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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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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至美夫妇也跟着一起耽搁在营地。他二人虽然想早点儿去寻公孙天成搭救牟希来,但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他们看玉旒云好像有军务似的,也不好一味地催促人家动身。张夫人心里焦急,只得把怒气都发在丈夫身上。张至美素来怕老婆,只有好言安慰:“我看玉大人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她总会把我们送到楚国去的。现在着急白白伤了身子,夫人还是既来之,则安之。”

    张夫人道:“好个‘既来之,则安之’,这里除了一群武夫什么也没有,我怎么‘安’哪!”

    张至美道:“夫人莫急。那天听到兵士们闲聊,说此地从前是个大商港,繁华无比。现在虽然被军队驻扎着荒废了下来,但是旧日名胜应当还在。我可以陪夫人去游玩一番——这时闲人都走光了,正好清静。”

    张夫人想了想,道:“也好,日日都在船上看那些武夫,看得我眼睛都疼了,咱们这就去吧。”

    两人因相携出门,避开了众人的注意,闲游到了城中。看到码头市舶司的门楼他们才晓得此地原叫“富安”,这时哪儿还有半份“富安”之景?走到了城里,不见店铺开门,也不见饭馆做生意,行人道路以目,都匆匆而过,他们就想打听有什么名胜也找不着个问路的人。张夫人本是出来散心,这时更加一肚子怨气,骂丈夫道:“这里既没有吃的,又没有玩的,风景也不好,你拉我来做什么?我们还是回船上去吧!”

    张至美自觉有错,一声不敢吭,但一抬头,忽见街道尽头一片开阔的湖光,上面彩旗招展,又传来锣鼓之声。他忙道:“夫人,那边似乎有什么热闹的事,我们看过了再回船上不迟。”

    张夫人翻了翻眼睛:“好吧,反正都走到这里了。”夫妻二人就朝湖边走去。

    到了跟前,才觉得这是到了“富安”了,只见有两艘画舫,各载十数个美貌女子,人人手持乐器,正在演奏。而水中间又搭起一座台来,上面亦有十来个身材曼妙的舞娘在翩翩起舞。岸上人席地而坐,围着一个小小的水池。池中高低错落,砌成迷宫一般,最神奇的是,湖水被引到池中就依迷宫的走势而流淌,恰恰可经过每个宾客的面前。仆人将菜肴从一边放到水面上,菜肴便自动在各位宾客间流转,是为“流水席”。张氏夫妇在西瑶也算是出自高官之家,尚且未见过如此阵仗,这时不由傻了眼。

    张至美不识人情世故,只道是富安的名流公子在此聚集,心想:难怪饭馆都关门,原来吃饭的人都到这里来了。这流水席实在有趣之极啊!他便想上前看个究竟。

    张夫人名门千金,架子很大,别人不出声邀请,她是决不肯到跟前的,省得被误会是想占便宜,因此拉住丈夫,就是不让他过去。张至美低声央求了几句,反而被她呵斥:“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识过?做出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干什么?”

    这句声音稍微大了些,吸引了席上人的注意,便有一个青年站起身来,打量了二人一下,笑道:“两位好是面生,是远到而来的朋友么?不嫌弃的话,请过来喝一杯,尝尝小菜。”

    张至美心花怒放。张夫人却还要矜持,道:“多谢公子美意,不过我夫妻二人只是路经此地,无意中撞到了公子的席上。素不相识,不便叨扰。就此别过。”说着,使眼色叫张至美跟她离开。

    那青年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拦住了他们的道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然撞上了就是有缘分,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在下姓范名柏,草字青陵,西京人氏,不知二位朋友从何二来?”

    张至美见夫人面上并无愠色,因壮着胆子接话:“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公子的名号实在古雅。小生不才,姓张名至美。我和夫人都是西瑶人氏,做生意来到北方,偶然撞到了此地。”

    范柏笑道:“西瑶?西瑶好地方啊!听说人杰地灵,可惜范某无缘一游。二位请一定要给在下一个面子,同饮一杯。请——”

    张夫人这时候架子也拿够了,就轻轻点了点头,跟丈夫到范柏身边落了座。范柏自然吩咐替他们添上杯碟,又将各样菜肴一一介绍,殷勤无比。张氏落难,已经很久没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待遇,一时真是开心无比,恍如身在梦中,不愿醒来。

    但是,才喝了几杯酒,张夫人和觉得有人把手往自己腰上揽,大惊之下,回手就去打。不想,手也被人抓住了。她恼怒无比,却听范柏道:“嘻嘻,小娘子好厉害呀,竟然敢和本大人动手呢!不过没关系,越是厉害,本大人越是喜欢。”

    张至美见妻子被辱,跳将起来:“范公子,萍水相逢,你……你怎么可以调戏我夫人?”

