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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同人)西风纵-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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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心丧气之际,张起灵抛出两个字来——
    “地上。”
    吴邪略一迟疑,又听他继续说道:“剑指的位置。”
    吴邪的目光顺着汪藏海的剑尖下滑,最终落到其中一块地砖上。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吴邪几乎不抱希望地叩击了三下。
    方才无论如何也掰不开一丝缝的石砖忽然翻了过去,底下却不是另一条密道,而是另一个死人。
    与其说是另一间斗室,不如说那是一副棺材。
    稀疏蓬乱的华发,嶙峋的枯骨根本无从辨认,可是他们只一眼就认出了这具尸骨。
    骷髅头上的铁覆面,蒙了无数层锈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金属色泽。空洞的两个眼窝从面具背后透过来,仿佛依然洞晓这世间的一切,吴邪背上乍凉。
    除了铁面生,还会有谁到死都不愿以真面目示天地?
    它的死状过于诡异,甚至没有躺下。诚然,入土为安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人。
    它是跪立在石坑里的,唯一支撑它的是他怀中的物事——枯柴般的手骨死死抱着一块半人高的、黑咕隆咚的破石头。
    吴邪欲伸手探个仔细,却被猛拽一把,差点跌下坑去。
    “别碰。”张起灵托了他一把,道,“这是陨玉。”
    “这世间竟真有陨玉!”吴邪惊叹。
    传说上古时期,天地初开,火神祝融于水神共工大战。祝融的天火火星落入凡间,是为陨铁,陨铁埋于地底炼化千年,是为陨玉。
    陨玉乃是神物,轻易不为凡人所用,大凡普通人的神志、力量盖无法驾驭之,反被影响了心志堕入魔道。
    “这铁面生莫不是走火入魔,死于失心疯?”
    张起灵蹲着查看了一会,坚定地摇头,“他并未疯。恰恰相反,求仁得仁。”
    听他之言,吴邪仔细去看,长匣形的陨玉一端杵在地上,顶端的中心自有一道齐整裂缝,显然经过人为雕琢。再看铁面生尸骨,纵然是跪姿,竟有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在里头。
    除了铁面生,还会有谁连死都死得这般目中无天地?
    然而吴邪又想不通,难道说铁面生千辛万苦锻冶了陨玉,然后就这般抱着慷慨赴死了?既然雕琢,为何不铸一把神兵,而是弄成这么一个四不像的物事?
    张起灵忽然站起身来,吴邪知道他定是有所发现,立即以眼光追问。
    张起灵不语,而是来回摸了两下佩刀的刀鞘。然后松开手,视线却转而锁定在驯光之上。吴邪自然双手奉上。
    他左手持剑,右手自剑身轻轻拂过,端详着剑刃,神情肃穆。
    吴邪知道举凡武学大家,对待兵器都是十分敬重,而不单视作是一件随身之物,此时也不由得跟着屏息凝神起来。
    张起灵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
    吴邪欲问又止,正愁苦之际,没成想他主动开口了。
    “谁能想到,上古的陨玉,最后竟被制成了一柄剑鞘。”
    吴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内心震撼不止,甚至透过眼前的死人骷髅,看到了百年前,铁面生倾尽毕生心血锻造了这样一柄剑鞘,最后功德圆满,聊发少年狂,抱着它一同沉入幽冥地狱。
    然而这却不是驯光的鞘,厚度宽度俱不匹配。
    什么样的宝剑,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剑鞘?
    吴邪和张起灵异常默契地,抬头望向同一个地方。
    汪藏海,无锋重剑。
    除了汪藏海,世间任何人——甚或铁面生自己,也无法挣脱这樊笼。
    这铁面生,死也死得教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是希望墓有重开之日,还是想让曾经那些未了的恩怨,就此销声于世呢?
    事已至此,显然,他们唯一逃出生天的希望也没有了。
    “这就是最终的……生门。”吴邪勾起嘴角,他嘲笑自己,费了这般心力,得到一个更为绝望的答案。他语调轻快地调侃着,“你觉得把墙上的剑依样扒下来,管用吗?”
