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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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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毒气熏走根本用不了十法郎的福尔马林。不过整个说来,从他们开出的价钱看,
我认为还是便宜的,不算贵。”于是在第二次早餐以前,他们就到“管理部门”把欠
账付清。
“管理部门”在底楼。只要跨过大厅,经过衣帽间、厨房和配菜室,然后穿过
走廊,就准会看到一扇触目地挂有一块陶瓷牌子的大门。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这所
疗养机构的财务中枢满怀兴趣地审察一番。这是一间雅致的小办公室,一个女打字
员正忙着打字,三个男职员坐在写字台旁埋头工作,而邻室则有一个主任或领导人
模样的高级职员坐在独立的圆筒形办公桌旁工作。
他抬起头,透过那副玻璃眼镜向伙计们冷冰冰地、检阅式地扫了一眼。伙计们
在柜台口给他们办好手续——兑零钱,收款,开发票。结账过程中,这对表兄弟始
终谦逊文静,彬彬有礼,甚至显得十分温良。他们像一般德国青年那样,由于对当
局和官场十分尊重,因而对笔墨纸砚之类和使用这类文具的机构也不免肃然起敬。
可是一到外面,在他们前往早餐的路上以及那天晚些时候,他们的话题也就扯到山
庄疗养院的结构上。约阿希姆是老病人,又是知情人,所以表弟提的问题都能一一
回答上来。
其实,顾问大夫贝伦斯根本不是疗养院的主管人和老板,尽管人们会有这样的
印象。在他的上面和幕后,有某种看不见的势力,刚才他们看到的办公室,从某种
程度上说就是这种势力的代表。这就是一个董事会和一个股份公司,能够入股倒是
不坏的,因为照约阿希姆看来,虽然疗养院拥有不少医务人员,经济管理原则也极
自由,但股东每年保证可以分到一笔相当可观的红利。因此,顾问大夫并不是一个
独立自主的人,他不过是一个代理人,职员,高级当局的亲信。他当然是疗养院第
一号人物和整个机构的灵魂,对全院(包括经理部门在内)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然而
他是主任医师,对疗养院的营业事务自然无暇过问。
顾问大夫是德国西北地区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几年前来此干这项工作乃是出
于无奈,与他的志趣和抱负格格不入。他上这儿是为他的妻子,她的遗骸好久以来
一直埋在“村子”旁的墓地里。达沃斯村的墓地,风光如画,坐落在右面的山坡上,
靠近山谷的入口处。他妻子长得很美,只是从照片上看眼睛过大了些,有些病恹恹
的。她照片在顾问大夫的住所里到处都有,壁上还挂着他作为业余爱好者亲笔画的
油画像。
她为他养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后来她身体发烧,再也支持不住,就被打发
到这块地方来,不上几个月,生命力就耗尽了。据说贝伦斯非常宠爱她,她的死对
他的打击十分沉重,因此他有一个时期郁郁不乐,垂头丧气,有时在街上傻里傻气
地笑,自言自语,而且做着各种手势,引人瞩目。这时他不再回到原先的生活圈子
里去,而是留在当地,这当然是因为他舍不得离开妻子的坟墓,但另外还有一个原
因(这个原因并没有那么感伤的味儿)促成这一转变,那就是他的身体也受到一些创
伤,根据他本人的科学观点,他干脆是属于这个疗养院的。于是他厕身于疗养院作
为医师中的一员,这号医师既看护住院病人,又和他们同病相怜,这种医师对疾病
并非毫不相干,洁身自好地唯恐自己也被染上,而是本人也打上了疾病的烙印——
这种情况虽有些古怪,但也绝不是个别的。这无疑有其优点,不过也并非没有问题。
医师与病人能患难与共,确实值得欢迎,据说只有受疾病折磨的人,才能引导病人,
治疗病人。然而,要是他本人就是疾病的奴隶,又有什么资格去发号施令呢?屈从于
