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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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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同处辇车之中的女修,却像是说起家长里短般自然:
“妾身要的更实际。不追求什么玄理,也不是帮助谁超脱,研究此事的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所在。”
她的态度实在太平稳,使得余慈都有点儿“大惊小怪”的尴尬。
不过,过程大于结果?黄泉夫人会有这样的“追求”吗?
余慈不知道。
不过,也不用管黄泉夫人究竟是什么盘算,余慈正通过前面那种可谓残酷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其生死玄机扣在手心。
合道也好,涅槃也罢,都要在他的手心翻筋斗。
等她真想往外“跳”的时候,余慈会让她付出代价。
劫云之上的雷音,一声紧过一声,往往是扭曲撕裂,仿佛是负创凶兽的嘶吼,充溢着凶暴、恐怖的意味儿。
虽是万丈高空,劫云之上,此时已难见天光。
追兵已至,近在咫尺。
余慈从那些玄虚的法理中脱身,重归现实:
“现在往哪儿去,还是西南?”
黄泉夫人切换状态也好生便捷:“西北防线已见雏形,北荒那边已然稳固,不应该再添压力;往南等若回返,于舆论不利;往北,象山宗是要与天君拼命的;至于东方,也不要再添乱了,就往西南去吧。魔潮南下旧路,顺畅。”
余慈嘿了一声:“洗玉盟里可要骂我了。”
“魔潮再临,骂天君的是五链湖的飞羽堡,是沧江的碧波水府,况且也不能明着骂,若非天君,现在平都玄阳界也未必有结果,平空得了好处,不付出一点儿怎么能成?”
黄泉夫人笑吟吟地:“洗玉盟这里,表面上务必爱憎分明,才能让人看懂,才能站住立场。天君自北来之后,何尝与他们尿到一个壶里去?”
余慈大笑,一是黄泉夫人莺莺沥沥说出脏字,别有一番味道;但更合心意的,还是黄泉夫人摆明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态度。
“好,我们就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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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遍地烽火 生死合道(上)
传到洗玉湖的消息不停在变。
不是说消息不确切,而是消息所指的对象,实在变化多端。
湖上修士先听到,渊虚天君是去了青锋山,可几乎没做停留,立时折向南,顺着南下的魔潮,来了一记漂亮的背刺。
他用的正是在碧霄清谈上,以星罗法展现的符法神通、大日神通,“设伏”于阳光之中,趁魔潮层涌南下之时,突然动,一举斩杀天外劫魔三头。
就算天魔亿万,这样的损失,在一地一域,也是伤筋动骨,是近五年来真界一方单人所拥有的最佳战绩。只有七年前,四明宗大乱,杨朱身陷重围,力斩五劫魔之时的战果才能稳胜。
杨朱当时是背水一战,余慈是主动难;且后者仅以分身为之,这一手,就显得从容不迫。
可是,“从容不迫”的日子,也从那一日起就再不复见。
渊虚天君高调的动作,终于惹怒了域外天魔一方。
本来各自为战的各天魔族群,组织起了过三十位真人及以上的天魔眷属,分流了百万计的魔潮,并劫魔若干,掉头追杀。
这一追就是两个多月,从五链湖到逐天原再到华阳窟,处处激战;
从碧落天域到万丈地底再到法阵禁域,处处伏尸。
到后来,谁也不知道渊虚天君在哪里,只有一次又一次被刷新的战绩,还有不断更换、壮大的追兵队伍。
据情报组织统计,追兵恐怕都换了两茬了。
