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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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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路微微上扬嘴角后再一次闭上眼睛，像是累了。小秋很识相的将客厅的窗帘拉起来，接着打开空调放到合适的温度，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公寓。
梁路听着小秋离开公寓，眼前却闪过刚才韩伍最后离开时的神情。梁路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身体难受，否则此时应该会感到‘饿’，可认真说起来，他刚才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新的一周如同以往无数的循环一样开始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韩伍在周一照常上班，梁路也没有对周六的事情做任何解释。这一点倒是让韩伍感到轻松，情绪的崩溃就像是个断层，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被忘却最终细小到不易察觉。当然，这种轻松的情绪也让韩伍油然而生一种不甘心，明明梁路是混蛋的那一个，可当下韩伍却感觉‘闭口不提’是多么大的恩赐一样。
不远处的凌绍满眼笑意的接了电话走到办公室外。凌绍就像温室里的植物，梁路把他放在手心里，任其生长，就连平日里修剪枝叶这种脏活都借用了韩伍的手。梁路像个置身事外的玩家，操控着木偶。
‘不甘心’随即演变成了‘愤怒’，对梁路的愤怒，对凌绍的愤怒。韩伍从不觉得自己嫉妒凌绍此时所得到的，结局都已经盖棺定论，此时的凌绍只会让韩伍感到怅然若失。但经历了上周六后，韩伍第一次明确感受到自己对凌绍的那份负面情绪，就好像自己代替凌绍承担了那一晚的压力，就好像几经接触下再一次被点燃的感情中也有了凌绍的过错。
韩伍深呼吸，他觉得自己疯了。
那周里韩伍没有接到梁路的电话，无论是关于工作的又或者是闲聊的。
周三的时候宋玉麒发来短信问韩伍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顺便把小说给他，言外之意顺便‘散个火’。可惜韩伍实在是没有心情，便又一次以工作的缘故推掉了。
他在周五的那一天感受了匪夷所思的忐忑，时不时的望向手机。韩伍纠结于自己的心烦意乱，眼神却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凌绍，就好像试图确定梁路是不是与凌绍商权了工作事宜，又或者因为上周末的事情让梁路对之后的安排产生了变化。
梁路在周三的时候出差了，周五中午才下了飞机回到所里。
“处长，之前杭州那边来电话，下周二项目阶段性会面，周二晚上会有应酬。”小秋翻看着手里的备忘录，“今天周五，您应该和CMA那边进行联络。”
梁路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小秋，“CMA从周三有来电吗？”
“孙总周四有询问过下周二的安排，我说等您回来给他答复，”小秋翻过当下的这一页记录，“私人电话凌绍倒是打过几个，我说您出差了。”
“嗯…”梁路微微点头，“下周二晚上的应酬帮我订好，杭州那边来的是谁？”
“项目负责人，”小秋随即进一步解释，“秦处好像出国公干了。”
梁路微笑，像是赞许自己的秘书体察人心，又好像责备她不懂装懂，“回去告诉孙总，下周二我来安排，让他不用操心了。”
“好的。”小秋点头，“那跟杭州那边怎么确定，是通知他们您去还是咱们所也出项目负责人。”
“告诉那边，下周二我会去的，CMA…”梁路犹豫了一下，“通知他们，CMA会让韩伍去。”
小秋微微愣住后，很快便点头表示明白了。跟着梁路多年，小秋并不惊讶于梁路此时提出韩伍这个名字，有意栽培也好，做给凌绍看也罢，只怕在梁路说出‘周二我来安排’的时候就已经决定韩伍是那个人选。让小秋感到惊讶的是梁路的犹豫，就好像那么一瞬间梁路在思考如何掌控韩伍。
“小秋，”梁路在小秋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叫住她，“你怎么能确定一本看上去有点兴趣的书，内容自己一定喜欢呢？”
