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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归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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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惠冷笑不语。罗靖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缓缓道:“那你现在腹中的,是什么?”
  丁惠陡然间面色如死,双手紧紧按住了腹部。衣裳太紧,绷在腹部显出了轮廓,屋中数人都清楚地看见,她的小腹轻轻颤动了一下,有一块地方高了起来,随即又平复下去,就像有个孩子在里面翻身,用小脚轻轻踢了一下母亲的肚皮。丁惠目光呆滞地看看自己小腹,又看看屋中其他三人,突然对着吴郎中尖叫了起来:“堕胎药!快点给我开方子!”
  吴郎中哆嗦着道:“已经六个月了,堕胎要,要出人命的。”
  丁惠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胡说!你给我诊过脉,你知道我没有身孕!堕胎药,给我开方子,把这个怪物打下来!”
  吴郎中哆嗦着看向罗靖。罗靖冷静地道:“给她开方子。”
  吴郎中软着腿爬到桌子边上,醮个笔,墨汁淋了一路,总算是把方子写了出来。罗靖拿过来看也不看,向门外一丢:“去给你主子抓药!”他转眼盯着吴郎中,“出来,我有话问你。”
  吴郎中几乎是用爬的跟在他后面出了房,留下丁惠主仆在房中哭叫。罗靖仰头看看那晴朗碧蓝得不像样子的天空,冷冷道:“她究竟有无身孕?”
  吴郎中定了定神:“前些日子是没有的。可是,可是三天前夫人悄悄叫老朽来诊脉,那脉相就是有三个月身孕的样子。老朽还以为诊错了,可,可今日再来,就是六个月身孕的模样!听夫人说,头三天爱吐喜酸,这几天就显了怀,这,这就算是有孕,也没有这样的怪异!活像是,活像是……”他脸色煞白,像是下面要说的话把自己也吓住了。罗靖轻声道:“像什么?”
  吴郎中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话挤出来:“活像是一天当了一个月来算,再有个三天,就要下生了似的!”
  罗靖垂下目光,缓缓道:“你的堕胎方子管用么?”
  吴郎中讷讷道:“六个月身孕打胎,是要出人命的,老朽不敢用那虎狼药,就只怕……”
  罗靖面无表情:“用最厉害的药。”
  吴郎中猛打个哆嗦,扑通一声又跪倒了:“老朽不敢呀!万一出了人命——”
  罗靖平平道:“出了人命我担着。”
  吴郎中牙齿打战,仰头看了一会罗靖铁青的脸色,终于还是点点头:“老朽就,就尽力……”
  新的方子拟出来,吴郎中亲自回自家药堂去抓了药,熬出一碗墨汁似的汤水,苦味冲人。丁惠却像是见了什么宝贝似的双手捧过来,顾不得烫,仰头就灌了进去。罗靖在旁冷眼看着,见她那腰身这一两个时辰之间便似是又涨了一圈,衣裳紧腾腾的,有几个盘扣已经扣不上了。屋子里一时死寂无声,人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丁惠。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丁惠却不见半点动静。吴郎中满脸茫然,讷讷道:“这,这是最重的了,怎么,怎么会……”
  丁惠浑身颤抖,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一面用力捶打自己腹部。芳云芳雨站在一边哭,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去拉。只是无论丁惠怎么捶打,腹中仍是没有半点要堕胎的疼痛。等她打得累了停下手来,众人都看见她腹部忽然一动,侧面又凸起一块,轻轻动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丁惠惊骇地低头死死盯着,半晌,一头向后仰了过去。
  罗靖在芳云芳雨的哭叫声中出了房,从小门进了东院。东院里没人。不到送饭的时候,碧泉也不过来。罗靖默默地看了那箱子似的房子一会,走过去扳住窗户上钉的一条木板,双臂叫力,咔地一声拽了下来。他从缝隙里伸进手去推开窗户,一线阳光射进屋子,照亮了床上盘膝而坐的白发人,还有他脸上那干涸的血迹。
  




32

结局 。。。 
 
 
  罗靖有一瞬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火盆早已灭了,房间里一股潮闷湿冷的气息,沈墨白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宝相庄严,然而他的一头青丝,不过短短六天,已经皓如白雪。光线射进黑暗的房间,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双眸仍然紧闭,而眼下是一片干涸的血迹。下一刻,罗靖疯了似地扒开窗户上所有的木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沈墨白,他微微偏了偏头:“罗将军?”