到后来,一直在四明、象山一线的天魔十三外道强兵,都分出一股,加入追杀,却仍奈何不得。
洗玉湖以北,就因为渊虚天君,给硬生生搅成了一锅粥。
现在,谁也不知道渊虚天君在哪儿,谁也不知道渊虚天君要去哪儿,只能徒劳地跟随着他的“战绩”,东西翻飞,南北穿梭,不论远近,心弦震荡。
毫无疑问,持续两个多月的时间,渊虚天君转战北地,已经压过了平都玄阳界和昭轩圣界的置换、飞魂城的内乱,成为了洗玉湖上最火热的话题。
每一次传来新的消息,都会引湖上的热议。
当心楼、地化院等情报组织的信息更新到“渊虚天君于逐天原连战十九场,三日夜不歇,引北而去”之时,作为正主儿的余慈,已经来到了华阳窟的外围。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在云端不紧不慢地前行,玄黄依旧是红衣童儿打扮,权做车夫,逗弄白虎玩耍,
高空的阳光照在身上,余慈本有些透明的身躯重新凝实,有氤氲之气,如烟霞绕体,自然吞吐,气氛是难得的静谧安然。
余慈就坐在辇车上,在云端眺望。
华阳窟隐没于肃肃阴霾之下,略见轮廓,更多时候,是看到戾气横流、鬼物层生,化为一片死地。
从此往里,便是魔国。
照余慈的理解,魔域、魔国,颇有不同。
魔域者,往往是有规整法则,如东海之下的九宫魔域,相对来说,是比较单纯的攻伐之术,随时可以撤消。
魔国者,天魔之属已有化生之途,只要不打破其中的环境,便可生生不息。可以大、可以小;可以显、可以隐。当年柳观在无拓城、鬼厌在南国,所成者是也。
像华阳窟这样的,幅员辽阔,已成气候,便像是嵌在真界天地间的毒瘤,此时的真界,想凭借天地法则意志自然清除,几不可能。
所以就能看到,天上虽也有雷霆轰鸣,紫电飞落,也只能是在外围弄影儿,更多时候,还是被冲天而起的魔煞之气,搅乱了劫云,难以聚力。
以余慈所见,魔国之中,是纯然的绝灭恐怖之意,外表不显,修士也能出入,但暗蕴杀机,一旦因为“意外”而生惧,魔意必将凿开心窍,施以魔染,招惹魔头,顷刻间送入死地。
余慈已经不是头一回过来。长达两月的追杀中,他已经过来过四回了。
有一次甚至冲到了华阳窟的山脚下,引着追兵,在“诸天法界”的残阵打了个转,斩杀了一头天外劫魔,才又全身而退。
在此期间,曾经将铁阑击成重伤的那个神秘魔门大能,始终保持沉默。
一次如此,两次如此,三次四次还是如此,由不得余慈不奇怪。
他几次过来,也曾刻意以神意探查,只是受层层魔意干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现。
难道铁阑那回打草惊蛇,已经走掉了?
正好身边有人,就问起来:
“华阳窟,你熟?”
黄泉夫人的咳声比话音还要早一步响起,没有即时回应。
余慈耐心等着,不急不躁。
连场大战下来,战果辉煌,但他们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这具凝就的分身,已经给砸烂了三回,全靠玄黄护持,才保住核心念头不失,后头有机会重塑回来。
余慈也还罢了,随行过来的黄泉夫人,才真是几次险死还生,纵有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保护,也多次受到冲击余波的伤害。
单只是延生度厄本星咒,余慈就用了两回,才给她续了命,但其身体状况还是以能够目见的度恶化下去。
虽是夏日方尽,气温尚暖,但她仍是裹在皮裘之中,俏脸苍白,近乎透明。
身体不好,精力不济,黄泉夫人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欲睡,虽是应了一声,却没听清余慈的问话。
“天君是说什么?”
“我是说,华阳窟这边,你知道多少?”
黄泉夫人举目望向华阳窟,略一沉吟,道:“妾身还算了解。自上清破灭之后,北地魔门多有到此布置的,为的就是将此地化为魔国,在北地三湖钉个钉子,为此与洗玉盟多有角力。
“但自我那亡夫踢破地火魔宫之后,倒是都收敛了些,直至天劫重天,魔劫再起,自然生成魔国,倒省了许多功夫,其天数乎?”
