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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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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萨里亚姆”,读者!
  “没有翅膀,空中的鹰不可能翱翔; 没有坐骑,地上的人不可能驰骋。
  “一切事端,皆会有其起因;一根麻绳,有头就会有尾。起步正确,哪怕世事茫茫,也会使流浪者到达既定的目标;起步错误,加之疏忽大意,只会使流浪者陷入死亡的境地。
  “倘若一个人有机会目睹诸如导致繁华村镇毁灭的火山爆发、被压迫百姓反对强大统治者的起事、前所未见且凶恶无比的异族对祖国大地的入侵等罕见之事,他就应当将这些所见所闻诉诸笔端。倘若这个人尚未学会用芦杆笔尖记述事实的本领,那么他也应当将这些故事讲给富有经验的录事,请录事用牢靠的纸张记录下来,以备教育子孙后代。
  “而那种虽然经历过震撼人心的事件却又故意缄默不语的人,无异于吝啬鬼─—尽管死神冰冷的双手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头颅,他还将种种宝贝用长袍包裹起来,埋进荒原的地下。
  “不过,当我削尖芦杆笔,饱蘸墨水时,又不禁犹豫起来……要把无情地灭绝各个民族的成吉思汗及其强悍的大军如实地讲述出来,我有足够的词语和力量吗?……这批来自北方大漠的征服者在他们长着火红胡须的统帅带领下飞驰而来,疯狂至极的士兵驾驭永不疲倦的战马越过马维阑纳赫尔和花拉子模②宁静的山谷并一路上留下成千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每时每刻造成许多新的恐怖,以至人们互相寻问:“战火弥漫的天空莫非再无晴朗之时?世界的末日莫非已经来临?”──他们的入侵是多么令人恐惧啊!
  “许多人劝说我将我看到和听到的有关成吉思汗及蒙古人入侵的全部情况记载下来。我却久久踟蹰着……现在,我终于认为,再这样沉默下去是毫无道理的了。于是我斗胆决定将全世界闻所未闻、全人类特别是你们这方土地上的和平居民所遭受的史无前例的这场奇灾大祸,以及倍受苦难的花拉子模描述下来……
  “为了不致离题太远,我的话至此应当打住。老人们可以证明,我要讲的这一切,确是一桩真实的往事。
  “有毅力有耐心的人定会看到事情的圆满结局,有志于探求知识的人定会获得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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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穿长袍的托钵僧
我们居住的大地宛若一件展开的褪了色的旧袍子。它是一座孤岛,四面环绕着无边无际的海洋。
  (摘自一本古代阿拉伯文教科书)
  早春,一场姗姗而来的暴风雪掠过沉寂而辽阔的卡拉库姆大沙原。狂风将稀稀疏疏露出沙面的七扭八歪的灌木丛吹得飒飒作响。白色的雪片在空中飞舞。十来只骆驼横七竖八挤在一间带拱形屋顶的土房子旁。拉骆驼的人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他们没有从骆驼背上卸下沉重的驮子,放到旁边的地上?
  骆驼扬起落满雪花的头来,发出一声声呜咽嘶鸣,与风暴的怒吼呼应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骆驼朝铃声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一头黑色毛驴从风雪中显露出来,毛驴儿后面蹒蹒跚跚跟着一位托钵僧。他蓄着大胡子,穿着长袍子,戴着高高的尖顶帽,帽子上挽着一圈白布带——那是去麦加朝圣过的托钵僧的标志。
  “快走,快走!再走上十几步,你就可以得到你那份干草了。你瞧,我忠实的朋友别吉尔,我们遇上什么了?——骆驼! 有骆驼,就会有骆驼的主人;有主人,就会有仆人生起篝火。在十个人围坐着的篝火旁,还怕弄不到一碗粥,让第十一个人喝喝吗? 喂,谁在那儿呀?正教徒②们,请你们回答一声!”
  没有回音。只有系在头驼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沉闷的响声。
  托钵僧赶着披满雪花的毛驴儿缓缓地绕着土房子四周低矮的围墙走了一圈。只见雕花房门用木棒别着,土房子后面的空地上静静地躺着几排坟墓。坟墓上铺砌着黑色白色小石子儿,坟墓间滚动着流沙。
  “长眠在这寂静山谷中可尊敬的居民们,托钵僧哈吉·拉希姆,巴格达迪这厢有礼了!”过路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毛驴系在芦苇丛上。“守护这无言之地的人哪里去了?是不是躲到土房子里了?”