别人意志的人,又怎能使他人获得自由呢?有病的医师在一般人心目中是违反常情
的,是一种令人迷惑不解的形象,他的才智会不会因为自己对疾病有切身体验而黯
然失色,不可能这么丰富,而道德上也不会那么崇高?他不会用纯粹敌视的眼光来看
待疾病,他持有成见,他的地位是模棱两可的。一个患病的人究竟能否像健康人那
样专心致志地医治或关心别人,这个问题人们是持有保留态度的。
当汉斯·卡斯托尔普和约阿希姆闲聊着山庄疗养院和院方的医务主任时,汉斯
发表了某些怀疑和推测性的意见。可是约阿希姆说,人们完全不知道顾问大夫贝伦
斯现在是否还是个病人,也许他早已康复了。他在这儿开业已很久,刚开头时他只
是单枪匹马,不但听诊方面十分内行,而且切肺手术也颇有一手,因此很快就出了
名。后来山庄疗养院就把他聘下来,他和疗养院亲密合作快十年了……后面,在疗
养院西北角侧厅的尽头处,就是他的宿舍,克罗科夫斯基大夫的住处也离他不远。
贝伦斯这个小小的鳏夫之家,家务是由那位贵族出身的女人——也就是那位护士长
——主持的,塞塔姆布里尼常常对这位贵妇人嗤之以鼻,而汉斯·卡斯托尔普到现
在也只偶尔见到她。此外,顾问大夫只是孑然一身,因为他儿子在帝国大学里念书,
而女儿也已结婚——嫁给瑞士法国行政区里的一位律师。贝伦斯的儿子有时在假期
里探望父亲,在约阿希姆住院时也来过一次。据约阿希姆说,院里的女病人看到他
都很兴奋,连体温也升高了。大家相互嫉妒,结果在休息室吵吵嚷嚷,于是在克罗
科夫斯基大夫的诊病时间里拥向他的女人越来越多了……
这位助理医师有自己一间专用的诊病室,它像大检查室、实验室、手术室和爱
克司光室那样,都在疗养院建筑物光线充足的地下室里。我们称它为地下室,是因
为楼房底层有一级级石阶通往那儿,实际上就形成通往地下室这么一个印象。不过
这无非是一种错觉。首先楼房底层的地势相当高;其次,山庄疗养院整个说来是倚
山建筑在陡峭的地面上的,而所谓地下室的各个房间,方向都朝前面,可以眺望花
园和山谷;由于有几级石阶通向下面,地形的真实面目就或多或少被掩盖了。人们
通过这些石级从底层走下去,但一到下面,又发现里面的地形仍和原来一样高,或
者只略略低些。有一天下午,汉斯·卡斯托尔普陪表哥到“地下室”去找浴间师傅
称体重,对那儿就有这么一种赏心悦目的印象。
那块地方令人有一种医疗室特有的明净感,一切都显得十分洁白,门上也涂着
白漆,油光光的,通往克罗科夫斯基大夫接待室的房门也是如此。大夫的名片就用
图钉钉在这上面。只要从走廊向下走两级,就可到达那间接待室,因此那间隐在后
面的房间显得相当宽敞。这扇门在走廊的尽头,阶梯的右侧。当汉斯·卡斯托尔普
在走廊里踱来踱去等待约阿希姆时,他对这扇门特别注意。他看到正好有人出来,
是一个刚来院的女人,他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这是个娇小纤弱的娘儿,额上有一
绺鬈发,戴一副金耳环。她登上阶梯时俯着身子,一只手撩起裙子,另一只戴戒指
的小手却用手绢掩住嘴儿,偻背弯腰地用浅蓝的大眼睛恍惚地凝望前方出神。她跨
着小步急匆匆地上楼,裙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半路上又忽然停住,仿佛想起什么,
接着又急急忙忙往前走,直到在楼房中消失。一路上她总是弓起身子,手绢不离嘴
唇。当那扇门开时,她后面的地方看去比白色的走廊里暗得多。
医疗室的那种明净感,显然没有从部位较低的地方传到那儿。正如汉斯·卡斯
托尔普所看到的,克罗科夫斯基大夫的精神分析室里只是一片昏暗朦胧。
餐桌上的谈话
在五光十色的餐厅用膳时,年青的汉斯·卡斯托尔普感到很窘,因为自从他不
由自主地作了这次散步后,脑袋就像祖父那样一直哆嗦不停,此刻坐在餐桌边,这
个症状又规律性地发作了,而且无法制止,难以掩饰。除了庄重地托住下巴外(不过
这是不能持久的),他还想出各式各样的办法掩盖这个弱点,例如尽量使脑袋摆动,
说话时一忽儿转向左,一忽儿转向右,或者在汤匙往嘴里送时用左臂紧紧靠在桌面
上,以维持平衡。在歇息时,他把胳膊肘搁在桌上,用手托住脑袋,不过在他自己
看来,这种姿势未免有点儿粗野,只有在不拘小节的一伙病人中才算不了怎么一回
