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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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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是吃了一惊:“你说,被害的六个学者,可以恢复原状?”

邓石勉力挣扎著,撑起身子来的目的,竟就是为了向我点了点头:“是的!”

他只讲了两个字,便又跌了下去,然后又道:“可是我……绝不会告诉你!”

他在讲到“绝不会告诉你”这句话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我一生不会忘记,我本来想向他逼问,但是看到了他这样的神情,我就知道,我再向他多问也是多余,因为他正是以绝不肯告诉我这一点,来作为对我的最后报复的。

我呆呆地站著,过了一分钟,我最后的机会也消失了,邓石在呼出了急促的一口气之后,死了。

人的生、死实是难以形容的事,邓石一断了气,他的面色立即就变了,变得如此之可怖,令人难以卒睹,我立即转过头去。但是我却并没有离开,因为邓石的话,给了我新的希望。

胡明他们可以有救!

可以救他们六个人的办法,邓石虽然未曾告诉我,但难道一定要他告诉我么?难道我不能自己去寻找,去发现这个办法么?

奇怪的是,当时我竟绝未考虑邓石所说的是假的,那或许是由于邓石讲那一番话时那种恨极的神情,使我深信了他的话的。

我既然要自己去寻找,发现救那六个人的办法,我自然是不能凭空去乱找的,我必须要在邓石的身上,得到线索,才可以进行。

这便是我为甚么不离去的原因!

我转过了头去之后一会,又转回身来,我在邓石的衣袋之中搜寻著,我找到了一个记事本,一个银包,和许多零碎的东西。

我打开了银包,其中有一叠约莫十来张名片,名片上印的名字是“邓杰”,衔头是一个考古团的团长,这是在埃及流行的衔头,在下面,则是一个地址。虽然卡片上的名字是“邓杰”,但是我立即断定那就是邓石的另一个化名。

当我第一次在杨教授的舞会中见到邓石的时候,杨教授曾说邓石有许多化名?那么,那个地址,定然是邓石的居所了!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发现,邓石死了,他这个人生前一切神秘不可思议的事,要追查起来,也更加困难。但是如果我有了他的地址,可以在他的住所,进行仔细的搜索,只怕会有收获。而且,他死前说他有办法解救胡明等六个人的时候,明显地表示只有他才知道那办法,那么是不是他会留下线索呢?

我不敢肯定一定有线索,但是却敢肯定,如果有线索的话,那一定是在他的住所之中!

所以,我得知了他的地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退回到汽车中,就将邓石的尸体弃在荒野,我知道他会被人发现的,而被发现之后,又会被当作无名尸体来处理,我实在不耐烦多去理会他了。

和邓石发生了纠缠以来的这一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最不愉快的日子了,而这一大段不愉快的日子,却有一个更不愉快的结局:我在怒火遮掩理智的情形下,用车撞死了邓石。

邓石是该死的臭驴子,但是在怒火之中撞死一个人,对我来说,绝不会是一件愉快的记忆。再加上胡明等六个人成了白痴,而邓石那种神秘的不可思议的支离能力似乎要永远成为一个谜,这使我更加有说不出来的烦躁,我将心情的烦躁,又归咎于邓石,所以我才会全然不理会他的尸体,而迳自离开去。当我驾著车子,驶出了七八哩之后,我那种烦躁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这时,也已经进了市区。我虽然得了那个地址,但是我仍然不知它在甚么地方,我不断向我遇到的警员询问,同时,由于开车的速度已不能太快,所以我有时间翻阅那本记事本。

那记事本上面记的,全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在最近的几天中,有“和雅拔见面”、和“第一号谈妥了条件”等的记载。

我相信记事本中的“第一号”,就是那被我射断了双腿的特务头子。我继续看下去,在研究室出事的那天,他写著“保佑我”三个字,而在这三个字以后,便是一片空白。

这个记事本并没有给我甚么帮助,但是,我却在记事本后面的备忘录上,发现了几组号码。那几组号码都是六位数字,看来是开启保险箱的秘密号码。

在经过了不断的询问之后,我终于在一幢灰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来。那一幢英国式的双层小洋房,以前毫无疑问是英国人居住的,屋内十分静,看来不像有人,但,我还是按了门铃。

