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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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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会前,要取那‘死星’之地,计有……一家,便是渊虚天君了。此时,我再相询各位同道,可还有欲与天君相争的么?”
沉默覆盖了一切,观景台的修士远远看着,清虚道德宗、飞魂城、四明宗、浩然宗,乃至于飞羽堡、八极宗、百叠门等等数十个天、地、人三阶宗门,没有一个开口。
就算是灵辰宗这样吃了闷亏的,也是如此。
说到底,只要还想在洗玉盟的框架下,获得相应的支持和好处,就没有哪个宗门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正面对抗相应的规则。
灵辰宗这样的,也就不会奔走呼号,叫天骂地,而是紧紧抱着他们的碗碟瓶罐,想方设法,弥补裂痕。
洗玉湖上,吴景连连摇头:“黑,真黑!”
和他同样表情、言语的,绝不是三五人、十几个。而是成千个、上万个。
林双木只是苦笑……仅此而已。
他很清楚,长年在北地三湖讨生活的修士们,虽然对洗玉盟高层的种种决策,不一定能剖析入理,看个清楚明白。但多年以来,看得多了,经得多了,早就有了“视而不见”的神通法力。
他敢打赌,这里面绝大部分人,只是因为自家投下的彩头,被完全出乎意料的结局吞掉,才会如此。
等下一个赌局开盘,那些人自然又会兴高采烈地投标下注,甚至还会因为自己窥得了以前高高在上的洗玉盟高层的部分心计,而暗爽在心。
这时候,就在水镜附近,临时增加的赌盘已经公示出来:
“渊虚天君能否坐看死星落入怀中?”
“若有宗门出手相争,会是哪个?宗门还是散修?阶位如何?境界如何?”
“最终死星归属于谁?”
各个赔率依次列出,不乏有看上去非常“可口”的盘子,吴景看得跃跃欲试,林双木则扯着他:
“与其看这些,不如看观景云台……说不定真的要有人抢了。”
怎么抢?
观景云台上,敖洋微微摇头。虽然海商会上上下下,恨不能人人咬余慈一口肉下来,但这种时候,为死星这地方,正面撕破脸,绝非明智之举。
死星及周边没什么实际资源,虽也有很大用处、有极大产出,却是要当成“客栈”来经营,最需要一个稳定坚固的后方。
也只有洗玉盟内部的宗门,才有这份资格。
以前他还怀揣着恶意,希望洗玉盟高层给余慈一点儿颜色瞧瞧,但看目前这局面,是绝不可能了。
正想着,忽有人从后面扳着他的肩膀:
“我们上!”
说话的是敖休,不用回头,敖洋便能从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想象到其面目扭曲的模样。
口鼻间的炽热吐息喷在敖洋后颈上,让他忍不住皱眉。
而敖休却是没个消停,又是哑着嗓子道:“咱们争死星。”
“你去冷静一下……”
敖洋不愿和已被冲昏了头的族孙争拧,被人看笑话。
他正吩咐手下把敖休架走,敖休却是狠扳着他的肩头,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喷吐得却极为有力:
“不争死星,咱们还能争哪个?飞瀑界那种‘养老’的地方,要来有什么用处?除此之外,是九气圆界?冰岚界?昭轩圣界?各个虚空世界,资源丰富,又是盟内宗门所争,洗玉盟怎么可能放手?死星是经营之地,正是我们的强项……”
敖洋面皮抽动一记,低声叱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虚空世界再好,也不是能非要不可……你想把洗玉盟上下得罪个遍?带他下去!”
