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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人皮-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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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鹏看见白晓洁进来,赶紧站起来,朝她走过来,满脸堆笑:“请坐,请坐。”

王大鹏很绅士地拉开椅子,让她入座。

白晓洁脸红了,说:“你不必这样客气的。”

王大鹏的脸色苍白,和在飞机上的时候比较,瘦了不少。王大鹏说:“你能够来,我很高兴,也很荣幸。”

白晓洁说:“不就吃个饭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大鹏说:“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白晓洁笑了笑:“怎么重要了?”

王大鹏说:“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白晓洁觉得不自在,像是有绳索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只有和花荣在一起,她才能放松,才无拘无束。她想逃跑,却碍于面子,留了下来。她猜测王大鹏又会喋喋不休地和自己诉苦,说些和他前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耐心听他讲下去。王大鹏这顿饭是费了心机的,上的菜全是鱼翅鲍鱼什么的,这让白晓洁更加不安。王大鹏问她喝不喝酒,白晓洁想起了花荣的话,摇了摇头,说:“不喝。”王大鹏说:“那喝点果汁什么的?”白晓洁说:“就喝茶吧。”王大鹏说:“好,好,就喝茶。”

白晓洁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大鹏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服务员,说:“请你出去吧,我有需要再叫你。”

服务员就出门去了。

白晓洁说:“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要告诉我?”

王大鹏点了点头,脸色阴沉下来。

白晓洁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王大鹏说:“你长着一副让人信任的样子,我把你当我妹妹了。”

白晓洁说:“哦——”

王大鹏说:“唉,一言难尽呀。”

白晓洁说:“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大鹏说:“我和你说过的,我回广州去离婚,婚是离了,可是,可是我的命根子没有了。事情出了后,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告我前妻。我说,告她干什么,事情都做下了,我还能让她去坐牢?无论如何,她还是我儿子的妈。我放过她了,不是我心肠好,而是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了,这样,我们也扯平了,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我放过了她,可是有人却不放过我。”

白晓洁说:“谁不放过你?”

王大鹏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个女人,叫胡小凤,长得没话说,朋友都说我艳福不浅。我对这个小妖精好得不得了,我们住的别墅用她的名字购买的,还给她买了奔驰跑车,她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我想,离婚后,就娶了她,没料到,我从广州回来后,她就要和我分手。”

白晓洁说:“为什么?”

王大鹏说:“表面上是因为我被割掉命根子的事情。在广州时,我没有告诉她这事情,回上海后,她才知道。刚刚回来的那个晚上,她要和我做爱,说,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不要顶着小三的帽子了。她知道我的命根子没有后,惊呆了,然后就大哭。见她痛苦的样子,我很感动,还安慰她。可是,她非但没有安慰我,还说,她以后怎么办,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我无言以对。她听说我放过了前妻,就大吵大闹,骂我是软蛋。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几天,他就天天和我闹,最后提出了分手。我说,分手可以,把别墅换回我的名字,其他东西都归她。她怎么会同意,非但没有答应我的条件,还把我赶了出来。你想想,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事情闹大了不好看,只好随她去了。你说我窝心不窝心,我容易吗。”

白晓洁听了他的话,想笑,她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板像他这样窝囊的。白晓洁配合着他,装出苦大仇深的样子说:“不容易,的确不容易。”

王大鹏说:“还有更加气人的事情。”

白晓洁来了兴趣,说:“什么事情?”

王大鹏说:“那天,我回别墅,想取回自己的一些东西,胡小凤就是不开门。我生气了,猛敲门。突然,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手上拿着一把菜刀站在那里。他横眉怒目,恶狠狠地对我说:‘滚,再不滚,我把你上面的头也剁了。’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胡小凤走过来,站在年轻人旁边,冷笑着说:‘你还来干什么,你还是走吧,我不会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我实话告诉你,你再不走,我未婚夫发起脾气来,可是比你老婆厉害的哟。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我摇了摇头。她接着说:‘他可是混道上的,你要是惹恼了他,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负责的。’我说,你和他好了多久了。她说:‘好了多久了,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回避什么了,告诉你吧,我们已经好了三年了,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们就好上了,我跟你,还不是为了这房子,为了车子,为了钱。现在你明白了吗,老色鬼。我看到你就恶心,想起你那一身臭肉压在我身上,我就想吐。还不快滚!’当时,我快晕过去了。罢,罢!我真是个傻瓜,傻瓜。”