按了门铃之后,我等了五分钟,仍然没有人来开门,就用百合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第十一部:邓石的日记】

门内十分阴暗,气氛阴森,我一推开门便停了下来,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仔细打量屋中的一切。

房子是英国式的,进门是楼梯、走廊,走廊通向厨房,在走廊的一旁是起居室,房子在外面看来很好看,但是一走进来之后,却给人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这倒不仅是由于满满地遮住了窗帘,光线阴暗的缘故,而是好像有受了欺骗,或是不公平待遇之后的那种感觉。

我在楼下走了一遭,浏览了一下,一来看不出甚么异状来,又向楼上走去,楼上一共是五间房间,我打开了第一间房间的房门,便不禁呆了一呆。

还记得我在未到这里以前,便已经有机会窥视过邓石住所中的情形?当时我已可以看到邓石的一间卧室,那间卧室之中,除了一只大盒子之外,甚么也没有。

在这间房间的中心,正有著一只可以供人躺得下的盒子,盒盖盖著,而贴著墙,有一些我难以形容的东西,那像是一组仪表,但是却又绝不是现代的。我所谓难以形容的原因就是在这里,仪表是现代科学的结晶,但是如今我所看到的这一组仪表,不是现代的,它给人以古董的感觉。

那些指针、和看来全然莫名其妙的文字,是钳在许多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的石块之中的。有一些金属线,从那一组“仪表”上通出去,通到正中的盒子上。

我打开了那盒子的盖,盒内是空的。当我对著这空盒子的时候,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要躺进盒中去,要像我上次看到邓石的时候邓石所做的那样,躺进这盒中去!

可是我心中坚决地告诉自己:不要躺下去!这盒子对我起著一种极有力的诱惑,要诱惑我躺下去!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恐怖的感觉,我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头皮起麻,急忙退出了这间房间,心中突然有死里逃生之感。

站在门口片刻,对于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犹有余悸,决定不再走进那房间去。

我打开了第二间房间的门,那间房间,也和我曾经看到过的邓石的另一个住所中的一间房间一样,在墙上有许多凹槽,恰好可以放下人体的各部份。

而这时,我更看到,在房中间,放著一张样子很奇特的椅子,那张椅子是用绳子织成的,它的支架则是一种深黑色的木。

我再打开了第三间房间的门,三间房间之中,只有这一间是正常的。

那是一间书房,有一张书桌,两排书橱和两张安乐椅,我到了书桌之前,书桌上十分凌乱,有许多纸张乱堆著,而当我拿开那些纸张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一片金属片!

那便是胡明等六个学者正在研究的时候,被某国特务抢走,而在某国大使馆中,我和特务头子纠缠中又被邓石抢走的东西。

在金属片下面,还压著一张纸,那张纸上,写著四行相当工整的英文,那四行字,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字一个字写来的,而且每一个字之间所隔的时间都相当地长,一则因为字与字之间,没有联系的“行气”,二则,好几个字的墨水颜色,也有差异。

这使我想到,那纸上的字是那金属片上文字的翻译,邓石一定是正在从事翻译的工作,而他虽然可以译出那金属片上古怪的文字来,他仍然要十分费力地逐字为之译出,而不能一气呵成。

我连忙去读那四行字,只见那是“伯特雷王朝的大祭师是牛神的化身,他有能力使人死而复生,他的坟墓,在伟大的宙得神庙以东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随他之死而到了他的坟中,大祭师是神的化身,无数人可以证实这一点,大祭师──”

只翻译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

而邓石还在金属片上做了记号,他所翻译到的最后一个字,有著记号,他大概只翻译了金属片上的文字十分之一左右。

他所翻译出来的文字,我看了之后,觉得一点兴趣也没有,这种记载,在埃及的古物之上多的是,古时人相信某人是神的化身,毫不出奇,令人出奇的该是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还有其蠢如猪的人把某一个人当作神一样来崇拜。

