睬人,除非必要,绝不与夏寰之外的人说话,只和夏寰一块儿行动。
仿佛在自己与其他人间,以一条绳索隔离开来,且不许别人跨越雷池半步。
另一方面,那桩令夏寰与「全宇盟」遭到搜索的国有土地绑标弊案,检方经过数个月的调查,近期将决定起诉的对象。目前曝光,确定会受到起诉的人,以接受贿赂、更改得标名单的官员为主。
大家认为下一波名单,应该就是涉嫌行贿的厂商,其中夏寰也名列在可能被起诉的人员内。
本来外界=媒体瞩目的焦点,放在何时检方会在侦讯过程中申请羁押夏寰,没料到有了陆禾琛的强力辩护,检察官在无法取得可直接定罪的证据下,怕贸然申押反而不利后续诉讼的进行,因此迟迟未有动作。
现在能够影响夏寰是否会被起诉的重要关键,在于其中一项证据——据信是当初遭到掉包的真正得标厂商名单,能不能被法庭列为有效罪证。
该项罪证备受争议,因为检方无法具体交代证物的来源,陆禾琛便紧咬着这一点,强调受掉包的原始名单可信度低,不该拿来当作起诉求刑的证据,要求检方予以排除。
倘若陆禾琛的请求成功,夏寰才能算是由这场行贿风波中完全脱身。
不过撇开检方的紧锣密鼓行动不谈,夏寰和英治还是维持着他们平日的生活节奏,未曾因为这桩官司受到太大的干扰。
第二波起诉名单公布的前两天,英治进行完一场高难度的手术,密斯方转达有一名访客在会客室中等着他。能够使用该间会客室的人,多半是院长的熟人或院方的VIP。
英治换下了手术服,前往会客。一名身穿保守黑色西服、满头银发的老绅士,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您就是欧阳医师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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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容我冒昧地自我介绍,我姓陆,陆光明。」
白发老绅士主动起身,伸出了手。而这个特殊的姓氏,不必特别说明也知道,英治礼貌地和对方握握手。
「你是陆律师的……?」
「父亲。」
英治暗暗吃了一惊,不是样貌像不像的问题,而是年纪上比想像的大。
老绅士与英治双双入座后,老先生自己主动开口说:「你一定感到很讶异,我的年纪不像是琛儿的父亲吧?其实琛儿是我续弦之后,在五十岁那年才生的小孩。老年得子,总觉得特别珍贵,我将他当成是上天赐给我们夫妻俩的无价宝贝。」
有了双亲的疼爱,为什么陆禾琛会成为中辍生?
「唉,可是说来惭愧,我们夫妻俩过度疼爱他,对那孩子保护过度,处处设限。结果似乎变成反效果,那孩子反而觉得双亲是沉重、难以负荷的存在,于是在他中二那年,留下一张写着『不自由、毋宁死』的字条,出了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陆父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当然,我们不是没有试着和他联络。那孩子在成年之后,开始在每年春节前,寄一封信回家来报告,说一下他这一年来做了什么、过得好不好等等。可是除了信件,我们也希望能再重启和那孩子的联系,但他却顽固地不肯和我们接触,不管电话、或出来见面——要我们两老去香港也没关系,但他仍是连张照片都不肯寄。」
重重一叹,老人抬起盈满希望的眼。
「直到前几个月,我看到了新闻,知道他接受一个黑道大哥的委托,为他进行辩护的工作,才晓得他回到台湾了。欧阳医师,我知道你和『全宇盟』的夏寰私交很好,因此希望能透过你,与琛儿接触。」
为什么才头一次见面,陆父会清楚自己和夏寰的交情?莫非全世界都知道了自己和夏寰的私交?