白晓洁说:“好了,别责备自己了,我觉得嘛,你早点离开她,是好事情,要不是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日子长了,说不定你整个公司都给她了。我看你是因祸得福呀,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损失点钱吗,看清一个人的面目比什么都重要。”

王大鹏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对,你说的对,我不在乎那些钱,只是觉得受骗上当。”

白晓洁说:“话说回来,那胡小凤也没有错,你和他的关系也就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他要你的房子车子,也是应该的,谁会白白陪你睡觉呀,要怪也怪你自己。”

王大鹏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看嘛,还是找你说话舒服,说出来,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白晓洁笑出了声。

王大鹏说:“你笑话我?”

白晓洁说:“哪敢,我是觉得你还是很可爱的。”

王大鹏脸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白晓洁的手机响了一下。

有短信。

白晓洁看了看手机,是花荣发来的短信:“你在哪里吃饭?”

白晓洁回了个短信,告诉了他在哪里吃饭。

花荣又发过来一个短消息:“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早点回家。”

白晓洁知道花荣是关心自己,她又回了个短消息:“放心吧,我没有喝酒。”

王大鹏有些紧张,说:“和谁发消息呢?”

白晓洁说:“朋友。”

王大鹏说:“什么朋友?”

白晓洁说:“普通朋友。”

王大鹏松了口气说:“对了,晓洁,你有男朋友了吗?”

白晓洁心想,靠,我是你什么人呀,刨根问底的。她说:“没有。”

王大鹏笑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白晓洁说:“好什么呀?”

王大鹏笑了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白晓洁说:“你不会想泡我吧。”

王大鹏苦笑着说:“我都是一个废人了,泡你干什么呀。”

吃完饭,王大鹏邀请她去咖啡馆坐坐。白晓洁推辞了。王大鹏要送她回家,白晓洁说:“好吧。”上车后,王大鹏问她住哪里。白晓洁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你把我送到衡水路的衡水公园附近吧。”王大鹏说:“你住那里?”白晓洁说:“就算是吧。”

眼看快到衡水公园了,白晓洁说:“就在这里下车吧。”

王大鹏把车停在了路边,说:“我送你回家吧。”

白晓洁说:“谢谢,不用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大鹏说:“我没有那么早睡的。”

白晓洁说:“对不起,你还是回去吧,我晚上还要加个班,我走了,拜——”

王大鹏说:“那抽时间我再请你吃饭。”

他话还没有说完,白晓洁已经下车了。白晓洁站在一棵悬铃木下面,朝他挥了挥手,说:“回吧——”

王大鹏有些不舍,无奈地开着车走了。

白晓洁朝衡水公园走去。

她是想花荣了。

吃饭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念叨花荣的名字,要是和花荣吃饭该有多好,和王大鹏吃饭,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真后悔和他一起吃饭。在接到花荣手机短信时,白晓洁产生了一个念头,想叫花荣来接自己的,很快地,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时候,是花荣拉客的黄金时间。上了王大鹏的车后,白晓洁就想到了衡水公园,想到了埋在香樟树下的头发。现在天热起来了,那头发是不是长出来了,如果真的长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像青草一样,还是像其他的植物,比如向日葵什么的。花荣说过,头发会发芽,会成长,会开出鲜艳的花朵。白晓洁喜欢向日葵,就想像头发长成了一棵向日葵。白晓洁知道花荣经常会去看那头发,也许在这里可以碰到他,那就顺理成章和他在一起了。

