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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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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爸爸?女儿瞪大了眼睛问。
你只管记住了就行。啥意思?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张文抬头看了看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上升,地面上飘浮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被红光一照,整个大地红扑扑亮闪闪的,像一位娇羞的小媳妇。地上、树上、人的身上像上披上了一件透明儿的薄纱。他不禁说道:又是一个好天。回头对俩孩子说,上学去吧。说完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又轮起大镢继续刨。
来,一人背上一捆茅草,到家给羊喂上点,少加点,多了它就糟蹋了。这玩艺儿,羊吃了长膘。拿上干粮吃着上学吧,别晚了。妈妈边捆茅草边嘱咐兄妹俩。
见俩孩子走了,张文对老婆说你也走吧,回头捎个干粮来。
回家吃口热的吧,你也别在地里吃了。老婆心疼地说。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节气不等人啊。等你回来,估计这块地能刨完,咱就能到那块大田里去刨了。
晚霞映红了西天边。张文老婆一个人在家准备着做晚饭。她来到院墙外,收拾晒在墙根的柴禾,一个半大媳妇一手跨篮,一手拿个小手绢,一步一摇地朝她走来。
嫂子,这是给俺哥的。
他姑,你哥还真没穿过这么好的褂子。前阵子,我去镇上赶集,在百货大楼见过这件中山装。对,就是它,深蓝色,四个兜,四块八毛二。我看了好一阵子,你看你,花这么多钱送给你哥。啧啧,一看就合身,就像给你哥量身定做的。
嫂子,我本来是上集给你妹夫买的,不成想,他穿着太瘦,就给俺哥拿来了。亲姊热妹的哪能算的这么真,也别什么四舍五入了,全舍了,所有的零头全舍了,谁让你是我亲嫂子呢。
张文老婆一愣怔,满脸的笑容凝住了,像吃了个苦瓜,大张着的嘴哼了半天,最后还是从鼻腔里发出的音:嗯?嗯?俺,俺给你拿钱去!
张文老婆让那件褂子闹得还没平静下来,没过几天,小姑子却又给两个孩子捎来了新衣裳。便宜是便宜,且不说两个孩子感动的姑妈长姑妈短地喊个没完,只是当嫂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妈,你看,我穿上这件花褂子同学们都说好看,再不穿你织的黑粗布了。
凤儿,你蹿得个头都快撵上妈了,是不该穿褪旧衣裳了。唉,正面穿了反面穿,大的穿了改小的,补丁摞补丁,破的不行了,再打成袼褙做鞋底,你说这穷日子还不就得穷算计着过?看你妈我,地里忙了忙家里,半夜里还穿针引线。如今,眼也花了,缝出的衣裳也穿不出门了。凤儿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学学针线替替妈了。
妈,我才不学这些,人家马六亭就不干缝衣做饭的事。
人家是谁啊?人家的爸爸是村长,光那些溜须舔腚的就够使唤的了,哪里还用得着她?为个女人不容易,一辈子要投两回胎,头一遭是天定的,生在谁家是没办法的事,这第二回,就是找个好婆家,找个好的享一辈子福,摊上个孬的,就得遭一辈子罪。
妈,时代变了,你别再抱着老传统不放了。
好了,妈不说了,就盼着你到时候找个好人家,千万别再找个四类。
妈,人家才多大?再说,早就没什么四类五类了。
好好。你也别不好意思,妈像你这么大都收了你爸的彩礼了。
说不说了,你还说。张凤两手摆弄着长长的发梢,脸蛋红彤彤的。
张文两口子,没白没黑地刨地。眼看着满坡的地里都露出了尖尖的苗芽,老婆心里就着急,再看累得快散架的丈夫,也确实心疼。歇歇吧,袜子里的虱子,咋爬也爬不到头上去。老婆从瓦罐里倒了碗水递给丈夫说:要不咱再去借借,看能不能借头牛耕。
