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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夜来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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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喜笑颜开:“五斤?”

  五两才对。

  “……”锦夜艰难的点了点头。

  男人转过身开始利索的打包,接了个大生意,不由得高兴的哼起歌来:“老福家的糕饼哟,味道棒哟,一口咬下甜滋滋,乐到心坎去哟——”

  锦夜被他毫不掩饰的喜悦所感染,嘴角拉开浅浅弧度,有些人简单似白纸,即便是常人看来鸡皮蒜毛的小事儿,都能乐上半天。在这一刻,她是由衷的羡慕起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搬至京城,或许她也能永远过着类似的日子,只可惜……

  “姑娘,好了。”男人眨眨眼:“多送了你几块黄金糕。”

  锦夜捧着沉甸甸的油纸包,微笑:“多谢,我下次会再来。”

  男人将手中抓着的糕点丢进嘴里,大口嚼着:“唔唔,你一定要再来啊,我女儿下月出嫁,届时记得来喝喜酒。”他跟在她身后,热情得道:“我送你出巷口。”

  “我的车夫就在巷尾,我自个儿过去就行了。”锦夜婉言拒绝。

  男人嘿嘿的笑:“既是如此,那我就……”还未说完,脸色倏然大变,他一把拉住女子的袖子,火急火燎的朝店里走。

  锦夜不明所以:“大叔,怎么了?”

  男人将她转了个身,面朝着柜台,焦急道:“姑娘,拜托你一件事儿。”

  锦夜正欲回答时又见他已然窜到了屋子角落处的矮桌下,惊讶道:“大叔,你做什么?”

  “我得上楼我得上楼。”男人小声喃喃,刷的站起,脑袋又磕到了桌脚,他疼得直哎哎,一边还不忘往楼梯那处跑。

  锦夜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男人自楼梯转角的阴暗处探出头来:“姑娘,记住了,你是我的侄女,我和我婆娘回乡下去了,秘方已经带走,店铺转交你经手。”他一口气的说完,迅速消失,独留最后几个字在空气中回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锦夜是何等聪明之人,自他话语里所窥得的线索串在一起,很快就理清了这前因后果。只是在意识清明的同一瞬,背后就莫名感到寒意,芒背在刺,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冤家路窄,天要亡她。

  “当家的呢?”近在咫尺的冷淡嗓音自柜台的另一处传来。

  锦夜想死的心都有了,慢吞吞的朝前走了两步,死拗着不肯转过头去。即便他认不出她,即便此时此刻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可是、可是她还是怕会露出马甲……

  “少爷,这位姑娘有些奇怪。”换了个人说话,略显苍老的语调。

  锦夜举起手,狠狠掐了掐僵硬的面部肌肉,忽而小跑步的转身迎上前,笑容满面:“两位……不,众位要来点什么?”她目瞪口呆的瞅着小巷子里站了一长排的黑衣人队伍,这些人走路都没声音的么,某些人要不要那么夸张,带了这么多护卫来,想强取豪夺也犯不着这般明显。

  姚守正往前凑了些许,皱眉道:“姑娘,你再说一遍,老朽耳朵不太好使。”

  “我天生没办法大声说话。”锦夜刻意压低声音,嗓门听来比起嗡嗡嗡的蜜蜂好不到哪里去。目光悄悄四处游移,一眼就瞅到了那皮相与嚣张程度并驾齐驱的严某人,今日他同后边的随从一样,均是一身黑,可怎么站怎么都是难掩光芒,纤长的手指执着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台板上敲着。

  可恶!她本来还想不看他的……

  严子湛撇撇唇,美眸透出不耐:“把你们当家的叫出来。”

  锦夜憋着嗓,继续哼哼:“我叔叔婶婶都回乡下了。”

  姚守正一手拢在耳侧,大声道:“什么,姑娘,你说什么?”就算女儿家应该慢声细语,这姑娘未免也太过头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遇到过说话如此小声的女子。

  严子湛纸扇一展,眸色愈冷:“好好说话。”

  锦夜扭捏,佯装举着袖子擦汗:“我、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偷偷的笑,看今天急不死你。

  姚守正为难道:“少爷,我看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派个人守着,改天等那老板夫妇回来之时再做打算。”

  “我从不做空手而归的蠢事。”严子湛口气淡淡,瞥一眼得体站于柜旁的女子,他忽而就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感。

  “叔叔婶婶不会回来了,店铺都转交给我了。”锦夜的笑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几乎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只能兀自紧掐着掌心来提醒自己。

  严子湛侧耳听了半晌,面无表情道:“既是平凡人家的女儿,怎穿得起这般绫罗绸缎?”