白晓洁来到了那棵香樟树下。

她蹲下来。

借着路灯昏红的光亮,白晓洁看到树下周围的一圈什么也没有,连那些青草也不存在了。也许是园艺工人把那些草除掉了。是不是头发长出来的东西也被除掉了。也许是花荣把那些青草除掉了,为了让头发更好地生长,青草会和头发争夺土壤的养分。白晓洁坐在了树下。她不敢像花荣那样从泥土中刨出头发,只是静静地守候着,像是守候自己奇妙的心情。

白晓洁在等待。

等待头发长出嫩芽。

等待花荣的到来。

她闻到了迷人的香息。

白晓洁的目光在公园里搜寻。

她看到了花圃上的栀子花。

现在是栀子花开放的时节,栀子花的香味在公园里弥漫。

白晓洁沉浸在栀子花香中,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花荣就坐在自己身边,给她讲杀人的故事,那紧张而又刺激的杀人故事是她内心的一个出口。

许多不妙的情绪通过那个出口排泄。

白晓洁沉迷在栀子花香之中时,不远处了一棵香樟树后面,站着一个人,他悄悄从树后面探出头,窥视着白晓洁,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

躲在香樟树后面窥视白晓洁的人是花荣。

给白晓洁发短消息时,他刚刚送完一个客人到目的地。

那个客人是个中学生。

他独自站在医院门口,好像是在等出租车。花荣把车停在了他身边,降下车窗玻璃说:“坐车吗?”

这是个高挑个男孩,他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花荣说:“是黑车吗?”

花荣笑了笑:“黑车。”

高挑个男孩说:“你就不怕我举报你。”

花荣说:“不怕,要是怕,我早就不开了。”

高挑个男孩说:“有种,和我一样有种。那就坐你的车吧,我也不想举报你了。”

花荣说:“那就上车吧。”

高挑个男孩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他告诉花荣要去的地方后,说:“老黑,把空调关了把,我受不了,怕冷。”

花荣说:“你怎么叫我老黑?”

高挑个男孩说:“你不是开黑车的嘛,不叫你老黑,还叫你老白呀。”

花荣关掉了空调,说:“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怕冷呀。”

第二十章 姐姐,我送你上天堂(2)

高挑个男孩说:“你没看我是站在医院门口吗,我要好好的,到医院里去干什么。”

花荣说:“你生病住院?”

高挑个男孩说:“我有什么病?你才有病。”

花荣觉得这个男孩挺有趣的,没有把他看成是一只兔子。要把他看成兔子,他就完了。花荣说:“你没病到医院干什么?”

高挑个男孩说:“切,没病就不能进医院了,什么逻辑。”

花荣说:“我不是不明白才问你嘛。”

高挑个男孩说:“你这个老黑话真多,你不说话会死呀。你是不是对每个坐你车的人都这么多话呀,也不怕把人烦死。”

花荣笑了,说:“是的,很多人都被我烦死了。”

高挑个男孩撅了撅嘴,说:“吹牛也不打草稿。那你说说,谁被你烦死了。”

花荣说:“为什么我要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去医院。”

高挑个男孩说:“告诉你又这么了,真是的,比我妈还烦。”

花荣说:“那你说呀。”

高挑个男孩说:“说出来不吓死你。”

花荣说:“放心,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高挑个男孩说:“我把自己的肾卖了。”

花荣睁大眼睛,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惊讶地说:“你说什么?”

高挑个男孩说:“我把自己的一个肾卖了。”

花荣说:“鬼才信。”

高挑个男孩撸起衣服,侧过身,说:“你不相信,你看,开刀的刀口还没有长好呢。”

花荣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你小小年纪,卖什么肾呀。”

高挑个男孩说:“为了买IPAD2。”

花荣说:“什么IPAD2?”

高挑个男孩说:“老土,IPAD2都不知道,算了,不给你解释了。你也不算老呀,怎么和我爸一样土呢,想不通。”

花荣说:“你说的什么IPAD2多少钱一个呀。”

高挑个男孩说:“几千块钱吧。”

花荣说:“为了几千块钱就把自己的肾卖了,你傻呀。”

高挑个男孩说:“没有办法。我管我爸要钱,他死活不给我,我只好卖肾。其实我也知道,我爸困难,要拿出这笔钱来不容易,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台IPAD2,我们班里同学们都有,我不能被他们看扁了,看着他们拿着IPAD2,在我面前神气活现的样子,我就来气。我想,我一定要买个IPAD2,让他们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花荣说:“你的肾卖了多少钱?”