「您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全宇盟』旗下的保全公司,请他们转达消息给陆律师。」
「我试过了,可是他们坚持要问清楚身分才能转达。我有苦衷,不希望和黑道旗下的财团、公司有所牵连。」
老绅士一叹。
「欧阳医师,从你的表情看来,我若不说出『苦衷』是什么,便无法取得你的协助了,是吗?」
「我只是不明白,父亲想见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要迂回地透过第三者?纵使他不想见你们,你们大可以在『全宇盟』的办公室——他每天都会去那儿——去堵他就行了。」
老绅士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假使今日他不是在替黑道工作,我一定也会这么做,可是身为一个前地方法院的行政庭长,即使我已经退休了,我还是不希望出入暴力组织旗下的公司,草率地破坏同僚们的形象。」
「对不起。」英治马上为自己的浅薄道歉。「我没有想到还有这层因素在。」
对老绅士维持司法人员尊严的坚持,他很是佩服。
「没关系,你能了解,我非常感谢。」老绅士也低头说:「我知道,这样子拜托你是给你带来麻烦。清官难断家务事,谁也不想沾得一身腥羶,可是我已经这把岁数,没几年好活了,我真的很想和琛儿重新修好父子关系,他的母亲也非常想念他……能不能拜托你,隐瞒琛儿是我想见他,帮我约琛儿出来?」
英治迟疑而为难地皱起眉,他不喜欢这种近似欺骗的做法。
老人家突然离开了沙发,起身向英治鞠躬拜托。「我不会让你的帮忙毫无代价的,如果能够跟琛儿见到面,我可以保证——夏先生案子里的关键证据,会有突破性的进展,发展成对夏先生有利的局面。」
这算什么?英治勉强压下怒火,尽量平静地说:「请你不要这样子,我并不是考虑得失才会犹豫不决。我觉得隐瞒您要见他的事,对陆律师不公平,您想见他的心我懂,但是他不想见你们的心意,我也不能轻易践踏。」
「唉,欧阳医师,你没有孩子,不会懂的……我这辈子都在追求公平正义,但是拿公平正义交换见孩子一面,我愿意。这就是天下父母心!」
蓦地,英治想起了夏渼的母亲。
充满母性光辉的脸庞,怜爱地抚摸着自己腹中宝宝的慈祥目光。如果把夏渼的母亲,换成陆律师的母亲……那份想见儿子、想爱儿子的心,不分年龄、不分年代,是全世界都相通的吧。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英治很少有过这种,帮人帮得如此不痛快、犹豫不决的心境。他觉得自己有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可是,现在还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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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愿意帮忙就够了,感谢您。」
老绅士一把握住英治的手,拼命地感激他。老绅士和英治约好了,确定要将陆律师约到哪个地点、什么时候约之后,他还拜托英治不要让黑道兄弟知道此事。万一那些人知道了,打算利用自己与儿子见面的机会制造麻烦,那就糟糕了。
英治有些不快地说了句「全宇盟没有那样的小人」,便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数日后。
「干什么突然找我到这种地方吃饭?」
英治对于陆禾琛是否会赴约,只有五成的把握,所以看到嘴巴抱怨归抱怨,仍旧准时到达这间日式料理餐厅的包厢来赴约的陆禾琛,他多少有所改观。
——会不会,其实自己误解了陆禾琛这个人?他其实是可以很友善的。
「其实是……」
英治指指包厢中另一边的纸门,道:「有人想和你见面。」
陆禾琛不解地转头。纸门正慢慢地,被人往左右推开,白发老绅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琛儿!」
陆禾琛发出窒息般的一喘,倒退了数步。「爸……?」
3、
「谁要你擅作主张,带他的家人和他接触?!」
夏寰对英治发过不少脾气,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脸色铁青、双眼布满红色的血丝。
隔着一扇门的房间内,陆禾琛正在接受精神科医师,注射能令癫痫缓和的药物。
数小时前,陆家父子在日本料理店内相见,不仅没有「重逢」的欢喜场景,也没有「再会」时的误会冰释,那场面只能用混乱、令人错愕来形容。
陆光明一看到陆禾琛,就上前扣住他的手,一直说着「我们回家,大家都在等你。我、你母亲,还有哥哥,大家都在等你!」接着,一路往餐厅门口拉去。
英治的诧异可想而知,他正想介入,要求陆光明好好用「嘴巴」交谈,别靠蛮力拉人之际,轮到陆禾琛陷入过度换气与癫痫的发作。
看也知道,这根本不是能够慢慢重温父子亲情的局面。当然这次的会面也像个无法收拾的灾难片,草草收场。
当英治带着昏倒的陆禾琛返家,则引起了另一阵骚动。
由于禾琛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造成的。不等夏寰逼问,他便将自己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不消说,夏寰的愤怒非比寻常。
担忧盛怒状态下的夏寰,会不会对英治做出什么日后会后悔莫及的憾事,眼镜仔即使吓得魂不守舍,还是像只发抖的忠犬,提心吊胆地守着他们俩的「夫妻吵架」。