小秋转过身，显然梁路此时以朋友的态度和她说话，“内容再不济，也比报纸耐看啊。这一点，梁少自己不也察觉了嘛。”想来梁路的问题已经将‘做给凌绍看’这个选项排除在外，小秋感慨，凌绍终究是无数张报纸过后的下一张罢了。
“再看看吧，我还不确定内容是我喜欢的。”
小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即笑了出来，“怎么会不喜欢，您不是已经趁着书还没有被定稿的时候，拿起笔来自己写了吗？”
梁路扬起嘴角看着小秋，像是有点期待后面的话。
“这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小秋显然也没准备闭上嘴巴，“只是前半部分内容已经定死，可发挥的空间并不富裕。”
“你说得对，所以得加快脚步才行，”梁路微微皱眉后，随即翻开手边的文件，“告诉杭州那边，下周二CMA会去韩伍和凌绍两个人。”
☆、第 14 章
14
梁路打来的电话又一次在周六晚上响起。
他是故意的，韩伍抬起眼睛，又是接近10点，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
“你不接吗？”舍友开口询问正在发呆的韩伍。
“您好。”韩伍接起电话。
“我周内出差了，”梁路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心情不错，“这周的…”
“定期汇报我周五已经给你们所那边项目负责人发过去了，”韩伍停顿了片刻，“他跟我说之前您也会在周五将报告发过去，我以后可以直接联系他，就省下了您的麻烦了。”
“这是他的意思？”
当然不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项目负责人会替自家处长做决定，“不，是我的想法。”韩伍不卑不亢的开口，他得快点让梁路从自己的生活滚出去，少点接触就减轻一分痛苦。
“我怎么有种被你利用着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再被推开的感觉。”隔着电话，韩伍无法从梁路的语气中听出这是玩笑还是认真的。韩伍心里咯噔了一下，手头技术的工作确实是梁路给的。因此，无论怎么样被当枪使，韩伍都没有什么资本和梁路谈条件。梁路似真似假的这句话也许就像那日在会议室，凌绍的冒犯看上去无伤大雅，却被梁路拿住做了文章。
“… …”韩伍沉默，他心里带着惶恐，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
电话另一边却在几秒之后传来梁路的笑声，“我开玩笑的…你之后直接联系他吧，你们直接交流可能效率更高。”
“… …”韩伍仍旧在沉默中寻觅，他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上了无数的问好。
“怎么？”梁路的情绪没什么变化，“你以为我会不同意或者故意刁难你？”
“。。。。。。”
“韩伍，你确实没有以前可爱了，”梁路曾经说过这句话，“仔细想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想想你要的是什么。”说完，梁路挂了电话。
在韩伍心里盘踞而上的是失落，是触动。
挂掉电话后韩伍平静下来，想来这几个月里遇到梁路的时候，韩伍往往是那个因为负面情绪而挑起事端的。梁路的回应虽不能说完全的无辜，可真讲起来，除了几次被用来当枪使，他也并没有刻意为难过韩伍。手段这东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都会，梁路不过是冷血到不顾韩伍曾经的伤痛再利用罢了。可说到底，梁路这一次，该给的好处也并没有少了韩伍的。相比之下，韩伍觉得自己竟是那个陷在过去始终没法往前走的人。
瞧瞧人家处长根本对这些破事毫不在意，韩伍来回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想来竟如此的简单，又或者，梁路从没打算再走近韩伍的世界，一切都是韩伍心中那份羁绊自导自演的杂耍罢了。
周一在孙总的办公室上演了一出诡异的戏。
孙总对凌绍说：“明晚韩伍跟你一起去饭局，你跟他说一下。”
接着凌绍的脸色当即在孙总面前变得铁青，“孙总，您这是不信任我吗，”凌绍倒是让自己听上去有点委屈，“怎么算也没道理让我和韩伍一起去啊，项目里面比他重要的人多了去了。”
孙总抬起头好笑的看向凌绍抱怨的神情，“不就是一顿饭。”终究，孙总没有将‘这是梁处的意思’说出口。处长再怎么想要生出事端，孙总始终不想让战场发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梁处幕后的这只手伸进自己公司摆来摆去，孙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极限了，从旁助攻这种事断然不会参合。
