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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他凝重的神情，她盯住他的眼睛，“说。”



　　　　“我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个大夫，昨日写信来，说他前几日为御景天诊过伤。”熙来嘴角浮起一丝阴深地笑，“他说御景天现在是个残废，长孙无尘已经忧心的快要死了。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其实却晕过去了好几次，绝对是最虚弱的时候。再次，月城——根本就是座空城！城内除了一百个士兵和二十个伤员外就只有长孙无尘和御景天在死守，毫无战斗力！”



　　　　福雅面色急剧变化，声音也因为惊喜而哆嗦，“你的消息确切吗？当真是一座空城？”



　　　　“确认无疑。”熙来的万般镇定让她的心一点点放下，“我的朋友…坦白地说，公主，让就是我放进去的线人。因为冷将军走后公主忙着折腾御景陌，我暂时还没把我放人进去的消息告诉公主。本想等他的消息来了再和公主商量对策，哪知道公主今天这么冲动的挥军去恐吓他们，月城虽小，也是难攻。更何况长孙无尘绝不是好折腾的角色，所以今日的大败，实在是情理之中，公主也不必为之忧心了。如今我们摸清他们的底，不就局势扭转么？”



　　　　“熙来，你军医多年没有白做。”福雅脸上已经是镇定自若的微笑了，“那你给我想想，如今一座玩具城，我们要怎么才能玩得最刺激最有趣呢？”



　　　　“派二十杀手前去，趁夜偷袭。”熙来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他的谋划，“长孙无尘现在一定全身心都放松，难得的享用一个美好的夜晚呢。白天这般紧张的险胜，她定然认为我们短期不会有动作，我们就偏生今晚去杀她个片甲不留。当然，要留下她的命来承受结局…我们还要装成并不是大燕的人所为，而是土匪、强盗，明日我们再率军去攻城，看她这次除了自己以外什么人也没有的时候再怎么装下去！”



　　　　福雅盛赞，笑意凝在眼角，“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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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尘还趴在御景天怀里安睡。这几日，她确实是太累了，几乎日夜都坚守在城头上，偶尔的空闲时间也用来照顾御景天，试着做各种补品给他补伤口，她还做了一架轮椅让他可以坐着被推出去转转，呼吸新鲜的空气，看看地上厚厚的积雪。房间里的炉火被风吹灭了，寒风不住的灌入，到了后半夜，寒气更重，她终于打了个寒颤，被寒冷强行从睡梦中唤醒。



　　　　他睡了，而且，似乎也很安稳。无尘凝望着他的脸呆了几秒，脑中的意识似乎还有回转，半晌才移开视线到手边的大衣上，拿起大衣给御景天盖好，又牢牢的掖好被角，蓦然自己也感到冷到极致，看一眼仍打开的窗口，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大意，起身又到衣架上拿出一间披风给自己披上，俯身端起已经冷却的火盆，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要去生火，这天气没有火炉在房间里根本无法呆下去。几乎是最冷的时候了…她叹口气，陌每年这个时候是最难熬的吧？可自己从没陪在他身边过，就连今年…心口忽然开始疼，不能再往下想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告诉自己，呢喃着在风中自语，一遍一遍的反复，“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他不会抛下我，他不会。”



　　　　可是说着说这眼泪就从面颊无声的滑落下来。滚烫的液体在漆黑冰冷的夜里愈发显得荒凉，此时周围已经一片寂然，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黑白的交接中一切都显得空洞无比。抬首望向城头，古老的城头在夜色中呈现微朦的状态，空旷悠远之感浓烈无比，悲恻动人，如同年幼时自己最喜欢为他吹的那首花犯。



　　　　忧伤渐渐弥漫开来，她的眼光却突然一紧，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火盆啪的一声砸到地上，在空旷的雪夜里厉声喝斥一声，“谁！”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坠落（求PK票）
　　　　城头上数个刚飞上的影身子僵了一僵，又非常默契的四散开来飞向不同的角落，无尘手中的剑再快，也只来得及切断一个人的心脉，血漫开的同时她敏感的感觉到情况的突变，不再犹豫，一路飞掠到军营内悬挂的战鼓旁拿起鼓槌就狠狠地敲起来，巨大的响声震醒沉睡中的人，然不到三声，她突然抛掉了手中的鼓槌飞快的往御景天的卧房跑去。一个杀手正欲挥剑刺下，阻挡已经来不及，无尘迎上去便用背接了他一剑。