    范柏道:“嘿,什么萍水相逢?这里是军营重地,你们冒冒失失闯进来,本来应该治你们死罪。现在本大人看你老婆长得标志,打算把她收在身边,以抵消你的罪过。你还不快谢谢我?”

    张至美道:“这……这怎么使得!请范大人念我们人生地不熟,就饶过我们吧。”

    范柏道:“到了本大人的地盘上,万事都是本大人说了算。现在我让你快滚,滚的慢了,休怪我不客气!”

    张至美虽然窝囊,但是怎能容人侮辱妻子,这时把心一横,大吼一声朝范柏扑了过去。范柏哈哈大笑:“病猫也想发威!”抬起一脚把张至美踹开一边。旁边席上所坐本来就是他一伙的亲信军官,自然一拥而上,拳□加。

    张夫人见这阵势,岂不是要叫丈夫命丧当场了,急得大叫:“你敢打他?你知道他是何人?”

    范柏嘿嘿笑:“他是何人?莫非是西瑶皇帝?西瑶太子?哎哟,那你不是王妃么?难怪这么厉害。”说时,手已朝张夫人脸颊上捏去。

    张夫人又惊又怒:“我夫君和我都是你们玉旒云玉大人的座上贵宾,你们敢如此无礼,少时玉大人一定收拾你们!”

    玉旒云?范柏惊了惊,但怎么也想不出玉旒云怎么会和两个西瑶人一起来到自己的军营中。

    他手下的人素知玉旒云睚眦必报,都不敢再打了:“大人,如果真是玉旒云来了,这事……”

    范柏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怕玉旒云,因哼了一声,道:“玉旒云怎么啦?把这蛮子给我扔水里去!”

    手下人一愣,不好公然违抗,只有把张至美拎了起来“扑通”丢下水。张夫人惊呼着要去相救,但是被范柏抱住动弹不得。看到丈夫扑腾了几下,终于被水淹没头顶,她一时又气又急,眼前发黑晕了过去。范柏抱着个“死”美人,好不扫兴,骂了句粗话,道:“反正娘们我也抢了,他男人我也杀了,就算玉旒云真来,死无对证。蛮子败我的兴,今天不玩了,回府去!”

    众手下听他这样讲,也都起了丝侥幸,暗想:玉旒云哪有这么巧跑到这里来呢?她被削了兵权,不是正和皇上闹脾气么?就算她来,咱把过错都推到范柏一个人身上,总牵扯不上自己就是。

    于是大家跟着范柏收了席,浩浩荡荡回总兵府。

    只是张至美沉下水并没有溺死,本来昏昏沉沉,呛了几口水之后竟然清醒了过来。虽然不识水性,但是一来求生乃人之本能,二来他实在不能眼看着妻子被人霸占,因此手划脚蹬拼命往岸边游。也是命不该绝,居然挣扎到了岸上。他看范柏等人正收拾离开,暗想,自己此时冲上去,非但救不得妻子,还要丢了性命,不如等着回去找玉旒云搬救兵。于是就在画舫后面躲着,等一众人都走了,才爬上岸去。

    他不顾浑身伤痛,使出吃奶的力气往码头跑,引得街上不多的几个行人纷纷侧目。到得船上,撞见第一个人,他就嘶声问道:“玉大人在哪儿?救命啊!”

    玉旒云本来在舱内和邓川等人分析本地情况,万一郑人来袭,大家好立即应对。听到外面吵闹就来看个究竟。见一个遍体鳞伤的张至美朝自己扑了过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跟前,道:“玉大人,不好了。我夫人被人抢走了,求你快去救救她!”

    玉旒云莫名其妙,叫他把话说清楚。张至美就声泪俱下地把事情的前后讲了一回:“那个叫范柏的,禽兽不如。我们说了大人的名号,他还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你跟范柏说玉将军在此?”邓川大惊。

    张至美点点头:“说了,但他还是抢走了夫人又叫人把我丢到水里……”

    邓川本来觉得他可怜,这时真恨不得踢他一脚:“你好好儿的去招惹……”想想觉得骂也无用,转向玉旒云道:“玉将军,恐怕这范柏知道您来到此间,不时就会找上门来。这可如何是好?”

