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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告诉我你干不干？”
　　“干！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干呢！”
　　“好！”莎莎把手里的皮包打开，凑到我的面前。
　　我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里面是钱，全是百元的大钞，我结结巴巴地问：“哪来这么多钱啊？”
　　“这两天挣的呗！”
　　“几天的时间，就挣了这么多？”
　　“当然，我挣了五千多块钱呢！比你干促销强吧！”莎莎得意地瞟了我一眼，喝了一口汽水，拿一根薯条去沾盘子里的蕃茄酱，“这两天，我呆在×××夜总会里！”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莎莎的话太令我震惊了。我呆呆地看着她，傻乎乎地问：“你，在夜总会里干什么？”
　　莎莎有些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干什么，挣钱呗！”
　　我沉默了，难道莎莎和我说的工作，就是……我满脑子的疑问。
　　在这以前，我听说过目前有一种职业叫做“坐台小姐”，也知道她们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对于这样一种职业，我不好评价，我只能说，我很难胜任这个工作，因为我是一个把面子和自尊看得很重的人。
　　“你想什么呢？你去不去啊，要去，今天晚上就跟我走。”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跟你去干吗？”
　　“去夜总会里挣钱啊！”
　　“怎么挣钱？做什么工作能挣那么多的钱？”
　　“你别和我装清纯啊，去干什么？去坐台啊！”
　　莎莎终于把我最不愿意听到的话给说出来了。
　　我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汉堡包，心情很复杂。
　　我很喜欢莎莎。她美丽，善良，心直口快，和她在一起，没有压力。我非常喜欢与她相处，在与她一起工作的十天里，她的热情和友好令我难忘，她对我的信任和仗义时常感动着我，但是现在，我眼前的莎莎是那样地陌生。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人是多面性的动物，她曾经把她最美好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今天，她又向我展示了她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分钟，然后回答道：“我不会和你去的，你最好也不要去。”
　　听了我的话，她非常吃惊，她用和我一样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我，似乎现在，在她眼中的我和我眼中的她一样陌生：“你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去的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这世界上还真有刚才你说的那种工作！”我的声音渐渐严厉了起来。
　　“我说的都是真话！”
　　“不对，你说的那种工作，是最辛苦的一种工作。干这样的工作，需要放弃自己的自尊，需要忘记自己的姓名，需要背叛自己的家人，需要付出自己的健康。”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污辱，非常气愤——她到底凭什么会认为我也会兴高采烈地去当一名“坐台小姐”呢？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那么是什么让她这样看待我呢？
　　莎莎仔细地看了我半分钟，渐渐地，她的脸也板了起来：“我好心告诉你，你却这样来讽刺我。行，当我没说过！”她赌气合上了皮包，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过了一会，她强词夺理地对我说：“我要申明，我做的这个工作，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跟你说的简值就不是一回事！马咏梅，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说显得自己特别清白啊？”
　　“我不想和你解释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奇怪，做一名坐台小姐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莎莎死盯着我的眼睛：“反正我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那你就自豪去吧！”
　　“马咏梅，你这人真够虚伪的！”
　　我冷冷地看着莎莎，一字一句地说：“你还看不上人家王小红呢，我看你还不如人家，起码她在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没想到莎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说得好，但我要告诉你，王小红不是不想靠姿色吃饭，她靠双手吃饭是因为她没办法！她做梦都想和我一样，所以才看不惯我！”
　　我倒被她气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她仍然得意地笑着：“别把自己当成圣女，圣女也要吃饭的，等你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再来和我说大道理吧！”
　　她丢下我走了。我坐在凳子上反思，我真的错了吗？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理直气壮呢？难道，我真是个刚从乡下进城，没见过大世面的土包子？
　　那么莎莎是对了？还是错了？
　　我做不到的事情，莎莎能做到，莎莎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也许生活中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每个人都在选择适合他走的那一条路，也许我不该那样责备莎莎，如果她走的那条路对她来说更容易一些的话。
　　莎莎从我生活中消失了，我很快忘掉了她。
　　在我第四次向财务部长请假的时候，她的表情很严肃，她示意我把门关上，然后叫我坐下。
　　李部长对我说，她清楚地知道我在外面兼职的事情，公司已经决定辞退我。
　　看着我沉默的样子，她又说，之所以要辞退我，而不是让我自己提出辞职，是因为公司有规定：凡是自己提出辞职的，公司仅发半个月的薪水，而被公司“炒鱿鱼”的，公司除发给当月的工资外，还补发两个月的薪水作为补偿。听了李部长的话，我理解了她的苦心，顺从了她的意见。就这样，我离开了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收留过我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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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兼职（5）