哎,咋没放茶?张文喝了口水不耐烦了。
不是忘了,我诚心没放。
熊娘们,再算计,也不能连口茶也不让喝。
人家是为你好。虽说茶水最解渴,可你干这出力的活,一个劲的出汗,就得多喝白开水,茶喝多了,伤身子。
嗬,开窍啦。
在你眼里,别人都是黑瞎子它娘,就你能,就不许人家长个心眼。要我说,你还是去借借吧。
说得好听,借谁的去?谁家闲着牛让你借?张文这会儿,破车散架似的瘫在了地上,他仰面朝天,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喃喃着:刨得深,啊,刨得深,牲口犁的那如人啊。
张文四扬八叉地躺着,眼睛仍然闭着,他突然想到了明儿是星期天,何不叫上四个外甥来呢?紧上一天,说不定能干完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节
第三节
张文一改连日来在地里吃早饭的习惯,匆匆吃了点东西一大早便叫来了四个外甥。
他推起独轮车,把几张镢放在车子上说,来,你们几个都坐车上,咱走。
大宝子认为自己长大了,他不愿坐小推车。张文说,都上来、都上来,我推着你们攒下力气好有劲比赛。张凤跟几个小表兄弟,早就嘻嘻哈哈地坐上了车,只有张牧,撒开脚丫子自己先走了。
来到地头边,张文说,大宝子你打头,你们几个比比赛,看谁刨得快,谁就是最最光荣的劳动能手。张凤,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捡茅草。
鼓足劲的孩子们小牛犊一般,摽着劲地干了起来。都想当第一,都明白只有当了第一,才佩光荣二字嘛。这可是最了不起的。要知道在学校里死了命的学习,一个学期下来还难得呢?要是干点活也能得到光荣,这不是天大的便宜吗?快干呀,一会是这个第一,一会又被那个给撵了过去,快到晌午了,也分没出个高低,几个孩子都已经汗流浃背,这个脱件褂子,那个脱件夹袄,全都随手扔在了地里。
张牧你也别刨了,张文看了一眼孩子们说:你拿耙子耧耧,都给我耧平了。
到底是你的孩子,捡茅草的拣茅草,耧地的耧地,让我们给你刨,这算什么比赛?狗地主,怪不得以前开你的批判大会。大宝子、二宝子的脸拉了下来,外甥们在心里抱怨着。
小外甥说,舅舅,俺渴了。另外两个也说,俺饿了。
好了好了,都别咋呼了,咱干到那边的地头上就歇歇。大外甥,张文摸着他的头说,你去干给张牧看看,他总是不如你们兄弟几个干活扎实。
几个孩子忙活了一上午,早已没了来时的兴致,一个个耷拉着小脑袋,蔫茄子似的。看着满地里东一件西一件的衣裳,张文让他们把衣裳穿上别凉了汗,过来,要给你们变个好吃的。算做奖励。一听说有吃的,小家伙们早已忘了什么第一,什么光荣,看来当人饿了的时候,吃才是最最第一的。尤其是孩子们。
像久旱了的禾苗见了雨水,一眨眼的工夫活泛起来,叽叽喳喳地围着他,有的伸手,有的在他身上乱摸。
张文一腚座在了石岭的茅草上,故意卖起了关子:你们谁知道人是哪里来的?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他这话给问住了。张凤说,爸爸,你快拿出好吃的。
谁先猜出来,我就给谁吃。张文眼眉一挑,神秘兮兮地说。
还用说?是猿猴变的呗。张牧扫了一眼二宝子说。
噢?张牧,你那书上写的就全对吗?那猿猴呢?
当然是猿猴它妈生的。大宝子三下五除二地搂完了张牧剩下的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跑边抢过了话茬。
那他妈又是咋来的?
它妈也是它妈的妈生的。
外甥,你咋绕来绕去的?
舅舅,那你说从哪儿来的?几个孩子一听有好吃的,早就流起了口水。小外甥摇晃着张文的肩膀着急了。
好好,舅舅说,舅舅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喽,别看这世上东西千千万万,可这一切都是咱这脚下的土地生出来的。人最初的母亲就是大地。一粒小小的种子种下去,施施肥、锄锄草,它就能长出粮食来。
舅舅,种啥就能长啥?
当然,这可是千古不变的大道理啊。
你给俺一分钱吧。小外甥说。
要一分钱干啥?