　　　　血迅速喷涌而出，那一剑仿佛要把身子贯穿，她只感到尖锐的疼痛划过身体，眼前一黑险些昏倒，仍是在这之前率先杀了那个杀手，然后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子被冻的麻木了，怎么也使不上劲，她就茫然的张着眼一直躺在地上，似乎连冷也感觉不到了。



　　　　“尘…”



　　　　模糊的听见御景天的呢喃，她才恢复了丝丝意识，拼尽全力的起身，许久才能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上，抬手去抓床栏，发觉自己满手的鲜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踉跄着站起来去照看他，看见他仍张着眼才放下心来，虚弱的开口，“阿天，你没事，太好了。”



　　　　“你快去给自己止血…”他焦急的动着嘴唇，“他们以为我死了，没有在动我，你去看看其他人，情况大变，尘儿。”



　　　　“有什么好看的，”她艰难的撑出一丝笑，万分苦涩，“你没听见外面战鼓擂起来的声音么…他们又来了，定然是我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都是我不好…阿天，等会如果有任何闪失的话，如果真的撑不下去，请你原谅我。”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僵了许久，眼里的悲切再也掩埋不住，扑通一声跪到了他面前，失声，“月城失守，无尘自然无颜面活下去，拖累你，实在是无可奈何。黄泉路上，无尘定然在前方为你掌灯照路。”



　　　　“我们还用说这样的话吗，”他漾起无限温柔体恤的笑容，给她最后最坚实的安慰，“生死同在。”



　　　　她终于释然，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止步，回首，“阿天…他不会回来了罢。”



　　　　御景天黯然。



　　　　她轻舒一口气，微微一笑，“也好，我这就去陪他。”



　　　　可是走了几步又顿下步子，声音悲切，“可是没有见到尸体…就算你说他死了我是不会信的，阿天，他答应我的事从不会食言。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就算他死了，他的魂魄也会回来，所以我要在月城等他，守候他。”



　　　　可惜她没有回头看见御景天挪动的嘴唇，“我也相信。”



　　　　外面果然是寒风凛冽，新下的雪已经把暗红的血掩埋了，只看见昔日熟悉的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也被雪覆盖，露出部分身体。她从容的绕过他们往外走，心中默默祷告，你们是为月城而死，如今月城也要亡了，你们也算是与它同死。无尘欠你们的情与义，来世定当报答。



　　　　依旧是熟悉的路，仿佛每天都要走过一千遍一万遍，她即使闭上眼也能细数每一级青石阶梯，感受素雪在脚下消融，又有轻扬的碎片飘到自己肩上。路似乎没有尽头，战鼓一遍又一遍擂起，她终于踏上了最高的城头。



　　　　有一瞬间的眩晕，以前竟未发觉，这是如此高的城墙。城墙上有一个小缺口，若不用任何轻功从上面坠下，定然如折翅鸟儿一般死的决然惨烈。再把视线放远，一片延绵的似乎没有尽头的青色覆盖大片苍白，但从数量上来看，可以判断出福雅并没有拼尽全力。果然是走漏了风声，就当是在和我玩游戏么，我把月城拱手相让…你又是否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就算相让，我也不会让你福雅来享用！



　　　　她把视线范围缩小，定格在数万人中唯一的红颜身上。非常貌美的女子，万人之中也一眼就可辨别，带着嘲讽扬起脸来望着她。四目相对，眼神是同样的复杂，相互凝视了几秒，福雅终于放声在雪地里大笑起来。



　　　　她笑得放肆而张扬，连激烈的战鼓都渐渐熄灭了下去，只有属于胜利者的笑声回荡在苍茫草原，无尘蹙起了眉头，她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咬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在风雪中好像要与天幕连成了一片，又好像随时要随风飘走，但她的手指扣着那柄弓却显得很有力，保持最机警的状态暗暗寻找位置。



　　　　“长孙无尘——你的十万墨云骑哪？”