  托钵僧将面包掰碎,装进碎布缝成的料兜子里,把料兜子系在毛驴儿脖子下边。
  “我忠实的朋友,我把这最后一点食物全给了你吧。你需要吃点东西。今天夜里我们要是冻不死,明天你还得驮着我往前赶路呢。我嘛,只好靠回忆我们在舒适的阿拉伯度过的那些温暖的日子来挨过这一夜了。”
  托钵僧卸下木棒,推开房门。土房子中通常生篝火的地方,现在柴炭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拱形顶棚上端,有一个出烟口。墙跟下,蹲坐着四个人。
  “愿诸位平安遂顺!”托钵僧开口致意,却不见有人回话。他向前走了一步,只见蹲坐在墙跟下的四个人一动不动,无声无息,面色苍白,就不禁后退回来,跳出门外。
  “哈吉·拉希姆,你万不可口出怨言。这四位死者正等着有人为他们收尸。你虽然饥寒交迫,可毕竟还有力量,还可以在人世间茫茫的大道上继续漫游下去……这里有一支驼队,它们失去了主人。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成为这些骆驼的拥有者。但是,托钵僧乃真理之探索者,他是毫无所求的。他应当赤条条一无所有,哼着歌儿向前走去。不过,这几只骆驼太可怜了,它们毕竟是令人同情的。”
  托钵僧绕着骆驼转了一圈儿,然后把驼缰解开,让骆驼并排儿卧下。他查看了一番驮子,从中发现一袋燕麦,便给每只骆驼面前倒了几掬。
  “倘若有人问起哈吉·拉希姆这一辈子做没做过好事,这些骆驼可以齐声回答他:‘这位托钵僧在寒冷的暴风雪中曾经喂过我们东西,我们因此而没有死去。’”
  托钵僧躺在一捆芦苇上,背贴着盘卧在旁边打盹的毛驴儿,过了一夜。清晨,风扫残云,东方露出了红日。
  托钵僧睁开眼看见坟墓披上粉红色的阳光,便一跃而起。
  “别吉尔,动身吧,我们该赶路了!”
  托钵僧把多半口袋燕麦驮到驴背上,又朝土房子里望了一眼。墙跟下原先蹲坐着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这个人大睁着深棕色的眼睛,茫然直视,眼皮一眨不眨。
  “那三个死人那儿去了?莫非自己钻进坟墓不成?算了,哈吉·拉希姆再也不想留在此地了;他要继续赶路,要去花拉子模城。那里将会遇到许多快乐的人,那里将会听到圣哲们新鲜如牛奶蜜糖一般的谈话。”
  “正教徒,救救我吧,”突然传来一个嘶哑而低微的声音。说这话的是蹲坐在墙跟下的那个残存者。他那波浪式的大胡子一动一动的。
  “你叫什么名字?”
  “马合木……”
  “你是从花拉子模来的吗?”
  “我有一只金鹰……”
  “嗨!”托钵僧惊异地叫道,“你这个正教徒,死到临头了,还想什么金鹰不金鹰呢!快喝上点水吧!”
  垂死者费劲地凑着水葫芦喝了几口水。他那茫然失神的目光盯着托钵僧。
  “我受了重伤……强盗哈拉-孔恰尔③……我的三名伙伴也不知命运如何,有人把门锁住了,我们无法逃出去……你身为正教徒,如果对我个正教徒见死不救的话,那你比谋杀者还要可鄙……《崇高之卷》④就是这么说的……”
  他的牙齿得得作响,双手求援似地伸向托钵僧。然后,双手缓缓地垂下,垂死者也随之向一侧倒下。
  哈吉·拉希姆将死者的毛料长袍拉展一看,发现他胸部有一处黑色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沁出来。
  “得把血止住。可是用什么东西包扎呢?”
