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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云染砂-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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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一边说着，跳上小黑马，试探着夹着马肚子，往前跑几步。
跑了几步并无异常，不由得得意起来。这世上哪有什么学不会的东西，只有愿不愿意学的问题。
因佳佳的关系，她与小红马关系也极好，所以刚才才敢用小红马试跑。谁知用小红马跑习惯了，将之前学骑马时所学到的口头经验实践起来，再来跑别的马，倒也没什么太大困难。
灵儿微微俯□子，摸摸小黑马的脖子，赞一声，“乖！”然后大力扬鞭，握紧马鞍，集中精神，策马疾行。
太阳落山时，经过一个山头，诡异的声音叫得人毛骨悚然。霍地一个激灵，灵儿加大手中的力道，催动小黑马赶紧跑路，牵着小红马的鼻子催它也加快脚步。
等离开那个小山头，天已全黑，灵儿浑然不觉，得意地哒哒地在马上就差唱起歌来，一下午的疲惫被刚才的兴奋一扫而空。
前面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暗夜里看不太清楚。灵儿不想再惹事耽搁，让开主道想从旁边过去。那人却在靠近灵儿时突然勒马停住，灵儿一愣之下，一阵熟悉的香味飘过。
“沈落潇！”
“灵儿！”
一刹那的功夫，二人齐声出口。打马靠近，相拥而立。
呼吸之间全是那令人心安的清香，灵儿加大手臂力道抱紧他，方才确认真的不是幻觉。只是，这一次的拥抱却似乎和以往都不太一样。沈落潇太用力，刚才的激动过去，灵儿马上就发觉呼吸困难，耳边全是轰轰的心跳。
他在紧张？
灵儿微微怔了怔，他怎么了？这么想来方才反应，为什么沈落潇会与她正面相遇？他不是应该也往北去了么？她没有走错路呀，山上那些人就是这么教她的。
灵儿努力地想从沈落潇怀里挣扎出来，未果，无奈只好继续赖在他怀里，闷闷地问，“沈落潇，你怎么走回来了？”
沈落潇不说话，闭着眼睛加大臂上力道，感受着灵儿在他怀里的安实，然后让一颗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良久，沈落潇方才放开灵儿，随即将她抱到自己的马鞍上。灵儿歪坐在他前面，不禁再次奇怪，“你怎么了？”
沈落潇先蘀她号了脉，然后又问她是否有受伤。灵儿摇头，“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顶多有些淤青，不用担心。”
沈落潇重新将她扣入怀中，“灵儿，以后不要胡来了。”
灵儿眨眨眼，方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不由得满心欢喜。双臂环住他的腰，贴向他心脏之处，幸福之感油然而生。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有一种感觉，她拥抱的这个人，心脏是因她而跳动。
沈落潇没有放灵儿下去，而是选择让她继续坐在他前面，小红马和小黑马则没有任何负重地跟着。
接到叶心的飞鸽传书时，他几乎震惊了，原以为就算灵儿意识到问题时，他人已不在，她也不会怎样了。谁知她竟然千里迢迢地追来了。
“灵儿在路上，请少主稍候。”
就这么几个字，打乱了他全部的思维。没空去想着回去是不是该好好治叶心一个管理不当之罪，一颗心就立刻飞回了京城，伴随着灵儿的马蹄声，用心脏丈量着他目前与京城的距离。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一路凶险万分，为了节省时间少生事端，他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这半日早少说也走了三四百里了。灵儿不会武功，这一路赶来得吃多少苦？
再想到黑扈山头有强盗出没，沈落潇几乎是胆颤心惊。他自小感情淡然，处事不惊，又加上聪明绝顶，家世显赫，所遇之事几乎尽在掌握，翻手覆掌之间自可将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可如今灵儿这一出，则完全出乎了他的控制。完全无法想象，若是灵儿真的在那里遇到了强盗会怎么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至少一定要在黑扈山之前截住她，将她的危险减少到最低。所以，从接到飞鸽传书，他几乎立刻就调转马头回来了。路上千万般盼着灵儿还未到黑扈山，却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过了山头，在见到她的那一刹，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所有这些他自然都没有跟灵儿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黑扈山上有强盗，你见到了吗？”
