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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之苔-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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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透明的胶质,这是一种生于危机的保护体质,足以消弭任何冲撞。在那之后,所有试图靠近的举动都会被不动声色地抵挡在外,一如所有试图冲出桎梏的冲动,最后都将被无声地扼杀。
  后来也算渐渐熟了,他和归青就开始走的越来越远,方远在学校门口等到他,两个人一起在小镇附近走,最后走出小镇,在邻近的农庄和山野里走。都是小时候撒欢野闹惯了的地方,方远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有几回做梦,他梦见自己还像小时候一样光着脚跟人在田埂里撒丫狂奔,脚下干燥粗糙的地面的感觉,他在梦中也能记得。
  归青在旁边听着,没地笑起来。
  “说来那个时候你总是跑在最前头,明明不是领头的,却跑的比谁都快。我追不上你,还担心你跑的太快了,会不小心跑出这个地方。”
  归青的笑很轻,漫不经心的出现漫不经心的消失。只是他的话永远轻而易举就将方远逼至退无可退,像是课堂上一个问题就将学生问到哑口无言的语文老师。
  然而归青其实教的是物理,常常拿着各式各样的模型仪器去上课,以冷静客观的视线在学生面前剖析这个世界。
  方远想也许是因为他们太过亲近了,十七岁之前的青葱岁月几乎形影不离,他所有的记忆里都有归青的存在。而十七岁之后,至今的归青,他一无所知。
  他总以为归青没有选择离开,多半是因为外面的世界里,有他方远。
  如他一样,任何有归青的地方,都不会有方远。
  二十年后,三十七岁的方远与归青并肩走过曾近奔跑过的乡间小路,两侧林荫斐然,大片农家麦田泛出新绿,阳光之下露珠凝结,夕雾升腾。身边的人走的很轻很慢,不知道是否因为疲乏的缘故,方远想他终究带着病,只是他眼中隐有光芒闪烁,却不似困倦。
  “?”归青回过头来,奇怪地迎着他的注视。
  方远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不晚了,回去吧。”
  归青没回答,随着他的话慢慢转过身,二人走向回路。方远注意到他的手垂在身后微张着,似是一个等待的手势,他看着他虚空掌心半晌,心底阵阵抽痛。
  他忍不住想归青若是个正常人该多好,牵起这双手的是个女子,往后也会有孩子,如此安稳无恙,直至死亡。他还是归青的知交挚友,终老时亦可在他墓前添一枝花。
  放学归来的少年从他们身边嬉笑奔过,有几个大的甚至喊了一声老师好。归青没来得及看清那是自己哪个学生,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少年的身影渐渐跑入残阳之中。
  方远与他同立,静静地看着远去的少年,蝉鸣从远方渐次袭来。
  二人之间,是归青未等到回应的空白掌心。                        
     