(一九八六年按:这句话其实大可删除,但当时既曾有过这种情形,也就不妨保留。)

所以,我对那金属片的价值的估计,也立时大大减低,我想不通邓石这样拼死拼活要来争夺这金属片,是为了甚么。

如果不是他出尽手段来争夺那金属片的话,他也绝不会死在荒郊。

我不再理会那金属片和那张纸,我退后了几步,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托著头,无可奈何地思索著,我虽然到了邓石的住所,但是看来我却仍然得不到甚么,我该怎么办呢?胡明他们,真的是没有希望了么?我不能救他们了么?

我茫然抬头,无目的地四面望著。

但是突然之间,我霍地站了起来,我的心中,陡然一动,我觉得我已找到了这房子的秘密了!

我这时所在的那间房间,十分宽敞,大约有两百平方呎,而这还是三间房间中最小的一间。那也就是说,二楼连同走廊的面积,大约是八百平方呎。

可是,楼下却十分窄小,至多只有六百平方呎,这就是为甚么我一进屋子,便立即会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的原因。

没有甚么屋子是二楼的面积比楼下更大的。那么,事情已经再明显也没有了,这幢屋子的楼下,还有一间我未曾发现的密室!

我连忙冲了下去,仔细地寻找著,不到二十分钟,我已然有了收获,我在移开了挂在起居室东面墙上的一大幅油画之后,看到了两级镶在墙内的字盘。

我立即记起了在那小记事本上看到的两组数字,我取出了小记事本,依照那两组数字的次序,去拨动字盘,从我的经验,我知道这两组数字,正是开启那两座字盘的秘密号码。

等我拨完了这十二个号码之后,我前面的那幅墙,有一个狭条,向上升了起来,升高了三呎,便停止,我俯下身来,向前看去。

里面,大约是一间近两百平方呎的密室,作长条形,它是将原来的起居室切下一条来而造成的,我走了进去,找到了电灯开关,亮著了电灯。

那密室中也有一张书桌,除了那张书桌之外,则是许许多多的古物,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那些古物毫无疑问全是埃及的,而且其中,还有著十分贵重的东西,例如一具黄金制成的面具就是。

这种面具,通常放在帝王的木乃伊头上,十分名贵,世上所见到的也极少。

我略为看了一下,便来到了书桌之前,书桌的抽屉没有锁,我拉开了第一个抽屉,看到了一大叠活页簿,钉在一起,一个皮封面上写著几个字:有关不幸的遭遇一切记载。我呆了一呆,打开来,那是日记。

日记是邓石写的,我先看第一页,看了第一页之后,我又忍不住去看第二页,然后,我一页又一页地看下去,直到看完。看完之后,我木然而立。

我的脑中实在混乱到了极点!

混乱当然是看了邓石的日记之后引起的,我甚至觉得天旋地转,彷彿我不是生活在现在,而已回到了几千年之前,极为混沌神秘的古世界之中去了。

邓石的日记前后相隔的时间达五年之久,其中有的是一天接著一天的,有的一跳便是大半年。

有的时候,一天只有两句话,有的时候,一天的记载,详细得犹如一篇小说,不但有对话,而且将双方的神态也记了下来。

邓石的日记,我加以披露,我删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部分,留下来的可以算是有关这件奇事的精华。

我照原来的形式披露邓石的日记,而不由我来作一个简单的叙述,是因为邓石的日记中所记载的事,十分离奇曲折,不可思议,无法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将之讲完。二则,是由于邓石日记中所记载的事情,和我以后的遭遇,还有著相当重要的关系之故。

各位读者请注意:这日记全是邓石所经历的事情,所以,那个“我”,是邓石。

以下便是邓石的日记。

七月六日

酷热,一个阿剌伯人突然来,带来了十二颗红宝石,索价甚是便宜,这是十二颗见了之后,令人惊心动魄的红宝石,绝对是真货,阿剌伯人态度神秘而言词闪烁,他这些红宝石也不一定来历不明,但虽经严诘,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七月七日

为了小心起见,将红宝石寄巴黎,交由珠宝专家巴萨摩鉴定,买保险一百万镑。

七月八日

得巴萨摩急电,红宝石是稀世珍品。

七月九日

再晤那阿剌伯人,上次见到那阿剌伯人,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是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外徘徊,那阿剌伯人凑上来问:“想买好的宝石么,先生?”