  “穷人家就不能穿好衣服么?!”锦夜极为豪放的一拍桌子,那嗓门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心动魄:“实话跟你们说吧,姑奶奶我花了这二十年的积蓄,买了这一身的装扮,为的就是在京城钓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有罪么?怎么样,报官抓我啊……”

  “大胆!”侍卫们纷纷拔刀。

  姚守正被这粗犷的大嗓门给骇到,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姑娘你之前还是声若蚊鸣,此刻突然……”

  “不行吗?”锦夜柳眉倒竖:“就算我因为这破锣嗓门在家乡嫁不出去,也不影响我在京城的飞黄腾达,我告诉你们,我叔叔婶婶好不容易在我爹的劝说下把铺子转交给我,你们可别来闹事!”她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鬼吼鬼叫,配合着其夸张扭曲的表情——

  真粗鲁……众人皆如是想。

  严子湛揉了揉太阳穴,她真是吵得他头疼,微微别开眼去,一字一顿:“把秘方交出来。”

  “什么秘方?”锦夜夸张的大喊:“还有秘方?他们昨天走的时候就留下了地契和最后的一笼点心,哎呀呀,这位公子,你是从哪里听说的秘方?难不成我叔叔婶婶还会藏私么,我从小就是被当成他们女儿一样的疼爱,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要乱说话啊,当心遭雷劈的哟。”

  “姑娘,别太过分了!”姚守正都听不下去了,小心窥一眼眉心紧皱的少爷,见其脸色开始泛白,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赶紧凑过去紧张道:“少爷,头又疼了?我们回府吧。”

  锦夜见好就收,晃着脑袋在屋里四处的溜达。走了半刻顿住步子,扭头看到柜面上空无一物,立马傻眼,她的八宝如意糕呢?

  待得反应过来时恨得捶胸长叹,一不注意就让人顺手牵羊了,严子湛,你这卑鄙小人,我定要诅咒你,诅咒你吃甜食吃到噎死……

  两仪殿,小皇帝迟若宸捧着圣旨看了又看,不时砸吧着嘴,似在仔细考虑着什么。

  常喜恭候在侧,小声道:“皇上,可有心事?”

  迟若宸跃上身后铺着软垫的宽椅,摊手道:“朕就是觉得怪怪的,这圣旨已经拟好两日了,先是让礼官看了修了些许言语上的纰漏,而后又让母后过了目,可给九哥看了后,他偏说有一处不妥。”

  常喜弯着腰,恭敬道:“奴才斗胆问一句,九王爷是说哪一处不妥呢?”

  迟若宸指着圣旨中间的某行道:“朕查阅了先帝所拟的指婚圣旨,上头必定说清婚配二人的身家,譬如是某某府的二小姐,连带着名字也一并写明,可九哥就不让朕写这些,不知道他暗地里打着什么算盘。”

  常喜拢着袖子,歪头想了半晌,叹气道:”奴才愚昧,未能知晓九王爷的心思。”顿了顿,又道:“皇上,早朝时间快到了,今日可要宣布指婚事宜,切勿迟到。”

  迟若宸点点头,由宫女为自己披上龙袍戴上金冠,眼神四处飘忽之际就瞟到了某个身着朝服的高大身影,他睁着圆眼:“九哥,你来了?”

  迟玥恒蹲下身,为对方理了理下摆,而后正色道:“皇上知道一会儿怎么对着群臣宣布此事么?”

  迟若宸扁扁嘴,哀怨道:“朕昨儿个在母后的凤栖宫里呆了一下午,不都在演练这几句说辞么,九哥你也太小瞧朕了。”语罢,他将黄色布轴卷起,交给常喜:“拿好了,这可是朕拟的第一条圣旨。”

  “皇上,是时候了,去早朝吧。”迟玥恒催促。

  “九哥,为何你那么兴奋?”小皇帝眼巴巴的道,自己都两夜没合眼了,九哥基本上都陪着自己,为何能那般神采奕奕……他伸出胖手垫脚触了触对方的额头:“没发烧吧。”