    “或可一试。不过既是扒墙,不如打个洞,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也能打通到地面上了。”
    张起灵居然也会开玩笑。
    吴邪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长眠于此的墓主人若有阴灵未散,想必也料不到后世会有这样两个狂妄之辈,正如多年前的他自己一般,在注定的死局中谈笑风生了吧。
    接下来才是真正难熬的时候。
    除了等,还是等。
    至于等活还是等死,吴邪强迫自己不去考虑。
    但他自问还没旷达到至生死于度外,尤其这地方太静了,而他唯一的同伴沉默得像块石头,有时甚至难以确定他究竟还在不在那儿。
    完全静不下心来打坐,吴邪故意在一方斗室内踱来踱去,发出各种响声,一边拿眼偷瞄角落里那人。教人失望的是,张起灵老僧入定一般,充耳不闻。
    真能有这般超脱?别只是睡着了吧?
    吴邪涌起坏的念头,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没反应,那不如再凑近些。他大气不敢出,鼻尖和鼻尖几乎要碰上,之前亲吻的画面不停涌入脑海,竟然觉得口干。
    吴邪满脑子绮念正出神,张起灵冷不防睁了眼。
    吴邪受惊,猛退开一步,站不稳身子打晃。张起灵适时扶了一把,这下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再无处可逃了。
    接下来的动作熟稔得像是操练过千百遍,嘴唇贴合,辗转,舌头温柔地缠绕。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明明都是堂堂七尺的大老爷们,却实实在在感觉到那种吸引,五脏六腑仿佛都化成轻烟飘散,只余心尖子上酥酥痒痒。
    张起灵沿着下巴的曲线,吻他的脖子。吴邪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甚至萌发出让他把自己全身都舔湿的念头。
    “你觉得我们能出去吗?”吴邪仰着脖子,把头搁在床沿上,目之所及尽是虚空。
    张起灵沉吟片刻,摇头,“我不知道。”
    吴邪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并无意外。之前他有过一阵怀疑张起灵还留有后手,但这个男人不会骗人,要做什么,他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而不能说的,他会选择缄默而不是欺骗。这一点,哪怕他们身份背景天差地远,吴邪仍看得十分通透。
    当然,张起灵肯说的太少了,吴邪想知道的,他都不会说。
    吴邪下意识地把手掩在腰上,刺青初次显形时带给他的极大震动,也成了心头的一根刺。
    他不指望能从闷油瓶嘴里倒出点什么,只靠自己胡乱猜测,他怀疑到张起灵会否是他的血亲。父子太夸张了,年龄也不相合,倒有可能是小叔,但无法解释这种寓意明显的图腾为何会出现在一对叔侄的身上。最有可能的是兄弟。
    吴邪认真设想过假如张起灵成为他的兄长,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张起灵面色坦然,任由两道贼亮亮的目光在脸上扫来扫去。
    吴邪讪笑着,与他并肩坐下来,“小哥,说不定我们会死在这里。有些事,反正早晚总是带进棺材里,不如说出来,让我也死个明白啊。”
    张起灵何尝未想过?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改变的又岂止是一两个人。
    他也权衡过,用吴邪的一生作赌注,到底值不值得。
    答案是否定的。
    “有时候,对一个人隐瞒真相,是为了保护他。”张起灵很少说这样的长句,从他的神情能够看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有多郑重。
    但他越是郑重,吴邪就越是生气,气到失去理智,敢于做出不要命的举动来。只见他翻身骑到张起灵身上,用力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盯住他,两个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那么请你先告诉我,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张起灵沉默地接受了他的怒火。
    “不敢说?怎么,干完了,就想拍屁股走人吗?”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吴邪几乎是耍赖般地讹他。
    张起灵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却再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他感觉得到吴邪很失望,紧绷的身体陡然泄了气般松弛下来,攥着他衣领的手也松了,紧接着整个人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之后吴邪绕到床的背面坐下,再没有看他一眼。
    地底不辨时日,只能从越来越频繁的饥饿次数来判断,他们又熬过了一天。
    冷战于吴邪来说是不明智的,生还的希望愈发渺茫,还要忍饥挨饿地度过这最后时光,唯一能够搭上一两句话好确认自己还算活着的那个人,目前与他相隔一张冷冰冰的石床。
    杀千刀的张起灵或许还乐得耳根清净!