余慈哑然失笑:“是啊,这儿已经是魔国了,却不是靠‘天数’,而是你们夫妇帮忙。”
讽刺了一句,余慈又问:“有没有在这儿修行的魔门强人?”
“此地非常长留之所,常年据此修行的,应该没有几个,且都是极度隐秘之事,妾身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魔门心法修炼到高处,他化之力才是正途,各派大能应该将目光放到魔门体系之外。在这里修行的,十个里面倒有九个半,对天君构不成威胁。”
“那半个呢?”
黄泉夫人何等聪明,立时醒悟:“天君可是见过?”
“听说过。”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余慈就将从影鬼处得到的消息,给黄泉夫人说了一遍。
之前没提起,算是个小测验。
接连四回,包括最接近华阳窟核心区域的那次,黄泉夫人都没把那个因素计算在内,如今神色、心绪也都合规合度,看起来,确实不是太了解。
世间也有她不知道的事吗?
余慈倒颇有点儿“松口气”的感觉。
黄泉夫人则有些意外:“照天君所言,至少是一位大劫法宗师,距离自在天魔,也就是一线之隔。这等人物藏头露尾,居于山中魔窟,就常规修行而言,实是有害无益。除非是有特殊法门、特殊动作。
“天君若真想弄个明白,可故意撩拨一番,妾身在旁观之,或可见出端倪。”
“有机会吧。”
余慈知道轻重,如今他身后甚至身前,都还有大批追兵,实在不是再惹强敌的好时候。
“玄黄啊。”
“老爷。”
“今天你用点儿心,护着车上。”
“好咧。”
玄黄挠挠头,往车上回看一眼。
对黄泉夫人这样的人物,还有余慈奇怪的态度,一路随行过来的玄黄是很好奇的,但他谨记余慈吩咐,决不与黄泉夫人说话——据余慈讲,是怕黄泉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他给带坏了。
黄泉夫人也很有自觉,很多时候,简直就是个透明人。
但她只要开口,无不切中时弊,多时来的指挥判断,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若不是她,余慈绝不可能在长达两月的时间里,冲击魔潮二十七回,大战小战四百余次,带动几十上百号强者,依旧来去自如。
而且绝不是四处乱蹿,无有目的。
坦白讲,北上屠魔,痛痛快快战上几场,余慈对此没有心理障碍,甚至还颇为高兴。
更能由此跳出洗玉盟的限制,打开局面。
可有利便有弊,如果有人用抵御魔劫的大义,将他捆住手脚,陷在北方,又该如何?
弄不好,才跳出洗玉盟这个坑,就在北地挖了魔劫之坑,再把他给埋进去!
他是这方面的担忧的。
但有了黄泉夫人,事情就变得特别容易。
从缚龙江到青锋山、到逐天原、再到现在的华阳窟,可说是将北地魔劫西北区域的几个关键节点,“穿针引线”了一番,就像将几个散乱的珠子串在一起。
这“珠串”,带来的不是“漂亮”、不是“秩序”,而是一场限定了范围和强度的大规模战事。
是涉及洗玉盟、八景宫、北荒、南国、东海等各方势力,与魔劫的冲突、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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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夺人之势 为人之先(下)
秋石此时面皮紫涨,恨不能当即拔剑,将周围这批人等一个个砍翻,但这里与他修为相近的,起码也有三五个,哪能这么好砍?
最终也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给自己找台阶下:
“渊虚天君做得好买卖,拿财物不说,还要人拿命去换!”
“别说这酸话,你换不换的,是你的事儿;听你叫爷爷,才是大家的事儿。眼下你就是泡醋里,也别想躲过去。”
秋石实在受不了,拂袖而起:
“等他真去了再说罢!”
不等旁人再说,他狼狈而走,一段时间内,都别想再抬头做人了。
他这一走,同伴也都无颜再留,当下就空了一块。不过船上的气氛还是非常热烈,其他人就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换通行、换法器、换丹药什么的,都不稀罕,渊虚天君有没有说过,能换上清弟子身份的?”