事。可是他浑身没有劲儿,吃饭时情绪不免十分恶劣。本来呢,他总乘用膳的时间
排愁解闷,借此机会自娱。
事实的真相是——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这点也知道得很清楚,他在努力克制的
那种丢脸的脑袋抖动状态,并不光是他的身体引起的,也不能归咎于这儿的空气和
适应水土所作的努力,而是体现出他内心的某种激动,和排愁解闷有直接关系。
肖夏太太总是很晚才坐到餐桌上来。她来之前,汉斯·卡斯托尔普总是坐立不
安,因为他得等着听玻璃门的砰砰声,她一进门来就必然发出这种声音。他知道自
己听到这声音准会惊跳起来,脸色顿时沉下,这已成了常规。以前遇到这种情况,
他总是生气地摇摇头,怒气冲冲地目送这个粗心大意的迟到女人坐到“上等俄国人
餐席”上去,有时他甚至在牙齿缝里迸出一言半语的骂人话来,发出恼火的抗议声。
但现在他不是这样了,只是在菜盆上低垂着头,咬紧嘴唇,或者有意把脑袋转向另
一侧,因为他的怒气看来已经消散,似乎不想再随便责备她了;不但如此,他还隐
隐感到别人对她的非难,自己也有过错,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呢。一句话,他感到害
臊。说他为肖夏太太害臊是不确切的,而是他自己在大伙儿面前怪难为情的——其
实他这么想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在餐厅里,没有把肖夏太太的恶习和汉斯·卡斯托
尔普的害臊放在心上。 也许只有坐在汉斯右边的女教师恩格尔哈尔特小姐是个例外。
这位可怜的人儿已经看出,由于汉斯·卡斯托尔普对关门声显得神经过敏,这
位同桌而坐的青年人对那个俄国女人似乎怀着某种激情。此外,如果拿他那副神态
跟实际情况相比,却又算不了什么。再说他假装无动于衷——由于汉斯缺乏演戏才
能和这方面的训练,他装模作样的本领很不高明——,可并非意味着对那个女人不
感兴趣,而是说明他的情感已向更高的阶段发展。恩格尔哈尔特小姐对自己一无所
求,但对肖夏太太却颂扬备至,结果有一点显得很突出:汉斯·卡斯托尔普虽不是
一下子地,但到头来终于清晰地看出她是在从中撮合。他对此甚至有些反感,但还
是心甘情愿地任她摆布,愚弄。
“砰——砰!”那位老处女说, “那就是她。您不用抬头瞧就肯定知道是谁来了。
当然啰,她过来了,活像一只小猫儿溜向牛奶盆,走路的姿势多美呀!我真想跟她换
个位子,这样您就可像我那样把她饱览一番了。我知道您不想老是掉过头来瞟她—
—天知道,要是她看出这点,她简直会得意忘形的……现在她在跟同桌人打招呼了,
您应当瞧一下,看她这副模样真令人振奋!像现在她这样谈笑风生的时候,腮帮儿上
就泛起一个酒窝来,但酒窝并不经常有,只是凭她高兴。咳,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
娘儿,但她娇生惯养,所以才这么随便。这样的人儿谁都会爱上的,不管你愿不愿
意。尽管她们莽莽撞撞会使你恼火,但恼火只会惹你更喜欢她们。叫你恼恨之后又
不得不爱,真够味儿……”
女教师就这样在汉斯身边悄悄耳语,老处女毛茸茸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说明
她的体温已反常地升高,同时娓娓动听的话句句说到可怜的汉斯·卡斯托尔普心里。
他是一个不很有主见的人,需要从第三者中证实肖夏太太是个迷人的娘儿。此外,
这位年青人又希望自己的感情让外界推波助澜,因为他的理智和良心都陷入了死胡
同。
不过老处女这席谈话实际上起不了什么效果,因为恩格尔哈尔特小姐对肖夏太
太的了解程度,充其量和疗养院里其他人差不多。她不知道她的底细,甚至无法夸
口说她们两人已经结识。她在汉斯·卡斯托尔普面前唯一可以摆老资格的地方,就
是肖夏太太过去曾在柯尼斯堡住过——柯尼斯堡离俄国国境不远——而且懂得点儿
零星的俄语。从这一鳞半爪中,汉斯·卡斯托尔普很想窥见肖夏太太私生活的详细
内幕。
“我看她不戴戒指, ”他说, “不戴结婚戒指。这是怎么一回事?您不是对我说过,
她已是结过婚的女人?”