高挑个男孩说:“两万块钱。”

花荣说:“两万块钱你就把肾卖了。”

高挑个男孩说:“嗯。”

花荣无语了。

到了目的地,高挑个男孩没有给钱就下了车。花荣说:“你还没有给钱呢。”高挑个男孩趴在车窗上说:“钱,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钱了,我不举报你就不错了,还管我要钱。况且,我是偷偷回家的,身上根本就没有钱。”花荣说:“你不是卖肾得了两万块钱吗?”高挑个男孩说:“别提了,那钱全给我爸没收了。”花荣咬着牙说:“那你爸该死。”高挑个男孩说:“别说我爸,再说我爸,我杀了你。”看着他目露凶光的样子,花荣相信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得出来,现在的孩子比他要狠。

花荣无奈,只好说:“滚吧,不要你的钱了。”

高挑个男孩转身就走了。

可以看得出,他的身体十分虚弱。

花荣真想把他掳上车,拉到废弃的别墅区去。

但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自认倒霉,开车走了。

花荣想起了白晓洁,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醋意。于是,他就给白晓洁发了消息,问她在哪里吃饭。他不想再去拉客了,直接把车开到了白晓洁吃饭的饭店斜对面,等待着白晓洁出来。如果白晓洁不上王大鹏的车,他会送她回家。问题是,他看到白晓洁上了王大鹏的车。花荣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他跟在了后面。白晓洁下了车,王大鹏把车开走后,花荣才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白晓洁到这个地方干什么?

他把车停好,偷偷摸摸地跟在她身后。

白晓洁坐在香樟树下,花荣明白了,她是在等他。

花荣没有出现在白晓洁面前,而是悄悄地离开。

花荣的车停在了空楼门口。他站在空楼下,望着一片死寂的空楼,他经常在心情有波动的时候来到这里。花荣走进一个空楼的一个门洞。里面漆黑,扑面而来一股霉臭味。里面的温度和外面不一样,要低好几度。穿着T恤的花荣马上感觉到了凉意。看来,这鬼楼还是避暑的好地方。

他打亮手电,走上楼梯。

楼梯上很多老鼠屎。

这里应该也是老鼠的天堂,也是野猫的天堂。楼里静得可怕,听不到老鼠的声音,也没有夜猫出没的影子,它们都躲到哪里去了,难道害怕被花荣抓住,剥了它们的皮。或许花荣身上的确有股让它们心惊胆战的气味,它们比人敏感,可以闻到危险的气味。花荣来到虎子一家住过的那个单元房门口,推开了门。手电光在房里掠来掠去,房里空空的,地上残留着一些酒瓶和烟头,有些鸡鸭的骨头,仿佛已经变成了化石。某个角落里,有件孩子的破衣服,花荣觉得是虎子坐在那里。

他走过去,蹲在破衣服跟前。

他熄灭了手电,叹了口气说:“虎子,别怕,我来看你了,你妈妈呢。”

没有人回答他。

花荣又说:“等你妈妈回来,我送你们回老家。”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在黑暗中伸出手,仿佛摸到了一张冰冷的脸,脸上湿湿的,那是泪。花荣不忍心看到这个被摧残孩子的脸,也不忍心看到他茫然无助的黑眼睛里流下的泪。花荣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那些孤独残忍的日子。他说:“虎子,我带你回家吧,我养着你,让你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东西吃,不要和你妈妈躲在这鬼地方,不要和你爸爸去要钱,我还要送你上学。跟我回家吧。——你说什么,你要等你妈妈——妈妈——妈妈在哪里——在哪里?”

“呯——”

花荣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没有风,也没有人,房门怎么猛地关上了。

花荣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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