灵儿一听这个就一脸的兴奋，“我何止是见过，我还跟他们干了一仗呢。”边说着边伸出拳头，做个豪情万丈的动作。
沈落潇脸色微变，手不自觉握紧了缰绳。
灵儿继续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是山贼，落草为寇的山贼。我以前见得多了，不过他们也太不专业了，连个‘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都不会说，上来直接就用陷阱放倒了我的小黑，害我摔了一跤。”
“见多了？”沈落潇臂上用力将灵儿搂得更近些，灵儿正好顺势靠在他怀里，脊背微微发直，“嗯，我以前见过很多，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啦，我还帮你收了一批小喽啰呢。”边说着扭过身子来看沈落潇。
沈落潇微微皱眉，低头一脸询问地看着她。灵儿娇俏一笑，甩着头发回头，“我赶时间，只好借你的名字了，趁机一番游说。总之，最后就是有惊无险，他们答应我不再出来害人，等我们从祈月山回来之时，再带他们进京。”
沈落潇原本想说，木叶城编制极其严格，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加入，但看到灵儿一脸得意兴奋的表情，两颗黑玛瑙似的眼睛在黑暗里莹然闪光，也不忍泼她凉水，只将她头发按在肩头，“他们相信你？”
灵儿的得意依旧丝毫不减，摇头晃脑道，“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他们不信也得信了。再说，我又没骗他们。不过，为了让他们相信，适当地说些小谎也是必要的，你不会介意吧？”
沈落潇轻笑一声，“那也要看你说什么了。”
灵儿低头缩缩脖子，“我只说你今天经过这里，往北去了。然后仔细描述了你的衣饰行礼还有这个大红马，他们不信也信了。”灵儿边说着，伸手摸摸身下的马儿，马儿微微回头在她手心蹭了蹭。
灵儿咯咯地笑了笑，掩饰掉她说的最大的谎言。
沈落潇道，“他们不自量力想阻拦我的去处，不过当时我走得快，没时间教训他们。”
灵儿道，“我知道，你不就是‘一拍马背，人已跃起三丈高，满山枯树之下，挥袖一甩，他们顿时哗哗哗倒下一大片，然后沈大少主没有半刻停留，凌空虚踏两步赶上马背，疾驰而去，从此北上，不再回头看他们一眼’，是不是？”
沈落潇见灵儿像说书一般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眉头轻蹙，“这是他们讲的？”
“嗯，”灵儿重重点头，“他们被你打得那么狼狈还那么崇拜你，你说我怎么不好意思将他们收下呢？如果你木叶城不要他们，那让他们跟着我好了，这样我也有手下了。啊，这个江湖原来多么美好啊！”
灵儿作势感叹着，却完全没有想过，若真是她一个人出来，这江湖到底能有多美好？
沈落潇整个放下心来，“好，他们是你收下的，你说怎样就怎样了。”
灵儿回头嫣然一笑，“谢啦。”
*
灵儿是在一个房间里醒来的，床厚被暖，她正舒服地抱着被子睡大觉。睁眼看到周围的摆设，半天没反应过来是在哪里。
记得昨晚她后来不知不觉就在马背上睡着了，然后……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披上衣服起来，从窗口看去，外面冬日和煦，暖光洋洋，沈落潇正好在那一片日晞里穿过院子。灵儿高兴地叫他一声，沈落潇抬头，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灵儿顿时觉得这晴空太阳也不过如此了。
拉好衣服冲出门去，沈落潇正好从楼梯上来，“怎么不多睡会？”
灵儿摇摇头，取下他手上热气腾腾的早餐，“不能拖你后腿，我们走吧，快一些找到你说的草根，也快一些回去，也可以减少很多危险。”
沈落潇帮她布着早餐，“你都让我等了半天了，还怕慢这一时？”
灵儿停下手中动作，“你不高兴吗？”
沈落潇一愣，抬头看她，轻笑一声，“我不高兴，你就不来吗？”
“当然不会！”灵儿瞪着眼脱口而出，“不管怎样，我都要来的！”
“那还问什么？”沈落潇按着她坐下来吃饭。灵儿抬头看他，表情为难，“可是，如果你不高兴，我……”
“吃吧，我没有不高兴。”沈落潇夹一个包子放进嘴里。