最后一句,是对亲信手下说的。
哪知敖休依旧不依不饶:“洗玉盟怎么可能看余慈顺眼?若是能打灭他的气焰,里面不知有多少人高兴!而且,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你看余慈右腕上……”
敖洋一怔,本能地移目过去。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汰旧换新 压力传导(上)
夏夫人口中的铁殒界,和那日商议的飞瀑界一样,是不知多少劫前,域外某位大能创立,
但此界的命运,不但比不上真界,连飞瀑界都远远不如,崩溃得更加彻底。以至于卫护世界的元气障壁,也就相当于真界的碧落天域都不能保全,直接暴露在域外星空中。
千万下来,被天外陨石砸得面目全非,也在宇宙伟力作用下,退化为一个不规则的星体,
不过,此类世界能够扭曲虚空,与真界相连,说明周边一定有巨量且层次非常之高的能量留存,非常具有开发价值,而且,说不定还能得到当年创立此界的大能的某些“遗产”。
即使一切收获都还是未定之数,照样也有人争抢。
余慈自然不会涉入此间,只是冷眼旁观。
所谓“见微知著”,正如他之前考虑的那样,如果辛乙代表八景宫,真要介入虚空世界的争夺,压力会传导,影响会扩散,产生的变化,绝不会只限于一两处,而是全局性的。
真正下场的时候,局面就会比较清楚了。
目前来看,似乎还比较稳定。
洗玉盟的“四天八地”,即清虚道德宗、飞魂城、四明宗、浩然宗等四个天阶宗门,还有飞羽堡、八极宗等地阶宗门都“礼让”了。
说起来,今日碧霄清谈之会,也是“四天八地”之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唯一一次的应用了,回头怕就要变成“三天九地”,也是洗玉盟最惯常的状态。
实是魔劫之下,浩然宗刚提起来,四明宗还没有彻底去位,才会如此。
如今,四明宗人才凋零,从与会之人的身份上,便能得见一斑。
“四天八地”之中,四明宗竟是唯一一位由宗主亲自过来参加的。
余慈也看到了杨朱,这位曾有过数面之缘的故人,以宗主之尊,却非常低调,手把玉尺,始终坐在自家席位上,该说话时说话,该沉默时沉默,从不逾矩。
尤其他身侧,就是随性不羁的楚原湘,对比之下,更是强烈。
大概余慈注目的时间有点儿长,杨朱有所感应,视线移过来,微微一笑,倒是颇为温和。
千宝道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颇有些嗟呀之意:“这两年,也就是杨宗主只手擎天,才让四明宗缓了口气……可惜,当年锐气难当的‘小杨君’,再难复现。”
余慈没有回应,而是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已经开始的“分云斗符”上。
天、地两阶都不出手,争夺的主体已经是人阶宗门,共计有六家,几乎占了一半。
但相较而言,更醒目的,倒是两个盛阶的小宗派,也派出人来。
不能排除某些人要“搏一搏”的想法,但更可能,这就是个“壳子”,在他们背后,指不定就是哪个北地三湖之外的强大势力。
余慈则在里面见到一个比较熟悉的门派,有点儿奇怪,往主位处瞥了眼,帘幕之后,也看不清楚夏夫人的表情。
八个宗门,五种“分云斗符”的方式,真要两两对战,比个几十场,再精彩的场面,都要让人生厌。
故而,按照预设的规矩,碰到这种情况,就一个词儿:
混战!
便如这第一场,比得是“羽落法”,登场的就足有八人,他们以寻常雁翎为载体,现场刻画符纹,自千丈高空飘然飞落,以最后触及洗玉湖面的为胜。
随着一声罄音,八根雁翎齐齐飘落。
千丈距离,说低不低,说高不高,谁也不会傻子一般,等着雁翎自然飘下,否则,也不会将初始范围限定在十丈方圆。
在飞落的第一时间,混乱的比斗便已开始。
八根符羽,或坚比金石,横冲直撞;或外烁真力,隔空绞杀;一个个灵光流转,符纹变幻,但无论是哪个,在下落之后,都不能再有操控之举,只能凭借预设在符羽上的布置,以决高下。
比的就是在方寸间,辗转腾挪的符纹结构造诣,以及相应的巧思,和当日余慈以莲花、荷叶,分制两符,其实是一个路子,而雁翎其实是细茸排列而成,结构上受的限制要更大。
这样的混战,难辨敌我,随机性更强,说不定一阵风吹过去,就会变幻局势,强者落马、弱者上位,并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庄家最头痛相应的,好这一口的修士最喜欢的赌局。
本身未必有多么激烈,但湖上的气氛,转眼间就给引爆,喝彩声、欢呼声、嘶嚎声,便是远在千丈高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或许,这算是给开了个好头?
