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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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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你简直是掩耳盗铃,中国的政治,三代都要查清楚的,死了都要刨地三尺的,不要说丁老师还没有死,没有死怎么就可以当死人,就是死了也一笔勾销不了的,你真是拎不清,说好听是糊涂虫,说难听就是隐瞒历史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啊,这是害人害己啊,害了儿子害自己。后来我才明白,一个人从小到大,是要填无数表格的,你的肉体被很多数字和文字分解开来,肢解成一条一条,你就是赤身条条,这方面好像天下人都有*的经历。母亲好像从来没有赤身*过一样,自以为很君子很淑女,母亲不知道,中国特色的填表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没有一定之规,又处处布满玄机,一切都靠填表人自己领悟与把握,该避重就轻的不能避轻就重,该避轻就重的不能避重就轻,该写实的不能虚构,该虚构的不能写实,既不能完全虚假,也不能完全真实,所以,有多少人因填表而深受其害,又有多少人因填表而获益匪浅。问题还不在这里,母亲没有填父亲也罢了,一放暑假就万事大吉带着我们去杭州外公外婆家了,自从父亲没有后,母亲每逢寒暑假都带着我们去杭州,去外公外婆家简直就是我们的节日。学校在张榜公布的关键时刻,忽然怀疑父亲情况的不明,据何教导判断可能有人举报,不过这永远是一个悬案,学校里一大帮阴险分子,谁都有可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尤其对母亲这样的大美女。学校派人到我家来调查,母亲在我们家的关键时刻,失去了一次绝好的从良机会,尽管反革命徒子徒孙的最终结果好不到哪里去,但母亲把一丝丝的可能性都自我毁灭了。纵观我们家,父亲母亲真是天生一对,父亲机会接二连三,胡乱挥霍,母亲机会难得一现,溜之大吉,我的尊姓大名就这样被划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黑线。前程毁于一旦的刻骨铭心,促使我后来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儿子送进一流幼儿园一流小学一流初中,直至他自己考上一流高中一流大学。当然我自己的过错也无可原谅,我小小年纪就没有把父亲放在眼里,我眼里压根就没有父亲,有没有父亲是一个革命的首要问题,是一个看你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的根本性问题。二中是第一批次挑生源的,第二批次就是三四五六七*中了,二中在录取之后又把我用一条黑线划掉,档案都没有地方可退,那时候整个市区已经没有学校可去了。
   。 想看书来

05痴呆或老巢(1)
每年暑假寒假,母亲就早早买了火车票,带我去杭州外公外婆家。金华到杭州我们坐慢车六个小时,真是从天而降的逍遥时光,太阳在前面带路,风啊吹着我们,我们像花儿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歌声伴随,一路上我尽情享受没有父亲的幸福。假如有父亲我根本不可能一年坐四次火车,一年两次去杭州,这是我唯一可以向其他小朋友炫耀的事情。母亲没有父亲之后,唯一的情感维系只有杭州的娘家了,就像泼出去的水,每年还要流回来。弟弟比较倒霉,因为被保姆兰溪姆妈带去乡下了,去杭州的机会就不多了,再说来来去去的车费,也要不少钱。父亲没有了,他的工资自然没有了,一家的主要收入当然没有了。父亲那时候是中教二级,每月将近120元,在大米1角3分钱一斤、猪肉5角钱一斤、金华到杭州火车票全票3元3角、半票1元7角的年代,有这个工资完全可以高人一等,套到行政级别上,父亲完全可以和共产党的县长平起平坐的。从这一点来说,何教导当年在火车上说的完全说话算话,那时候最高也就是一级,师范学校里大概只有赖书记有这个水平。多年以后父亲从青海回来,去市教委落实政策,办事人员一查父亲现在应该有的工资,按当年的中教二级为起点一算,忽然眉头一皱,继而大呼一声,你怎么比我们的教委主任工资都高呢。一个青海回来的老反革命,一下子居然成为全市中教系统工资第一名了,他觉得有点荒诞不经,这怎么可以呢,于是随便想出一个政策,一个新政策诞生了,父亲的工资就降下了。工资高或低暂且不说,显而易见的是父亲的历史地位依然有重新评估的必要,于是父亲又开始了青海回来后的新一轮上诉,此乃后话。