我开始了租房生涯，几经周折，找到一间比较合适的房子。
　　房东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两岁的儿子，她嫌她的两房一厅太过空旷，所以对外出租其中的一间，价格不高，凑巧的是，她也是四川人。老乡见老乡，居住在她家的这段日子里，她对我格外照顾，常在我下班回家的时候请我喝糖水。我了解到，因为她的丈夫在香港工作，不能常常回深圳来看望她们母子二人，所以大部分时间，她只能和儿子相依为命。她是个很想得开的女人，从不找工作，所有经济来源都依靠她那个不常露面的丈夫。
　　失去了原来的工作，每个月又多出五百元的房租开销，我必须得想办法多挣点钱，来弥补这两项的损失。
　　我向公司要求加班，成为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全职促销员，这样，我每天要工作十三个小时，但日薪能拿到二百五十元。
　　那真是一段紧张的日子。清晨八点半我匆匆忙忙地赶往公司指定的促销地点，下午六点半，在一顿简单的晚餐后又马不停蹄地乘车赶到公司总部，由督导带领我们去往夜间促销点，一直到深夜十二点半，我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中休息。
　　晚上的工作只有四个小时，相对白天的工作轻松一些，但是我们身处的工作环境很复杂。我们拿着香烟盒，在深圳的夜间娱乐场所里推销香烟，这里有来放松的年轻人，也有偷闲到这里来玩耍的香港人，还有一些“坐台小姐”。
　　在这里的人完全没有了白日里的斯文，个个都放开了潇洒，喝酒，大声地笑骂，把这里当成了临时的婚介所，陌生的男女都暧昧地笑着，希望能够找到一夜激情的伙伴。他们叼着烟卷，喝着烈酒，扭着腰肢，到处抛洒着“有情”的眼神。他们在舞池里跳舞，结实的肌肉上流淌着燥热的汗水！
　　有一天，我居然在某个夜总会里碰到了莎莎。她看到我很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一面搂着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喝酒，一面饶有兴味地打量我身上的制服和手里拿着的塑料烟盒。她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那男人便笑着招手叫我过去，莎莎昂着头，志高气昂地从我手里的塑料盒里拿了几根香烟，然后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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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的遭遇给我的启示（1）
一九九七年圣诞的钟声敲响之际，我已成为公司的骨干，年底的工作任务最重，从圣诞节开始到春节前，我们要做整整五十天的促销活动。
　　今年的最后一次促销任务分配下来时我有些吃惊，因为我被调到了销售最差的一家烟草专卖店去工作。我的搭档居然是一名新手，姓祝，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我们公司的促销活动。
　　我不满意这样的分配，于是找到山峰，希望他能够帮我想招儿，谁知道他却为我带回了一个领导要与我谈话的消息！我忐忑不安地去了。
　　经理对我说，有的时候，为了平衡业绩，公司会派最好的员工去工作环境相对差一些的专卖店去工作，他还说，之所以把小祝分给我，是希望我能够带领她尽快熟悉工作程序。他希望我能够改善那家专卖店的销售状况，这样的安排，是出于公司和他对我能力的肯定和信任。听了这样的话，我的顾虑消除了，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负责这家专卖店的经理姓张，是一双儿女的母亲。她为人随和，没有经理的架子，并且常从家里带来煲好的汤来给我们喝，没有顾客的时候，她会叫我们进办公室里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我亲热地叫她“张姐”，并不称呼她经理，她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她的脾气极好，从没有人见她发过火，她的声音细腻柔和，从不高声喊叫。
　　她从来不向人谈她的家庭，但别人问起她的丈夫和儿女时，她就会微笑，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
　　我喜欢她笑，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喜欢看她脸上的那种云淡风清的神情。我想生活并没有给予她更多，只是她懂得如何让自己真正快乐地生活。
　　我的搭档小祝却让我操碎了心，十天的促销时间过去后，她的出勤表上竟记了四次迟到！
　　即使不迟到，她的表现也令人吃惊。作为促销员，她居然可以连续几个小时地站在柜台里发呆。她心事重重，笑容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绽放过，也从不和其他人交流。
　　她傻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一件令她伤心欲绝的事。她要么是板着脸，毫无表情，要么是一脸委屈，欲哭无泪。对于我，她只是一个摆设，根本起不到一个合作者的作用。有一次我去仓库提货，一名顾客来买烟，她居然理也不理，直到顾客大发雷霆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我真想不通她是如何通过公司面试的！这样性格的人，怎么能够当好促销员呢？
　　一开始我还能够体谅，但渐渐地，我的心理越来越不平衡。一个人干两份工作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于是我找到她，心平气和地谈了一次，希望她能够按时上班，尽心工作。她非常通情理，马上承认了错误，并且表示一定注意。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我们谈话后的第二天，她又迟到了，而且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这让我忍无可忍：“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迟到？你说给我听听，到底你有什么理由老是迟到，让别人替你工作？”
　　我怒不可遏地盯着她，等着她辩解或争执，谁知她听了我的话后，居然握着两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两只大而黑的眼睛无辜地瞅着我，继而鼻头开始发红，眼中泪花闪闪，倒像是我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只能撤掉武装，淡淡地说：“算了，你先上班吧。”
　　这一天的天气也不好，下起了毛毛细雨，店里没有几个客人光顾，我们之间的气氛格外沉闷。
　　午饭时间小祝又消失了，我没有理会，径自领了盒饭用餐。饭吃到一半，我收到了一条传呼：有急事，速回电！小洋。