　　　　极富挑衅的语气。



　　　　无尘的手指开始剧烈的发抖，眩晕一阵阵袭来，她只有不停的咬自己的嘴唇来唤醒混沌的意识，微小撕裂的声音传出，血腥味淡淡的弥漫。再坚持会，再坚持会，无尘！她在心底对自己自语，她在等，等他们开进来，一片混乱的时候，在福雅最没有警惕的时候，一剑射穿她的心脏！



　　　　她恨她…无比的仇恨！



　　　　她不知道究竟何这个女人有什么前世的过节，只知道这个公主虎视眈眈的觊觎大汶的国土！她抢她丈夫，伤了御景天，让御景陌至今未归，还曾无比残忍的要用火把自己烧死！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突然抑不住地开始咳嗽，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同时剧烈的喘息让背后的伤口裂开，一刹那她险些要从城头上摔下去。弓也不自觉地从手里滑落，砸到了地面。她俯身去拾，弯腰的瞬间一柄箭从城头下铿锵有力的射上，她躲闪不及，定在了右手臂上。



　　　　是那个叫熙来的人。



　　　　她不再去拾那柄弓，撑着城墙大口大口的喘气，最终，整个人都靠在了城墙上，几乎站不稳身子。眼前重重叠叠的幻影开始浮现，那个让她心痛至极的人身影突然无比清晰，如同多年前在破庙的那个晚上，他的到来是她唯一支撑的信念。他的笑，也是小时候那样，那样纯净那样青涩，只会对自己温柔…他向她伸出手，她轻轻的笑了，那是六年来最为开怀的一个笑容，那是即将奔赴幸福的快乐，伸出手无意识的踉跄着向他靠近，一点点靠近城头上的缺口——



　　　　“她要自杀？”



　　　　福雅迅速的询问熙来。



　　　　“可能是产生幻觉。”



　　　　福雅再抬首望她，眼里终于有了些悲悯。



　　　　她的一个脚悬空踩在边缘，不出意外，整个人失了魂般从城头上往下坠去。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外人
　　　　正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城头上的人一点点牵引时，谁也没注意到城门突然一点点打开，一驾飞骑如一阵旋风疾驰而来，快如闪电，一出城门就跳离了马背，一袭白衣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借着墙壁的反力不停往上攀登，腾空一跃在半空中接住无尘，漂亮的落回马背，一拉辔绳反转马头绝尘而去！



　　　　所有又都顿时呆住，忘了该加紧去攻破那扇又紧紧合上了的门。



　　　　接着，视线里，本来空荡荡的城头突然被整齐有序的军队迅速挨个站好位置，在城头上架起严密的阵势，银亮的盾牌架起，个个满弓上弦，来势汹汹的盯住大燕的军队。他们并没有穿墨云骑得黑衣，那他们是——



　　　　“熙来！”福雅心知事情又起变故，沉着脸质问属下，“怎么回事！这是你说的空城吗？”



　　　　“是援兵赶到了，不能怪我，公主。”熙来沉着声音，忽然摇头感叹，“长孙无尘…此女子果然奇特。这是天意啊，公主，我们还是准备充分再来攻打吧。”



　　　　“什么？！”福雅怒吼一声，却没敢再前进半步，她也听到了从那扇紧闭的大门里传出紧密有序的马蹄声，那是军队正在进行出征前的列队，而且从声音的大小和列队及其整齐的状态来看，援兵绝对数量极多且战斗力非常强。



　　　　“等北疆的消息来了我们再做定夺罢，公主。”知道她面子拉不下，熙来突然一拉辔绳回身，“众兄弟们！熙来得到错误的消息让公主来率我们攻城，实在是抱歉至极！公主决定回城再做进一步定夺，熙来自会甘受惩罚！”



　　　　福雅的面色稍稍缓解了些，率先调转码头往回走。



　　　　浩浩荡荡的军队再一次退去。



　　　　月城内，地上的尸体和积雪被迅速的清理干净，新的军队紧密有序地按方阵站好，极具气势。这是一支相当庞大的军队，训练有素，传说中可以以一当五——



　　　　房内，病榻上的无尘意识彻底的混乱，死死抓着白衣男子的袖口不肯放开，不停的哭喊，陌，不要走，不要走，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去哪我都和你一起。