  罗靖顾不得去思索“罗将军”与“将军”之间有什么变化,他一步冲到床前,却在伸出手去的时候僵住了。黄昏金色的阳光照在沈墨白身上,他雪白的长发反射出一圈光晕,就像是寺庙里供着的佛像头顶的光轮。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双唇却是异样的殷红,仿佛盛了胭脂的琉璃器,使他看起来既像庄严,又似妖异。唯一丑陋的是那双眼下的血迹,已经结块成浓重的黑色,针一般地扎着罗靖的眼睛。
  “你,你的眼睛,头发……”
  沈墨白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头发:“头发如何?”
  罗靖颤抖着手去抓起一绺长发:“全都,白了。”
  沈墨白微微一怔,随即释然:“色即是空,此具皮囊已将脱去,无论何种变化,都已无妨。”
  罗靖几乎是喊叫出来的:“那你的眼睛呢!”
  沈墨白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只手遥遥指了指窗口。罗靖回头看去,才发现方才他跳进来的窗口上悬着个布偶,仍然是青布衣裙白布脸面,眉眼依旧生动,却画得有些歪斜,使得那酷似丁惠的面目有些古怪扭曲。他再看一眼,突然惊觉那黑色并非墨汁,却是干涸的血迹,与沈墨白脸上的凝血一模一样。布偶的腹部用同样的颜色绘了一圈古怪的符号,像是些字,又像是些扭在一起的虫子,再看上去,又像个未成形的胎儿。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来,布偶摇摇晃晃,那眉眼也就动起来,像是在做着奇异的鬼脸。罗靖只觉颈后的头发静悄悄地竖了起来:“那是什么?”
  “返魂咒。”沈墨白似乎想要解释,但斟酌片刻仍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最终只是简单地道,“我答应过还你一个孩子,返魂咒可召回冥界魂魄,附于胎儿之上,形同转生,孩子落地之后与生人无异。只是抱歉,未必是原本的魂魄,然而血缘由肉身而定,仍是你的骨血。”
  罗靖平生头一次觉得恐惧:“你的眼睛,就是用来——”
  沈墨白微笑,双掌合什:“取我眼中血,还你心头肉,一执百念生,自作还自受。罗将军,你无后之兆因我而生,如今我还你一子,两不相欠。”
  罗靖猛地抓住了他的肩头:“可是丁惠她,她根本没有身孕!是我的错,我误信了她,可她腹中那个,那个——为什么才六日就有胎动……”他语无伦次,不知说了些什么。
  沈墨白却是面容平静:“尊夫人不是已有身孕了么?”
  “没有。”罗靖颤抖地抓着他,“她假称有孕,是为了,为了陷害你。可是她的肚子为什么,为什么郎中说她竟然有了六个月身孕的脉象?”
  沈墨白微微低头,然后笑了:“返魂咒召回的魂魄若有胎儿可附,则如同转生,十月怀胎,一朝临盆。若无可附着,便只能结鬼胎,阳间一日,阴间一月,十日之后,鬼子便将破腹而出。想不到我此生最后一次使用法术,仍然只是徒添罪孽。”
  罗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看着他:“还有法子补救么?”
  沈墨白缓缓摇头:“鬼子结胎已成,无可逆转。不要惊扰,还可挨足十日,否则鬼子将会提前现世。或者这世上还有散魂之法,但我时已无多,来不及了。”
  罗靖还来不及悲伤,就被他的话惊得几乎跳起来:“什么叫时已无多?你怎么了?”
  沈墨白重新双掌合什:“我违背师傅遗训入世,铸成大错, 幸而寿数已到,终于不必再增恶业。我寿止三十,今剜目召魂,自损五年,无常已到,终将归冥。红莲地狱,正为我辈而设,这满身罪孽,怕只有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才能清洗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落寞,“佛法广大,慈悲无边,为何不能渡我……”
  罗靖只听到一句无常已到,心中陡然一紧:“不!你不能死!”