    玉旒云轻轻蹙眉:如果范柏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岂敢前来硬碰?还不是赶紧报告吕异。那样可就麻烦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因冷笑了一声:“他动我的客人,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石将军还在操练么?你去叫他把人都集合到码头上来——不,都集合到总兵府门口去。我就去见见这位范总兵。”

    范柏回到了府中,心里就打起了鼓:那两个西瑶人若只是为了脱身,也没必要编造自己是玉旒云的客人啊?莫非玉旒云真的来了?

    前思后想,越想越后怕。也没心思去享受新抢来的美女了,一壁叫人悄悄去城里看看有否玉旒云的踪迹,一壁去了笔墨来,急急给他舅舅吕异写信。可是这封信才写了一半,那派去探听消息的人就面如土色地闯了进来:“范大人,不得了,邓川他们几个煽动了一大群士兵——已经到门口了!恐怕是要造反!”

    “邓川?”范柏怒道,“这小子活腻了,是想连十夫长也没的做么?你去叫亲兵们来,咱们去门口会会他。”

    那人汗如雨下:“大人,亲兵们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恐怕也被邓川煽动。大人不如避一避?”

    范柏火冒三丈:“避什么避?难道邓川还敢以下犯上杀我这朝廷命官?”说到这里,一忖度:邓川背地里早把自己恨了十七、八个洞,但一直未见有什么动静,怎么今日突然发难,莫非是玉旒云来给他撑腰?因问:“邓川和什么人一起?可有玉旒云在?”

    “小人……”回答得支支吾吾,“小人不认识玉旒云……”

    “我操!”范柏一个嘴巴子打过去,“玉旒云就是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再回去看看!”

    那人被他打得在地上叽里咕噜直打滚,几乎要闯出门去时,忽然有人在他腰上一踏,将他停了下来。就听这人道:“范总兵找我么?”正是玉旒云进来了。

    范柏见邓川、邵聪等人都跟在玉旒云身边,知道今日之事凶多吉少,强自冷笑,道:“怎么,玉大人做领侍卫内大臣做得不过瘾,还要跑我这里来招揽我的人马么?”

    玉旒云笑了笑:“范总兵自己三妻四妾的日子过得还不够,还要抢我朋友的夫人么?”

    范柏道:“若是为了这件事,实在是个天大误会。尊友迷路撞到了我的酒席上,自己又不甚失足落水,我看她妻子一人无依无靠,就先带回府里来了。既然尊友已然获救,我这就叫人把他妻子送回去。”

    玉旒云道:“有劳,有劳。不过我这朋友是西瑶人,西瑶人做生意不能只求保本,须得有赚才好。他又是做生意的大行家,向来是一本万利。范大人光归还他夫人恐怕还不行,你须得把你的小妾们统统都送给他,他才能勉强善罢甘休。”

    范柏知道这是故意寻衅,玉旒云特特来找自己麻烦的,不敢硬碰,便道:“好说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一定照办。”

    玉旒云说:“那好。”但是并不离开,反而直朝范柏走了过去。范柏不禁退了两步:“做什么?”玉旒云不理他,一把抓起桌上写了一半的信,扫了两眼,笑道:“呵,你舅舅和他的朋友们最喜欢说我玉某人别的本事没有,只晓得找皇后娘娘撒娇,原来范总兵也是别的本事没有,只晓得找舅舅帮忙。呵呵,吕将军竟然五十步笑百步,他日我跟他见面,定要好好笑话他一番。”

    范柏见讽刺不成,客气也不成,只有威胁了,道:“他日玉大人和我舅父见了面,恐怕要先回答我舅父,为什么身为统领禁军的领侍卫内大臣,却要跑到边关来折腾戍边的军队。”

    玉旒云冷哼一声,朝范柏的椅子上一坐,道:“玉某人本来是打猎散心,游玩到此,听说有些人把军营搞得乌烟瘴气。我最看不过这种事,所以非得来折腾一下这个人不可!”说着,不待范柏反应过来,“呼”地一脚登了出去,就将他踢得凌空而起,飞过了桌案,直落在邓川等人的面前。

    范柏摔得七荤八素,帽子也歪了,脸也绿了,索性豁出去大骂道:“玉旒云,你有胆就把爷爷给杀了。爷爷没犯大错,我看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邓川听了,大怒:“你还没犯大错?你把军队搞得不像个军队——别得意,玉将军已经率领我们联名参了你一本,皇上自会发落你。死罪是不见得有,不过,也叫你尝尝去伙房烧饭的滋味!”