    吴邪又胡思乱想了一通,架不住困意,靠着床沿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多长,醒来时吴邪惊觉眼前漆黑一片,周遭死寂,顿时背后竖起寒毛,怕是已经身在阴曹地府。
    正疑神疑鬼,心中慌乱之际,一只手握住了他。
    那只手干燥温暖,吴邪安下心来。
    “见你睡了,才熄的灯。”张起灵解释道,平缓的嗓音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
    吴邪心中一动,循着声音的来源,伸手摸索他的脸,轮廓分明的五官,眉眼、鼻子、嘴唇,潮湿微凉的手指虚虚按在他唇上。张起灵捉着他的手,挨个亲吻指尖。
    吴邪很想说点什么,又怕坏了气氛。
    同一时刻,地面上哀鸿遍野,壮美风景不再,放眼去皆是战火与焦土。
    中军大帐内彻夜燃着烛光,吴三省已经五日未曾合眼。他眼底血红,干瞪着案头一封手书。
    信是在大军开拔第二日送到他手上的,信中称吴邪在他手中,交换条件便是此役吴三省改换战略,放弃西阳关,改宁鹿谷为主战场,并行拖字诀,尽量与蛮军胶着而战,时间拖得够久,吴邪才能完璧归赵。
    吴三省也有过权衡,他想寻的两全之法,本就不存在。
    弃守西阳,有多少将军因此质疑他的决断,失了天险,纵然是拉长了敌军的战线,却也将我军至于被动的境地。
    “此战若败北,吴三省提头去见。”他只留下这句话。
    破釜沉舟的态度,让众人闭了嘴。
    其实也不是全为了吴邪。
    还要从吴三省当初一战成名说起。上代蛮族大君阿提灭在那场战役里中他一箭,一代枭雄自此缠绵床榻。
    从那以后,蛮族内斗持续了两年。直到第二年春阿提灭撒手人寰,三子图萨力排众议,接掌大君之位至今,与吴三省交锋不下百次,可说是夙敌了。
    两族纷争百多年,吴三省的戎马生涯全是在与这些蛮族人打交道,他对他们的了解,简直比对自己同胞还要深刻。
    而他希望这场历久的争端,能在他的手中终结。
    眼下正是一个机会。
    虽然这样打下去,双方都是死耗。然而蛮族拒不撤退,他们又怎能退却?
    身后就是家园。
    “三爷,休息吧。”潘子立于下首,恭敬地提醒他时候不早。
    “潘子,只有你从头到尾没对我质疑过半个字。”吴三省疲倦地揉揉眉心,“事实上,你心中想必也积了不少疑问。”
    “潘子想事想不深,只知道三爷做事,一定有您的考量。”
    在吴三省看来,那封信并不是一个完全坏的消息,能够确定吴邪并未落入蛮族手中,否则对方定会立刻要求他不战而降,而不是继续撵着打了。
    但写信人一定也不是自己人,看来倒更像潜伏暗处的第三方势力。吴三省敏感地从中嗅出阴谋的味道。
    “这一仗打完,要变天了。”
    举目而望,苍穹仿佛压得很低,远处的天际闷雷滚滚,就像是为了印证吴三省的话。
    雷雨夜。
    浩浩荡荡的骑兵在铁线般的雨幕中疾行。
    马蹄整齐划一踏破雨声,为首那人半张脸隐在斗篷之下。
    这是蛮族血焱部中最为训练有素的部队,此时不在阵前拼杀,反倒调头直切蛮族王都歇讷,不费吹灰之力冲破城门,迅速占领了王城。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井然有序得完全不像一场政变。
    大君在外征战,王城中只余女眷和老弱。
    敌将吴三省一反常态,把要隘西阳关拱手让出,于蛮族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大君图萨这一次差不多是倾其国力,誓要攻克这道多年来一直无法逾越的难关。
    然而就在这背水一战的时刻,血焱部大将煌烈,起兵造反了。
    滴嗒,滴嗒。
    煌烈在均匀缓慢的滴水声中缓缓翕开了眼皮。
    他的情形显然并不太好,双手被铁链反捆在身后的石柱上。意识到这一切后,他开始愤怒地挣动着手臂,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
    响声惊动了上面的人,地窖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传来脚步声。煌烈怨毒地盯住前方的阶梯,他要看清究竟是谁胆敢囚禁他。
    一道人影沿着阴冷潮湿的石阶而下,看身形竟然是一个女人。
    煌烈嗤笑一声,用蛮语不阴不阳甩了句讽刺。张海杏瞟了他一眼,也不咸不淡地回敬一句。
    煌烈挑眉,“婆娘,你是哪个部的?”张海杏一身关内女人装束,他倒没看出她是同族。
    张海杏冷笑两声,嫌他聒噪,干脆卸了他的下巴。
    可是,真的煌烈被关在这里,那此时在歇讷造反的人又是谁?