俺把它种到俺地里,天天上羊屎蛋儿,天天浇水,长成大钱树,结出满满一树钱。到时候俺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哈哈……几个孩子笑得前仰后合。好,要我说啊,小外甥是最聪明的,舅舅回去就给你。可有一样你要记住哟,等你那大钱树长满了钱,不要忘了舅舅哟。
张牧为他摘掉头上的草叶说,爸爸,别再哄人了,我都饿了。
孩子们,看到这玩艺了吗?张文瞪了一眼儿子,从腚底下摸出一根粗茅草,顺手掳掉上面的叶子,又吹了吹土,放到嘴里嚼了嚼说,它既解渴又解饿,是神仙才能吃到的常生不老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全归咱啦。快吃吧,来来,都吃。
哪一次掏茅草的时候俺都吃,嚼了渣再喂羊,这有啥好吃的。大外甥不屑地嘟嚷着。
外甥,你说为啥羊吃了茅草渣就肥?他又自问自答地说,因为这是好东西。比那糖*都好。要是让羊吃茅草,说不定它长得就撵上你了。
孩子们又被逗乐了,纷纷挑拣粗茅草吃了起来。
别唬弄小孩了,该吃饭了。张文老婆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对丈夫说。
嗯,等他们几个吃个差不离,再干会儿就收工。
呜……呜……
正吃得好好的,咋说哭就哭了?张文老婆见小外甥正用衣袖捂着脸哭,过来给他擦了擦说。
他总是抢俺的,俺挑了棵粗的,他又抢。张凤也撇起了小嘴哭咧咧地说。
别抢了,待会儿咱回家吃饭,乖乖听话。
俺才不吃你那煎饼卷豆子呢。煎饼酸得倒牙,豆子还得一个个数上。您的好东西俺也不吃了。说到这里,推了他妗子的手一把。冲大宝子喊,咱回家,走啊,回家叫咱妈做好吃的。
咱妈赶集去了。
大宝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太阳挂在头顶,阳光白晃晃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他的眼睛看什么都白茫茫的。
你看天上的太阳才到这儿,咱妈保证没回来。
乖乖,来,坐到妗子腿上。说着把他抱了过来,咱不跟他几个玩儿,妗子给你挑最甜最粗的茅草,妗子还给你拉个呱。
一听说要讲故事,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大把茅草,边吃边支棱起了耳朵。
从前,哼,哼……张文老婆清了清嗓子说,有个财主。
妗子,财主都是大坏蛋。小外甥擦了把鼻涕泪水,瞪大了眼睛抢话了。
你个小机灵鬼,谁说财主都是大坏蛋?
电影上的财主都是大坏蛋,坏蛋都是财主。
好、好,算你说得对,是大坏蛋。这个财……噢,对,是这个大坏蛋,家里有好多亩地,这年,麦子长得很好,眼看就要开镰收割了,却雇不到人。这天,他走了好几个村子,好不容易雇了仨人。到了晚上,他备下了三份礼要送给这仨人。
财主咋能给短工送礼,有这好事?俺课本上的财主都是黑心肠。
大外甥,听妗子说完了你再问。这第一份是个鸡。他送给了第一个人,说,明天辛苦你带个头,领着那俩人干,等干完了,我再多给你一只。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让那俩人知道。那短工一看这肥嘟噜的鸡,干好了还要再加工钱,自然是攒足了劲要争个第一,说,好!明天俺一定领头干。
哼,哪有这么好的事?
哎——谁在搅和,还听不听?
听、听,是不是这个人要跟狗地主作斗争?
要是谁再打岔,咱就都刨地比赛去。
都别吭声了,都好好听。二宝子神神秘秘地说。
这还差不离儿,听话才是好孩子。那——我就接着拉啦,哎,拉到哪儿了?