  母亲降级降薪后,一个保姆两个孩子,四个人的开支,生活显然不能自理了。外公对他的儿女经过一番通盘考虑,一阵点兵点将之后,拐杖一敲地,很快作出决定,自即日起,母亲的两个弟弟必须承担对姐姐的照顾责任,在山东德州军分区当参谋的四舅舅和在昆明当工程师的小舅舅,两个人一年一轮,轮到的每月给母亲20元。其实山东的四舅舅也颇多怨言,因为父亲这个反革命姐夫,他很多年入不了党,职务一直提不上去,解放初期就混进解放军,眼看有老革命的迹象,结果混了一个副营职,最后悻悻然转业了事,当时接到外公指令,也是有苦难言。话说外公摊开笔墨,正襟危坐,一式两份,亲笔柳体书写:吾儿面晤,兄弟姐妹,同胞手足,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所言事宜,务必信守,若有失当,天轰雷鸣,云云。外公对自己子女们的生存面目和生活状态,了如指掌。二舅舅生性老实,喜欢麻将,生活拮据,在自己的厂里一般的机修工,工人阶级,基本不成器,所以他把二舅排除在外。三舅舅左右逢源,一手经商一手当官,已经是自己的接班人了,以后这个周氏家族,就靠他来继续掌控了,大局在身,任重道远。姨妈脑子活络,不但自己混进革命队伍,在杭州最大一个制药厂担任财务处长,而且以身相许一个老革命,而且同母亲姐妹俩,关系比较铁,不用外公说话,她们自己暗中自有往来,可算为机动部队,母亲的额外津贴。何况那个老革命女婿,关系一直暧昧,自己轻易下不了指令的。所以不在杭州的四舅与小舅,比较适合代表一个家族,对自己的掌上明珠进行有效的救助,说到底是自己当年看走眼,亲自把女儿送上反革命的断头台,怎么弥补都还不了女儿的清白身。看走眼,断头台,清白身,是外公对母亲的一生的后悔。在第二次安排好母亲的未来,外公又在母亲离婚之后追加一项,母亲每年回杭州的一切费用,一概由外公亲自承担,所以每次去杭州的前夕,母亲都会收到杭州来的汇款,到达时间十分精确,想来外公对远在金华的学校系统的放假日期,也经过掐指一算的,不愧一个老牌资本家。老资本家每每看见我,慈眉善目一笑,紧接着就是拉起我的小手,看手相似的一番观摩之后,我的手中就多了几张钞票,这就引起表哥表弟们的不满。外公这时就会拿手往墙上一指,要他们好好学习,墙上挂着一排八张外公亲笔的柳体书法、我这个掌上明珠的外孙亲自插图的条幅,装裱成挂轴,上面都是老资本家自己编造的语录,用来励志他的后代:好孩子不哭不笑,好孩子不喊不叫,好孩子不吵不闹,好孩子如此这般诸如此类。现在惯常在媒体上给我们大家励志的,不是有权的政治家,就是有钱的企业家,都是有权有钱的成功人士,这么比对,我的外公,经过政治风浪考验的资本家,当年倒是有权威有资格,把他的徒子徒孙励志成孝子贤孙,而且语言通俗,读起来朗朗上口。然后外公就会对不服气的人说,他会画画,所以奖励,你们会画,我也给钱。后来我经常会梦见外公,他站在门墙外的阴影里,拄着一根拐杖,没有话语,没有动作,像一座雕像那样立着,默默迎接我和母亲到来的情景,每一次都这样,我惊异他对于火车到达杭州城站,我们从城站到达葵巷,路途时间的精确计算。

05痴呆或老巢(2)
葵巷是杭州解放路的一个闹市口,葵巷口大学路1号,是外公的老宅,也是母亲的老巢,平常是外公外婆和三舅舅一家一起住的地方,两层楼,砖木结构,外面看像上海的石库门,走进去像北京的四合院。解放后这个资本家的豪宅被几户人家瓜分了,外公外婆和三舅舅一家住临街的一楼一底,楼下三进,楼上三间。据说外公在那时的杭州乡下,现在也早已是城区的七堡九堡,有一大批房产,耳听是虚,后来怎么处理只有三舅舅知道了。现在外公的老宅早已变成一家名号正大的酒家了,灯红酒绿面目全非,经营者正是三舅舅的大儿子,我的表哥。外公死后不久,三舅舅就让表哥开了一家餐厅,算是改革开放后杭州城里最早的个体餐饮,没想到从此生意兴隆,几十年如一日,天天爆满,我表哥赚大钱了。