「这点我道歉,但我只是想帮助他们一家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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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那种人根本不配当父母。」
英治叹了口气,这样子根本无法谈下去。
「他父亲已经有所反省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为了爱而对儿子束缚过度,也因此付出了分离十多年的代价,你不觉得应该给他父亲一个机会,证明他已经改过了吗?」
「所以我才骂你,白痴、笨蛋!」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歇斯——」
「如果你看过十几年前阿琛吃过的苦头,你绝对不会想帮他们父子牵起亲子什么线的。我可是用这双眼,记录过了一切。」
阴郁着脸,夏寰把自己「捡到」陆禾琛的经过说了出来。
「……之前,你怎么不先跟我说这些?」
听完之后,英治的脸色不只惨白,上面还写满了罪恶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算得上是什么名誉的事吗?现在的阿琛已经走出过去的泥沼,时间帮他洗掉了痛苦,他也在香港靠自己打拼,在律师界里挣得一片天。再重提过去,有什么意义?」
夏寰一拳打在英治站靠的壁面上,发出重重的「砰」一声,撼动了墙壁。
「不知者不罪,倘若今天你是单纯被陆家人利用而已,我或许不会这么气你,欧阳英治。」
忍不住,打了记哆嗦。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欺骗自己人,帮着外人。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你信任一个外人胜过信自己人,就是不对。我生平有两个大忌,这就是其中之一——任何人犯了它,皮都得绷紧一点。你,也没有例外!」
不讲任何情理,夏寰说完铁面无私的警告,冷冷地瞥了英治一眼,越过英治身旁的门,再次去里面探望陆禾琛的状况。
「英治哥……你还好吧?夏哥是太生气了,你千万不要也跟着发火。你冷静下来,等明天再跟夏哥道歉,他一定会接受的。」
眼镜仔上前关心地问候,英治摇摇头以对,并叫他不要管,遣他离开。
橘发年轻人因为自己的「建言」未被听进去,神情落寞地下楼去了。英治感谢他的关心,可是现在英治自己无法处理更多别人的心情。
现在光是整理自己的心情,他就已经忙不过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是介于自己、夏寰与陆禾琛之间的私事,不想办法在三人之间处理好「它」,不过是令更多人被这桩断不了的「家务事」拖累。
壮士断腕的时候到了。英治花了十分钟,找回双腿的力气,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拖出一只皮箱。
夏寰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些,但对顽固的英治而言,不说点重话,他在日后仍旧会有不少机会,遭到别人利用他的一片善意,做出对自己人不好的事。
这是个好机会,让英治学得点教训,不要太为别人着想,他必须学着自私点。
「……唔……我……在哪儿……」
躺在床上的陆禾琛,恢复了意识,眨着双眼搜索着。夏寰握住他搁在被单外的冰冷细手。
「你在我家,阿琛。你和英治出去吃饭的事,记得吗?」
细眉在几秒钟后皱起。「我……我……爸爸?!哈啊、呃……不要!」
「不要担心,没事,你的父亲已经不在这儿了。他们现在束缚不了你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不回那个家。那个人欺负不到你的,放心。」夏寰紧握着他的手,不停灌输能令他安心下来的话语。
在此刻,心灵脆弱得一碰即碎的年轻人,只能依赖夏寰的力量。陆禾琛本能地伸手,揽住了夏寰的脖子。「拜托,不要走,我好怕,陪我……」
「我哪里也不去,一直在这里。」
夏寰做着和十几年前同样的动作,说着同样的安慰。
虽然这让十几年前的陆禾琛误以为是「爱情」,但是不管现在或过去,夏寰对他如此温柔,理由只有一个。
……我不能对他置之不理,既然人是我捡回来的,我就会负起责任照顾到底。在他没事、能重新站起来之前,我会在他的身边。
哪怕这会让英治痛苦,现在我也必须照顾他。
夏寰不停地拍抚着他的背、哄着,加上医生药物的助力,陆禾琛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将脸埋在夏寰的胸口中,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喀啦」一声。
夏寰抬起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卧室门口。
英治把一只大皮箱放在门边,只身走近他们,表情平静地问:「陆律师好些了吗?」
默默点个头,夏寰抛个眼神投向英治的皮箱。「那是什么?」
「……你知道那是什么。」
夏寰蹙起眉。「这是跟我赌气吗?」
摇头。「我想让你方便选择一点。」
「什么?」
「这不是离家出走,我暂时会先住在医院的值班室。你可以重新再选择一次,何不选择陆禾琛呢?他凡事都以你为优先,只要你肯疼爱他一分,他就会百倍十倍地膜拜你吧——不像我。你们可以在公、私两方面都配合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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