拉到送鸡了。孩子们齐声咋呼着。
对对,看我这记性。这第二份礼是个鸭子,他送给了第二个人,说道,明天辛苦你带个头,领着那俩人干,等干完了,我再多给你一只。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让那俩人知道。短工一看这肥嘟噜的鸭子,干好了还要再加工钱,自然是攒足了劲要争个第一,说,明天俺一定领头干。
这第三份礼是半个牛头。他送给了第三个人,说道,明天辛苦你带个头,领着那俩人干,等完了事,我再多给你一份。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让那俩人知道。那短工一看这肥嘟噜的半个牛头,干好了还要再加工钱,自然是攒足了劲要争个第一。说,明天俺一定领头好好干。
到了天亮,财主,啊——不,是大坏蛋,来到了地头一看,只见那三个短工都想争第一,都拼了命地干,那些成片成片的麦子,眼看着变成了一个个的大麦个子。他一捋胡子乐了,慢悠悠地说,麦子要上场,全凭傻子拼,鸡追鸭子撵,半个牛头也不善啊。
啊,那鸡一定好吃极了。张凤舔着嘴唇说。
不对,是那半个牛头。吃了牛肉才有使不完的牛劲。妗子,俺要吃牛头肉。小外甥拽着她嚷。口水都流到了脖子上。
不,要吃鸡,妈,咱吃鸡。
不,吃牛头……
不,吃鸡……
不,吃鸭子……
哎哟,你说你拉的什么破呱?你这不是故意谗孩子吗?啥鸡鸭牛的,哪有闲钱补笊篱?张文瞪了老婆一眼说,熊娘们,真是个直筒子棒槌。
爸爸,妈是想让我们这伙“望梅止渴”。
张牧一甩手里的茅草不屑地说。
这还用说,只有傻子才信实。大宝子狠狠地吐了一嘴茅草满是上当的表情。
好了,咱一人再刨一步宽,刨到那头,我给你们讲天下最过瘾的故事。张文说着站起来拍打了拍打腚上的土,给每个人丈量了一步。他不说比赛的事啦。
就像盼望着过年能吃上白馍馍一样,孩子们都用尽吃奶的劲奋力地刨起来。好不容易刨到地头,便咕咚、咕咚地全趴到了地上。张文说,好了,你们都歇着吧,我不歇着,我给你们讲个好故事。从前啊……
咋还是从前,舅舅你还要讲那“望梅止渴”呀?
哎,哪能啊,从前就是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是从前。你老师是咋教的?
爸爸,你别怪老师,是他没学好。张牧看着二宝子嘿嘿地笑了。
就你能,就你学习好。一提学习,二宝子就烦。
都听我说,吃茅草的也别吃了,好东西吃多了会拉肚子的。说从前啊,有个老秀才,大人孩子总嚷嚷着该买点油吃了,家里已经大半年没见个油花了,他答应了半年,总算到了集上。东转转,西走走,把所有的肉摊子都摸了个遍。他肩上搭着条毛巾,摸几把这个摊子上的肥肉,往毛巾上擦擦,摸几把那个摊子上的肥肉,再往毛巾上擦擦,边擦还边摇晃着头说人家的肉不中他的意,不是肥得掉渣,就是瘦得贴到墙上揭下墙皮来,害得他只好不停地擦他那双秀才的手。就这样,他一直擦到毛巾粘满了油,才回了家。吃饭时,他要求每人只能用手摸一次,然后再摸到嘴上,说这样既吃了肉,又吃了油。有次吃完了饭,他儿子多看了一眼那毛巾,被穷秀才一痛臭骂,说,多看一眼,这油就吃多了,吃多了油,就要拉肚子,不但浪费了油,还糟蹋了干粮。
嘿嘿……哎哟,这叫什么秀才,他比老地主还抠。二宝子先嘟哝开了,他妈的,哪有这么抠的秀才。
二外甥,君子要慎独。张文瞪了一眼说。
二宝子吐了吐舌头。他虽然听不懂舅舅说的这句话是啥意思,但他不敢再骂了。小外甥又嚷起来。
孩子们,张文说,先别急着发表议论。你们说,是这油毛巾好“吃”,还是豆子卷煎饼好吃?
豆子卷煎饼。几个孩子抢着回答。
这不就对了嘛。这个社会是再好不过的社会,就连过去的皇帝也没有享受到咱们的电气化不是?
啥叫电气化?小外甥嚷嚷着。
连这个都不懂,当然是电灯、电磨什么的,你现在不用推碾子就能吃上玉米面了呀。
噢,这就叫电气化啊,你咋不早说。
小声点,听我爸爸说。张牧像是走进了课堂呆呆地听着。
人,一个人,一天天,一年年,张文的神气简直就是地道的老秀才了。曾经享受的和正在享受的,都是别人的劳动成果。你们要懂得知足,要懂得回报,要努力去劳动,最大限度地去偿还别人,要有一颗感恩的心。这样才能活得心安,这样才能活得理得,这样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要回报?
回报,俺就是要回报!
我看你是要反攻倒算……
第一节
第一节
旺……旺……
啾、啾、啾、啾……
一弯淡淡的冷月慢慢地移到了一团黑云后面,天地间漆黑一片,一双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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