  ☆、苔生

  方远与归青自小就在一起,镇子不大,两家住得又极近,所以两人从幼儿园起便同窗,小学毕业初中毕业来到高中,两人成绩优秀到了整个镇子都闻名的程度,只是归青受父亲影响,对待读书从来严苛,而方远相比较则沾了脑子好的光,相较而言显得散漫许多。
  记忆里归青读过很多书,方远曾在他家见过他父亲的书房,四面墙壁三面被书填满,那个如火如荼的夏天,方远带着一身热辣升腾的汗水窝在归青家里吹电扇吃冰砖,和归青没边地侃,期间他说了什么,高一的男生从厚重书页间抬起头,对着他才说的话一脸恍惚。
  方远好笑地去翻他看的书,维特根斯坦,二十六个字母个个认得,排在一起却不是他认得的任何一个英文名字。
  “是德文的。”归青抿嘴笑了笑,却没有作更多的解释。后来方远在大学的图书馆找到标有这个名字的书,中译本,然而已足够艰深晦涩。那一个月里方远读了这本五百页的书,抽了一百包烟,整夜与人开车出去狂欢,直至喝得烂醉,抱着电线杆吐得掏心掏肺,又无端痛哭。
  那一刻里他想到归青,于是山陵崩圮,河海逆流,死生复灭。他被困在一个错乱崩塌的世界里,一个他自己走不出的牢里,困囿其中。
  而那个人,原来一直都在寻求着答案。
  后来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归青,终而洪流世事,泥牛入海。 
  归青再一次病发,正在方远的面前。
  他站在校门口等着归青。放学时间,方远裹挟在众多接孩子的家长中,不一会儿就见急救车嘶鸣着停在校门口,医护人员匆匆抬着担架跑进学校。方远先还随着家长担心学生的安危,岂料不一会儿竟是归青从里面被抬出来,老师垂落在外的手还执着一截粉笔,人已陷入昏迷。
  那一次昏迷时间很长,长到方远在病床边守了几天,最后不得不拿了归青的钥匙去他家取换洗用品,站在阳春里前他长久迟疑,继而猛地痉挛般想到,归青两次入院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自己,他假想中的“第二人”从未出现过,根本不存在。
  确认了这个认知,方远心中复杂,上了楼。
  归青的住所已不在原来的位置。高中后他父母回到城里,只有他执意留下教书。学校分给他一个房子,他仍是选了阳春里。
  方远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用意,以为自己将如一个局外人般进入归青的居所。他站在门口,入目的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普通住房,脚下的换鞋毯上规规矩矩放着一双拖鞋。窗台边上摆了三盆花,修枝的剪子还放在旁边。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然而一切小心翼翼井然有序,透露着主人细致而敏感的气息。
  方远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任何一张照片,不是他有意为之,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四处走动不意间发现,归青的家里,不仅是生活上,就连精神上这里也不存在着第二个人的痕迹。方远不知道自己该庆幸或者扼腕,又转念想到自己无从有立场评判,于是作罢。
  房间里二十年生活的细末,水杯摆放的位置,碗筷的收放,篮子里的水果,在眼中形成源源不断的信号传入大脑,罔顾他的意志作着信息处理。
  归青的生活,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见卧房的墙上挂着的十字架。空茫茫一面墙,受难之人垂然于上,映衬着他的救赎。他只觉那一处如同无形落窠,无端就将人困住。而归青在这狱底,仿佛服刑。
  那个下午他在房间里与圣十字对峙良久,视线里是无尽盲白。他坚信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只是他控制不住心中发问,诘难般看着受难者,想,一切至此,是为了什么。
  若都是戴罪之身,何以不知罪的往往长久。
  至此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苔生