湖面上热血沸腾,云霄间则相对平静。
述玄楼上,只是有几位对符法较有研究的,评点一下作品的优劣,余慈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千宝道人和士如真君的讨论,偶尔插一句嘴,面上看去,倒也悠然自得。
最终的优胜者,算是爆了一个小小的冷门,不是专精于符法、呼声最高的灵辰宗修士,而是大宇门的一位。
但这种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接下来,又比了两场。
灵辰宗在“一色法”上胜了,总算扳回了些颜面。
但另一场比“万象法”,意外却是盛阶宗门万象宗更胜一筹,又爆出个冷门。
千宝道人为之失笑:“难道是宗门名字有加持?”
这当然是说笑,万象宗虽是盛阶宗门,出来的只是一位步虚修士,然而控符手法气象万千,显然是专精于此,胜得极有说服力。
这万象宗,正是余慈觉得熟悉的那个,也正是慕容轻烟出身的宗门。
当年这个小宗派的首脑,也不过就是还丹修为,在北地三湖完全不入流,几十年过去,竟然也到了这种地步。
余慈依稀还记得其中的法度,看得出,虽然慕容轻烟背后就是飞魂城,但至少这一场,出场修士用的是万象宗的根本心法,非常圆熟,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南松子。
这些年来,慕容轻烟提携后进,倒是不遗余力。
此时,八个宗门,有三个各得一胜。按照规矩,五轮比完,胜场最多者直接夺标,若还是分不出胜负,先把一场不胜者踢出局,再让夏夫人出题,以决雌雄。
如此,就算把胜场分摊到五家,也要排除掉三家;而若再给那三个胜家之一得了手,十有**也要玩完。
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参与比斗的八个宗门,都在调派人员,目前领先者希望奠定胜势,落后者则要做最后一搏。
余慈目光扫视楼内楼外,见得许多细节。他直起身子,等到这时候,本次碧霄清谈之会上,最核心的事件终于要显露端倪。
很快,各家参与斗符的修士已陆续出列,各自就位。
也就在此时,某种不那么和谐的气氛,陡然间从观景云台上发端,相应的在洗玉湖上,各路修士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掀起了一波嗡嗡的声浪。
在余慈身边,千宝道人“咦”了一声,把视线在余慈和薛平治脸上一扫,见二人都是从容淡定,便知里面的大概,也不再多言。
千宝道人能忍得下,却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观景云台之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猛站起来,厉喝道:“公羊策,你分明是澹水观的人,怎么能下场?”
发话的是灵辰宗的一位修士,在他身边,灵辰宗主脸色冷峻,一看便知,手下的发话,也是出自他的授意。
如此做法,或许是想留一个缓冲的余地吧。
作为此刻所有视线的焦点所在,身披玉色道袍,风度绝佳的公羊策,只微笑,不说话,另一边自然有人为他出头。
与灵辰宗所在位置相对,大宇门那边,就有人大笑开口:
“为什么不能下场?我与公羊兄相交莫逆,如今请公羊兄帮个忙,也是情理中事,规则上可没有说,不能请外宗修士帮忙……若贵宗有所置疑,请去盟中质询好了。”
灵辰宗的修士也是气糊涂了,真的听话,扬声便叫:
“夏夫人,此事我们不服……”
他话没说完,身边又是低哗,忙扭头看时,当下险些气了个倒仰。
那盛阶宗门万象宗,谁都知道,虽然是“洗玉飞烟”的本宗,可是历代都没有特别出色的人物,目前宗门内最强者,也就是步虚境界。
可如今站出来这位,观其一身气机运化,分明就是个长生真人,而且,也是个熟面孔……
“唐炼,你堂堂千山教的大巫,和万象宗能有什么干系!”