这场戏的连锁反应便是凌绍冷嘲热讽的对韩伍防空炮。
就这一点来说，孙总自然是更喜欢韩伍。别的姑且不说，办公室里公然开炮不管对错在谁那里都显得愚蠢之极。
“韩伍，有些事别认真就行了。”孙总在周一下午这样对韩伍说，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安慰韩伍。“退得远一点，明哲保身也没那么难。”后半句才显出真谛。孙总当然更加喜欢韩伍，可被随意挤压的人怎么能叫人不喜欢。
韩伍明白孙总的意思，无非是让着凌绍，无非是所有事情忍下去别生是非罢了，“这我当然懂，孙总，您放心好了。”
“当然，”在韩伍以为对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孙总的突然转折又让韩伍觉得不懂了，“你要是有自己的打算，也没必要刻意迁就。”
韩伍在上个周末花去了些时间思考梁路的话。虽然讽刺，但韩伍确实不能再陷入先前几年的状态中了。
孙总的话韩伍没听懂，他微微上扬嘴角，就当做那并非话里有话。
秦易乐和自家项目负责人礼貌的与梁路握手，“好久不见，梁处。”
梁路先是微微愣住，很快恢复了平静，“好久不见。”
“梁处这么重视这个项目的合作，每次会面必亲自出现，”秦易乐意味深长的开口，“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言下之意，被生生从国外拉回来的秦易乐，完全是因为梁路亲自出席这桌饭。处长对处长，这是讲究。梁路的家世背景，细数位居处长的位子已经有几年时间了，别人的瓶颈对梁路来说只怕也就是个跳板。之前和2_Z56所长直接接触，梁路必然是不会将秦易乐放在眼里的。一来二去，这倒显得秦易乐像是个跳梁小丑硬生生要和高出自己一个段位的梁路较量一番了。
☆、第 15 章
15
“你考虑好了吗？研究所的待遇不会比你现在差。”秦易乐在开席之前凑到韩伍身边问。
“秦处，我手头的事情正在忙，能不能容我缓过这一段。”韩伍回答的几乎不假思索。
秦易乐似乎习惯了和韩伍说话以‘马虎眼’的方式，带着偏向性的回答倒是让处长反映了片刻，“拒绝的如此干脆，梁处看来让CMA上下的所有员工都非常满意啊。”
这对韩伍很困难，花去几年养成的习惯想要克制用掉了韩伍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韩伍想要摆脱那些负面情绪，他得摆脱自己身上的敏感多疑，他得找回曾经的那份热情，对生活的热情。“秦处又笑了，”韩伍有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项目三家都有份，秦处您也功不可没啊。”
当年的那个韩伍不可能回来了，现在的韩伍也没准备让那时候的自己回来。
这是韩伍第一次和梁路一起参加较为正式的饭局。
桌上大多数人都参与了项目，杭州来的人算是较为陌生的一部分。
梁路友好的一一打过招呼，接着讲凌绍这个CMA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介绍给每一个人。梁路的语气听上去很看重凌绍，任何在场的人大概都会领悟到梁处对他的重用。
“凌先生年纪轻轻就得到这么重要的项目，前途无量啊。”
“和梁处合作的人自然是人中龙凤。”
恭维的话千篇一律。
有意思的是梁路的反映，他伸手微微放在凌绍的后背上，以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微笑着。明眼人又对眼前的凌绍侧目，俨然被护在梁路的羽翼之下。
韩伍站在凌绍身边，双手握拳，冷冷看着这一切。
开席之后，梁路身边的项目负责人张扬，在桌上一众下属上来敬酒的时候很自觉地替自己处长挡掉了所有带着酒精的液体。这种场合对于酒精过敏体质的梁路，自然身边是会有能喝的下属。
“好不容易在酒桌上遇到梁处，您这不喝是不给面子啊。”秦易乐打趣的端起酒杯，俨然非要让梁路沾上酒精不可。
“梁处他。。。”凌绍的话还没开口，就因为梁路斜过去的眼睛而咽了下去。上次梁路酒精过敏，严重的闹进了医院，想必凌绍也是知道了这件事。
秦处选择敬酒的时间好，张扬起身离开不过两分钟时间。失去了挡酒的人，梁路又碰上处长敬酒，这一杯怕是逃不掉了。
凌绍抬起眼睛看着秦易乐，眼神中的反感甚至超过了梁路本人。秦易乐不以为然，还真自以为是的和梁路同声同气起来了，他甚至这样嘲笑凌绍。
“来来，”秦易乐对自己的下属招招手，“和梁处喝酒我们得换个大杯子。”说着便接过了下属递来的更大一号的白酒杯。