  迟玥恒失笑:“臣只是一想到严相要成家了,就替他感到高兴。”

  迟若宸跟着笑:“宋大人也会开心的吧,朕这次可是不折不扣做了次月老啊,改天替九哥也指一个。”

  闻言迟玥恒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义正言辞的按住小皇帝的肩膀:“皇上,并不是人人都像严相这般挑剔又难伺候,臣的妻子自个儿会做主,皇上就省省心吧。”

  迟若宸跟在他身后,抓着其衣角,躲在对方影子下来躲避阳光。外头明明是炽热的艳阳天,不知为什么,在迟若宸心里,却莫名感到寒意,连带着常喜手上的明黄色圣旨都刺痛了他的眼……

点错鸳鸯,严相暴怒(附入V公告)

  相对于新帝年幼素来荒废政绩的固定状况,严相接连五日未上早朝一事更能激起群臣的好奇心,这是何等的大事,撇去辅政王爷不谈,通常首辅大人在的日子必能寻到严相的身影,二人不合朝中皆有所闻,但凡在政事上,定卯足劲的让对方落于下风。于是这些日子来宋正青一人独占鳌头,却无死对头来唱反调,倒也显得太过清闲了些。

  “丁尚书,不知道严相今日可否会来早朝?”新上任的五品巡抚搓着手,一脸试探的表情。

  丁允冷冷的哼一声,也不作答,挺着圆溜溜的大肚子站在盘龙金柱边,不时抬手抹一抹额上沁出的热汗,这人啊,一胖就容易感到闷热,动不动就出汗,偏偏还有不识相的人过来打扰,叫他连喘口气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无奈那巡抚并不懂得察言观色,依旧不屈不挠:“下官听闻丁尚书同严相交情颇深,所以……”

  “所以什么?”丁允怪声怪气的打断:“严相近来身体抱恙,难道你没听说么?更何况严相是什么身份,岂是你我可以闲话家常的对象,张巡抚莫要学那些碎嘴的贱人,小心哪天被摘了乌纱帽都还不知道自己罪犯何处。”

  闻言张巡抚当即黑了脸,因着对方官位比自个儿又高了几阶,当下也不好发作,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忍耐道:“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受教了。”略一拱手就转身离开,扭头就看到角落处也围了一小堆人,他耸耸肩,很快加入到新的讨论里——

  一人故作高深的摸着长须道:“宋大人最近可谓是官场得意啊,六阁上奏时再也没人敢出声质疑了。”

  “嘘……轻点轻点,宋大人正站在那边呢。”

  张巡抚借机插话:“你们都听到风声了没有,据说严相遭人劫了色,所以才会这么久都不出现。”

  众人惊讶:“不是已经被劫过一次了么?”

  张巡抚一怔,很快补充:“那采花女贼食髓知味,又来了一次。”

  嘶——抽气声接连不断。

  果真是美貌遭天妒,男人本就不该有祸国殃民的脸孔,长的丑点至少还不会被劫色……众人一致腹诽。

  趁着皇上还未临朝之际,等候的群臣或多或少都感到有些无趣,而此刻聊些大人物的糗事倒也带来了不少乐趣,于是这原本不算壮大的讨论群体渐渐壮大起来,聊到兴头上,不知是谁一时得意忘形高声笑道:“严相也真是倒霉……”

  “我如何倒霉了?”冷冷的嗓音自殿外不远处传来。守门的两位太监恭敬的低下头,手中所执拂尘朝里堂一甩,示意引路。

  众人心惊,只觉那淡淡的几个字犹如冰锥子扎入心坎,又凉又刺,这背后论人是非本就不妥,更何况对象还是那向来喜怒无常的严子湛。方才笑出声的那一位当即成了瘟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所处的位置不偏不倚外头多出了一个大圈的空余来。

  “怎么不说了?”严子湛脚步顿停,瞅着那吓得六神无主的男子。

  那小官员腿一软,哭丧着脸道:“下官一时口误……”他忐忑不安的瞄了一眼面前身着朝服的颀长身影,见其眼窝微微泛青肤色几乎是接近病态的苍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他方才是胡诌的,可照眼前景象看来,莫非严相真是被人蹂躏了好几天?