我总是感慨表哥生意兴隆靠四点,一是改革开放,天下大变,二是三舅聪明,左右逢源,三是表哥勤劳,善于经营,第四,我认为是最关键的,外公正大的老字号,祖宗庇荫,风水常在。中国有句老话,富不过三代,几乎识字的人都会挂在嘴上,一有机会就拿来引经据典,有的为自己炫耀,有的为自己开脱,但是到我外公三舅表哥这里,似乎就不大灵验了,这个三代,代代都富。我曾经语重心长对儿子说:富不过三代,反过来说,咱们家要翻身,也要三代啊。爷爷一瞎搞,我就吃苦头,我这一代算是牺牲品,所以我这一代就很关键,我是承上启下的一代,我们一定要逃离爷爷奶奶的倒霉之地,到你这里,争取把咱们家翻过身来,彻底洗清反革命的污泥浊水,出现一个新世纪新气象新贵族。儿子扑哧一笑:
  “我觉得当反革命挺好的,一个历史文物耶,贵族是个屁。”
  看来代沟是没办法了,你不要指望一个80后90后,去搞什么阶级教育忆苦思甜为什么什么事业奋斗终生了。富不过三代,翻身要三代,全是瞎扯淡,因为从我们中国的情况来看,人类的记忆,超不过三代。三代前,谁都不认识,三代后,谁都不知道,穷三代,富三代,糊里糊涂又三代,一代一代下来,生命的延续,而已而已。不过,我还是要提醒80后的儿子,你不要以为现在天下太平盛世,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说不定哪天就打仗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说不定你们就赶上了。儿子正在打游戏机,头都不抬:
  “好啊,打啊,谁怕谁啊,不当土匪就当兵,有枪就是草头王,枪杆子里出政权。”
  儿子已在上大学,沉迷游戏机的暴力,貌似一派胡言,说不定基因就是基因,反革命爷爷的枪杆子基因会隔代遗传,这也不错,只要不嫁鸡。关于基因,倒是我的外婆比较看得清,这个面目清秀的小脚老太太,在我的记忆中就没有下过床,好像一生都在床上度过的,每天早上起身坐在床头,一边用刨花水梳头,一边就嘟嘟囔囔骂娘,说什么前世不修,这辈子倒灶,投胎到这么一个倒灶世界倒灶人家,恶鬼啊恶鬼。倒灶是南方语言,意思是烧饭的灶台灶头都会倒塌,没法活了,实在晦气。公私合营后外公的工厂归公了,外公每月拿一份股息,外婆自然觉得生活大不如从前了。但我不明白外婆的恶鬼,诅咒的是什么,显然不会像母亲骂父亲死鬼那样骂外公,现在分析起来,可能就在骂冥冥之中把她投胎到这个世界这个人家的投胎鬼,按科学的说法去理解,投胎鬼与基因,我觉得就一个意思。外婆从不喝自来水,在后天井放了一个同我差不多高的大水缸,储藏天落水,害得居委会同志经常要为她这个怪癖深入到后天井,查查水缸里的卫生情况。我有时候会站在她那张雕花大木床前,好奇地望着她,怯生生问,是不是天落水比自来水甜。她就会摸摸我的头,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笑容说,天落水是天上来的,自来水是地下来的,天落水干净,自来水龌龊。她见我摇头不懂,居然打了一个比喻,你娘好比天落水,你爸好比自来水,水一相混,你生下来就有的苦了。外婆不识字,没文化,倒也心明眼亮,验证了知识越多越反动的正确性。许多年后,有一个IT精英,也是姓丁的,就叫丁IT吧,某一天说要送朋友一样东西。朋友大喜过望,心想亿万富豪能送什么东西呢,当他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土得掉渣的大水缸时,立马就傻掉了。丁IT语重心长说,现在的水太不安全了,一定要喝天然的水,而且要用大缸养几天。看来,一个朴素的真理,要经过许多年,才会被精英们发现,不过,有些精英死到临头,都不会发现什么,丁IT的智商倒是赶上我的伟大外婆了。据说外公相中父亲时,外婆是极力反对,说父亲讲话满嘴公鸡腔,一口鸟语,说父亲长得就像枪毙鬼,一脸晦气。只是她在外公面前没有什么话语权,胳膊拧不过大腿,留下一语成谶。 txt小说上传分享

05痴呆或老巢(3)