  归青的生命正在医生给出的计算里每分每秒迅疾离去,他劝归青入院治疗,毕竟那里还有无菌病房,可以相对减少并发症感染。
  他的体重已经开始急剧减轻,三个星期内从一百二十斤掉至九十五,七尺的俊朗青年像濒死的白矮星一样由内崩塌。可归青依旧拒绝了入院治疗的建议,他要回家。学校已给他无限的带薪假期,慈善性的有偿辞退,他也不适合出现在学生面前。
  归青不肯入院的的固执令方远感觉不可理喻。他在病房里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院,方远进来,不由分说将他扯起,目光逼人。
  “你是不是想死?”
  归青无言怔了片刻,旋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远熟悉他这般高深莫测的神情,那是属于少年归青一贯的面目,他那样觑着他,只令他更为郁躁。
  方远张了张口,发现无法说出更多的话。一切昭然若揭,每个人都是要死的,而归青要死,他方远却找不到任何发言的理由。
  “……对不起。”他嗫嚅了片刻,退一步放开了他。
  “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方远抬头看他,眼中是一个负罪者的愧疚。
  归青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眸。
  “我说过,这是我要选的。”
  “可是你会后悔,”方远想起他的十字架和空白的墙,“遇上了好人,却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这句话让归青微震,眼里忽而溢出隐约若现的光。
  “不是的,”归青喃喃,“也许我后悔的,是自己刚遇上那个人,却要死了。”
  他轻轻伸出手,指尖探向方远。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贯穿脑海,从归青的眼中,方远忽然见到了他熟悉的那种炽热。
  夏日,麦田,长谷的溪流与树林,蝉鸣,少年,青春。十七岁的方远与归青。亲吻,告白。
  那时他眼中的光,是那个夏天里最亮的星辰。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刺激一样站起身来,归青的指尖还停留在原地,空空的,滞着。
  方远稍稍清醒,顿时心生懊悔。却看归青垂下了手,嘴角轻扯着:“没事。”
  “我不会强求你。”
  “归青…”
  归青苦笑着,低下了头,口中仍是轻念着“没事。”似是在安慰什么人,然而身体紧绷如弦,仿佛封存着正在体内横冲直撞的一切。
  方远看着,他后颈突兀一块骨,苍白的肤光投下阴影,像是座坟头。
  他忽然意识到,他也许真的命不久矣。
  后来还是让归青出了院,只是他已不能离开输液与药物,没有方远,院方不会让这样的病人出院。
  公司那边索性发了封离职申请,方远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去阳春里与归青同住。
  这么征求意见时,归青的神情有些莫测。
  “你那边,就这么放下了?”他说着,眼神有些戏谑。
  “你可还有妻子。”他提醒他。
  方远看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想了片刻将它取了下来。
  “没有什么妻子。”他说,背起归青放在地上的行李,推着轮椅上的归青往家走。
  轮椅上的人听闻微微蹙眉,却没再说什么。
  触及到了方远的生活,归青便闭口不言。
  方远其实并不避讳,婚姻的未来多少已可遇见,他尝试过挽救。某个深夜他接到妻的电话,对方依旧温柔澹然语调,方远却听得出她的疲惫掩饰,渐渐的他眉目黯然,最后无声挂断。
  归青一直在身后看着,方远回过头来见他面色忧虑,便只有苦笑。
  “是前妻来电话,在商量离婚。”
  他将归青身上的毯子角掖好,抚过他略带困倦的眼角,说话的语气仿佛讨论他人。
  “她说她现在有了新生活,那人待她很好,比我好,且孩子和他一起也会比现在健康。”
  归青无声,他不过问方远的生活,只是对方若是主动说起,他自不会拒绝聆听。
  方远在他身边坐下,略略地说了与她的事。
  “总还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雨天会将伞立在门旁,有次忘了拿伞淋一身雨,回到家发烧,醒过来看她把弄湿的文件一张张铺在地板上,用热吹风吹。那时觉得她就像是灵药,服下去便可暂忘忧愁得以度日,于是想到结婚,并未有进入坟墓的想法,后来有子,多少以为如释重负,完成了最本源的任务,问心无愧,可以继续稳妥地下去。”
  方远嘴角牵动,目光沉浮。
  “有时想想,其实一切都是在药效里,她能救我,我却未必能帮她。”
  方远说着,归青将手从毛毯下伸出来,轻轻地握了握他。
  “好在你这样,并不算辜负她。”
  方远不置可否。
     