高度数白酒，韩伍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一杯下肚不至于让梁路进医院，晚上难受一下还是可以的。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梁路，他大概会冷冷的让自己看着梁路喝下那些酒。退的远一点，明哲保身并不难。如同孙总昨天这样说着。但经历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韩伍心中那个最阴暗的声音已经开始操控了他的思想。他不想要明哲保身了。
韩伍站起来，顺手拿过秦易乐递给梁路的酒杯。
“韩伍，你这是做什么？”秦处皱眉，眼神中蒙上了一层不悦。
“陪秦处喝个尽兴啊。”韩伍笑着回应。
“这不和规矩吧，”秦易乐当然不会卖韩伍这个面子，“CMA公司为处长挡酒怎么说都名不正言不顺，再者，我一个处长都端起了酒杯敬梁处，韩伍你这越级显得礼数不合啊。”
韩伍看了看手里的酒杯，“秦处您这两点说的正是。”
说完，他将梁路和凌绍面前的两个空酒杯也拿到了自己面前，接着倒满。
“韩伍，你疯了。”凌绍小声开口，大号白酒杯三杯加起来也有个些许两数了。
梁路微微抬起头看着韩伍却始终没有开口。
“梁处的那杯算是陪您喝着玩，”韩伍仰起头，将酒杯里的就咽下肚子，“其余两杯算是给您刚才说的两点赔不是。”
先前韩伍自己已经喝了不少，这时候连续三大杯下肚，酒量再好也扛不住这个速度。
秦易乐皱着眉看向三个空酒杯，而自己手里的被子还没有端到嘴边。
韩伍思索了一下后伸手拿过秦易乐手里的那只杯子，“替处长喝酒自然不能只喝一位处长的。”
连续四杯酒，顿时让凌绍这种没见过应酬的人看直了眼睛。
梁路看着韩伍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
从门外回来的张扬间屋里气氛不对，微微皱眉后望向自家处长。梁路终于将视线从韩伍身上移开，接着冷冷的望着张扬，想来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好日子要停上一段时间了。
“今天就这么散了吧。。。”梁路在韩伍又被灌了几杯之后开口，随即，桌上三家剩下的人便都不再说什么。
韩伍的胃里翻腾的有点厉害，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之后走出酒店大门。
“你送我回去吧。”凌绍在梁路送走了宾客之后对他说。
“好。”梁路替他拉开车门。
韩伍对上了梁路的眼睛，接着迅速移开了。想要摒弃那些负面情绪，就要对自己够狠，就要彻底一点。
“你怎么回去？”凌绍看着韩伍的眼神带微微担心，韩伍看着他的眼睛倒也不觉得这话是炫耀。
“我走走就回去了。”韩伍说完便转过身。
暖风顺着韩伍的衬衣吹进他的领子里面。他回忆起几个月前梁路突然打电话找自己出席活动，结束之后的情况也是这样。现在平静的想来，那时候的梁路也许真的就是想要问密码的事情。至于那些电话听凌绍的动作，真是幻如隔世般好笑极了。
韩伍没法让那杯酒，灌进梁路的身体里，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大概就那么一瞬间，韩伍不想纠结过去的事情了。他为失去博士学位已经痛苦了好几年了，梁路带给他的他没法忘记，那么选择接受的过程也应该结束了。
虽然讽刺，韩伍还是必须承认，梁路确实在他深陷泥沼的时候，用残忍的方式点醒了他。无论是出于什么意图，事实就是这样。韩伍得学会在必要的时候忽略所谓的意图。
☆、第 16 章
16
太阳穴的位置涨得发疼，韩伍弯曲膝盖后蹲下。
“还在自怨自艾吗？”耳边伴随着停车的声音，梁路话语中带着玩笑气。
韩伍用手扶着地面，“梁处，您这是唱的哪一出？”他开着玩笑，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路下车后走到韩伍身边蹲下，“能走吗？”他伸手轻轻扯住韩伍的手腕。
这个晚上倒是和那天又有几分相似了，只可惜韩伍这会儿没空想任何事，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体里翻腾的血液上了。
梁路从后备箱拿出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韩伍，“喝点水。”
韩伍接过水瓶后抬起头，却不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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