    王城之中。
    图萨的宠姬假意投诚,柔若无骨的腰身里却抽出一柄杀人刀来。挥刀毫无留情,刀气割破了“煌烈”一点脸皮。
    张海客啧了一声,重制一张人面皮,又要难为不少时间了。
    》》
    也许是吴三省那股总是耀武扬威又懒得解释的气性,使得他在朝堂中积了不少怨,一时间“西阳关失守吴三省落荒而逃”的谣言传遍了京师,雪片般的奏折几乎把少年皇帝压垮。
    那群整日龟缩在高墙中撮弄笔杆的人,这么多年来毫不感激地坐享其成,根本不会去考虑眼下这份安定是多少人用年华乃至性命换得的。这许多年他们一方面忌惮于吴家倾天的势力,又痛恨着他们的愚忠——小皇帝根本不是那段料,不是谁穿上龙袍都能体面的。
    蠢人尚能看出的事实,才高八斗、先帝都曾赞其文曲星下凡的吴一穷能看不出来?吴相骨子里或许是带点文人的酸气,可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正因为皇帝不够体面,才需要他这样的忠臣来帮他体面。
    然而还剩几个像他这样一心为国的忠臣呢?不知何时,茫然四顾,能够与他站在一边的越来越少了。倒是多少人饿狼般红着眼盯着他们一家,只是碍于吴三省手中的兵权,和吴相朝中的人脉,迟疑着不敢下手。
    最初舍得放吴邪远行,也是考虑到京中日益动荡的局势。边陲虽苦寒,但看得见的明枪,比看不见的暗箭要容易防备得多。
    眼下吴三省不知抽的什么疯,选在那么一处对于双方来说都难打的位置。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联合起来弹劾,皇帝根本扛不住压力,听取谗言,下令换将。
    临阵换将,兵之大忌。
    王八邱带着圣谕趾高气昂地踏进中军大帐,宣布全面收回吴三省的兵权时,多少人等着看他发作。然而他只是站起来,掸了掸甲上的灰,捧出将印,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随后总帅王八邱一声军令,两军于宁鹿谷鏖战三日,战亡人数超过十万。世外桃源彻底化为尸山血海,被冲天的死人味引来的狗头鹫在半空盘旋不去,发出尖锐的鸣叫。
    蛮军由于战线长补给慢,力渐不支,开始后撤。王八邱亦步亦趋,一条血路直铺西阳关。
    王八邱野心比天大,居然妄想一路平推打回人家老巢,他忘了伤亡惨重的不止是蛮军,己方战士经过连日苦战早也气空力尽,才到西阳关,就遭遇对方后继部队的迎头痛击。
    天下早已大乱,墓穴倒成了避世之所,与世隔绝,不知今夕。
    “也不知三叔近况如何,本来这时我或许也应在沙场之上,与蛮兵拼个你死我活,如今却受困于这鸟地方……真是世事无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起灵问他:“你恨蛮族吗?”
    吴邪有些奇怪他的问法,“恨,是谈不上的。”
    更多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敌对情绪,与其说是恩怨,更像是一种习俗。
    “其实我从未真正接触过蛮人,只知他们骁勇剽悍。三叔倒是讲过,蛮族历史上出过几个真英雄,上代大君阿提灭,就是他老人家也十分钦佩的人杰。”
    他提及那个名字的时候,张起灵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奇特,像是想起了什么年代久远的事情,既怀念,又哀伤。这种情绪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如果不是时刻注视着,吴邪根本不会发现。
    张起灵说:“我是蛮人。”
    吴邪半张嘴的样子看起来想必是有些傻的。
    其实他也不是全然没想到这点,中原人——至少中原的正经人,是不文身的。即便流氓土匪之类的,也极罕见文身者。
    吴邪一直认为自己是正经人,可想而知先前的事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旋即他脑中蹦出一个念头。
    “难道我也……”吴邪手按在腰上,一脸怀疑和震惊。
    张起灵否认,“你不是。”他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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