  沈墨白疲惫地微笑:“罗将军,我纵不死,也无能再将鬼胎收回了。”
  罗靖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我不管什么鬼胎,你不能死!我,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不信你!”他十年没有流过的泪,在沙场上与敌人拼死之时都不曾流过的泪,这一刻终于流了下来,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沈墨白的手背上。
  沈墨白用手指轻轻摸索着手背上那滴水珠,良久,轻轻叹息:“将军这是何苦……”
  罗靖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紧抓着沈墨白的手,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佛法无边”,心里猛然一亮:“菩提珠!你的菩提珠呢?你不是那东西能保护你——”
  沈墨白微微一笑:“菩提珠在吴城时用来为将军治疫,已经与将军合为一体,不能再为我所用了。”
  罗靖如遭雷殛,猛地呆住了,手不由自主地往胸前伸去:“这,这红痣——”他早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颗红痣,只是不痛不痒,也就从没在意,万想不到这便是沈墨白的菩提珠。一刹那间,往事种种,尽皆划过眼前:沈墨白为难的表情,借灵之后他浑身冰冷地躺在纸旗阵之中,他轻轻地说菩提珠丢失的模样,宛在目前。罗靖慢慢地滑坐到地上:“菩提珠——”
  沈墨白终于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摸着他的肩头:“菩提珠是阳和中正之气,能与你的命相冲和,改其大凶之兆。此后你好自为之,戒嗔戒杀,当可修来世之福。”
  罗靖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我不要什么来世之福!你死了,我定会跟着你轮回,生生世世,我都要守着你!”
  沈墨白低声笑了:“轮回……我生前罪孽深重,连坐化亦不能够,死后恐也难入轮回,倘入轮回,亦愿如今生一般寿只三十,生而无趣,长寿何为?至于将军,相见争如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罗靖一字字道:“我会跟着你!”
  沈墨白轻声笑着,像纵容着一个孩子:“我大限已到,无常入户,见者不吉,将军还是退出去吧。”
  罗靖一个机灵,回头去看门口。天色已经昏黑,什么也看不清,但他隐约之间似乎真的听见铁链拖地之声,隔了一会,又是一声,已经近了几步,等到第三声响起,已经到了罗靖面前,明明门关得好好的,但昏暗之中,罗靖当真觉得有个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只是情急之下反手一捞,却什么也没碰到。但听得第四声已经响到了床前,而沈墨白低眉端坐,面上反而露出解脱的微笑,口中轻轻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猛地一阵风吹来,将窗户碰上,屋中顿时没了半点光线。罗靖却觉得自己反而看见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正举起双手,将手间一条什么东西向沈墨白颈上套了下去。他猛地一个机灵,一手拔出靴中短刀,一手扯开自己胸前衣裳,一刀就对着胸前的红痣剜了下去。刀刺入胸膛,一股鲜血喷溅而出,罗靖在剧痛中似乎听到噗地一声轻响,那隐约的人影猛然消失了,而沈墨白的身体慢慢倾斜,终于倒在床上。罗靖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却什么都看不见。他正四处摸索烛火,窗户突然被推开,碧泉拿着灯站在窗口:“爷!”
  罗靖恍若未闻。他就着灯光看向沈墨白。沈墨白身上溅了他的血,有一滴溅在眼角,像一颗红痣,又如一滴血泪。他神情平静,肌肤犹有余温,但呼吸已然停止了。罗靖跪倒在床前,胸前还插着那柄短刀,他似乎不觉疼痛,只是伸开手臂,慢慢把沈墨白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低下头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把菩提珠还给你,你带着它,就不会下什么地狱。佛法无边,会保佑你的。”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旋,将红痣带着整块皮肉都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沈墨白胸前。血如泉涌,立刻将两人的衣裳染红,他却仿佛并无知觉。
  碧泉从窗户里翻进来,灯光照上这满床血色,骇得他脸都白了,扑过来要给罗靖裹伤,却被罗靖反手摔了出去。他眼睛只看着沈墨白,低声道:“张太医是你买通的?”
  碧泉打了个冷战,但随即抬起头:“是。”
  罗靖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着沈墨白:“为什么?”
  碧泉悲哀地看着他的侧面:“烟儿服侍了爷这些年,难道就比不过沈墨白一点?她腹中胎儿丢了,人也疯了,可是爷——竟然还将沈墨白留在家里……”
  罗靖没有说话。窗外猛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碧泉一惊,跳起身来:“爷要打要杀,碧泉绝无二话。可是夫人她,她,她要生产了!”
  罗靖仍旧看着沈墨白,慢慢把他脸上干涸的血块擦掉,那双眼睛,他始终没有勇气去触碰:“她根本没有身孕,要生产什么?”