    范柏听得此言,猜想玉旒云已经到这里好几日了,那联名折子恐怕已经送到西京。若是别人参他,兵部里有的是吕异的人马,一定能半途拦下来,然而玉旒云是领侍卫内大臣,这是正一品的大官,比兵部尚书品级还高,况她又是皇亲国戚,公爵乃是超品,哪一个敢拦她的折子?自己落在她手上,说不定还有人要落井下石呢。除非吕异撕破脸皮来跟玉旒云斗一场,但是自己只不过是人家的外甥,又不是亲儿子,人家又岂肯为了自己大动干戈?

    想到这里,他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即趴在地上给玉旒云磕头道:“玉大人,是下官错了。还请大人念在和我舅父的交情,饶过下官一条小命。”

    玉旒云嘿嘿冷笑:“我几时说要取你的性命了?我又不是刑部尚书,也不是钦差大臣,还不能先斩后奏。”

    范柏继续磕头:“多谢玉大人。”他想邓川等人肯定已经告过状了,玉旒云多半是来为这些昔日追随过自己的人出头,因道:“下官有眼无珠,当时错降了邓副将等人的官职,玉大人要为他们复职,下官立即照办。”

    玉旒云拿起笔来把玩着:“他们又不是我的部下,我也不是兵部尚书,怎么能干预你的人事任免?不过,我国自太祖皇帝以来就推崇唯才是举,军中是谁的军功高,谁的军阶也就高,这才是我军能够所向披靡的秘诀。我跟你说这道理,至于怎么办,那是随便你。你终究还是这里的总兵,我不过是来此游玩的客人而已。”虽这样说着,却把笔“咄”地朝范柏丢 过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他的脸上,立刻画出一道墨印。

    范柏哪里还有半分脾气,唯唯连声地爬了过来,拿过纸张,立刻就写了公文,将邓川等人官复原职。

    玉旒云道:“好极,好极。邓副将,麻烦你亲自把这个拿到总兵府门口去张贴——邵参将,我看范总兵也累了,你找人带他到后面去休息,千万要保护他的安全。此外,加派人手,任何人不得出富安镇。”

    邓、邵二人都领命。他们知道这里刚才上演的实际是一场兵变,如果传到了吕异的耳朵里,大家都有麻烦。在庆澜帝的圣旨未到之前,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不过两人又犯愁:富安并不是堡垒式的城池,没有城墙围绕四周,也自然不能关起城门来对人详加盘查,充其量,只能关闭军营大门。但若范柏的同伙这时已经跑脱,那就难以查找了。

    正在犯愁的时候,忽然见到石梦泉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大人!”他对玉旒云一抱拳,“哨兵来报,发现郑队正在边境上操练演习,不知他们是否企图偷袭,请大人示下。”

    “哦?”玉旒云闻言大喜——这就要交上了火,就算有什么消息走漏到吕异那里,他为怕落下个不识轻重的罪名,肯定不敢追究范柏的事。于是拊掌起身:“来,来,来,替范总兵传下令去,我们也到边境上去‘操练演习’,看看郑国人玩的什么花样!”

第 55 章() 
事情并不如玉旒云所愿。边境上的郑军不知是二皇子还是那皇叔的队伍,不过是出来绕一圈,以示自己胆大,一见到樾军出现,立刻调头跑得比兔子还快。毕竟两国有停战协议,郑国既割地赔款,樾国不可无故出兵。樾军只能望着对手留下的一路烟尘骂了几声“缩头乌龟”。可是,当这边樾军才一转回营地,那边哨兵又飞跑来报,说是郑人又跑来边境上了,这次还摆出了许多靶子,在演练箭法,但偏偏士兵们都射不中,脱靶的箭许多都飞到樾国境内。

    邓川大骂:“岂有此理。玉将军,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就领了一队人马折回边境上去。岂料他的旗子才在地平线上出现,那边郑人又逃之夭夭。气得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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