我们去杭州见外婆外公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母亲学校每年寒暑假的政治运动政治学习越来越多了。这种时候绝不允许请假,教师们也不敢请假,那样会对自己的前途非常不利。比如1958年要精兵简政了,说不定哪些教师就会卷铺盖回家,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比如1960年蒋介石要*了,学校就号召大家时刻准备打仗,大家就更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了。有一个暑假,母亲终于把一大箱从杭州葵巷老宅带到金华的嫁妆,又从金华的学校搬回杭州葵巷的老宅。在母亲的眼里,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财产了,整个战略转移过程,我们竟然一无所知。想来和电影里那些姨太太们在风雨飘摇之际的表现差不多,满脸惊恐,慌里慌张,往一个大皮箱里塞进一些金银细软毛皮丝绸,这一件不舍,那一件不舍,这种时刻必然会有一道闪电几声闷雷,画面骤然黑暗,暗示前程不妙。外公解放后在三舅舅的左右逢源下,小心翼翼,一路好人,几个老资本家也经常花前月下,今天楼外楼,明天山外山。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红卫兵一出现在大学路1号,外公一生的洁身自好,从此就好到头了。外公一生喜好古玩字画,家中藏品堆积如山,历尽北伐战争,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改朝换代新中国诞生,安然无恙,最终逃脱不了“*”的席卷江山,顺便卷走了母亲的嫁妆。
  母亲一生的回归娘家之旅,最后阻断在外公的老年痴呆。外公白天就在一张太师椅上坐着,远看像睡觉,近看在打盹。走到身边,他会撩起眼皮看你,有时只看一眼,满脸的寿斑挤作一团,似笑非笑,有时看你半天,黄浊的眼珠一动不动,目光凌乱,让你在他面前不敢久留。每到子夜时分,外公准时从外婆躺了一生的雕花大床上起身,在床前慢吞吞转几个身,像是做准备活动,然后开始对老宅的巡视。他的路线固定,先走到后天井,毫不费力移开那个大水缸上的木板,弯腰把整个脑袋放进水缸,一只手在缸中划拉几下,再把手掌凑到眼前,好像在查看水质是否干净,其实外婆去世后水缸已经废弃,空空如也。几分钟后,外公出现在三进房中间的储藏室兼楼梯间,外公知道楼上住着三舅舅一家,所以他从不上去,他在这里只是看看沿墙堆放的一些木箱子,黑糊糊一直堆到天花板。外公这时动用两只手了,上上下下交叉挥舞,好像在盘点库存,其实在瞎子摸象,他以为箱子里的东西都完好如初。做完每天的功课,外公来到最外面一间,这里视野比较开阔,外公也像木偶那样一步一移了。沙发,茶几,条案,书橱,八仙桌,太师椅,一切都错落有致,外公也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左右迂回,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最后外公停留在一面大墙跟前,上面依然挂着自己亲笔的励志语录,好孩子不哭不笑,这一幅外孙插图是梅花,好孩子不喊不叫,这一幅外孙插图是兰花,好孩子不吵不闹,这一幅外孙插图是*。外公面墙伫立,拐杖纹丝不动,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祷告,好像在默哀,到底在干什么,谁都不知道。表哥告诉我说,一般他躲在黑暗处抽完两支烟的时间,外公也完事了。外公开始最后一课,地板又咯吱咯吱响动,明清时期的雕花大门打开了,外公走到了前天井,凉风飕飕,月光如水,这时外公变成井底之蛙了。抬头看天空,天空不好看,低头看天井,天井不好玩。外公也许觉得百无聊赖,就走向自来水池,拧开龙头,水哗哗流出来,白光闪闪,外公这时候好像感到有点意思了,就试图把一只脚抬起来,放进花岗岩的水池里,这种金鸡独立的姿势显然是有难度的,外公毫不犹豫就摔倒了。表哥说那天他睡着了,天井里的夜半惊魂,唤起老宅里一片大呼小叫,大家看见周老先生四仰八叉躺在水门汀上,没有哭声,没有呻吟,面向星空,一脸灿烂笑容。
  从此三舅舅对外公采取宵禁,在他的雕花大床外沿,加了一张单人钢丝床,挡住外公的夜巡之路。所有的第三代,我的表兄弟姐妹,轮番上岗,一对一监控,对外公严防死守,晚上一律不得乱说乱动。假期我到了杭州,这个任务就由我来执行,每每我刚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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