  ☆、苔生

  离婚协议书不多久寄了过来,方远正在厨房做菜,听到归青唤他便出来,律师带着白纸黑字坐在客厅里,他读过协议书上的条款,没多挑剔,擦净了手爽快签名。
  “还请回去告知叶女士,这些年是我辜负了她。”
  律师接过协议书,神色复杂地打量了面前的二人一眼,并未说什么,就此告辞。
  自此他告别二十年间所有财产,恢复单身。
  归青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送客,接着回到厨房,神色如常。
  晚饭时他特意为归青加了一个菜,鸡蛋羹,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蛋羹嫩白,就着鸡汤炖出,咸鲜适中,撒了葱花。做了一小碗端至归青的面前,他有些讶异。
  “怎么,庆祝回归单身?”
  方远一下一下在抹布上擦着手:“女儿最喜欢吃这东西,今天做一次,以后估计没什么机会了。”
  归青听了,用勺子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你可以做给我吃,”他似是无意,“我也喜欢吃这个。”
  方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晚间吃过药后方远替归青洗澡擦身,归青的虚弱早已无法独自在热水蒸腾中完成沐浴,方远亦怕他一人在热水里泡太久会诱发心脏病,于是改用湿布擦身。
  取了热水与巾布来,他将归青的衣物除尽,较之第一次见他裸裎的样子方远心里已平静很多,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触目惊心。归青变得极瘦,肌肤之下似是只有骨骼的轮廓,皮肤感染在他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瘢痕与瘀创,仿佛伤痕的展览馆。
  他作为男性的下身枯萎垂然,更丝毫没有生机可言。
  注视这具身体,无关情欲,有的只是悲凉。
  方远竭力克制脸上的表情替他擦洗,归青也很识趣地不与他目光交流,任由方远摆弄着自己的身体擦擦抹抹。他已没有余力去屈辱与羞愤,仅抵抗病痛就足以耗尽他整个人。何况发病至今,方远早已见证他各种不堪狼狈。他第一次失禁,没有控制不住,浊臭排泄物脏了一床,他近乎崩溃地大哭,最后也还是由方远安慰着一手换下拿去洗。
  被病毒消磨的时间里,归青已渐渐懂得扼杀自尊。
  方远的动作很轻,生怕他的身体在自己的动作里承受额外的痛苦。眼前枯朽的躯体触动着他心里的茧,那个似浓墨般纠缠不清的盛夏夜,少年的爱欲急不可耐地在彼此唇齿间绽放。他依记得那时归青的身体,年轻,丰盈,健康。那时蝉鸣在他们四周涌动,星辰与风,他在懵懂之中被扯入难以挣脱的漩涡。象牙色泽的交缠与湿红的吻,成了他此生背负的光鲜灿烂的罪孽。
  归青是个极漂亮的少年,抽屉洞里永远有女生的情书与糖果。高中之后他们各自都经历了初恋,然而直到那个夏夜里方远才知道,真正的爱与欲望,究竟是什么样的。
  归青凝视他的眼眸,是那个盛夏里最明亮的星辰。
  他的爱,足以吞没方远的一切。
  他的爱,是方远一生都不能面对的罪。
  二十年后,已近中年的方远在病床上清理着旧友破败朽坏的身体,仿佛赎还。他以为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他没法承担归青全部的感情。他想着那个他窥探过的世界,其中的绝望太过深重,方远明白自己永远帮不了他。
  他轻轻将人翻过身来,擦洗后脊尾椎一带的渗血皮肤。
  归青侧躺着,口中轻轻哼唱。
  “。。Que sera;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 is not us can see。
     

  ☆、落窠

  中途回过一次城市。
  从民政局出来,领了离婚证,二人都十分平静。即便是在离婚的过程中也全然不曾失态,实是难能可贵。
  这就是好合好散?
  方远站在民政局门口,难得的自嘲。
  “过年女儿就十岁生日了,她想和你一起过,若是没有事,还请过来一起过个年。”
  临走前,妻突然说。
  方远想想无可推辞,毕竟骨肉难舍,就留了下来。
  新年在岳母家吃饭,双方彼此有过照应,老人尚不知婚变,春节时热络地为一家人包饺子准备年夜饭。方远坐在客厅里陪老丈人看电视,小姑娘抱着洋娃娃走过来,委委屈屈地朝方远怀里一钻,声音软得沁水。
  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方远有几分震动,然而没有作声,只是轻抚着孩子的头发。
  妈妈说,爸爸心里有个人,装不下我和妈妈。是这样的吗?
  孩子湿润的眼眸哀哀地看着他,满是乞求。
  爸爸,让那个人出去吧。宝宝想跟你在一起。
  方远笑着,把孩子抱起来,一下一下哄着。
  说什么呢,爸爸永远最爱你。
  一旁的老人看着电视,见状问道。
  “怎么了?大过年的耍起性子来了?”
  “没什么,”方远轻抚着孩子哭得直抽的后背,哄着,“小孩子脾气罢了。”
  之后回到小镇,他推着归青走过他们曾经的学校,归青怂恿着他去找当年扔在教学楼顶层废桌子洞里的钥匙,打开天台的锁。
  钥匙是当年的学生偷偷配的,午间总有恋爱的学生借此上天台享受独处时光,归青与方远也在那里消磨了不少个无所事事的午后。
  冬天尚未完全褪去,顶台的风凛冽而冰寒,夜间偶有几处放着烟花,色彩斑驳,意兴阑珊。方远用自己的围巾把归青裹好,想起大衣口袋里还有几根未燃的仙女棒,女儿临别前送给他的礼物。
  方远坐在归青旁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根冷烟花,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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