　　到达公用电话亭时，我发现小祝已经在里面了，于是倚靠在玻璃门外等候。小祝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我跟了你五年，你讲讲良心……”
　　我觉得应该走开，但好奇心让我站在原地，竖着耳朵听她说话：“你好好想想……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就算我求求你，你和她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也不会防碍你们什么，我不想离婚。”
　　“你考虑过老人的想法吗？你让我怎么去向爸妈交代呢？”
　　“你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你可以先不回家，你再考虑考虑……”
　　然后她沉默了几分钟，大声地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太过分吧，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把她带回来，无非是要逼我走，你，你真是铁石心肠啊！”
　　那边好像是挂了电话，因为我听见她急切地喂了几声，然后便默默地将电话挂上了。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小祝失魂落魄的样子，总是迟到的理由，还有丢三落四的习惯，我终于明白，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我很惭愧，怕她看到我后会生尴尬，可是当我想逃离现场的时候，她已经转过身来看到我了。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看她。
　　“哦！”她叹了一口气，“你听到了？”
　　我没有做明确的表示，只愧疚地看了看她。
　　她点了点头，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流了出来：“请，不要告诉别人！”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听了她的话我的眼睛也红了，下意识地向她伸出一只手。她摇摇头：“我没事。要一起回去吗？”
　　我突然记起我到这里来的目的，于是更加惭愧地摇了摇头，目送她消失在一栋建筑物的拐角处。
　　

同事的遭遇给我的启示（2）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祝琳在伤心的时候，小洋正在快乐着。
　　她告诉我，有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水鱼”（广东人对有钱男性的统称）在追求她。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高兴，不客气地问：“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啊？是啊！”
　　“你打算怎么办？”
　　“想听你的意见。”
　　我突然想起了莎莎，于是有点不耐烦地问：“他很有钱吗？”
　　“很有钱！”
　　“有多少钱啊！”
　　“多得你我想不到！”
　　我没有说话。我的心理状态很复杂，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涌上心头。
　　“怎么样？我要不要答应他啊？”
　　“那得看你自己了。”
　　“他说，如果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一个月给我一万块钱用，还送我一套房。”
　　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突然感到有点烦躁！
　　“你会答应他吗？”
　　“如果是你遇到了这件事，会怎么做？”
　　啊？面对着小洋的突然发问，我不知如何作答！
　　我得承认，虽然那天我明确地拒绝了莎莎，但从此后有些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我活得很辛苦，开始向往着殷实和舒适的生活！见得越多，我渴望得越多！
　　我曾经看不起《项链》里的女主人翁玛蒂尔德！但这一段时间里，我多么像她啊。我常常幻想着能够穿着一件昂贵的礼服出现在某个高档宴会场合中，身上佩戴着闪亮的首饰，就像莎莎那样，虽然我还是不愿意去做“坐台小姐”。
　　但如果换一种方式呢？如果不让我去做“坐台小姐”，而是让我接受一个我并不爱的男人的爱情？我又会怎样呢？如果一个有钱，但是并不可爱的“老男人”向我承诺，他会把一种令所有女孩子都向往的生活给我！
　　我睡得不够，因为每天我要工作十三个小时，另外我要忍受顾客的刁难、经理的指责、督导的训斥，一个月下来，我只领到了一笔不到三千元的薪水，不够买莎莎指头上那小若沙砾的钻石！
　　我会怎样选择呢？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放下电话，回到店中，小祝仍然对着一面墙在发呆。这一次，我没有生气，更没有叫嚷，任由她站在那里想心事。张姐发现了我的变化，夸我成熟了。
　　第二天，我开始引诱小祝和我聊天，我抛砖引玉，首先交代了我来到深圳经过。她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只淡淡地说：“哦，是挺不容易的。”
　　然后我直入主题：“你呢？”
　　她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就这么来了呗。”
　　看来她不想和我谈话，我只得作罢。
　　又过了几天，我又尝试刺探她的心事：“你丈夫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大惊失色，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不高兴地说：“你能不能小声点！”
　　我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的话，你可以不说。”
　　她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居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虽然这笑容一闪即逝：“你这人，年龄不大，怎么婆婆妈妈的。”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但在她面前，我还是得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想帮你排解一下，反正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听了我的话，她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同样认真地对我说：“也好，你可以帮我分析分析，但你不要告诉别人。”
　　看到她，我明白为什么失足落水的人会把稻草当作救命的工具，就像她现在会希望一个年满十九岁的女孩子帮助她处理婚姻问题一样。
　　下班后她请我去远洋酒店，并且替我叫了一杯非常好喝的墨西哥奶油咖啡。
　　“我是个被人抛弃的女人。”她的话语一开始便被眼泪打断了，她抓起一包纸巾，缓缓地说道，“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