  旁边地上恰好有一个从垂死者头上滚落下来的白色缠头。托钵僧拾起缠头,开始解起来。
  一枚椭圆形的金牌从质地细薄的缠头布中掉出来。托钵僧将金牌拾起来一看,只见金牌上精雕细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还有一行其状如曲径上奔跑着的蚂蚁的古怪字母。
  托钵僧沉思了一番,又朝垂死者审视了一会儿。
  “此人身上火光灼灼,预示着未来人世上将有一场大灾大难。他垂死挣扎的秘密原来就在于此啊,”托钵僧自言自语道,“这是伟大的鞑靼合罕⑤发放的一枚牌子⑥。我要将这枚刻有雄鹰的金牌好好保存起来,只要这位垂死者一旦重新焕发智慧和力量之后,我便设法把它归还给他,”说着,托钵僧把这枚金牌藏到自己宽大的腰带褶里。
  他在垂死者身旁忙乱了很长时间,最终用质地细薄的缠头布为垂死者把胸部的伤口包扎好。然后,他走出土房,吆喝起一匹骆驼,牵到房门口,让骆驼躺倒;再将垂死者抱出来,放到骆峰之间,用毛绳捆好。
  当红日爬上沙丘以后,托钵僧已经沿着隐约可见的草原小道行走在融雪之中了。他的身后,毛驴儿迈着碎步。毛驴儿后面,高大的双峰驼跨着大步。双峰驼上,用毛绳捆着的垂死者无可奈何地摇来晃去。
  “快点走吧,别吉尔!我们很快就会赶到玉龙杰赤⑦,到那里你会吃到一把三叶兰干草的。这里太危险了。强盗哈拉…孔恰尔随时会从沙丘后面袭来,把你的主人变成奴隶,把你的黑皮扒掉。快点走,赶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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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游牧民的帐篷中
花拉子模沙①之子——钦定继位人扎阑丁·蒙布尔尼正在卡拉库姆大沙原中狩猎,二百名剽悍的骑手骑着精壮的烈马陪伴着这位年轻的汗。这些陪伴者们执行着沙的秘密指令——密切注视勿让扎兰丁越出花拉子模国国界。他们围成半圆形向前推进,将黄羊和野驴驱赶进一片沙丘中。在那片沙丘中,仆人们事先已搭好白顶黑围小型帐篷,正在为所有狩猎者准备一顿丰盛的野餐。
  春天催开了沙原上第一批稀稀疏疏的花苞,耀眼的阳光迅速融化着残存的积雪。狩猎进入第三天,天空突然阴暗起来。一股寒风从北方的钦察草原②袭来,顿时搅起了漫天风雪。
  扎阑丁跨一匹暴烈的乌骓,追逐着一只受伤的母黄羊,不知不觉将陪伴他的骑手们甩在后面。他看到,那只黄羊一面一瘸一拐地逃窜着,一面支起耳朵不时回过头来瞅一瞅。猎物眼看就要到手,谁知那黄羊弯角一抖,又向草原飞驰而去。汗不禁怒火中烧,催动大汗淋漓的坐骑;瞄住前面忽隐忽现的黄羊那黑色尾巴,紧迫不舍。
  最后,黄羊终于被汗一箭射死,垂挂在马鞍子上。于此同时,暴风雪越刮越猛,道路被雪掩盖。扎阑丁到这时才醒悟到:他迷路了;如果暴风雪再持续几天,他可能会被冻死。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牵着马,顶风走去。夜幕逐渐降临了。汗费尽气力打开马被,披到马背上,自己蹲在地上,就这样顶风冒雪熬了一夜。
  第二天旭日东升时,风雪才平息下来。雪开始融化了,雪水在沙丘间汇成了小溪。扎阑丁向远处望去,发现了一座用树枝和骨头垛成的高高的路标。在路标旁边他望到了一条道路——浩瀚如海的沙原中唯一的一条道路。他骑上马向那条道路走去。顺着那条路,他终于在沙丘之间一道泥土谷地中找到四座破破烂烂、烟熏火燎的帐篷。
  一位上了年纪的突厥蛮③游牧民在一片犬吠声中从帐篷中走出来。他手抓披在肩上的羊皮上衣,庄重从容地走到骑马人跟前,殷勤礼貌地拉了拉马缰。
  “尊贵的骑士老爷,倘若不嫌敝舍寒酸,恳请你进去小憩一番!”老人说道。他不禁为客人的豪华装束所惊异:上身着一件质地优良的上衣,下面穿一件大红厚绸子缝成的灯笼裤。那匹乌骓更为罕见,只有算端④才配骑用。
  “萨里亚姆!你有燕麦吗?我可以付给你双倍的价钱。”
  “不毛之地粮草胜于金钱。不过对于稀客来说,我愿意满足一切要求。你的马不必喂燕麦,我有精小麦……”
  旁边一座帐篷里传出声声手磨声,那是妇女们在磨小麦。
  “喂,你们快出来!把马牵走!”