  碧泉脸上现出恐惧之色:“不,不知道。但夫人腹中闹得很厉害,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他说到最后,声音也颤抖起来。
  罗靖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她吃堕胎药惊了胎,鬼子要提前出世了。”他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明天早上要吃粥一样平静。轻轻把沈墨白的身体放平,他抽出腰间的剑站起身来:“走吧,去看看。”
  丁惠正在床上打滚,芳云芳雨两个人都按不住她。她的肚子在不停地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地寻找着出来的路。吴郎中早就吓跑了,满屋子都是丁惠撕心裂肺的尖叫,钻得人后背发麻。她从满眼的泪水中看见罗靖,极力挣扎着伸出手来:“爷,救救我!救救我!”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罗靖因为大量失血,有些头晕。他用剑撑着地站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到床前。丁惠想爬起来,却只能滚到床边上,死死抓住他的衣角:“爷,救我——”
  罗靖慢慢地摇头:“沈墨白死了,没人再能救得了你了。”
  丁惠张大眼睛看着他,绝望地低语:“沈墨白!沈墨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罗靖轻声念诵:“一执百念生,自作亦自受。你,我,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丁惠想说话,然而腹中新一阵剧烈的痛楚让她再次翻滚起来。一屋子的人都束手无策地看着她,看着她渐渐没了力气,看着她像死人一样瘫倒在床上,只剩下腹部在诡异地动着,每动一下,就从她喉中挤出一声沙哑的低号……
  罗靖紧紧咬着牙,慢慢地举起手中剑,芳云惊骇地看着,想叫,又却吞了回去——丁惠这样痛苦地煎熬,实在生不如死。丁惠慢慢地翻了翻眼睛,竭力想抬起一只手:“爷——”
  罗靖的手停在半空。剑柄几乎被他攥出了汗水,可是这一剑,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丁惠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都弹坐了起来,而后重重摔落到床上。她腹部的衣裳突然凸起了一块,迅速被鲜血染红。所有的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衣裳被撕开一道裂口,一只小小的手带着鲜血从里面伸了出来。
  芳雨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手的大小与普通婴儿无异,颜色却是苍白中透着青紫,更为诡异的是手指上居然长着尖尖的指甲,乍一看如同鸟爪,指尖上还带着几丝皮肉。这只手从衣裳里伸出来,在半空里停了停,然后丁惠腹部又是一动,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屋里寂静如死,只听到丁惠急促的呼气声,有出无进。她的眼睛已经翻了上去,几乎看不到瞳仁,谁都知道,她快要死了。
  门外,隐隐的不知从哪里传来吹打声,音韵哀长,像是出殡的动静,传入这寂静的房间里,更令人毛骨悚然。两只小手在衣裳外面动了动,像是觉得破开的道路太窄,又缩了回去。薄薄一层中衣已经被血浸透,紧贴在丁惠肚腹上,露出那道向外冒血的伤口,能看得见那双小手的一举一动——小小的手指抓住伤口两边的皮肉,用力一撕……
  罗靖像受伤的野兽一般狂吼了一声,猛地举起手中剑刺了下去。纯钧剑从丁惠腹中穿过,将她连带着那个刚刚冒出来的头颅都钉在床上。丁惠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叫声,腹中猛烈地翻腾起来。罗靖用双手按着剑柄,将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鬼胎挣扎的力量之大,竟然让他也难以把持。胸前的伤口由于他的用力迸裂开来,鲜血涌出,顺着剑身流入丁惠腹中,竟然发出滋滋的声音,鬼胎像是被滚水烫到一般猛然用更大的力气挣扎起来,但罗靖死死按着宝剑,鲜血渐渐将鬼胎淹没,那两只手慢慢停止了挣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干瘪下去……
  罗靖慢慢松开手,摇晃着后退了一步。碧泉动了动,似乎想上来搀扶,却被他冷冷地看了回去。罗靖环视屋中,最后从桌上拿起一根蜡烛,慢慢走了出去。碧泉迟疑地跟在后面,但罗靖始终没有回头。他走出西院,再次进入东院,而后反手将墙上唯一的一扇小门锁上了。
  碧泉在门外徘徊。他不敢跟进去,这样的罗靖让他害怕。他没想到沈墨白会这样毫无征兆地死去,更没想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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