女教师显得很窘。这一问可把她僵住了,努力想说些什么。
在汉斯·卡斯托尔普面前,她感到对肖夏太太是负有很大责任的。“这个问题您
别看得太认真, ”她终于说。 “肯定她已结过婚,这是不用怀疑的。大家叫她太太,
不仅仅是因为像某些外国姑娘那样,当年纪稍稍大些时,人们为了尊敬起见才这么
称呼她们;实际上大家知道,她在俄国的什么地方确有一个丈夫。这儿到处都知道
有这回事。没有出嫁时她姓别的,是一个俄国人、而不是法国人的姓,叫什么‘—
—阿诺夫’或‘——乌可夫’似的,我本来晓得,只是后来又忘了。您想了解的话,
以后我再去打听,这里肯定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姓的。至于戒指吗?不,她不戴戒指,
这个我看得一清二楚。老天爷,也许戒指对她不合适,也许戴了后她的手会显得太
阔,也许她认为戴结婚戒指太俗气,这样一只光溜溜的戒指……她缺少的只是‘钥
匙筐子’——她用这个,气派确实太大了——这点我是了解的,俄国女人有些无拘
无束,讲究派头。此外,结婚戒指之类简直平淡无奇,令人生厌。我得说,它不过
象征着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罢了。它使一个女人有脱离尘世之感,把一朵纯洁的小
花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似的。 要是肖夏太太的想法也和我一样, 我可一点也不奇怪……
真是一个妙龄的迷人娘儿哪!当她向每个男人伸出手时,也许她既没有理由,也没有
兴趣,一定要让别人觉察到,她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了呢……”
老天爷,这位女教师多卖力呀!汉斯·卡斯托尔普用惊愕的目光直勾勾地瞅着
她,但她也用惊疑而不知所措的眼光回敬他。接着两人沉默一会儿,想重新打起精
神来。汉斯·卡斯托尔普一面吃,一面把脑袋的抖动尽力压制下去,最后他说:
“她的丈夫呢?难道他一点也不关心她吗?他一次也没有上山来看过她?他究竟是
干什么的?”
“官员,俄国一个偏僻省份里的政府官员。你知道,叫什么达吉斯坦的,在高
加索东面很远的地方。他是奉命到那边去的。我可以老实告诉您,谁也没有见到他
来过这儿山上。她这次上山又是三个月了。”
“那么她不是初次才上这儿的?”
“不错,这已是第三次了。这中间,她还去过别的疗养院,恰恰相反,倒是她
有时去看他,不常去,一年一次,时间也不长。据说他们分居,有时她去看他。”
“哎,她有病在身……”
“她当然有病,不过并不怎么厉害。她的病不是重到非一天到晚住疗养院和丈
夫分居不可。看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这儿大家都认为一定另有缘故。也许她不喜
欢高加索那边达吉斯坦这个地方,那个地方真是又远又荒凉,这毕竟没有什么可奇
怪的。可是那个丈夫看来也一定有些问题,使她不怎么称心。他有一个法国人的姓,
但却是一个俄国官员,这号人是粗里粗气的,这点您可以相信我。我有一次看到过
这么一个官员,他蓄着铁灰色的连鬓胡子,脸膛红通通的。……您可知道他们都是
贪官污吏……都爱喝伏特加酒,烧酒……为了体面起见,他们还要吃些零星食物,
比方说腌蘑菇或一片鲟鱼,吃后又喝起酒来,而且纵饮无度。这就是他们的所谓‘小
吃’……”
“您把一切责任都推在男的身上,”汉斯·卡斯托尔普说, “可咱们不知道他们
不住在一块儿,她是否也有责任。咱们应当公正些。从她的举止以及狠命关门的粗
野动作看来,我认为她不像一个天使。请您别动气,我一点也信不过她,可是您在
偏护她。您坐在这儿全凭成见说她的好话……”
有时他就是用这副腔调说话的。他凭着与他天性格格不入的那份狡黠,设法表
明恩格尔哈尔特小姐对肖夏太太一番热心的吹捧话并没有如实地反映出她所了解的
真实情况,而只是一些独立的、引人发噱的事实,而他,自由自在的汉斯·卡斯托
尔普,可以用这种资料冷静而幽默地同这位老处女开玩笑。他确信这位为他拉线的
老处女对他厚着脸皮装腔作势一定心领神会,而且还引以为乐,因此没有什么风险。
“早上好!”他说。 “您晚上睡得可好?我想您梦见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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