“是的”姑且回答著他。

“我有很好的宝石,先生,如果你识货的话,你一定可以知道我拥有的是真正的好宝石,而我的索价,只不过是市面上的千分之一,先生,如果你要的话,给我地址,我送来给你。”

抱著姑妄听之心情,给了他地址,那阿剌伯人看来肮脏而令人讨厌,但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说不定会有甚么奇妙的事情发生。只是告诉他,需要一些红宝石,他果然带来了十二颗,而且如今经过鉴定,那是极稀少的珍品,所以需要再见他。

再到那珠宝店集中的街道去,果然又见到了那个阿剌伯人,直向他走去,他像是一头野兽看到人类之逼视也似的反望著,然后,他先开口:“还要些宝石么?”

“是的,要一些上佳的绿玉。”

“先生,我的东西,全是上佳的,请你放心,还是送去上次的地址?”

“是的,但是我要得很紧,最好在两小时之后送到,做得到么?”──这样说,是希望他立即去取宝石,而我早已准备跟踪他的了。

“不行,先生,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跋涉很远的路途才能取到宝石的,明天一早,我替你送来。”

他讲得坚决而不容改变,只好点头答应,转身离去之后,在街角,套了面具,除下外衣,穿上早已藏在身边的阿剌伯长袍。

#奇#化装成为一个普通的阿剌伯人,前后只不过化了一分钟,再走出街角时,那阿剌伯人已失了踪迹,连忙急步追了过去,方在一条小巷中看到他的踪影,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书#他是从哪里得到这样好的宝石的?他是国际珠宝集团的卖手?然而,据巴萨摩巴黎来的急电,这十二颗红宝石从来未曾入过记载,那么好的红宝石,如果有过一次公开交易的话,是一定会有记载的,他是怎么得到那些红宝石的呢?

由于不断的思索,好几次几乎因之失去了阿剌伯人的踪迹。

一小时之后,那阿剌伯人走进了一问污秽而矮小的屋子,听得他在叫一个人,叫的是:“鹿答!”听到回答声,他便和一个矮小的人一齐走出。那人十分矮小,大约只有四呎高,身上的衣服,比阿剌伯人更加肮脏,他的头上包著一块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阿剌伯女人这种装束的很多,但是从脚步、身形上来看,那矮子不是女人,不是女人为甚么又要蒙住了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跟踪得也格外小心。

前面的两人,一直在步行,出了城市,向荒郊走去,他们显然惯于步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使我仍然可以顺利地跟在后面。出了市区之后,又走了近十哩,前面是著名的一座太阳神的废庙。

那曾经是一座规模十分宏大的庙宇,但久已废置了,巨大的石柱东歪西倒,人只能在厅的附近处瞻仰一下,想要进去是极困难的。

他们两人到了庙前停下。藉著一丛灌木的掩蔽,在距他们五步处伏了下来,阿剌伯人低声在讲话,他的声音听得相当清楚,他道:“希望你能够分辨得出甚么是绿玉!”

那矮子以一种十分怪异,十分乾涩,听了令人极不舒服的声音道:“我分得出的。”

那显然不是女子的声音。他们要取绿玉了,绿玉在甚么地方?红宝石也是在这里取来的么?可是在黯淡的月色下,除了灰白色的石柱、石块和残存的石阶之外,甚么也看不到,哪里有宝石的影子?

那矮子伏在地上,阿剌伯人用他身上的那件肮脏的袍子盖在他的身上,将那矮子的身子,完全盖住,接著,便是那矮子发出了一阵怪诞到难以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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