灵儿委屈地看着他，闷闷不乐地喝着碗里的粥，小声地嘀咕着，“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大家都说我只会给你添麻烦。也是，姐姐会绣花，烟柳姑娘会跳舞，天香长得漂亮，还有傅姐姐跟你心气相通，就我什么都不会。”
沈落潇闻言怔住，看着她，半晌，淡淡说了一句，“想学就学吧。”
灵儿的粥差点噎住，抬头看着沈落潇，沈落潇一脸淡然地舀一勺粥优雅地送进嘴里。灵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将出发之前的结论全部推翻了。
☆、140世风日下
经过一晚上的歇息；灵儿恢复体力，重新精神抖擞地跳上小红马，与沈落潇并肩策马。从早餐之后，她就没再跟他说话。他也不在意，径自牵马；径直上路。灵儿跑慢了；他就放下速度；灵儿跟上来了；他又快走几步；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灵儿更加无法跟他说话了。
灵儿仔细再想想，便猜他应该是想到了楚羽。不禁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她好端端地学那些妒妇干什么？她那番话；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将男朋友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算账，沈落潇不生气才怪呢。
他生气她不怕，她怕的是，他因她的话想到了楚羽。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楚羽。
是啊，他怎么可能放得下？爱了那么多年的心上人，哪有说能放就能放下的？《倩女幽魂》里有对七世怨侣，相爱七世不得结合，最后怨气冲天，毁天灭地。可即使是怨侣，至少也是相爱过，只是不能在一起而已，所谓曾经拥有。而他呢？一世接一世地爱，一世接一世地痛，那累积的又是如何的怨恨？
可他却从来没有怨过姐姐，就算是一世接一世地孤独下去，也依然义无反顾地爱下去，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灵儿的心便疼了起来。什么怄气，什么嫉妒，什么都没有了。催马上前，追上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沈落潇见她如此危险地在疾马中放手，心一惊，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放慢马速。灵儿嫣然一笑，朝他扑来。
沈落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手一紧，慌忙抱住她，一张脸登时拉下。灵儿在他怀里却像是完全不知危险一般地咯咯娇笑。
沈落潇舒了一口气，脸色依然铁青，几乎是低吼着，“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灵儿敛起笑容，伸手抱住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你不理我。”
沈落潇愣住，不知该作何言语，任由她将自己紧抱着。半晌，轻轻拍她的背，“我没有不理你，只是想快点赶路。”
灵儿在他怀里赖了一会方才抬头，笑道，“嗯，那我们快走。”
重新骑上小红马，一抖缰绳，灵儿意气风发地朝沈落潇道，“我们来比比谁快吧！”说着夹起马肚子，叫一声“驾！”，小红马就很给面子地飞一般地往前冲去，小黑马也驮着灵儿的大包小包行礼跟着。
沈落潇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也催马跟上。
到了一处树林，沈落潇忽然叫住灵儿。灵儿回头，放慢速度，“嗯？”
沈落潇伸手，灵儿疑惑地将手递给他。沈落潇手上用力，灵儿自然高兴地抛弃了小红马，坐到沈落潇的马上，回头问他，“怎么了？”
沈落潇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双手握着缰绳，双臂尽量收拢，将她护在胸前，眼睛淡然地盯着前方，轻轻道，“呆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不要害怕，有我在，嗯？”
灵儿把头稍稍后仰，靠在沈落潇肩头，脸颊与他相蹭，微微闭上眼，轻轻点头，“嗯，我知道。”
沈落潇微笑，偏头吻了她脸颊一下，轻抖缰绳，慢慢地进入树林。
沈落潇控制着马速走得很慢，灵儿在他怀里也安静地不去干扰。
这样的地形最适合埋伏狙杀，那大树后面是什么，不走过去看绝对不会清楚；那树冠之上会有什么，它不掉下来，你也绝不会想到；那腐叶满地隐藏着什么，你不踏上去也永远不会知道。