“这……消息本来就模糊,碧霄清谈后,天君可低调得很。”
“高调之后不低调,等着招灾吗?”
眼看众人话题又绕回到洗玉盟内部那摊子事儿上去,在船头另一角,吴景没有再听的意愿,转过头来,和林双木说话:
“我要往北去。”
林双木眉头大皱:“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我本来就加入了步云社,只不过没往南走,故土难离!如今步云社回来了,还要往北去,我没理由不跟去。
“还有,你看,许泊那将入土的半老头子,都能拜入辛天君座下,拜入八景宫。我吴景也不比他差,为什么就不能咬咬牙、使使劲,拜入上清宗?
“现在进去,怎么着也是个中兴元老吧?”
吴景看着嬉皮笑脸,其实已经有了定见。
林双木更是担忧;“都没听说渊虚天君有个准话儿,是不是还要再观望一阵?”
“他做他的,我做我的,只要是真往北去,同做屠魔之事,还怕找不到相见的机缘吗?”
“你这是异想天开……”
林双木也是无奈,吴景犯起混来,就是这模样,想要劝说,还要好好计较。
哪知他正费脑筋的时候,后面酒气扑鼻:
“兄台豪气!”
也是吴景的嗓门儿太高了,之前与人争执的董剡,此时主动凑过来,眼中朦胧,已是醉了**分。
要说,以董剡阴沉的性子,不至于如此,只是一方面酒是当日北海鲸王酿出的好酒,一众同伴又看在渊虚天君的面上,不断捧他,刚刚更大涨一回脸,自他舍弃绝壁城那小宗派的首脑,义无反顾到北地三湖以来,何曾这么风光?
几方作用之下,他是真醉了。
此时此刻,见谁说渊虚天君的好话,他都觉得是至交,大有相见恨晚之心:
“在下董剡,当年在天君寒微之时,也结了些交情,与旁人不同……”
他醉态可掬,重拍胸脯:“若老兄真有那意思,我厚着脸皮,愿给老兄举荐!”
大部分人全当是吹牛、醉话,吴景这混人却是认真了:
“妙极,刚刚听老弟的意思,是要北上,咱们正好同行,搏一份机缘!”
董剡听得爽快,回手抄起桌上佩剑:“往北好,咱们杀哪儿去?”
有人就嚷嚷:“杀到华阳窟、上清旧地,不怕渊虚天君不收你!”
还有人摇头晃脑,表示附和:“北地乱局,已经压过了四明、象山一线,原属四明宗一脉的各个宗门,几有孤岛之势。华阳山更在其北,可叹诸天法界,已成魔劫肆虐之所。身为上清弟子,渊虚天君难道毫不动容吗,若不复故土,便是上清宗复立,又有什么意义?所以说,去华阳窟好!”
这些人本是起哄,但董剡和吴景,一个已是极醉,一个本就是混人,当下就拍板定案:
“好,就杀去华阳窟!”
一边林双木想阻止都来不及,正跺脚的时候,湖上有高呼声轰传而来:
“渊虚天君在缚龙江斩破魔潮!”
“以分身一日夜间,连斩十四真人,上清灭魔神通无双无对!”
高呼声仿佛是海上的狂风,所过之处,人声如潮,一波又一波,自远而近,渐渐清晰。
这边也是“轰”地一声炸了:
“怎么说的,怎么回事?”
远方混乱的人声中,还是有清亮的嗓门,仿佛是传书报喜一般,拔了起来:
“渊虚天君沿缚龙江北上,与魔潮正锋碰撞,一日夜连斩真人级天魔眷属一十三个,另手刃天外劫魔一头!”
“砰”声大震,随后就是稀里哗啦,酒菜都洒了遍地。却是有人心神激荡之时,拍碎了桌子。
“真的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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