  从帐篷里跑出两名妇女。她们身穿遮住脚跟的长袍子,胸挂叮当作响的银饰物和银币,头罩半透明的头巾,头巾一角将脸部掩盖起来。两名妇女走到马头两侧,抓住缰绳,将马牵走。汗走进帐篷。帐篷里暖气扑人。地当中生着一堆篝火,燃烧的树根冒着油脂。帐壁下毡子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胡须漆黑,面色苍白,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他呼吸紧一下慢一下,看来在他虚弱无力的肉体中生与死正在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垂死之人的脚边坐着一位蓄着大胡子的托钵僧。他头戴高高的尖顶帽,帽子上挽着一圈白布带——那是哈吉⑤的标志。他半裸着的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长袍,长袍上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
  “萨里亚姆…阿来科姆!”扎阑丁打了一声招呼,便贴着垂死者坐在毡子上。一个头戴面纱、遮着前额的女奴爬起来,替汗脱下脚上那双湿漉漉的靴子。扎阑丁自己动手解下挂着腰刀的皮带,放在身旁。
  “你是什么人?”他向托钵僧问道,“看你的装束,你必定到过遥远的地方吧?”
  “我云游四方,想在谎言之海中寻求真理之岛……”
  “你是何方人士,现在要到哪里?”
  “我叫哈吉·拉希姆,又因为我在巴格达求过学,人们也叫我巴格达迪。我的老师是一些品德完美、心胸宽广、知识渊博的人。我研究过许多门学问,阅读过许多阿拉伯文的、突厥文的、波斯文的以及用古老的巴列维文写成的史书。不过,我的幼年时代除了懊悔和罪过之外,一无所获……”
  扎阑丁狐疑地皱了皱眉头:
  “你到底要到哪里去?有何目的?”
  “我要漫游这五洋环绕的平坦大地,我要遍访城市、绿洲和沙漠,我要寻求胸怀不可遏止的伟大抱负之火的人们。我想目睹非凡的事件,我想拜见真正的英雄和遵守教义者。眼下,我打算去玉龙杰赤。人们都说,那是花拉子模国和全世界最美丽最富庶的城市。人们说,在玉龙杰赤我既可以结识博学多才的圣哲,也可以见到技术精湛、以伟大艺术典范将这座城市装点一新的匠人……”
  “你想结识以其剑锋在战场上建立丰功伟绩的英雄吗?”扎阑丁问道。而后略一沉思,他又问道:“你会用炽热的诗行描写英雄的丰功伟绩吗?你的诗歌会让青年男女们传唱不衰吗?你的诗篇会感染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英勇骑士以及行将入土的老人吗?”
  托钵僧吟诗回答道:
  “鲁杰吉⑥作诗固然出众超群,
  我与他相比,也毫不逊色。
  他双目失明,尚可名震遐迩,
  我篝火旁放歌,敢说没有听客……”
  这时,主人将汗猎获的那只黄羊拖进帐篷。黄羊已经剥去皮子、掏掉内脏。
  “我想割下一些肉让女人们为你做顿晚餐,不知意下如何?”
  “大家都吃!统统吃掉!”扎阑丁回答道,“我不是伯克⑦手下的狩猎人。我自己就是伯克,是伯克的儿子。我无须向主子进贡猎物……”他说着从刀鞘中拔出短剑,从黄羊背部割下几条嫩肉,插到铁条上,伸进篝火烤起来。
  主人将黄羊交给女人们之后,便在客人身边坐下来。他摸着胡须,问了几句客气话:
  “身体如何?身上有劲吧?暖和过来了吗?双亲都好吧?”
  汗遵照习俗,也同样问询了几句,而后打探道:
  “恕我冒昧一句:此处是谁家的帐篷,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帐篷,离通向涅萨⑧城的商道只有一昼夜的路程。我是大漠中的一个普通游牧民。人们都叫我科尔库德…却班⑨。”
  帐篷外狺狺不已的牧羊犬突然狂吠起来。喊叫声、抽泣声、号哭声继之而起。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最后平静下来。传来一声吆喝:
  “帐篷里有人吗?科尔库德…却班,你回话呀!”
  

3  草原骑士
老人起身走出帐篷。帐篷外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他怎么跑到这儿来啦?”只听得骑马而来的人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问道,“莫非想找死不成?”
  “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客人。”
  “哼,我倒要让他们瞧瞧,安拉①给他们安排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
  “你千万别动他们——你这五个虏囚又是从哪儿弄到的?”
  “这是五个有经验的匠人,他们有的是铜匠,有的是火器匠。他们跟一个商队一块儿行路。我正想给这个商队‘刮胡子’,谁料想晒依陀内②不知从哪儿派来二百骑士帮一个耀武扬威的伯克围猎黄羊,害得我只好把骆驼丢开手,连拉骆驼的人也乘机跑散了,最后抓住的只有这五个匠人。眼下我想把他们弄到马鲁③,卖个好价钱。”
  “愿安拉保佑你!”
  然后,主人陪来人一起走进帐篷。
  这位新来的客人年纪不大,个头很高,方肩细腰;侧面挂着一个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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