  被人如此放肆的盯着看,严子湛不由得皱紧了眉,目色寒意渐深。

  “下官逾矩,望严相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官员总算意识到失态,唯唯诺诺的退了几步,头都快垂到胸口。

  严子湛按了按眉心,那敷眼睛的凉膏早晨不慎入了眼,刺得厉害,他只要多眨几次眼就会落下泪来,着实丢脸的紧。怕被人发觉了自己的异常,便不愿再做过多纠缠,他甩袖大步走至殿前。

  “严相身体状况可有好转?”忽而响起不咸不淡的问候。

  严子湛侧过头,不免有些意外,宋正青几时那么好心关心起他的安危了。敷衍的扯起嘴角,他淡淡道:“好多了,不劳宋大人费心。”若不是姓迟的那家伙千叮咛万嘱咐说今日有关系国家危亡的要事宣布,他怎会拖着这一副病容来上朝。

  “同僚一场,我关心下严相,也是应该的。”宋正青面色微愠,半晌又道:“严大人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怎么宋大人也开始听信那些无稽之谈。”严子湛语调又降了几分。

  宋正青微笑:“我不是说那个,既然严相没听过,那就当我没提。”采花女贼的事情,他可没兴趣在当事人面前添上一笔,他想知道的,不过是其对待联姻一事的看法。或许严子湛早就知情,或许……不知情。

  无论如何,对于自己来说,这事依旧是利大于弊,相府内部的秘密,沉埋许久,也是时候挖些出来了。

  “宋大人怕是受了天气太过闷热的影响,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这莫名其妙的话题,严子湛着实没有兴趣再应酬下去,头痛欲裂加上眼睛的伤势未好,另他全身上下都感到烦躁难耐。

  宋正青没有接话,慢条斯理转过了身子。

  “皇上驾到——”尖细的传唤声响彻大殿。

  众臣一致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迟若宸抬手撩开不停在眼前晃荡的金链穗,一脚踩在玉石步踏上,继而勉强的踮起脚尖,手足并用的……爬上了龙椅。

  “众爱卿平身。”小口地喘着气。

  “谢皇上。”

  圆滚滚的眼四处搜寻,很快对上了严子湛那双墨黑的眼眸,迟若宸吓了一跳,严相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清瘦了不少,是因为在头疼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妻子么?

  一念及此,他又忍不住偷偷夸奖了自己一顿,连臣民的婚事都能照顾的这般细心,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明君,嘿嘿。

  “常喜。”胖手指了指。

  少年躬着身凑过来,小声道:“奴才在。”

  迟若宸清了清嗓:“今日先不谈国事,朕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众臣疑惑,按捺着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迟若宸捂着嘴笑,半晌又觉失了龙威,赶紧拉下手来,正色道:“你们不该恭喜我,你们要恭喜的人是严相和宋爱卿。”他顿了顿,见众人一头雾水,便对着常喜努了努嘴:“宣圣旨吧。”

  常喜点头,快步下了玉阶,拉高嗓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严相一派赤胆忠心,又闻首辅宋正青之女才貌双全,实乃佳偶天成良缘天赐,特此指婚,令下月择日完婚,钦此——”

  读完后,一片寂静。

  常喜自个儿都冷汗直冒,颤颤悠悠的朝二人递上圣旨。

  迟若宸摸着脑门:“只拟了一份,两位爱卿凑合着看吧。”

  宋正青很快跪下道:“臣宋正青接旨,谢皇上恩典。”

  “严相呢?还站着做什么?”迟若宸不解,严子湛的表情实在太出乎意料,皱着眉头紧抿着薄唇,似乎还有着错愕以及满腔……怒火?

  是怒火吗?孩子气的揉了揉眼睛,他仔细一看,又发觉严相在流眼泪,哎呀呀,这可不得了,严相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哭过了,铁定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

  赶紧溜下龙椅,他从常喜手中抓过圣旨,塞到严子湛怀里:“爱卿不必如此兴奋,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就这月末完婚吧,朕届时会亲临婚宴。”他踮起脚拍了拍对方的肩,眼珠子一转,又道:“朕太高兴了,怕被这喜悦的心情影响,今日暂且就不早朝了,众爱卿都早些回家歇着吧。”语罢一溜烟的就跑走,指婚还能逃避国事,美哉美哉,看来以后要多指几个人了。

  众臣纷纷围拢过来:“恭喜严相,恭喜宋大人。”

  “滚!”严子湛面色铁青,紧捏着那卷明黄布轴出了宫门,这出指婚的戏码定是一个人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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