在前面探路的小黑马突然嘶叫起来，往后退一步，小红马跟着它一起后退，沈落潇扯动缰绳向旁边让开。一排带着长刺的竹排迎面袭来，来势迅猛，灵儿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沈落潇催马向旁边避开。身下的小白马突然颠簸一下，沈落潇一只手抱紧灵儿，一只手控制着马缰，小白马很快平静下来，却驻足不肯再往前走。
眼看着竹排将近，沈落潇无奈，驻马停步，伸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长剑，大手挥去，竹排应声断裂，朝两边跌落。灵儿惊魂未定，回头见沈落潇手中已无剑，方才发现原来马鞍之下还带有剑鞘。
扯动缰绳，调转马头，避开再一个竹排，趁着空隙向右边突击。小白马突然长嘶高高抬脚，沈落潇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护着灵儿，努力让小白站稳。小白放下前蹄，撒腿疾跑几步，突然往前一倾。
灵儿坐不住，几乎要从马上栽下去。腰间一紧，知道是沈落潇护住了她，放下心来。睁眼来看，原来那平地之下，竟是陷阱，小白刚才触及边缘，树叶簌簌下沉，已经露出了一截洞口。
小白遇到异常很快收回前蹄调整好，不需要沈落潇缰绳控制，便自行退后两步。
“不可！”沈落潇看出小白意图，忙扯着缰绳制止。但为时已晚，小白退后两步后，急冲向前，跨步跃起，要跳过那陷阱之地。可是，那陷阱到底有多宽，它又如何能知？
沈落潇见势不可挽，扔了缰绳，抱着灵儿从小白身上跃起，虚踏两步，停在旁边一棵大树之上。
刚触及树枝，那树枝应声断裂。二人身体下沉，沈落潇长啸一声，小黑蹬蹬地飞奔过来，正好接住掉下的二人。小黑不敢片刻停留，载着他们立刻往前冲。
灵儿稍稍定神，回头透过沈落潇的肩膀，看到小白半个身子依然在陷阱中挣扎，两只前蹄不停地扒着陷阱的边缘，不至于掉下去，却也无法上来。一时心中不忍，抬头看向沈落潇。沈落潇在她耳边安慰，“放心，没事。”
话音刚落，果然看到小红马蹬蹬地跟上，经过那陷阱坑时，竟然衔起小白的缰绳，发足前奔。小白得小红相助，顿时不费吹灰就爬了上来。
耳边传来奇怪的树木断裂的声音，吱咯吱咯。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疑惑地看向四周，发现原本好好生长的树都一棵接着一颗地倒下，拦住他们的去路，也阻住了他们的退路。
沈落潇牵着小黑想从树干上跳过去，突然有硬物破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灵儿听得一阵头皮发麻，未及回神，腰间一紧，却是沈落潇将她从马背上带起。嗡嗡的声音从脚下逐渐消失，钉入身后的树干上。灵儿不敢回头，只顺着直觉抓紧沈落潇。
沈落潇一手抱着灵儿，一手挥舞着箫管拨开四面射来的箭，缓缓落到地上。灵儿在他怀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想抱紧他，怕他不好使力，松开，又怕他要顾着照顾他，真是左右为难。
还好那些在暗处放箭之人似乎意识到普通弓箭对沈落潇根本不起作用，几发过后，便没了声息，整个树林顿时安静了下来。
灵儿惊魂未定，抬头看沈落潇，却发现他依旧表情淡然，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方。灵儿正想问他，却见他突然弯起唇角，右手微捏个空拳挥出，然后陡然放开。一种近乎空气震荡的声音急速远去，然后耳边依稀传来“哎哟”的尖叫。再回头去看沈落潇，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无波。
一番劫难下来，好歹是有惊无险。灵儿在沈落潇的护照下也分毫未损，倒是小黑腿上被箭伤了一小块皮肉，无甚大碍。受伤最严重的是小白，前蹄里扎入了好几个铁蒺藜，难怪那会走路一阵颠簸不稳了。
沈落潇找个地方帮小白取出铁蒺藜。灵儿看着那蒺藜刺上沾满的血迹，一阵心悸，问道，“小白……”
“小白是特训的战马。”沈落潇并未着意去惊讶灵儿对这几匹马的昵称，反而顺着她的称呼回答，接着又补充道，“小黑也是。”
“那小红呢？”
“佳佳的坐骑。”
“哦。你训练的？”灵儿突然发现，木叶城对这场战争，也是蓄势已久了。
“不是，是我爹。”
沈效范？
沈落潇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
灵儿也爬上小红马，“你爹一直都想反朝廷么？”
沈落潇不悦地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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