这次,唐炼没有假手于人,理直气壮地回答:“轻烟娘子是夏夫人的干女儿,夏夫人又是我干妹妹,算下来,轻烟娘子也就是我干侄女儿!干侄女儿请托,我自然要帮忙。也是那句话,规则上可没有说,不能请外宗修士帮忙……我今天就站这儿了,若你们觉得难受、没有胜算,自己也找人去!”
灵辰宗修士只觉得肺都要给气炸了,还要再争辩,却被一侧的宗主止住。
比手下气急败坏的样子要好一些,灵辰宗主至少还没有七情上脸,他目注述玄楼内情形,仔细观察。
目前虽“只”站出来两个,却是天、地阶位的宗门各一,再看相关人等,“四天八地”,各个宗主、主事脸上,都没有变化,坐在楼上的三个人阶宗门主事,也都淡定。
一看便知,楼上那些人之间,必有协议。
他只觉得心中发冷,不见一丝温度。并非是因为败局已定,而是作为十五个人阶宗门之一,他们分明已经给排除在核心圈子以外,这比胜败更让人揪心,更让人恐惧。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轻重取舍 明暗规矩(下)
今日的述玄楼,就是洗玉湖、或曰是北地三湖的中心。
述玄楼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影响到洗玉盟今后一段时间的走向。
所以,这里始终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楼中骤变的氛围,也在顺理成章地,从述玄楼内,扩散到楼外,再从遍及洗玉湖各个角落的水镜,传递到所有旁观修士的心头。
就算是看不清述玄楼内的情况,可湖上修士却能看到观景云台上各色人等,几乎同样凝重的面孔。
在此氛围下,一应感受,都差相仿佛,甚至是带起了万众的心绪杂念,有急剧扩大之势。
湖上也是莫名沉寂下去,渐渐的,连低声议论的嗡嗡声都消失掉。
如此静寂场面,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真正的“静默”,也只是持续了十分之一息左右时间,凝重之势,便重归于流动,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一些心思粗疏的修士,甚至全无所觉。
余慈在外面的情绪暗流潮中“徜徉”一圈儿,回过头来,饶有兴味地扫视楼层内各人的神情变化。
很没道理是吧……
洗玉盟高层,也就是在座“四天八地”十二个核心宗门,也许还要包括十五个人阶宗门,肯定已经达成了默契,要一致对外;而对内部的“分配”,这几日来,各宗必然做了功课,形成了协议。
与之相对的,那些没有参与“协议”,或是已经收到像海商会等“外人”好处的宗门,就是他们的镇压对象。
在力量对比上,双方完全不对称,可以说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那么,这微妙而汹涌的暗流,又是从何而来?
他不在真界的这几天,又出了什么事吗?
便在此时,夏夫人以低沉嗓音,悠悠开口:
“妾身主持多次清谈,常见各路道友谈玄论理,不轻让人,可却是头一回见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是剑拔弩张……其实我早知会如此,只是却不过某些人的脸面!”
她言语直白,不乏埋怨,像是给洗玉盟里某些人上些眼药,至于哪个会自动对号入座,就不是她关心的事了。
不过再深究夏夫人语气微妙处,便觉得转折间极有趣味儿,便如一尾活泼的鱼儿,“波”地一声跳出水面,使得临近板滞的“画面”,陡然间灵动起来。
述玄楼内,气氛真正开始缓和,各人脸上的笑容,也不是那么难以捉摸。
夏夫人节奏把握得极好,当下轻轻击掌,两翼便有云气飘流,自有鲜果美酒,如乘曲水,流转席间,将别样意味儿继续冲淡。
但各方人等都是明白,今日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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