　　　　白衣男子脸上一片悲戚。



　　　　“文修，让我来给公主看看吧。”



　　　　落微提着一小药箱走进来，一眼就看出他正万分尴尬，把药箱放到床边的一张小桌上，自己挨着床沿坐下。“你们都出去吧，我先来包扎，还要看看公主伤口有没有毒，估计今天晚上是不会出帘了。你们都在外面，千万不要打搅。”



　　　　顿了顿，她撩了一眼文修，“你也不要一见到公主就什么都忘了…颉香在外面生闷气呢。”



　　　　“今天我去晚一秒，她就死了。”文修望着无尘，女子突然安静了下来，睫毛微微颤动着，他有几分疼惜地去摸她的头发，“分隔才多久就虚弱成这样了，叫我怎么放得下心。颉香应该能体会的吧。”



　　　　“你以为能而已。”落微已经把医学用具一字儿排开，“快出去和她解释清楚吧。”



　　　　文修依依不舍的凝望了无尘几秒，才离开了房间。



　　　　落微叹气，心念着这三个人的纠葛怕是永远也扯不清了。不再多想，开始专心致志地为无尘治伤。



　　　　不管怎样，四人的赶来无疑让无尘死里逃生，更暂时的挽救了月城。迅速的打扫积雪，清理乱七八糟的杂物，军队也正正经经的守城，每日擂鼓训兵，月城才终于有了些人的鲜活之气。更值得庆幸的是落微的到来，她精湛的医术不仅让无尘迅速恢复了健康，还告诉她其实御景天的伤并非不可治，只是伤得太重，骨头的愈合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药材也比较稀缺，会好的慢一些。



　　　　“阿天，耐心些，很快你就能站起来了。”



　　　　无尘推着御景天在雪地里散步，木车轮辗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响声，他的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面色微微含笑。无尘微微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的嘴型，她已经非常习惯和他这样的交流了。落微说哑不可避免，但没有被木炭烧坏身体内部已经是万幸。



　　　　“无尘，到梅树下歇歇，你也累了。”



　　　　方向自然的调转到梅树下，树下有石砌的桌椅，无尘愣了愣，这与皇宫的布置一模一样。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几月前，御景陌独自神色黯然的在这树下饮了许久的酒，思念了她很长的时间。她把御景天的轮椅固定好，自己也坐到了石凳上，想起的却是烨光。是的，她不爱他。却不能否认他在她生命划下的重重一笔，因为，他曾经是她的丈夫。



　　　　心底莫名有些悲伤，微小却尖锐的疼痛，对于烨光，她始终如鲠在喉。她自认对他无可指责，结果却是那样荒谬的休妻理由。她不是神，她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不介怀。



　　　　忽然又有更深的愁绪，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几乎是女人一生最灿烂的年华。她最美丽的年岁，没有陪在最爱的人身边。简直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无尘，想什么。”



　　　　御景天说了几次她才看到，微微歉意地笑着，收回飘远的思绪，“我在想这月城，暂时算是保住了。可是，危机四伏。阿天，我今天收到御景舞从北疆来的消息，说他们与大燕的战局僵在那，一时还无法抽调兵力回来增援我们。文修的一万兵力，说是说一一抵五，也只是单打独斗的时候啊，整个军队作战，数量不足毕竟是个大问题。”



　　　　“尘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无尘回首看到文修、颉香、落微、鸿雪正一点点走近，四个人一起找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无尘赶紧起身冲他们微微笑着，请他们落座。



　　　　四个座位，鸿雪仍旧站着，硬要把位置让给无尘。若她不坐，其他人也都不肯坐了，无尘只有无奈的坐下。在她看来，他们毕竟是客人，自己是主人应当让座。而在那四人心目中，长期对主人服从的训练让他们根本不可能先于无尘落座。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鸾凤（求PK票）
　　　　“阿天不是外人。”



　　　　见四人仍不说话，无尘明白他们的顾及，解释。



　　　　颉香毫不客气的开口，“我们要说的，是关系大汶命运的事，不能让除了公主外的人知道。”



　　　　公主？御景天一愣，未有多问，知趣的摇着轮椅准备独自离开。



　　　　“不要走。”无尘起身拦住他，回首冲个紧盯着自己的四人道，“他是我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